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正文 ------------ 第一章 重生 “小姐,醒醒,快醒醒。” 肩膀被人推动,苏云烟猛然惊醒过来,一抬眸对上一张青涩稚嫩的脸颊。 她眨了眨眼。 紫苏? “小姐,奴婢刚刚偷偷去大厨房拿了两个馒头,小姐快吃些垫垫肚子吧。” 紫苏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一层层揭开,露出两个白白胖胖的馒头,递到她面前,“小姐快吃吧。” “紫苏。”苏云烟没有接,一把将面前的人抱住,哭道,“太好了,我又看见你了。” 想到紫苏为救她,被苏云芷一刀两断,死无全尸,苏云烟便痛得心尖都在颤抖。 好在,现在又见到她了,好歹黄泉路上,她不会孤单了。 紫苏一颗心都被她哭软了,红着眼睛哽咽道,“都怪奴婢,要不是奴婢气不过跟人发生口角,小姐也不用过来同人拉扯,害的大小姐落进冰湖里。” 口角?冰湖? 苏云烟的眸子骤然瞠大,一把抓住紫苏的胳膊,“紫苏,现在是什么时候?” “回小姐,已经寅时了。”紫苏在心里算了下时辰,又把馒头往苏云烟嘴边递,“小姐,你还是吃点吧。你已经在祠堂里跪了一日一夜了,再不吃点东西,身子会撑不住的。” 大小姐落水,她在祠堂罚跪。 苏云烟心尖颤抖的将这两条信息组合到一起,眼眶发热的看向紫苏,“紫苏,现在可是天启十八年?” “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紫苏说着,就要来摸她的额头。 苏云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厉了两分,“是不是?” 紫苏被她的脸色吓到,赶紧点头,“是。” 小姐还从未如此这般疾言厉色过。 天启十八年,天启十八年…… 苏云烟忍不住笑出了声,太好了,她重生了,她居然重生了。 她记得,天启十八年腊月初三她的生辰,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记得。 她心中难受,带着紫苏去花园散步,正好碰见二姐苏云兰,被苏云兰言语讥讽。 紫苏气不过,上前与二姐争执,二姐动手要教训紫苏,她第一次壮着胆子想要上去阻拦,谁知拉扯间不小心将问询赶来劝架的苏云芷撞入了结冰的湖中。母亲因此罚她在祠堂面壁思过,她跪了一天一夜才被放出来。 想到苏云芷,苏云烟闭眼,用力攥紧了手指,气息不稳。 她脑中全是将军府血流成河,堆尸如山的画面。还有苏云芷踏着鲜血而来,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 说她如何讨厌她,如何设计让她替嫁将军府。说她与太子如何谋划,如何一步步勾线路至铮,最后以谋逆罪名血洗将军府。说她如何折断她身旁羽翼,如何将那些曾护着她的人折磨至死。 她当时问她,为何要如此对她? 苏云芷是如何说的? 她说,“既然你是天煞孤星,那你该当好你的煞星,让千人弃万人厌。可你竟敢顶着那样一张招摇的脸,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到处勾引男人。你问我为什么?因为你该死!” “明明我才是相府嫡长女,名满大都的才女,多少人为了我而倾倒,偏偏他,居然看上了你!你到底哪点比我强?我就是要让他看看,你,就只是个软弱无能的废物。而我,才是可以助他龙腾九霄的人。” 一想到自己最后惨死时浑身没有一块完好皮肉,苏云烟血气翻涌,心底绞痛,恨不得立刻活撕了苏云芷那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小姐你……” 砰! 祠堂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穿着暗红色回字纹棉服的嬷嬷走了进来。 紫苏赶紧把手上的馒头藏到身后,不敢让嬷嬷看见。 这可是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于嬷嬷,为人刻板,最见不得哪个丫鬟不守规矩。 于嬷嬷挑剔的目光落在苏云烟身上,“夫人让三小姐在此思过,三小姐倒是心宽,竟还能笑得出来。” “嬷嬷,都是奴婢的错……”紫苏忙不迭的开口,想替苏云烟先把错领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身旁传来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嬷嬷教训得是,是云烟孟浪了。实在是因为方才听丫鬟说,姐姐大好了,这才按捺不住欣喜,笑了出来。” 于嬷嬷脸色稍戚,若是如此,倒是情有可原,“夫人让我来告诉三小姐一声,三小姐可以回自己院子了。” “多谢嬷嬷告知,还请嬷嬷转告母亲,云烟谢母亲宽宥。”苏云烟双目含泪,欣喜万分的朝福春院的方向行了个礼。 于嬷嬷见状,暗暗满意点头,有感恩之心,这三小姐还不算无药可救。 紫苏扶着苏云烟回了折枝院,此时已近卯时,院子里漆黑一片,连盏灯都没有。 紫苏忍不住鼻头一酸,都是相府嫡出的千金,大小姐院子里光贴身的大丫鬟就是四人,还有粗使婆子小丫鬟数十人。可她们家小姐的院子里,就只有她一人伺候。 “小姐,奴婢去厨房为你烧些热水烫烫脚驱驱寒吧。”紫苏扶着苏云烟进屋,点了灯后,福身道。 祠堂阴森,苏云烟跪了一日一夜,浑身冻得跟冰坨子一样,闻言点点头。 紫苏自去厨房忙活,苏云烟就坐在灯下,看着明灭的烛火出神。 上一世苏云芷落水卧病在床半月,病好刚赶上清河郡主府上的赏菊宴,在诗文大赛上大放光芒。拔了头筹不说,还得了微服来宴上的太子夸赞。也因此,苏云芷南都第一才女的名声就此传了出去。 不过后来,倒是发生了一桩趣事。 想到那件事,苏云烟缓缓勾唇。若是这一世,这件事情一开始便被捅了出来,那苏云芷这南都第一才女的名声,又会怎样呢? ------------ 第二章 今世重逢 正当她出神想着时,忽听外间传来咚的一声。 苏云烟回过神来,以为是紫苏,撑着桌子站起身往外间走去,“紫苏,可是你滑到了?” 纤细身影刚从山水屏风后转出来,一柄长剑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出声,否则我的剑可不长眼睛。”低沉男声,透着刻意压低的暗哑。 苏云烟眉毛一掀,目光灼灼的看向对面黑巾蒙面的男人。那一双漠然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想到将军府冲天血气,堆尸如山的修罗地狱,苏云烟心脏狠狠一揪,目光忍不住便偏移开。 前世是她识人不清,错把蛇蝎当亲人,还引狼入室,害了将军府上下几百人。 那如山般的罪孽,她上一世没能偿还便死了。这一世,便是拼个玉石俱焚,她也定要护着路至铮和他身边人。 她嗓音很轻,软软糯糯的没有一点攻击性,“我不喊,就算是喊,我这个院子也不会有其他人来。” 或许是经历了上一世的尸山血海,苏云烟对血腥味极为敏感,敏锐捕捉到空气中极淡的血腥味道,她眉头一皱,“你受伤了?” 语调不自觉的带出几分关切,叫男人黑巾下的脸愣了下。 “你认识我?”路至铮手中的剑往下压了压,利刃几乎要割破她娇嫩的皮肤。 苏云烟身子轻颤,却并非是害怕,而是惊讶于他的敏锐。 睫毛颤动两下,垂落盖住眸底情绪,“小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认识的男子除了府中兄弟便只有下人小厮。” 那便是不认识了。 路至铮手上松了松,想来也是,这小丫头瞧着约莫十四岁,他认识的女子极少,更别说这般年幼的。 不过,她小小年纪竟如此沉着冷静,倒是难得。 “我房中有伤药,院外无守卫,公子还是早些离去的好。”她不点而朱的唇轻轻抿了一下,补充道,“府上西北角守卫最是薄弱。” 路至铮眼底划过一抹惊讶,“你为何要帮我?” “人生艰难,但有些事只有活着才能做。”苏云烟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如烟,似能随风化开一般。 闻言,路至铮不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却只见她眼睫低垂,面色平淡,明明春花正盛的年级,却透着一股日暮沉沉的老气。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紫苏的询问,“小姐,奴婢多烧了些水,您要沐浴吗?” 原本想说不用的,但是想到房中之人,又改了口,“也好,你且去把水提来吧。” “是。”脚步渐渐远去。 苏云烟侧眸看向身畔之人,“伤药放在梳妆台匣子最底层。”说完,便拉开房门出去了。 等到她去浴房沐浴完回房,房中之人早已离去。 苏云烟看着好似未曾动过的妆台,极轻的叹了口气。 她在凳子上坐下,紫苏在她身后拿帕子替她绞头发。苏云烟盯着妆台,犹豫了半晌,终是伸手拉开最下面一层的抽屉。 里面原本放在的白玉瓷瓶此时已经不见,苏云烟殷红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笑。 他信她,倒是如从前一样。 这一夜,苏云烟睡得极不安稳。 梦境中,依然是震天的喊杀声,和人临死时发出的不甘怒吼。被鲜血打湿的罗裙黏在身上,苏云芷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嘲笑着她的愚蠢。梦境的最后,是路至铮用失望至极的眼神望着她,然后被苏云芷挥刀看下了头颅。 “不要。”苏云烟惊呼一声,猛地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 紫苏从外头打起帘子进来,“小姐醒了。” 她快步过来扶苏云烟,见她瞧着不太精神的样子,忍不住担忧问,“小姐昨夜没有睡好吗?可是身子有些不适?要不要奴婢去请府医来瞧瞧。” 苏云烟摆手,医术好的府医一般是不会来给她看的。至于苏云芷特意安排给她的那个,她现在也不敢用了。 “那小姐稍坐,奴婢去打水来为小姐净面。” “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末了,小姐昨夜睡得晚,不若再躺一会儿?”紫苏扶着苏云烟,轻声建议。 苏云烟摇了摇头,“不了,伺候我梳洗吧,该去给母亲请安了。” 紫苏愣了一下,目光闪烁的看着苏云烟,小声的道,“小姐忘了,夫人说过,小姐终生不得踏入晨辉院半步。” 说到最后,心中酸涩,音调几不可闻。 只因小姐出生之时,接生的产婆突然暴毙,大家便说小姐是煞星,会克死人。 夫人也因此对小姐心生厌恶,不但出生后就不曾再见过小姐,更是勒令府中下人,不许小姐靠近晨辉院半步。小姐明明是宰相府的嫡女,活得却连府中一些得脸的丫鬟都不如。 “为人子女,怎能父母说不允,便当真不去跟前尽孝呢。便是进不去院子,在院外磕个头也是好的。”说话间,人已经坐在妆台前开始绾发了。 “可是小姐,您忘了上次您只是从晨辉院路过,便被夫人身边的于嬷嬷给叱责一顿的事了吗?” 紫苏不明白,小姐怎么突然要去给夫人请安了。明知道夫人不喜,还执意要去。 苏云烟给自己挑了一对肃静的耳环戴上,闻言柔柔一笑,“那咱们今日便小心些,不叫于嬷嬷瞧见就是了。” 紫苏怕小姐心中难受,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走过去伺候她上妆更衣。 铜镜里,苏云烟眼睫低垂,盖住眸底闪动的精光。 今日,她是一定要去晨辉院外走一趟的。 收拾停当后,主仆二人前往晨辉院。 果不其然,在离院门还有一丈远时,便被守门的婆子给叫住了。 “三小姐,这雪天路滑的,您怎么过来了?”其中一个婆子扯着笑脸,“夫人不是说过,不让三小姐来咱们晨辉院么,三小姐可莫要叫奴才们为难啊。” 一口一个三小姐的叫着,神态间可没有半点恭敬。 苏云烟闻言,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抹失落,“既如此,我便在这里给母亲磕个头,请个安吧。” 说罢,提着裙摆便在雪地里跪了下去。 ------------ 第三章 三小姐 苏云烟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朝着院内柔声道,“母亲,女儿不孝,身带不详,无法承欢于母亲膝下,只能在院外磕头,聊表女儿孝心。只盼母亲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说完,又重重的磕了个头。 只是在人瞧不见的地方,苏云烟的视线落在一旁小道上驻足的几道挺拔身形上,当瞥见其中一抹暗黄色玄文锦袍的身影时,眸光骤然一凝,有恨意在黑色瞳仁里翻搅涌动。 她闭了闭眼,将心头情绪压下。 “小姐,奴婢扶您起来吧。”紫苏小心翼翼拖着苏云烟的手臂。 小姐才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膝盖肿的直都直不起来,偏又要来夫人这里请安。如今在雪地上一跪,怕是晚上腿要疼得睡不着了。 苏云烟素手搭在紫苏掌心,慢慢站起身来,膝盖僵硬,走起路来便显蹒跚僵硬。 隔着风雪的不远处,几位驻足的公子哥儿里其中一人开口,语调含笑,“云柏兄,这位便是你们府上那位名满大都城的三小姐?” 这里站着的人,都是从小习武,耳聪目明的,方才苏云烟说的话,他们尽数都听到了。 闻言,苏云柏年轻英俊的脸扭曲了一瞬,开口时已恢复往日温文,“我这位妹妹有些特殊,叫元平兄见笑了。”阴沉目光,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狠狠瞪了陈元平一眼。 谁都知道宰相府三小姐生来带煞,乃是宰相府讳莫如深的禁忌。整个大都城的人,大多数都像是忘记宰相府还有一位嫡出的三小姐一般。 却也有如陈元平这般不识趣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都说相府嫡长女沉鱼落雁,堪称大都城第一美人。可我瞧这位三小姐,欺霜赛雪之貌、弱柳扶风之姿,倒是比大小姐还要美上三分呢。” 陈元平是大都城出了名的纨绔,最是爱看美人。也因为看得多了,眼光就被养刁了。等闲美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如今他在此处说宰相府三小姐比大小姐还要美,只怕明日整个大都城都要知道了。 “不过,”陈元平晃了晃脑袋,十分好奇,“三小姐向夫人请安,为何只在院外磕头,却不进去?” 苏云柏真想一嗓门吼回去,你方才不是听见她说的话了吗,可面上却不得不温和平静的解释. “因三妹妹出生时的一些意外,世人皆传言我三妹乃是煞星,三妹对此甚是在意,生怕冲撞了母亲,故而请安都在院外。不过,我们并不在意,只是三妹执意如此,母亲也是没法子。” 他话音才落,就见宰相夫人的院子里出来一个穿湖绿袄裙的丫鬟,那丫鬟一行至大门口,便甩着帕子冲守门的婆子发火. “你们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不好使,夫人说了多少遍,不许三小姐靠近晨辉院半步,你们竟还让三小姐在院门前待了这般久。若是煞气闯进去,害了夫人,你们有几条命够赔的?” “还有你,三小姐。您说您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待着不好吗?明知道自己天生带煞,还非要在府上四处走动,您是觉得咱们宰相府太过顺遂了,非要兴起点风浪才乐意是吗?” 一个丫鬟,竟然敢对一个主子说这般以下犯上的话,同苏云柏站在一起的几位公子哥都惊呆了,全都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这位宰相府的嫡大公子。 毕竟,他刚才可是口口声声说,是三小姐怕过了煞气给夫人,执意在院外磕头的。如今话音刚落,就被一个丫鬟打脸,宰相府的这出戏,可比什么梅院要好看得多。 苏云烟被丫鬟这般指着鼻子骂,一张芙蓉面顿时尴尬羞红。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里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却不敢反驳,只能讪讪开口,“我知道了,日后我会尽量不出院门的。” “这还差不多……” 那丫鬟尤不满意,还想喋喋不休再多羞辱苏云烟一些,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喝,“贱婢住嘴!” 苏云柏也顾不得还有贵人在场,只想赶快过去阻止那贱婢说出更多以下犯上的话来。 那丫鬟和苏云烟都因这一声怒吼朝这边看来,丫鬟瞬间吓得面白如纸,而苏云烟则是一声惊呼,赶紧举了帕子将脸挡起来。 蝶恋花图案的绣帕,花团锦簇似有花香,那蝴蝶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陈元平不合时宜的感叹了一句,“果然,美人儿用的什么东西都是美的。” 旁边众人忍不住戏谑的看着他,只有一人,目光冷漠幽暗,看他时眸底划过一抹意味莫名的锐芒。 “大胆贱婢,竟敢对主子口出狂言。” 苏云柏快步走到丫鬟面前,扬手便是一巴掌,直打得丫鬟摔在地上,发髻歪斜,“来人,将这以下犯上的贱婢拖下去杖毙。父母亲人若在府中谋事的,一并抓起来逐出府去。我宰相府,不养这等目无主上的白眼狼。” 那丫鬟做梦都没想到,平日里做惯了的事情,会在今日惹来杀身大祸。甚至连累全家。 她登时顾不得震惊,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大公子饶奴婢一命,饶奴婢全家性命。求大公子开恩,求大公子开恩啊。” 她求了苏云柏,又转而朝苏云烟磕头,“三小姐,都是奴婢猪油蒙了心,冲撞了三小姐,求三小姐念在奴婢精心侍候夫人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恼的份上,饶奴婢一条贱命,求求三小姐了。” 苏云烟看着地上磕头求饶的清荷,与方才趾高气昂的模样判若两人,被睫毛掩盖下的眸底泛起一丝冷笑。 她似是不解般,看着清荷,“可你本是母亲身边的贴身丫鬟,照顾母亲不是应该应分的么?” 她的声音柔弱无骨,怯生生的不像是在叱责,真相是不解询问般,叫人听得心软, 在场的都是高门贵子,对一些后院的腌臜事情虽不擅长,却也略知一二。 众人相识一眼,三小姐这话里的意思,很是耐人寻味啊! ------------ 第四章 好戏散场 这丫鬟即能做到宰相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必然是个有能力有头脑的,断不会一时冲动向主子挑衅。 而且看她方才模样,像是平日里做惯了,早就习以为常的。 若说这背后没有主子授意,谁信? 再联想她之前说的话,是夫人不让三小姐靠近自己的晨辉院。宰相夫人,可是这位三小姐的亲生母亲。虎毒尚且不食子呢,这宰相夫人未免也太…… 到底是长辈,众人也没敢把太难听的话往宰相夫人头上套,只是心里都对这位美名在外的夫人生了芥蒂之心,连再看苏云柏的目光,都不复往日了。 众人中,穿暗黄色锦袍一直未曾说话的年轻男子此时开口,语调沉沉听着似有些怒意,“既然云柏府上今日尚有事要处理,那我等也不好再多叨扰,便先告辞了吧。” “太……渊兄说的是,”有迎合的公子哥差点说漏嘴,好在及时改口,“云柏兄,我等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苏云柏有心想要挽留,可是想到这贱婢方才吐露的那些话,他得赶紧去找父亲商量,如何才能扭转贵人对他们的看法印象. 当下也只能按捺油煎火烧一般的心思,扯出一抹笑,“今日让诸位见笑了,改日我饕餮楼设宴,向诸位告罪。来人,送诸位公子出去。” 他本是想自己送的,但现在委实是没有脸面,而且急于去找父亲商议,只能忍住。 见众人要走,苏云烟蹲身福礼,虽衣着用料算不上华贵,头上发簪也并非时下流行的款式,看着有些老旧,可行动举止间落落大方,名门贵女的气度分毫也不差。 看得众人对她的印象,又更深了些。 尤其是穿暗黄色锦袍的那位贵公子,目光已数次落在她被锦帕遮挡的脸上。 苏云柏见状,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等到送走了诸位公子哥,苏云柏直接一句“拖下去”,判了清荷的死刑。随后深深看了苏云烟一眼,便一言不发的转身去找自己父亲商议对策去了。 好戏散场,苏云烟紧绷着的那根线才稍稍松懈下来。 再继续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处了,苏云烟握着紫苏的手,轻声道,“回吧。” 她今日之所以一定要过来,便是为了来阻断苏云芷登天之路的。 那个穿暗黄色锦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子。 今日苏云柏之所以领着一群外男进内院,说是因为晨辉院旁的梅院冬日景色最美,实际上,是安排了苏云芷在梅林中抚琴,来一出巧遇,自然而然的将苏云芷才华横溢的美名给传出去。 另外,也是为了让太子与苏云芷见上一面。 上一世,苏云芷为了嫁给太子,不惜背弃与将军府的婚约,设计让她替嫁过去。这一世,她就要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两头都捞不到! “小姐,今日真是好险啊。若非大公子正好带了人在哪儿,听到清荷的那些话,怕是小姐又要受夫人责罚了。” 紫苏一边走,一边回想方才的事情,只觉得后怕,“好在有大公子为小姐撑腰,夫人应该不会说什么了吧。” 苏云烟笑了笑,苏云柏会为她撑腰?别想了,他巴不得她死还差不多! 他今日之所以站出来,不过是因为相府内的丑闻被一个丫鬟当众戳破,有损他相府大公子的名声罢了。 否则就算清荷对她动手,甚至将她打死,他也会视而不见。 两人回到折枝院后,紫苏便准备去厨房张罗着煮点早饭。 大厨房那边是不会管她们折枝院的膳食的,她们若想吃饭,便只能自己动手做。 “小姐,您先回房间休息,奴婢去厨房给您煮完粥来。您从前日就滴米未进了,再不吃,身体就该坏掉了。” 对于府中对小姐的苛待,紫苏很是心疼,却不知道该如何改变,只能多关心小姐一点,多照顾小姐一分。 苏云烟一把拉住她的手,“不必麻烦了,我知你有法子出府去,今日咱们出府去吃吧。” “可是……小姐,咱们没有银子啊。”这个月小姐的月银,又被库房那边的人给扣下了。 苏云烟笑容温婉,“无妨,我有银子,你只消带路就好。” 紫苏本想劝她把银子攒下来,留作日后花用的。但是想到自家小姐方才在夫人院外受了委屈,带她出府去散散心也好,这府上乌烟瘴气的,连好好喘口气都觉得奢侈。 紫苏有一个远方表哥,负责守宰相府的后门。往日紫苏经常拜托他放自己出府,卖些绣品,换了银子再买些吃穿用度回去。 刚好今日也是他值守,苏云烟和紫苏很轻易就出了府门。 两人先在街边吃了点包子,随后紫苏便问,“小姐还想去哪儿?” “听说今日城西法华寺那边有庙会,咱们去逛逛吧。”上一世苏云芷得到那个东西,好像就是因为这场庙会。 一听她要去逛庙会,紫苏立马犹豫了,“小姐,咱们还是别去了吧,就在城里逛逛好了。万一要是被人发现咱们偷溜出府,小姐又要受罚了。更何况城西庙会那么远,这路上万一出点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云烟一把拽住手臂拖走了,“能出什么事?咱们两就是宰相府里两个透明人,就算几天几夜不回去,也未必会有人发现。更何况就我们俩这身穿着打扮,一看就没钱,便是有人想劫个财,都不会找我们这种。” “万一有人劫色呢?”小姐长得这般美貌,刚才吃包子的时候她可瞧见了,路上好几个男的盯着她们小姐看,差点都流口水了。 苏云烟无语,“咱们走官道,跟着人群,谁那么大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也敢来劫色?” 可是人啊,有的时候真的不能乌鸦嘴。 比如现在,苏云烟就很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 她算准了劫匪的心理,却忘记了这里是大都城,天子脚下,多的是高门纨绔。这些人仗着家里有人撑腰,什么事情不敢做。 光天化日抢个“民女”,根本不是事儿。 ------------ 第五章 路遇纨绔 此时,苏云烟就被这样的一群纨绔给包围了。 为首的膀大腰圆,眼窝凹陷,眼下青黑,脚步虚浮,一看就是纵情声色过度的模样。 大冬天的,这人还故作潇洒的拿着一把折扇,说话间装模作样的扇两扇,滑稽又可笑。 此时,他就正滑稽的摇着扇子,凑到苏云烟面前,一张口,便是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长得可真是水灵。瞧瞧这脸蛋儿,怕是连宰相府那个大都城第一美人都要被比下去了。” 他动作轻佻的想用扇子挑苏云烟的下巴,却被紫苏护住的一把拍开,小丫头伸展双臂挡在自家小姐面前,“你是何人,可知我家小姐是谁?警告你,识相的话赶紧给我滚,否则等我家老爷知道了,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紫苏一番话,倒是真让那人后退了两步。 不过,也仅仅就是两步而已。 两步之后,不只是他,就连他身后跟着的一群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小丫头真是大言不惭,还敢让我们公子吃不了兜着走,既然你家小姐身份这般尊贵,那你倒是说出来听听看,看能不能叫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啊。” “就是,我还没见过哪家尊贵的小姐不坐车不坐轿,反而走路的。快说出来,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还有你们身上穿的这身衣裳,难不成是微服出巡的公主,来体验人间疾苦吗?” “哈哈哈……” 紫苏也知道自己的虚张声势根本唬不了人,可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试。 此时此刻,紫苏愈发怨恨起宰相府的人来。 如果不是相爷和夫人嫌弃小姐,不给小姐嫡小姐该有的身份尊荣。如果不是宰相府那些人看人下菜碟,她们小姐何至于受这种委屈。 纨绔们见紫苏咬着唇不说话,一张笑脸胀得通红,眼睛里都有泪了,愈发起劲的闹起来。 “怎么不说了,我还等着你报出名号吓死我呢。” “就是,这么难以启齿,难不成是哪家见不得人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要撕烂你的嘴!”紫苏气疯了,也顾不得对方人多势众,就想冲上去跟他们拼命。 苏云烟一把将她拽回来,无奈的道,“你这丫头,这般冲动做什么?” 小胳膊小腿儿的,冲上去还不够人一拳的呢。 她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枚玉佩,玉佩精致,质地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苏云烟走到为首的胖子面前,将玉佩递给他,“这块儿玉佩,你应该认识吧。” “这是……宰相府嫡出才有的玉佩。”胖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大都城里这些高门大户的子女,从启蒙开始,旁的书都可以不读,但大都城内有多少勋贵人家,各家都有些什么特征忌讳,各家子女都有多少,嫡出的有哪些庶出的又有哪些,却是他们必须要了解的东西。 否则哪天出去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贵人。 胖子收起了之前的调戏心思,态度虽说不至于恭敬,但已是不敢得罪,“不知你是宰相府那位嫡千金,在下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苏云烟懒得跟这种人废话,“我们可以走了吗?” “自是可以。”胖子挥手,让手下的人让开。 有手下凑到胖子面前,“公子,宰相府一共就两位嫡小姐,咱们都见过啊,眼前这位……没什么印象,莫不是冒充的吧?” “你以为什么东西都能冒充吗?”旁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宰相府里哪里只有两位嫡小姐,分明有三位。 只不过第三位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缘由,被众人下意识遗忘了罢了。 胖子重重一口唾在地上,“居然遇到她,真是晦气。这个煞星怎么跑到府门外来了,这不是害、哎哟……” 胖子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他惨叫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血里还有两颗门牙。 “谁,是谁偷袭老子?给老子出来。装神弄鬼的算什么好汉。”胖子捂着受伤的嘴巴怒吼,一双眼睛似乎搜寻,想把暗中害他的人揪出来,打一顿。 冷漠嗓音在一侧响起,“背后妄议他人,就你这样的,也好意思称好汉?” 胖子寻声往去,就看见穿着黑色劲装的少年抱剑靠在墙上,长发用红色缎带高束在头顶,目光冷冷看过来。 那目光冷的,像是能把人冻结一般。 黑衣,长剑,红色发带…… 胖子想起了一个人,腿肚子都在打颤,“快、快快快走。” 哪还有刚才半分的嚣张狂妄。 少年也不管他们落荒而逃,幽然目光落向苏云烟离开的方向。 就当,还当日赠药之恩了。 城门外后来发生的事,苏云烟是不知道的,但是另一个人却知道。 官道一旁,一辆低调华贵的马车内,苏云芷狠狠攥紧手指,目光阴沉滴水。 旁边的丫鬟未曾发觉,目光还落在城门口穿着黑衣的少年身上,“小姐,那便是大将军府的公子吧,当真是少年英才,与小姐很是……”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丫鬟脸上,苏云芷如花似玉的脸扭曲变形,“贱婢,要你多嘴。” 丫鬟捂着自己被打的脸,委屈垂头,不敢再多言语。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夸赞小姐和将军公子般配,小姐会这般生气。 苏云芷目光幽暗的看向那黑衣少年,路至铮,他的眼睛是不是瞎的,居然出手去帮那个贱人。 那个胖子说的有什么错,苏云烟本来就是煞星,就该老死在自己的院子里。 她跑出来干什么,以为陈元平夸赞一句她美貌,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迫不及待出门勾引男人吗?! 居然说她的容貌不如那个贱人。 该死!统统该死! 城门口,正准备进城的路至铮忽然察觉到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似乎来自于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内。 车帘遮挡,叫他看不清车中坐着何人。 不过少年人意气风发,任何事都不放在眼里。 所以他并未多想,泰然进城。 将军府树大招风,敌人多不胜数,左不过就是其中一个。 ------------ 第六章 庙会 来庙会的人非常多。 “小姐,我们也去上柱香吧!听说法华寺的菩萨特别灵。”紫苏诚心建议。 “不急。” 苏云烟四处观察着,寻找那东西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来了庙里却不拜佛,紫苏不明白为什么。 不过佛堂前人群摩肩接踵,一个不小心就会磕着碰着,紫苏不放心得很,“小姐,不如还是寻个清净地儿歇息会吧?” “我们往后面去。” 苏云烟想了想,前面这种人潮拥挤的地方,苏云芷也不会凑热闹。她若来庙会,想来也是去求见智空大师。 既如此,那不如先去碰碰运气。 法华寺后有一处幽静之所,名唤菩提林。 此林大有来头,传闻一日佛祖在此小歇,随手撒下一粒菩提子,后长成大树。有一高僧路过,在菩提树下感悟圆寂,自此便有了法华寺。 而菩提下高僧坐化的圆台,则为明镜台,任何人只要想参悟佛法,便可到此一坐。 不过凡夫俗子又岂敢随意来此打坐,是以久而久之,常来此感悟的便只智空大师一人了。 苏云烟到时,菩提树下没有人。 “小姐,你别想不开啊!”紫苏惊恐的拉着她,生怕她就地出家。 “那上面好像有东西,我过去看看。”苏云烟拍拍紫苏的手,偏了偏头往明镜台看去。 明镜台上有一坨黑色的不明物体,走进去一看,才知是一只大鸟。 紫苏吓得一声惊叫哽在了喉间,挡在前面。 “我看看。” 苏云烟缓缓走近,见那大鸟一直不动,她伸手摸了摸,小心去抓鸟嘴。 鸟动了动,发出一声怪叫,扑腾了两下翅膀,挣扎着想要飞起来。 在动作间,苏云烟便看见它脖子上挂了东西。 鸣凤令?! 前世苏云芷靠着它嫁入东宫,一路平步青云。 原来,是在这里拿到的吗? 那鸟扑腾了一番终究是没能飞起来,怏怏的趴下了。 苏云烟紧张的咽了咽唾液,上前去小心的将鸟脖子抱起来,解下鸣凤令收好,才低头检查大鸟的伤势。 方才收了鸣凤令,此时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手都在微微颤抖,翻了几遍都没把鸟翻过来。 紫苏赶紧过来帮忙,主仆两个一阵折腾,却没发现任何伤口。 这就奇了怪了,难道是中毒? 正纳闷间,突然听得一阵动静,有人过来了。 “哟!我还道三小姐是位弱柳扶风娇美人,却不想竟能徒手猎鹰呢!”陈元平一收折扇,满脸新奇的走了过来。 苏云烟暗叹流年不利,怎么就又碰上了这个浪子! 再看一行人,就是宰相府里见过的那几个,只是少了太子与苏云柏,倒是多了一个苏云芷。 可惜她来晚了,这一世,鸣凤令已经易主。 苏云烟挡在明镜台前,垂眸间掩盖了眼底的笑意,“陈公子说笑了,不过是这鹰受伤刚好掉落在此。” 她一女子,哪里有徒手猎鹰之能,虽是玩笑话,可若叫人胡乱传了出去,又不知该如何编排了。 陈**这口无遮拦的,以后还是绕着走才好。 “倒是可以炖一锅了。”陈元平“啧”的一声,要去捉鹰。 苏云烟拦着不让:“它还活着,为何要炖它?” “这你就不懂了。”陈元平绕到后面,一把将鹰提了起来,“此物凶猛,乃食肉猛禽,为不祥之鸟,若不炖了它那也留不得。” 不祥二字,简直最是好笑。 苏云烟有些气恼:“陈公子平日不吃肉吗?” “吃啊。” “你吃肉,它也吃肉,缘何它便不祥。” “小姐!”紫苏着急的提醒,不停的使眼色。 大小姐就在那边看着,小姐这番言辞可不要叫大小姐误会了才是,若不然回去定又是一番责难。 苏云烟轻叹一声:“陈公子还是把它给我吧,我想救救它。” 陈元平扒拉了两下鸟脖子,遗憾的道:“没救了。” 她当然知道没救了,只不过却不能就此放弃。 “可……” “够了!”苏云芷终于忍不住,咬牙轻喝,“晦气的东西!” 听着像是在说鸟,其实是在说人呢! 苏云烟的眼睫动了动,强忍住心底的怒意,抬眸看了过去,欣喜道:“大姐也在啊?那这鸟有救了。大姐最是心善,平日连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定然也不忍见这鸟痛苦吧?” 苏云芷哪里有闲心管鸟的死活,然而“善良”这名头一出,她便是不喜也要把活儿揽回来。 然而那鹰,是决计救不活的。 陈元平就抱着鹰,对鹰的情况再了解不过了。闻言顿时看了一眼苏云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这位柔弱的娇美人,看来是带刺儿。 不过他也知道,苏云芷若接了鹰,必定要惹上麻烦了。于是他长叹一声,搂着鹰转身就走。 “这般猛禽,还是小爷照顾吧!” 其他公子哥儿跟着陈元平走了,苏云芷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也转身离去。 人都走了,苏云烟伸进袖子里,捏了捏鸣凤令,安心的舒出一口气。 虽然惊险了些,但东西她拿到了,还没让让人察觉,这就够了。 “小姐?”紫苏担心的扶着她。 今日叫大小姐撞见,回去小姐定然要受责罚了。 苏云烟冲她摇摇头,缓了会儿才往外走:“我们回去吧。” 东西拿到了,自然不必在此久留。 还没走出林子,便看见被扔掉的鹰,此时它已经是死透了。 晦气的东西,陈元平自然不会真带回去吃了。 苏云烟皱了皱眉,和紫苏一起将死鹰抬回林子,在明镜台不远处挖了个坑,将鹰好生安葬。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智空大师缓步而来。 苏云烟差点被吓到,转身回了一礼,解释了下关于鹰的事情。 智空大师了然点头:“它与你相识,也是一场缘分。今生你予它安葬之处,它予你带来福运。施主命格尊贵,注定乃有福之人呐!” ------------ 第七章 有福之人 “有福之人?” 苏云芷一行人去而复返,正好听到智空大师的话。 旁边的丫鬟不敢置信的皱着眉:“大师可知她天生带煞,便是煞星一枚,如何会有福气?大师莫不是看错了?” “住嘴!勿要妄言。”苏云芷低声喝止,走上前大方冲智空大师行了一礼,“下人胡言乱语,大师勿要放在心上。” 若真是胡言乱语,说第一句时就该制止了。 等人说完了才道歉,分明是有意为之。 陈元平等人已觉出几分端倪,却不做声,继续看戏。 苏云烟才懒得表演,乖巧的站在一边,仿佛这一场闹剧与她无关。 她这般沉得住气,倒叫苏云芷看得心里好一阵气恼,狠狠看了苏云烟一眼。 “阿弥陀佛。”智空大师一声佛号打破尴尬。 苏云芷想起正事,“方才我在佛堂求了一签,小师傅解说乃上上签,只说不出哪里好,此番特来请大师解惑。” 智空大师修为高深,能得他一言称赞,比什么签都强。 丫鬟奉上签纸,智空大师却不接:“阿弥陀佛,一签不二解,此签既已解,老衲便不多言了。” 苏云芷没想到会被拒绝,脸色扭曲了一瞬,勉强笑道:“既不解此签,不如大师再替我算一卦,也好过我空跑一趟。” “老衲一日三言,今日最后一言已给这位小施主。”智空大师抬手一指。 方才那有福之说并非戏言,乃是正正经经的谶言。 解不了签,苏云芷也没能讨到其他便宜,心里已是在冒火了。 为免这火烧到自己,苏云烟赶忙像智空大师道谢,先行走了。 “原来还是位有福气的美人!” 陈元平饶有兴致的称赞,招呼着朋友们也跟着走了。 “小姐,方才可吓死奴婢了!” 走到前殿,听到外面的人声鼎沸,紫苏才堪堪拍了拍胸口。 苏云烟没好气的看她一眼:“这便吓着了,往后可还要比这般惊险得多呢!” “奴婢只是觉着,方才大小姐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她确实恨不得吞了我。” 不过这一世,她再不会给恶人机会了! 眼底的锋芒一瞬而过,很快恢复清明。 苏云烟笑了笑,走入人海中。 时辰也不早了,香客们烧完香陆续离开。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苏云烟也买了两个护身符,去佛堂诚心求了一番,将其中一个给了紫苏。 这丫头前世跟着她也没落得个好,只希望今生能够平安顺遂一生。 从佛堂出来,外面人更少了,一个老婆子拄着个拐杖,颤颤巍巍的踏上台阶,差点摔倒。 一个丫鬟从旁边跑来,扶着老婆子走上来,抬头责备:“三小姐怎么这般眼睁睁的瞧着人要摔倒,却不知扶一下呢?方才智空大师还赞你善良有福,如今看来想是看错人了!” 苏云烟无辜道:“阿婆诚心拜佛,我又怎好多事。” 没见着旁边还有两个小厮,就在一旁守着老婆子呢。 “这位……”老婆子抬头,打量了苏云烟一番,露出慈爱的笑容,“智空大师未曾看错,姑娘确是有慧根之人。” 老婆子甩开丫鬟的手,缓步走进大殿,自去拜佛。 故作好心便会坏事,真好心的人,才会帮人所需。 苏云芷从台阶下走过,远远扫了一眼:“出来大半日了,怎么还未想起回去?” 性子野的女儿家,出来玩儿便不想回家。 苏云烟笑了笑:“我没有马车呢,大姐姐捎我一程可好?” 她端端正正的站着,虽是一身素雅衣裳,显得几分寒酸,但大家族里的那份守礼乖巧却有。 这样一对比,倒显得苏云芷有些刻薄狭隘了。 这会儿有些上香完准备回去的夫人们正好路过,都是内宅里的一把好手,这等言语间的机锋哪能听不明白。 再看一看这两姐妹,一个妆扮精致满身富贵,一个朴素寒酸满脸乖巧,便知谁在欺负谁了。 苏云芷自然不愿与这煞星同乘,然而如今大庭广众之下,竟还叫她拒绝不得了,若不然她平日里所表现的温柔善良岂不是要崩塌? “大姐姐若不愿就算了,我自个儿走回去。” 苏云烟善良的给她解围。 此话一出,苏云芷更是如被架在火上烤了。 旁边的夫人已看不下去:“都是一家姐妹,同乘马车又如何了?” “就是,这有何好犹豫……” 这些人知道什么! 苏云芷此时已恨得暗自咬牙,却只能将怒气发泄在手帕上,面上是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 难受吧? 那日将军府血流成河,她比这般要难受千倍百倍! 这才哪儿到哪儿,不过是先给个小小的教训罢了,真正的大戏还在后头呢! 苏云烟轻轻柔柔的笑着,期待又忐忑的看着苏云芷,就好像还在期待能坐马车一样。 “既然三小姐没有马车,不如让我献个殷勤如何?” 陈元平摇着折扇,缓步而来。 怎么哪里都有他! 苏云芷却如见着了救星,赶忙道:“既然有人载你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别在外久留。” “啧!”陈元平走近,“美人同乘,值了。” 苏云烟抬眸,微皱了皱眉,退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她不打算与这人过多交集,若不然吃亏的只会是她。 正打算寻个借口离开,之前进去拜佛的老太婆出来了,瞧了她一眼,上前来拉住她的手。 “姑娘,送送老身。” 苏云烟微笑着点头,扶了老太婆往外走。 陈元平饶有兴致的看着,提高了声音喊:“三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呐!难怪连智空大师也称赞了!” 他这一嗓子搬出了智空大师,惹得许多人都看过来,还有些已私底下去打探了,想知道这被智空大师称赞心善的是哪家的女子。 看起来,倒像是在帮她。 苏云烟一时料不准他的目的,微顿了顿。 老太婆拍了拍她的手背,蹒跚着往外走。 ------------ 第八章 被惩罚 天黑之前进了城。 马车在巷子口停下,苏云烟向老太婆道了谢才离开。 这一条巷子就几户达官显贵,看那主仆两个走的方向,竟是宰相府。 老太婆了然的笑了笑:“倒是出了个好孩子,走吧!回府。” 快走到大门口时,紫苏提醒:“小姐,咱们从后门进。” “就走正门,你去敲门。” 苏云芷已经知道她出府了,又比她先回来,肯定要借题发挥一番。若她此时回去还走后门,就会暴露看守后门的接应,下次想出去就难了。 还未等敲门,旁边小角门就开了,晨辉院的丫鬟新竹鄙夷的瞧了她们一眼。 “夫人已经在佛堂等着了,走吧!” 相夫人嫌苏云烟晦气,轻易不肯见她。若非见不可时,便是去佛堂,指望着佛祖能压一压这煞星。 新竹兀自在前面带路,也不管后面的人跟没跟上。 “小姐……”紫苏担忧得很。 夫人从来就不会给小姐好脸色,这一番还不知会如何惩罚。 苏云烟给了紫苏一个“不要担心”的眼神,坦然跟上。 佛堂等着的不止是相夫人,还有苏云芷。 听见动静,苏云芷抬头看了一眼,敛下眼里的恶意,提醒相夫人道:“母亲,她来了。” 相夫人慈爱的神色瞬间转阴,垂眸看向堂下:“跪下!” 苏云烟直直跪下。 “你可知错?” “女儿不知何错之有,还请母亲明示。” 有些冤,她不能白白吞了。 见她不认错,相夫人的脸色越发阴沉:“你真是心野了,被男人夸了一句美貌,就巴巴的追着贴上去,是不是明儿府中就可以准备嫁女儿了?” 夸她美貌,也就只有陈元平那个纨绔了。 苏云烟大抵猜到了些,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苏云芷,果然见她眼里神色得意。 可见此事,全是苏云芷搬弄是非了。 苏云烟磕了一个头,冷静道:“女儿从来都恪守本分,未曾做任何有辱门楣之事,不知母亲从哪里听来了闲言闲语,却也是不可信的。” 相夫人冷哼一声:“芷儿亲眼看到你坐了陈家的马车回来,你敢说此次偷溜出府,不是与他去私会?” “啊?”苏云烟露出诧异的神情,欲言又止的看了苏云芷好几眼。 苏云芷冷笑:“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还指望我撒谎帮你打掩护?” 她转头挽住相夫人的胳膊,撒娇道:“母亲,要不就算了吧?三妹妹也是孩儿心性,难免容易被人哄骗。您又不是不知,那陈元平是个中高手,惯会哄姑娘们。” 这不说还好,一提起便让人忍不住想些别的。 那陈元平素来风流,喜对美人献殷勤,但他并非个慈善人,殷勤都献了定要收点好处回来。 跟他搭上头的姑娘,哪还有什么好的。 相夫人听了越发愤怒:“真是个晦气东西!这般不安于室,不如干脆出家算了!” “母亲莫气。”苏云芷忙帮着拍拍胸口顺顺气,“三妹妹既不听话,只好好教育就是了。” 相夫人点点头:“请家法来!” 这是要动真格了,若真挨了这顿家法,苏云烟怕是要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 苏云芷,是要把她往死里逼。 “母亲。”苏云烟抬头,“若母亲今日是为这子虚乌有之事责罚,女儿便不认。” “你还不认?” “女儿未曾做过,自然不认。” “好。”相夫人气得颤抖,顿了顿才道,“那我问你,今日可是出府见陈元平去了?” 苏云烟看了苏云芷一眼,缓缓摇头:“遇是遇见了,也不止陈公子一人,还有大姐姐和其他几位公子,智空大师也能作证。” 苏云芷的脸色已经不好了。 却见苏云烟笑了笑:“他们还陪着大姐姐一起去大雄宝殿拜佛求签了,大姐姐还拿了签去找了智空大师,不是吗?” 相夫人立刻看过来,方才的怒气还没散,眼里留有几分凌厉。 苏云芷心头一跳,勉强笑了笑:“是,确有此事。但最后我先走了,陈公子说要载三妹妹一程,想来他们是一起回来了。” 还真是会避重就轻,把火引到旁人身上去。 苏云烟缓缓摇头:“大姐姐误会了,我是坐了将军府老太君的马车回来的。” “你胡说什么!哪里有……” 话说到一半,苏云芷忽然想起那个老太婆来。 年纪确实对得上,可真就那么巧? “母亲。”不等苏云芷再挑拨什么,苏云烟从怀里拿出一物,举过头顶献上,“这是女儿在佛前为母亲所求的平安符,愿保母亲岁岁平安、康健长生。” 她溜出府去庙会,是为求这平安符。 别的不说,这一番孝心确实真真切切了。 相夫人却皱起眉头,心里更乱。 “算了。”相夫人起身摆手道:“今日便饶你一次,就待在折枝院好好反省吧!” 看也未看一眼那平安符便走了。 也是,煞星求来的平安符,能有多平安呢? 苏云烟讽刺的一笑,将平安符收起来。 “今日算你走运!”苏云芷狠狠瞪了她一眼,也离开了。 紫苏连忙扶了自家小姐起身,后怕道:“还好夫人是个讲道理的,小姐总算逃过一劫。” 方才她听大小姐那一番胡言乱语时,差点就要冲出来反驳了! 苏云烟缓缓站起来,揉了揉膝盖,无奈的看了一眼紫苏,道:“傻丫头,你懂什么?” 相夫人哪里是什么讲理的人,她只不过是觉出了苏云芷话里的漏洞,辨别出了谁在说谎,在维护苏云芷罢了。 若再闹下去,此事被父亲知道了,派人一查便能戳破苏云芷的谎言,那时可就是真丢脸了。 苏云烟勾了勾唇角,被扶着缓缓回了折枝院。 她平日里就被勒令没事不准出门,这与禁足也没什么区别,她早就习惯了。所以今日相夫人这番惩罚,对她来说无关痛痒。 ------------ 第九章 写诗 这几天频繁下跪,膝盖多少有些损伤。苏云烟好生的歇息了一日,便支了桌子,摆了笔墨纸砚。 紫苏好奇:“小姐可要练字?” 平日里小姐也会写点什么,却也没这么大阵仗。 苏云烟铺好宣纸,开始磨墨:“不,我写诗。” 上一世她也写了不少诗,只那时终日被困在这小院子里,满腔都是女儿家的幻想与莫名愁思,伤春悲秋、叹花残惜叶落,不过都是些无病呻、吟的句子罢了。 后来她嫁入了将军府,经历了那许多事情,如今心境早已发生了变化。 现在细细想来,早年在闺中写的那些玩意儿,如今也想不起来几首完整的了。 无妨,能记得几句便写几句,记不得的再随意凑凑算了。 苏云烟没纠结多久,就提笔写下一首诗,拿到一旁晾着,继续写第二首。 紫苏帮她整理着写好的诗词,只觉得看不大懂。 待写了十几页了,便将这些都整理成册子,署名为“打油居士”,叫紫苏拿出去寻个人卖掉。 “你只说是偶然捡到,请书铺掌柜念一念是写了什么,能否换得几个银钱。若书铺掌柜不收,你就多去几个书摊子上看看,若掌柜的收了,你便拿了银钱去置办些吃食回来。” “小姐的诗这么好,定然能卖不少银钱。”紫苏信心满满。 苏云烟不得不叮嘱她:“这并非我所作,不过是从犄角旮旯里捡了本残书,摘抄几句罢了。你卖书时便也与掌柜的这般说,还能提提价钱。” 不管如何,总之不能说这是她作的诗。 紫苏立时领悟了,连连点头。 苏云烟又道:“选家热闹的书铺,掌柜的念诗时你只大声的复述几遍,只管让买书的人都能听见,说不定还能有人抢着买。” 最后这句,自然是诓人的了。 但紫苏却是深信不疑,欢快的抱着册子出去了。 真是个傻姑娘! 苏云烟无奈的摇头笑了笑,继续铺开宣纸,将写过的诗再写一遍。 这样安静的过了几天,折枝院又迎来了麻烦。 诗已经全准备好了,苏云烟无聊,便铺了宣纸随便写写画画。 苏云芷带着人径直闯了进来。 “你倒是好一番闲情逸致。” “不过是无聊罢了。”苏云烟搁下笔,袅袅施了一礼,“大姐姐今日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看这排场,便知是来找茬了。 她算着日子,苏云芷也确实该来了。 再过几日便有宫宴,是个出风头好机会。上一世苏云芷抢了她的诗集,用她的诗在宫宴上得了那才女之名,更是博得了皇后的青睐。 这一世,她自然也要将这诗集拱手呈上。 诗集就摆在桌上,苏云芷一眼便看见了,拿起来翻看了几页,随手丢进贴身丫鬟的怀里。 “读书识字当以稳重为主,你如今才读了些什么书,就有能耐作诗了?别传出去叫人看了,反要成了笑话。” 一边嫌弃着,却还一边使眼色让丫鬟收了诗集。 苏云烟看得分明,心里只一阵冷笑,面上谦虚点头:“大姐姐说得是,我这也是无聊至极,东拼西凑几句罢了。” “知道便好。”苏云芷冷冷斜睨了她一眼,“你当要认清自己,煞星便是一辈子的煞星,勿要妄想靠着什么歪斜手段翻身。” 苏云芷眼里都是嫉妒的怒火,若不是还有许多人看着,想来都想动手了。 说起来她又如何不气! 今日母亲应邀去陈府与夫人们喝茶,那陈元平一来便嚷嚷着问为何没有带三小姐出门,又说智空大师都批了福气命格,还鼓吹了一番人美心善的说辞。 只他一个说倒也罢了,这人向来混账,便只当他是在胡言乱语。 谁知道还有几个夫人竟也附和了起来,这几位有的是从将军府老太君那里听说了,有的却是那日庙会正好看到了这个热闹。 一时间大家都讨论苏府三小姐去了,倒叫她这大小姐被冷落在一旁。 陈元平在府里这么作了一番乱,便领着几个交好的公子哥儿继续去外头寻乐子去了。 如今正是好时节,城中博雅湖边踏青的人多得是,自然也有不少姑娘们结伴而行,或租了游船赏景,或寻了清净地儿谈心。 陈元平最是爱看貌美的姑娘们,与一群好友借着赏景的名头,实际上是在赏人。 “啧啧,看过了三小姐那般的绝色,再看这些顿觉寡然无味了。只可惜,她今日竟都没出门。”陈元平遗憾的轻叹。 有人建议:“不如去约了三小姐出来游湖?” “她怕是不肯。” “这有何不肯的,陈兄之前帮了她几回,她便连这点回报都不肯么?” “你懂什么!”陈元平一瞧那人脑袋,“既是要挟恩图报,又怎可将之用在这等事上。” 众人顿时恍然,直道还是他高明。 难怪之前三番两次的帮着三小姐,今日还又帮了一把,原来是要图谋更多。 男人们一提到这些,心眼儿便已经歪了,不怀好意的各自调笑起来。 他们的声音太大太闹腾,吵着了在树下小憩的少年。 少年身着黑色劲装,闲适的靠着一根柳树,长剑就放在身边。 听见吵闹声,他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睁眼时带起一片寒光。 路至铮寻声看去,目光锁定那一群纨绔公子中的一个,认出陈元平来,眉心微皱,闪过一丝丝厌恶。 他随手捡了几个石头子儿,曲指弹射出去。 石头精准的打中陈元平的膝窝,惹得他“哎哟”一声往旁边栽去。 眼看他就要稳住身形,路至铮又弹出几粒石头,打中陈元平另一条腿,让他径直栽倒进了湖里。 “快救人!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湖边一阵混乱,路至铮冷冷扫了一眼,拍拍手上的灰尘,拿了剑潇洒离去。 这种只知祸害小姑娘的败类,就该去湖里好生洗洗那一身污秽。 罢了,他今日出手,就当是日行一善了。 ------------ 第十章 东宫宴会 “小姐,陈公子病了。现下外面都传,是他为您说话,沾了煞气,才立时得了报应。”紫苏又气又急。 她家小姐这半月来安安稳稳的在府里待着,分明什么都没做,可旁人却都能将这等莫须有的罪过扣上来。 苏云烟安慰她:“是非公道自在热闹心,且不用理会这些。” 她大抵能猜到是谁推动了此番谣言,不过也无需着急,很快她的机会就要来了。 临近年关,京城里全是大大小小的宴会,不过都是权贵们借着名头办个宴会,与各人联络一番感情罢了。 热闹了这么久,东宫的宴会也总算要来了。 前世因为这场宴会,苏云芷与太子互生情愫,又在宴会上名声大噪,坐实了那京都第一才女之名。 可以说,这一场宴会便是日后苏云芷平步青云的奠基石。 前世,这一场宴会苏云烟去不了。 但这一次,东宫却单独送来了请帖,指名要宰相府三小姐也赴宴。 请帖和服饰一起,由苏云柏送来。 “多谢大哥。”苏云烟行了一礼,让紫苏接了东西,让她出去守着 内宅之事男子向来不会插手,送服饰这等小事,苏云柏却亲自来了,可见他还有其他目的。 苏云柏看了看跟前乖巧瘦弱的三妹妹,微皱了皱眉头:“你这些年,确实受苦了。” 有吃有穿,好歹是安稳的活到了如今,倒也算不得什么苦。 苏云烟的恨意从来都不来自于此,所以听闻此言也只是笑了笑,不应也不反驳。 是太过乖巧了些。 苏云柏轻叹:“东宫非寻常之地,太子也并非寻常男子,此次宫宴,你当要知晓分寸。” “只我一人去吗?”苏云烟抬头,好奇又忐忑的问。 她这话问得有些好笑又天真,苏云柏顿时觉得他们猜测的那些心机龌蹉,都玷污了这般眼神。 宰相府三小姐,终日被拘在院子里,又哪里去学后宅那些手段呢? 但是父亲交代的话,他还是要传达到位。 “此次宫宴,府里几位妹妹都会去。为着这次宫宴,芷儿精心准备了许久,此关乎府上荣辱,你们姐妹一场,你到时要多帮衬些。” 这是警告。 “宫宴过后,父亲允你出府一次,去城中铺子里采买些衣裳首饰。” 这是宰相允诺她的好处了。 苏云烟低着头,只能看到她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两下,也不知她是何等态度。 “你不要任性。”苏云柏皱眉,话说出口又觉得方才说重了,改口道:“父亲已有打算,旁人有的东西,总少不了你的。” 也只能暗示到这般了。 她若领悟得了,便当知足,不要肖想不属于她的位置。 苏云烟明白他的意思,抬头高兴的笑道:“我真的可以出府随意买衣裳吗?” 她似乎……并没有领悟他话里深层的意思。 说不清是有些遗憾还是怎么,苏云柏点头:“可以去账房支使银子。” “那倒不必拿中公的银两了,只要将这些年的月钱都还我就好。”苏云烟歪头笑了笑,眼眸弯弯,是真的高兴。 苏云柏却听得一阵心梗,堂堂宰相府,却还亏欠着嫡女这么多年的月钱,说出去只有丢人的。 从前他只闻三妹妹被众人不喜,但看她有吃有穿的也长这么大了,便也没有去在意过。 如果稍微了解一点内情,竟觉察出几分心酸。 这位三妹妹,在府中过得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 苏云柏走了,紫苏才捧着东西进来,展开一件衣裳,欣喜道:“小姐,这件裙子真是好看!” “收起来吧!”苏云烟只扫了一眼,便了无兴趣了。 也不知谁准备了这些衣饰,仿佛在故意嘲笑她一般,选的全是这些张扬又俗气的款式,若全部穿戴上了,只怕会成为一个暴发户。 那些首饰也不少,款式老气又俗套,大红大绿的配起来只惨不忍睹。 但她也实在没有首饰用了,若要去宫宴,肯定不能寒酸着去。 想了想,苏云烟只能自己动手,将能拆的首饰都拆解开,重新选了一些材料组合起来,做成一套新的首饰。 她只做了一支钗,再搭了一朵绢花做点缀,看起来既不张扬也不会显得寒酸。 至于那衣裳是来不及改了,不过却可以裁剪掉,正好做一朵绢花禁步,再剩下的布料还可以做几朵小绢花,做点缀之用。 紫苏全程提心吊胆的看着,直到苏云烟打扮好了,才惊呼一声:“小姐太美了!” 一袭水蓝色衣裙,腰间配一朵红色绢花禁步,给整个妆扮增添了一抹艳色,既不寒酸也不张扬。 发髻上同色绢花点缀,步摇流苏盈盈而动,给美人增添几分颜色。 这般装扮,是不会在人群中如何的显眼,但若仔细一看,又会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令人停留。 看见这般装扮时,苏云芷的笑意僵在了脸上,眼底划过几分戾气。 苏云柏赞道:“芷儿选的衣裳果然不错,三妹妹这般装扮起来,着实好看。” 他这话一出,苏云芷原还想质问的话,便只能吞了回去,勉强笑了笑:“我自然是用了心思……” 她确实是用了心思,只本意并非如此。 苏云烟身上穿的乃是旧衣,难道大哥都没认出来吗? 人都到了,苏宰相便招呼众人上马车,启程去赴宴。 姐妹三人,同坐一辆马车。 二小姐苏云兰从小养在老夫人身边,性子养得活泼开朗,看着最是天真无邪。 只不过前世,她做了苏云芷的剑,拾掇着她夫家给了将军府致命一击。 这个人,也不得不防。 “三妹妹这一身妙极了!这禁步和绢花是哪里买的?我瞧着很不错,还有没有其他的颜色?” 一坐好,苏云兰就聒噪起来了。 只不过说得这般亲热,坐得却远,只注意着不靠近苏云烟。 苏云烟垂眸看着脚尖,只当旁边没人,反正那些话也不是与她说的。 苏云芷似有若无的冷哼了一声:“自然是别出心裁,毕竟今日宫宴非比寻常。” ------------ 第十一章 将门无犬子 苏云兰挨过去,“不过就是太素静了些,不如大姐姐这身华贵惹眼。” 这一番话,果然叫苏云芷脸色转好,得意的扫了苏云烟一眼。 心思灵巧又怎样?还不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今晚的宫宴来了不少人,宴席还没开,宾客们或待在客厅里聊天,或是四处走走。 自然,更多的还是想偶遇东宫主人的小姑娘们。 苏宰相才进宫便被太监请走,苏云柏叮嘱了一句让几个妹妹不要乱走,便也离开了。 苏家三姐妹便找了个小亭子,各自坐着。 没坐一会儿,苏云芷便揉了揉额头:“坐久了有些头晕,我出去走走。” 听这话的意思,并不打算带两个妹妹。 苏云烟抬头看了看她,又垂下眸子。 苏云兰佯装生气的哼了一声,却并未任性的跟上去。想来她也是得了大人的嘱咐,知道一些事情,才会这般识趣。 不过在这亭子里坐着确实无聊,苏云兰到底是坐不住:“那边好像有人在斗花,我去看看!” 她迫不及待的跑了,生怕会甩不掉苏云烟。 小亭子里坐久了确实闷得很,苏云烟也起身准备出去透透气。 刚出亭子,就见一伙人从旁边小径有说有笑的走来。 被簇拥在中间的女子名唤陈元静,乃是翰林院大学士之女,姿态优雅性子娴静,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温柔。 两方不期然撞见,陈元静冲她温和一笑,打了声招呼。 旁边的姑娘提醒道:“这便是宰相府那煞星,当日在法华寺我见过的,你哥哥就是被她煞到了,咱们可得离选些。” 陈元静不赞同的摇摇头:“智空大师都为她批了富贵命,那煞星命格便再做不得数了,往后可不要乱说。” 说话间,陈元静的目光温和的扫过去,眼里不由闪过惊艳。 心里直叹着,果真是个美人,难怪哥哥回去之后还总念叨着。 “都是胡口乱言,苏妹妹不要介意。”陈元静浅浅笑着。 苏云烟回以一抹笑容,摇头道:“无妨。” 这些话算得了什么,她早就听得麻木了。以前是全然无法反驳,如今她还能仗着智空大师批命来为自己辩解一番,已经算是很好了。 陈元静左右看了看,问:“苏妹妹一个人?” “对。” “那……” “陈姐姐!”旁边的女子忙打断她,转头瞪了苏云烟一眼,“我们正要去寻太子殿下,你可有看见?” 寻太子? 苏云烟抬眸悄然打量了一圈,捕捉到陈元静唇角的一抹笑意,心中顿时了然。 陈大学士在翰林院当值,又兼任太子太傅一职,是以陈元静自小便与太子认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了。 依陈家的意思,陈元静必然是要入主东宫,往后更是要坐上皇后之位的人选。 可太子这棵大树,苏家也想来靠一靠。 宰相府嫡长女必然不能为妾,是以太子妃的位置,苏云芷也要抢。 宰相府的心思,陈家不一定没察觉到,这么说来,陈元静与苏云芷若碰上,说不定还得有一番掰扯。 苏云芷独自离开,定然是大哥已有安排,偷偷去“偶遇”太子了。既然陈元静也在找太子,那不如…… 苏云烟眸子一转,指了一个方向:“依稀看着殿下与几位公子往那边去了。” “多谢指路。”陈元静冲她点了点头,往指的方向走了几步,又顿足回看,“苏妹妹可要同我们一道?” 都走这么远了才喊她,可不就是客套而已? 苏云烟转身冲她们笑了笑,轻轻摇头。 陈元静也不多言,转身带着人走了。 寒风吹拂,送来旁边姑娘的抱怨。 “看着弱不禁风的,若带了她我们便要玩不好了,算她识趣!” 苏云烟的睫毛眨了眨,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她可不想去凑热闹。 紫苏冲着那个方向撅撅嘴,“她们也太过分了,智空大师都已为小姐重新批了命,这群人却还拿着那些往日旧语不放!” “何必在意她们的想法。” 就算再怎么提往日的煞命,但最后还是会说到智空大师的批命不是吗? 只要说批命的人多了,时间久了,就没人会再去提旧事。 时辰也不早了,恐怕宴席就要开始。苏云烟也不再逗留,准备往大殿去。 才走没几步,旁边的假山上突然跳出一个人来,正好挡住了去路。 这寒冷冬日,此人却只着一身玄色锦袍,同色腰带将那劲瘦腰身勾勒出来,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苏云烟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忙垂眸看向地面,行礼道:“路小将军。” “哦?”路至铮挑了挑眉,那双漠然的眸子里闪过几丝异样,“你倒是唤得别出心裁。” 苏云烟一愣,恍然想到。 这个年纪的路至铮,还没有成为那个身负沉珂、满身杀意的大将军。 他还是最初的那个少年,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重来一次,一切遗憾都还有机会抹平。 真好呀! 苏云烟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将门无犬子,你早晚会成为将军的。” “你这张嘴……”他想到什么,目光意有所指的看了看陈元静等人离开的方向,“惯会说谎了。” 他在这里待了许久,本是想讨个清净,谁知道却看了出好戏。 自然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眨眼间便坑了一群人。 坏心思被点破,苏云烟抿了抿唇,不去理会。 路至铮大步从她身旁走过,招呼道:“既然都布下局了,不如一道去看看热闹吧!” 苏云烟想了想,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小路很长,走了一阵也没见人影,周围安静得很。 她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恍惚似又回到前世…… “喂!” 路至铮突然停下,转身吼了一嗓子。 苏云烟不料他会这般举动,吓得颤了两颤,慌慌的稳住身形。 未经变故的少年路至铮,真的很皮啊! 现在她知道,之前冷漠眼神,想来都是他故作老成装出来的了。 ------------ 第十二章 落水了 路至铮歪着头打量了她一番,忍不住道:“你怎么跟只兔子似的,若去了大西北,估计要被鹰叼走了。” “你养过鹰吗?” “那玩意儿谁能养!”路至铮不可置信的瞪了她一眼,觉得她的想法也太荒唐了。 苏云烟有些失望,本来还以为能打听到法华寺那只鹰的来历,却不想原来只是空欢喜一场。 她虽然及时低下了头,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她脸上的失望,顿时心里一梗,不服气的解释道:“鹰在京城养不活,那是要翱翔九天的猛禽,京城这巴掌大的地方不够它飞的。” 翱翔九天的雄鹰,不该被困在弹丸之地,就像他,也将会有更大的作为,而不是在权利斗争中做一件牺牲品。 苏云烟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道:“小将军可是去过西北之地?” “未曾。”路至铮摇头,想了想又道,“我有个世交好友在西北长大,偶尔回京时会与我说这些,他曾经捡到过一窝幼鹰,不知道养活没。” 说起来,少年的眼里满是羡慕。 能拥有一只鹰,那是多么威风的事情。 苏云烟心里一紧,忍不住想到了那只鹰,还有那枚鸣凤令。 如果那是从西北来的,那么它誓死也要带回来的鸣凤令,又代表着什么呢? 前世那枚鸣凤令没有被用过,当时只知道是苏云芷拿了鸣凤令给太子看,就让她坐稳了太子妃之位。 太子这般重视的东西,应该是有大用处了。 “前面好像挺多人。” 一阵喧嚣声传来,路至铮回头探望,一副看好戏的语气。 那边是一个湖,这个时节湖面上已有了层薄冰,湖边薄并破了一个洞,岸边的土又有被踩踏的痕迹。 太子与苏云柏站在一边,后边护着苏云芷,裹着一件灰貂大氅。 落水了? 苏云烟瞥了一眼,安静的绕到一旁,静静的看热闹。 对面是陈元静一行人,几个姑娘一脸愤怒的瞪着苏云芷,但又碍于太子在此,不敢太过声张。 太子轻叹一声:“今日本宫便不计较了。” “殿下还是命人查一查罢。”陈元静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 不计较了,并不代表还她清白。 没有做过的事情她便不能认,是以今日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太子不想节外生枝,可他也不想因此与陈家有嫌隙,只能放软了语气:“本宫知道这只是一场意外,并未怪罪于你,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陈元静看了眼裹着太子大氅的苏云芷,心想她是不可能不放心上了。 冷冷一笑:“这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陷害于臣女。” “陈小姐此话未免有失偏颇,现下差点落水的是我大妹妹,难道她还能陷害你不成?”苏云柏冷哼着道。 苏云烟看了看他们,悄悄的走到湖边,仔细看了看岸边,惊讶道:“看这脚印的位置,是这双鞋底有莲花的故意转了方向往湖里去了。” 她声音不大,软软糯糯的煞是好听,惹得人都循声看去。 陈元静立刻道:“我鞋底可没雕莲花。” 再看那带莲花的脚印,从岸边一直到苏云柏身后,直指向苏云芷。 苏云柏已经察觉到了,责怪的看了眼苏云烟,“便是如此,也说明不了什么。三妹妹,你过来。” 他生气了,却得忍着。 苏云烟乖巧的走过去,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啧,她分明是故意的。 路至铮在对面看得分明,眼底的恶意一闪,跑到岸边查看了一番脚印,笑道:“还真是了,不知道是哪个玲珑心的小姐儿穿了莲花鞋?是你吗?” 他挑眉看过去,眼里满是嘲讽。 苏家还当他是个什么傻子呢?婚约还在,竟然就堂而皇之去攀附太子了,真不把将军府放在眼里! 既然这么不给脸,那大家直接撕破脸皮了事。 索性他也看不上苏家那嫡长女。 但是那只小兔子,很有意思。 苏云烟往旁边偏了偏,躲开路至铮的目光。这人……一定不是她上一世嫁的那个路至铮了! 路至铮出来时,都以为他会帮衬着苏云芷一二,谁想到一开口就全然不留情,将苏云芷气得脸都黑了。 这大庭广众之下,苏云芷自然不能抬起脚给人看鞋。 一时间场面便僵住了。 太子皱眉:“算了,既然查探清楚了,那便是如此。宴席要开了,都早些去入席吧!” 他抬了抬眸,冷冷看了路至铮一眼,“你今年回来得倒早。” “主要是边疆太平,无战事可打,便早些回来过年。”路至铮笑了笑。 他爹娘还得在边疆坚守,就只有他早些回来,多陪陪奶奶了。 太子呵呵笑了两声,转身走了。 陈元静匆匆行了一礼,追着太子离开。 苏云烟眨眨眼,赶忙行礼道:“大哥,我先去宴席上了。” 再不走,等着被训吗? 也不知苏云芷今日定了什么计划来引起太子的注意,总之是被陈元静破坏了,不仅如此,还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苏云芷想抓着将军府,又要去捞太子府的富贵,这一下,看她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想想方才苏云芷的脸色,便叫人觉得心情愉悦。 宴席将开,已经有不少人入座。宰相府的席位在靠前一些,主桌是苏宰相和苏云柏的,苏家三姐妹的席位便在后面。 苏云兰已坐着了,苏云烟便挑了另外一头坐下,剩下中间的位置留给苏云芷。 宾客入席得差不多了,苏家其他人才来。 苏云芷一入席便瞪了苏云烟一言,苏云烟冲她软软的笑了笑,并不在意她的白眼。 “三妹妹倒是聪慧,只是勿要将这聪慧用错了地方。”苏云芷咬牙道。 苏云烟故作不解:“大姐姐是什么意思啊?” “今日在湖边,那般的场合哪里轮得到你说话?以后出门还是老实些,别像个孔雀一般到处去显摆。”苏云芷脸色黑了黑,语气更重了几分。 “我也是怕大姐姐被人冤枉。”苏云烟垂眸轻叹。 谁又知道,穿莲花鞋的就是她呢? ------------ 第十三章 献才艺 “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苏宰相回头,沉沉的目光扫了三姐妹一眼,最后落在苏云烟身上。 这个女儿,一向没存在感,如今仔细一看,只觉得她生得柔弱无比,姿色竟还要比大女儿出色几分。 “既出来了,便安分些。” 最终,他还是这么沉沉的警告了句。 太子已经入席,众人起身行礼后再度入座,举杯上敬太子。 苏云烟只假意抿了一口便放下了酒杯。 “可是这酒水不合意?”太子忽然看过来。 他没有指名道姓,只目光落在了这边。 他在问她! 苏云芷心底一阵狂喜,用帕子攒了攒唇角,温柔道:“今日酒水甚好,谢殿下关心。” 太子微点了点头,转头招呼旁边的小太监,不知叮嘱了些什么。 小太监听完便离开了,没一会儿着人送了几壶果酒到苏家姐妹的桌上。 “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入口香甜不醉人,想来姑娘们爱喝,殿下命奴才特地送来。” 太子倒是未曾厚此薄彼,一人都送了一壶,只不过苏云芷却觉着,两个妹妹就是沾了她的光。 二妹妹喝一些便也罢了,就那个煞星,凭什么也要跟着占便宜? 苏云烟并未去碰那葡萄酒,她察觉了苏云芷投来的冷飕飕的眸光,低头笑了笑,将酒壶推了过去。 “我不爱喝酒,都给大姐姐。” 推着酒壶的手指缩了缩,有点舍不得,又不敢把酒壶拿回来。 这哪里是不爱喝,分明就是不敢喝罢了。 小太监常年跟在太子身边,什么场面没见过?此番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偷偷瞄了苏云芷一眼,将众人神情记入眼底,回去自然会与太子说道。 苏云芷也察觉到了,方才的得意顿时哽住,心里直骂晦气! 待小太监走了,苏云芷冷冷的瞪了苏云芷一眼,骂道:“谁稀罕你的破酒!” 这酒可不是她的,而是太子赏赐,骂这破酒,可不就是在骂太子? 周围还有东宫的奴才伺候着,苏云芷这话可叫她们听着了。 后面的动静不小,苏云柏回头道:“安静些,勿要节外生枝。就快要到献才艺的时候了,芷儿你且先准备着。” 才女之名,只看今晚了。 苏云芷这才收起怒意,整了整衣裳端坐着。 大殿中央,舞姬们表演完了,只留下一些乐师在一旁弹奏着舒缓的曲子,宴席间一片其乐融融。 陈元静忽然站了出来,温柔大方的冲上首行了一礼:“前几日我新学了首曲子,今日倒是应景,不如弹奏来让殿下指点一二?” “谁不知你一手琴技出神入化,今日怎么还谦虚上了?”太子愉悦的笑了两声,命人去搬了琴来,“我等只洗耳恭听!” 陈元静笑了笑,洗手焚香,而后坐到琴前,准备弹奏。 “殿下!”苏云芷忽然起身,“此情此景,小女忽而想到一首诗词,不如便让小女伴着陈姑娘的琴音,将这诗词写下来吧!” 她这一说,倒像陈元静是个给她伴奏的乐姬了。 陈元静的眸光沉了沉,却只是一瞬便笑开了,“早就听闻苏妹妹才华横溢,想必今日要有惊人之句了,那便一起来吧!” 三言两语,又拿回了场子。 苏云烟没占到便宜,也不给陈元静好脸色,径直走去另外一边,命人铺开宣纸研墨。 陈元静倒是好脾气的笑了笑,从容坐下,开始拨弄琴弦。 大学士府教导出来的女子,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书香气质,又是这般温柔大方的性子,自是苏云芷这般高傲的官家小姐比不了的。 在这一遭上,其实苏云芷已然输了,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有这个劲敌在前,上一世苏云芷竟然还顺利的做了太子妃,难道仅仅就只靠那枚鸣凤令? 陈元静的琴技确实高超,一曲终了,如绕梁三日,令人沉醉。 “好了!” 苏云芷也已经落笔,清脆的声音打破琴音余韵,将众人拉回现实。 两个宫女将宣纸抬起来,走到上首展示给太子看。 太子扫了一眼,便挥手让宫女退下,“诸位也品鉴一番,苏大小姐这诗写得不错,不愧为京城第一才女!” 宫女抬着宣纸又呈给旁人看,本来太子都称赞了,众人早已准备好了如何夸奖。 有些人随意扫了一眼,只看了前两句便点头说好。 也有那等爱诗之人,细细看了一遍就皱起眉头,小声与同僚讨论。 “怎么?你们有不同的意见?”太子发现了异样。 最先疑惑的公子忙说不敢,纠结了一下还是道出实情:“不敢欺瞒殿下,这首诗小民曾在市集听过,后来打听到此乃一名为打油居士的人所作。书铺不爱收这等诗集,便丢去了外头小摊子上,被人翻看了吟诵出来。因为此诗写得浅显顺口,不少孩童都学会了,打闹嬉笑时也会背诵。” 作诗者便叫打油居士,对自己的认知倒是清楚得很,知晓写的也就是些打油诗。 “拿过来给本宫看看。”太子压着火气。 他方才夸了人,却转头就来这一出,可不就是在打他的脸? 原本是看在宰相的面子,谁曾想苏云芷这般不识趣,竟拿这等打油诗来糊弄他! 太子一把抓过宣纸,仔细看了一遍,从鼻间溢出一声冷笑,那宣纸也被他“不小心”一把扯烂。 “这首写得不好。”太子随手一扔,眸光沉沉的看向苏云芷,“苏大小姐想是写错了,不如再写一首?” 再写一首? 苏云芷顿时慌了神,若再写一首还是打油居士的诗,那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明明是从折枝院拿回来的诗,怎么摇身一变突然成了打油居士所作?难道那煞星整日写的,其实全是抄了旁人的? 果然是煞星,害她不浅! 苏云芷满心火气,却不敢发出来,只能咬了牙忍着,“其实这都是小女闲暇所作,不知被谁抄录了去整理成册,还卖出去了。小女自知有罪,还请殿下饶恕!” ------------ 第十四章 如闻仙乐 “原来如此。”太子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 揭穿之人往苏家席位的方向看了眼,古怪的笑了笑,冲上首拱拱手也坐下了。 太子都给台阶下了,他便再不能闹事,毕竟这是宰相府嫡长女,也不能得罪狠了。 明面上不能说,但私底下跟好友们唠唠嗑却可以。 “我看到那个丫鬟了,跟在三小姐后面。” “哪个丫鬟,哪个三小姐?” “卖诗册的丫鬟。” “哦……” 同伴意味深长的点头,全然明白了。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丑事,却生生抢了献艺的风头,任谁心里也不快活。 “苏小姐真是好才艺。”陈元静拿帕子攒了攒唇角,压下唇边的嘲讽。 苏云芷被坑了这一遭,正是心里恼火着,恰好陈元静便撞上来了。 两人目光相接,无声较量。 “不敢当此夸奖,还是陈小姐的琴音更胜一筹。”苏云芷扯了扯唇角,眼底憋着一股坏,“我家三妹妹也是从小习琴,不如让她也来弹奏一曲吧!” “芷儿回来,别胡闹了。” 苏云柏起身招呼。 宰相府嫌弃苏云烟的煞星命格,从小便避她如蛇蝎,更别提给她请师傅教授什么了。她能认得几个字,都算是自学成才了,至于琴棋书画根本没那福气学习。 这会儿将人推出来,便是诚心要叫她出丑。 苏云烟出丑倒是其次,丢的却是宰相府的面子。 今儿宰相府已经丢了一回面子,再不能丢第二次了。 苏云芷走回席位上,冲苏云烟露出一个动人的笑容:“我知道妹妹会弹琴,此番定然不会藏拙了吧?” “芷儿!适可而止。”苏云柏警告的瞪着她。 便是两人间有嫌隙,也不该在这般场合坑害自家姐妹。 “大哥哥不要生气。”苏云烟糯糯的开口,“我去弹琴就是了。” 她不会弹琴,也很委屈被刁难,但是她愿意听话。 这样乖巧的妹妹,唤起苏云柏心底的一丝心疼,“你不要听她胡闹,且坐着就是了。” “三妹妹坐下吧,不会何必要勉强。”苏云芷撇撇嘴,不情不愿的打圆场。 只叫众人知晓,她这三妹妹生得柔弱可人又如何?还不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花瓶,除了那张脸还能看,便什么都不会了。 她愿意放过,那是苏家的事儿,陈元静却不想让苏家好过。 “既然三小姐都说要弹了,那便来吧!苏大小姐又何必阻止,整得好像是我们欺负人了。” 分明是苏云芷先提议,这欺负人的当然也是她。 话说到这份上,是推辞不得了。 太子也饶有兴致的道:“便来试一试,弹得如何都好。” 他眼里的笑意毫不遮掩,像是在宠溺家里胡作非为的小孩,也是在警告大家,此番就算苏云烟只随意拨几根琴弦,待会儿也要给他说好听。 苏云烟低头,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他惯会这般专制,不顾旁人的意愿,只做一些强迫人之事。 “是。”苏云烟行礼,走到琴前坐下。 宰相府自是给小姐们请了教授琴棋书画的老师,但那都轮不到她受教。 就连认几个字,也还是小时候偷偷跑苏学堂听墙根,后来被发现了几回,遭了几顿毒打便没有去了。还是老夫人心善,命人时不时送几本书来,不过也都是些女德女戒之类,看得索然无味。 所以后来,她便攒了银钱,让紫苏去外面买书来看,这才攒了几分才学。 但那琴她是买不起了,所以也无从学起。 不过是上一世她嫁人后,到了将军府却有了很好的待遇。所以她知恩图报,为了哄路至铮欢心,特地去学了琴。 因是半路里学习,她不能学得很好,便只苦练一首破阵曲。 破阵一曲,为一方陷入包围之困境,主帅振臂高呼、率先突破重围,后士兵跟之,奋勇杀敌。两军交战之间,声动天地、刀剑铿锵,良久,方取得胜利,战声停歇。 “锵——” 最后一声,如敌方大将被挑落在地的武器,余声颤颤袅袅,一场战争就此落幕。 然那铿锵激昂的琴音,却如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陈元静的琴技也很不错,但她所弹乃是小女儿家的抒情之曲,动听有余、立意不足。满场的大老爷们听了会觉得心情愉悦,却不会有所共鸣。 而这破阵曲便不同了,直听得人热血沸腾,恨不能现下就拿上武器去战场厮杀。 路至铮神情一肃,挺了挺脊梁看向殿中,小姑娘小小的一只,纤纤玉指刚离开琴弦。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会抬起头来,冲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些画面,令他神情一阵恍惚。 苏云烟弹奏完便起身行礼,也不多做停留,赶忙回到了席位上。 她这匆匆之态,倒叫人都来不及夸奖了。 不过这琴音惊艳,倒是真真的。 太子回过神来,拍掌夸赞:“三小姐一曲,如闻仙乐。” “宰相好福气哟!” “当世之才女也!” 一时间,拍什么样马屁的都有,好话不要钱似的冲苏家来了。 苏云烟安静的坐在席位上,温柔的浅浅笑着,看父兄应付那些拍马屁的人。 她倒是好性子,似乎永远也不会生气。 这样乖巧的小姑娘,如果弄哭了恐怕得哄好久吧? 路至铮揉了揉手腕,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涌上来,他突然很想跟她说话。 只是场合不对,他看了会儿,移开了目光。 宫宴结束,众人陆陆续续的出宫回府。 三姐妹依旧同坐一辆马车,苏云兰挨着苏云烟,满脸兴奋的询问:“三妹妹什么时候学了那样厉害的琴曲?” “大抵……是在梦里学的吧。” 前世种种,恍然如梦一场,如今想来,徒留一腔悲伤。 苏云兰对此回答不满,佯装生气:“不说便罢了,是怕我也学了去吧?” “不是。”苏云烟回忆了一下,“听闻金陵有琴师,名动天下,二姐姐要学不如去找他。” 她上一世,便是跟那人学了这首曲子。 ------------ 第十五章 初露头角 苏云兰一路上叽叽喳喳的问了许多,下车时还挽着苏云烟的胳膊,两姐妹似乎亲热得很,一旁的苏云芷脸色更加阴沉了。 苏云烟饶有兴致的扫了苏云芷一眼,又将目光转回来。 她以前是没觉得,原来二姐姐是个这般会见风使舵的角色,谁出息了便跟谁玩儿? 苏府门口,苏宰相扫了三姐妹一眼,“时辰不早了,你先回老夫人那里去。” 先打发走了苏云兰,才叫剩下的两姐妹一道去了书房。 才转身,脸色便已沉了下来。 “说吧,诗集是怎么回事?” 苏云烟老实站着,只当问的不是自己。 见她不吭声,苏云芷狠狠的扫了她一眼,转眸哭道:“父亲息怒,都是女儿太心软,信了三妹妹的话,才在宴会上写了那首诗。” “嗯?” 苏宰相的声音,已经满含着危险。 苏云芷咬牙道:“本来女儿准备了另外一首诗,是三妹妹给了女儿一堆诗词,说是那些写得更好。父亲若是不信,便叫人去女儿院子里将诗词拿来,那都是三妹妹的笔迹,一对比便知了。” “事到如今,你还要说谎。”苏宰相狠皱了皱眉头。 “父亲为何查也不查便认定女儿说谎?”苏云芷诧异的质问。 往日里大家都站在她这边,为何今日却都对那煞星如此宽容起来了,难道仅仅因为宴会上得了太子称赞吗? 煞星害她不浅,如今还想要争夺属于她的荣誉,真是该死! 苏云柏看得不忍心,解释道:“前几日我去送衣饰,三妹妹已将丢失诗稿的事情与我说过了。”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也没觉着三妹妹的诗能写得多好,诗稿丢了也就丢了。谁知道今日那“偷盗”之人,却是苏云芷。 苏宰相冷哼一声:“丢人!” 去宫宴上丢人还不够,回家了还继续丢人! 苏云芷万万没想到苏云烟连这种事情也会去打小报告,顿时又恨又急,“怎么能说是我偷的呢?分明是她给了我,又故意这样跟大哥说,就是为了冤枉我!” “你这煞星,心肠也太歹毒了些,为了让我出丑,竟是这般算计与我!” “啊!” 眼见苏云芷扑了过来,苏云烟慌忙后退了两步,一个没站稳便摔在了地上。 苏云芷扑了个空,势头已稳不住,顺势也往地上摔去。 苏云烟连忙挪了挪,确保苏云芷脸朝下摔在地上。 一声痛呼,惊得苏云烟瑟缩了一下。 这一定很疼吧? “冲动易怒,难成大事!”苏宰相失望的看着这出闹剧。 精心培养的嫡长女竟是这般的性子,往后恐怕还得闹出更多岔子来。 至于那个一直被忽略的三女儿…… 他扫了一眼,小姑娘泪眼汪汪的看向他,但又倔犟的咬着唇一声不吭。 是个懦弱的哭包,也难成大事。 苏宰相撇开头,烦躁的冲苏云芷摆手:“行了,回去好好反思,年前你就不要去外面走动了。” 苏云芷还想说什么,但触及父亲那威严的目光,便不敢吱声了,只能不甘的爬起来先离开。 苏云柏将苏云烟扶起来。 苏宰相看了她一眼,质问道:“说吧,为何要卖诗集?” 若那诗集没有卖出去,这顶多也就是宰相府的家事,也不至于闹得在宫宴上丢人。 苏云烟嘟嚷道:“没、没银钱了。” “什么?” “我想换点银钱。” 这是什么荒唐理由! 苏宰相脸都气红了:“你的银钱呢?每月给你的月钱都用哪里去了?” 苏云烟低头,小声的抱怨:“哪里有什么月钱。” 后院的事情,苏宰相还真不怎么清楚。 苏云柏忙解释:“月钱都存在账房了,因平日里三妹妹也不出门,没有花用的地方,才没有拨下来。” “哼。”苏宰相冷笑。 他自然听得出这不过是借口,但既然已经解决了,他便不再追问,本来他也并非是为了三女儿主持公道。 苏宰相缓和了一下神色,“今日之事便罢了,只是往后你勿要再往太子跟前凑了。有些富贵并不属于你,便不要给府中徒添麻烦。” “父亲的意思,是想要大姐姐做太子妃么?” “你既看出来了,便老实些。” 果然如此! “可大姐姐已与将军府有了婚约,若此时与太子交好,岂不成了太子强抢人、妻?” 这样有悖人伦的事情,太子做起来也要掂量值不值得。 苏宰相侧目看着三女儿,眼里露出一丝赞赏,“你考虑得很周全,不过婚约上写的是苏家嫡女,倒也并未指名是哪一个。” 所以,太子若娶苏云芷,那是名正言顺。 没想到婚约上还有这般漏洞,难怪宰相府敢在婚约尚在时,就叫苏云烟去攀附太子,原来是早已做好了两手准备。 只可怜路至铮并不知晓这番内情,还觉得是太子欺人太甚,所以一气之下恨上了太子和苏家,以至于被他们利用了这股冲动,做下了许多错事。 苏云烟按了按胸口,将那股悸动平复一些,乖巧的点点头。 见她老实了,苏宰相才摆手让她离开。 书房里只剩下了父子两个,苏宰相沉声道:“派几个人盯着折枝院。” “我看三妹妹也没什么坏心思……” “蠢货!”苏宰相低声呵斥,“你以为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怎么来的?她若不设计,能叫芷儿今儿丢这么大脸?” 她或许是真的缺银钱,但卖诗集也是故意的。 只索性都是小姑娘家家的玩闹,只要她还听话,不再破坏府中大事,那么看在她还是他女儿份上,此番可以饶她一次。 再说了,她能计划出这一番两番的事来,可见是有些脑子的,往后说不定还能有大用。 苏云柏才反应过来,有些担心道:“那太子那边……” “还是得芷儿,她是嫡长女。” 嫡长女,不仅是他这么多年精心培养的工具,也能代表宰相府的身份。用嫡长女与太子联姻,足可以见宰相府对太子的诚意。 ------------ 第十六章 买丝绸 有了苏宰相的话,府中下人不敢再怠慢,清算了这些年私扣的银两,全给送去了折枝院。 “小姐,账房一共送了四百三十二两银子,另四季十二套,还有两套头面。”紫苏清点完所有的东西,眼睛都亮了。 她头一回见着这许多钱。 苏云烟翻看了下那几套衣裳头面,淡然道:“将银两都收起来,这些衣裳头面全拿出去卖了吧。” “小姐,这……不好吧?若夫人知道了,恐怕要怪罪于你了。”紫苏担忧的苦了苦眉头。 平日里夫人就不待见小姐,如今若拂了这般好意,恐怕要更看不顺眼了。 “将衣裳都包起来,你再去打探一下大哥何时会出门。” 至于母亲的青睐,她从不奢望。 这世上就有这样硬心肠的母亲,从孩子出生起便将她抛弃,不闻不问便也罢了,却还带头冷眼相待。 这些年她在府中过得这样清贫艰难,母亲当是罪魁祸首。 再说今日这几套衣饰,不过是做做样子给父亲看罢了。就这几身艳俗的衣裳,也亏得母亲还能寻摸得到,若她真穿了这些出去,那才是给宰相府丢人。 紫苏出去打听到了苏云柏的行程,苏云烟便掐着点等在门边,正好堵到要出门的苏云柏。 “三妹妹?你要出门?”苏云柏诧异问了一嘴。 苏云烟点头,“准备出去逛逛,大哥可否载我一程?” 乖巧的妹妹期待的看着自己,没有人能拒绝得了。 苏云柏应了,将她带到街上才放下,又叮嘱:“早些回府。” “总觉得大少爷也和善了许多呢!”紫苏感叹。 以往这种蹭坐大少爷马车的事情,可是想都不敢想,谁知道今日便实现了。 苏云烟但笑不语,哪里是苏云柏变和善了,是她的努力有了效果而已。宰相府开始看到她的价值,总归是要先对她好一点才是。 先去将衣裳头面都卖了,又去逛了许多布庄,置办了几身新衣裳,花了不少银钱出去。在置办衣裳的时候,又打听了一番丝绸的价格,各家做了一番对比。 至于新首饰,她便不打算买了,总是要省着点用。 走到街尾,撞见路至铮正从里头出来,手上提了几包药。 她一皱眉:“你病了?” “小小年纪,怎么就不盼点人好呢?”路至铮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个白眼,“这是给我祖母买的,补身子的东西。” “她老人家我之前还在法华寺遇到过。” 将军府老太君如今年事已高,身子骨是不如年轻时候硬朗了,不过精神头看着还行,至少还能活好些年。 不对,她倒忘了,这位老太君…… 上一世宰相府私自攀附太子,大婚当日将新娘换成了她,全然不顾将军府的脸面。老太君被气了一遭,大骂苏宰相小人,也是因着这么一气,老太君便病倒了。 所以新婚之夜路至铮都在老太君床上奉药,并未去新房歇息,也不准苏云烟来探望。 老太君到底是年纪大了,又这么一气,在床上躺了几日也没能挺过来,就这么去了。 发丧之后,路至铮就去了战场,将新婚妻子随意丢在府里。 对于他来说,老太君是极为重要的亲人吧? 若是没有宰相府替嫁的那一遭,老太君兴许还能活好些年,眼前这个明媚的少年也不会一夜性情大变,成为那样冷漠的一个冰坨坨。 她眼里尽是心疼和哀伤,仿佛穿越几辈子的岁月,才能化成这一抹沧桑。 一个花儿般的小姑娘,哪里这般沧桑的情绪? 路至铮被她整迷糊了,担忧的问:“祖母不会是骂你了吧?” 这人,都想了些什么?老太君哪里会那么凶。 苏云烟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自然没有,老太君和善得很,那日还送了我回府。也多亏了她帮忙,我一直想寻个机会去拜谢呢!” 上一世她无缘得见,这一世定要多看看那位老人,最好能有机会在跟前尽尽孝。 还有宰相府与将军府之间的那份不明不白的婚约,得尽快寻个机会解决了才是。只要宰相府没有机会气到老太君,那老人家就能安安稳稳的多活几年。 路至铮洒脱的摆摆手:“拜谢便不必了,祖母喜静,才不愿有人去打扰。”他一瞥眼,看到紫苏背上的包袱,不由挑眉,“包袱都收拾好了,你们俩这是准备逃离宰相府?” “攒了些银钱,准备去买点丝绸。”苏云烟小声告知,那双眼眸转了转,忽然勾起唇角,“不知路小将军有没有多余的银钱,借我一些,等日后赚了再还你。” “你打算买多少丝绸?” “能买多少就多少吧!” “佩服!”路至铮当即竖起大拇指,“买那么多丝绸,你穿到入土都穿不完吧?” 苏云烟只恨不得给他来一下,抬头看了看。 少年身姿挺拔,眉眼飞扬间全是笑意,她可能要跳起来才能打到他吧。 想了想还是作罢,认真的给他解释,“我打算做点丝绸生意,赚一点银钱做零花。” 往后需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她得早早谋划着。 路至铮一听便笑开了,“你这小打小闹的能赚什么银钱?布生意可不好做,我家就有个布庄,不过快要关门了。” 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不过这也是个现成的好机会,若不利用一番倒可惜了。 苏云烟很快打定了主意,凑了过去:“若不然咱们合伙,到时候赚了我便只拿我那一份,其余的都给布庄。” “那若亏了?” “自然不会亏!你只按我说的囤布。” 将军府不缺银钱,路至铮手头肯定比她要宽裕许多,这点布的钱还是拿得出来。万一真的亏了,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更何况,她还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亏。 也不知她哪里来这般把握,路至铮只觉得她眼眸灵动的样子很勾人,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 ------------ 第十七章 囤布 既已点头,那自然不能再反悔。 路至铮领着苏云烟去了自家布庄,让她直接吩咐掌柜的,做接下来囤布的部署。 至于需要用多少银钱,全从路至铮那里支出。 路至铮不觉得这能赚钱,只不管囤了多少绸缎,也能慢慢卖出去,亏也亏不到哪里去,所以才拿出银钱来陪她玩玩罢了。 不过来都来了,路至铮还是大方的指着架子上的各色布料道:“看有没有喜欢的,挑几匹拿回去做衣裳。” 小姑娘身上还穿着素雅的旧衣,看着有点寒酸。 将军府的布庄子…… 苏云烟想了想,还是仔仔细细的挑了些布料。 “就这些吧,足够了。” “再拿两匹吧,我叫人给你送府上去。”路至铮随意扛了匹布料,“这布料不错,可以做件褂子。” 苏云烟拿帕子捂了嘴笑:“留着给你自己做褂子吧!” 那藏青的颜色,哪个小姑娘会穿? 被嫌弃了,路至铮撇撇嘴,将布搁下,嘟嚷了句,“给我做就给我做呗!” 至于要谁给他做,却无法追究了。 苏云烟攒了攒唇角,垂眸掩下一抹遗憾。 她倒是想给他做,只是现在不合适。婚约之事一日没有个明确说法,就一日不得轻举妄动。 敲定了布料事宜,苏云烟便准备回府了。 路至铮看她连辆马车都没有,实在是不忍心看小姑娘走回去,所以雇了辆马车亲自将人送回府。 马车在门口也未曾停留多久,路至铮就闲适的坐在马车前,看着人安稳的进了府,这才调头离去。 他未曾遮遮掩掩,自然是被宰相府的下人们看到了,巧的是有个下人与苏云芷的丫鬟有一腿,于是去说了一嘴。 到了晚上,苏云芷便从丫鬟嘴里听见了此事。 “我这个妹妹,还真是长了本事,去太子跟前出了风头不够,还要去勾姐夫!”苏云芷气得脸都红了。 丫鬟大气也不敢出的站在一旁,有些话她自然不敢说。 大小姐与将军府公子还未成亲,自然三小姐就没有姐夫。且分明是大小姐先去勾搭太子,眼看与将军府的那门亲事是要不成了,如今看着三小姐与将军府公子亲厚,大小姐却突然护起来了。 主子的事情,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苏云芷兀自发了一通脾气,只觉得还不解气,气冲冲的往外走去。 此时晨辉院的那位刚刚用了晚饭,喝着杯茶慢慢消食,贴身嬷嬷走进来,恭敬的汇报三小姐的行程。 最后道:“那些衣裳头面一个未留全被当了。” 那衣裳头面可是夫人赐予三小姐,却这般不领情,真是白眼狼。 相夫人脸色沉了沉,冷哼一声:“她倒是很有主意。” 看样子相夫人也并未很生气,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般。 嬷嬷低头不再说此事,只说起另外一桩来:“三小姐还遇到了将军府公子,两人一道去了布庄采买,最后将军府公子送了三小姐回府。” “我道她出去做什么?原来不单单是卖个衣裳头面。”相夫人的神情越发冷了,此时才看得出是真生了气,“通知门房,往后有折枝院的帖子都压下。不安分的姑娘,就只配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 这下,就算三小姐在宫宴上大放异彩,以后没机会出府,那也结交不到什么贵人了。 后宅院里头的门道,嬷嬷是门儿清,当即便去执行了。 出去时遇上气冲冲而来的大小姐,嬷嬷赶忙行了一礼,心里猜测大小姐此番来大抵也是为此。 对这一切,苏云烟还浑然不知。 今日出去一趟,采购了不少的布匹回来,主仆两个索性闲暇着,便想着自己裁剪衣裳穿。 紫苏是个心灵手巧的,做衣裳不在话下,苏云烟只能帮着递递剪刀、整理布料打下手。 倒也清闲。 “这匹布是真不错,若是买可得花不少银子呢!” 紫苏裁下一块,忍不住还欣赏了一回。 要说路公子倒也大方,给的都是好料子,比府里拿来的那些可要强多了。 苏云烟笑了笑:“他指望着我的主意赚钱,自然就得大方些。” “可是小姐,那些绸缎虽贵,却也不好卖呀!”提到这个,紫苏就更疑惑了。 “你不懂。”苏云烟将裁剪下来的布整理好,细细的抚摸着,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等来年开春,你就知道了。” 她不是个会做生意的人,但有些事情她却知道。 京城的绸缎,开春之后价格会翻倍,且还供不应求! 路至铮今儿花了不少银钱,回了府里再想起来,难免还是觉得有点肉疼,兀自悼念了一番花掉的银两,才去将老太君的药熬好了端过去。 老太君喝了药,问起他来:“今儿回得这般迟?” “在路上遇见了个姑娘,便帮扶了一把。”帮着她收了那许多布料,也算是日行一善吧! 老太君混浊的眼镜亮了亮:“什么样的姑娘?可带回来了?” “祖母也认识,她说在法华寺还遇到了您,与您一道回来的。” “哦!那位姑娘啊!”老太君了然,“是个好姑娘,下次你带回来瞧瞧。” “祖母!她可是苏云芷的妹妹!” 虽然路至铮不怎么喜欢苏云芷,但那婚约他还是记着,越界的事情万万是不能干。 老太君却是冷冷的哼了声,瞪他一眼:“你倒是个木头!” 见祖母精神还不错,路至铮陪着说了会话便离开了。 晚上躺在床上,一闭眼竟然全是小姑娘那双灵动的眸子,还有她委屈时的神情,一张张脸在他脑海里闪过,每一张都是她,好像熟悉至极。 以前是在哪里见过呢? 还是最近见到她的次数太多了? 若那婚约…… 梦里一片大红,到处都贴着喜气洋洋的喜字,将军府铺十里红妆从宰相府迎了新妇进门。 三拜九叩拜堂完成,突然有人起哄要看看新娘子。 路至铮看了眼安静站在一旁,手里紧张搅着红绸的小姑娘,轰走了起哄的人。 心想他的新娘子,怎么能随意给旁人看呢? ------------ 第十八章 抄写经书 推搡之间,又一阵风吹来,盖头被掀开。 路至铮忙回头去压盖头,然惊鸿一瞥间,却是一张乖巧的脸。 苏云烟? “哎!” 路至铮惊叫一声,猛然惊醒,抬手揉了揉额头,才发现脸上热得厉害,他赶紧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一些。 不就是做了个成亲梦,不就是新娘…… 这也太荒唐了! 一大早,晨辉院的丫鬟就送来了经书,只道:“夫人昨日有些身体不适,三小姐又是个孝顺的,便每日去佛堂抄写经书,替夫人祈福吧!等夫人身子好了,自然感念三小姐一片孝心。” “我知道了。”苏云烟让紫苏接过经书,关心道:“母亲可有看过大夫?已开了药吗?” 丫鬟冷笑一声:“三小姐只管抄写经书就是了,旁得不要多问。” 显然,相夫人这“病”也随心所欲得很。 看着晨辉院的丫鬟得意离开,紫苏忍不住抱怨:“这分明就是在为难小姐,经书这般厚,可要抄到什么时候去。” 抄就抄吧,却也没个期限,若是夫人那“病”一日不好,小姐岂不是要一辈子蹉跎在佛堂了?那与出家的姑子又有什么区别? “为母亲祈福,乃是做儿女的分内之事,又怎可抱怨?”苏云烟浅浅的笑了笑,“好了,叫人多准备写笔墨纸。这些日子想来都要抄经书了,你着人去布庄说一声缘由,这段时间我就不过去了。” 紫苏点头,还是觉得愤愤不平,“小姐好不容易有点事做,这会儿又要耽搁了。” 苏云烟敲了她一下,只叫她赶紧把嘴巴闭上,“我可没什么耽搁的。” 有些话不能随心说,便是在折枝院中,亦要谨言慎行,以防隔墙有耳。 再者那采买布料的事情她也帮不上忙,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其余的只管布庄的人去做就是,她半点也耽搁不了。 这时节冷得很,佛堂没有燃炭火,冷得刺骨。 紫苏抱了被子给苏云烟裹着,才去寻了个小盆子,要了点炭火过来,主仆两个待在佛堂里面才能好受些。 苏云烟将手搓暖和了才抄写一会儿,手冷了便烤烤炭火,倒也没有着急。 这般抄写了两天,经文已经堆了一些了。 “将这些送去父亲那里,这些送去祖母院子。”苏云烟分出两堆来,“不要多话,只说都是尽尽孝心。” 她被拘在佛堂抄写经书的事情,父亲和祖母未必不知道,可这两天都没个人过问一二,想来也是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她既受了苦楚,自然要摊开去叫他们知道。 只怎么摊开,也得有法子。 一味的去诉苦,只会叫人厌烦。是以这般先示好再示弱,才能引起心疼,到时候抄写经书的困境便可解。 趁着紫苏去送经文了,苏云烟才捧起剩下的那一摞,起身往晨辉院去。 过了年之后,天气逐渐转暖,雪也化了些。但雪要化不化的时节,路上却是雪水参杂的更加难走。府中下人惫懒,晨辉院前的雪水也没清理干净,青石板上都是踩的黄泥脚印子,还有些未化完的冰块。 苏云烟就站在那里,已经觉得脚底下如彻骨寒凉,要跪下是万万不可了。 “女儿抄写了经书,特来奉与母亲,企盼母亲早日康复!” 里面没有动静,她又大声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说到第五遍,才有一个丫鬟掀帘子出来了。 丫鬟走到她跟前,将抄写的经文一把夺过来,冷声道:“三小姐再等一等,待夫人看过之后再说。” 外面天寒地冻的,无非就是要多磋磨人会儿。 苏云烟也无异议,就站在原地点了点头。 丫鬟回了院子,久久不见出来,苏云烟倒是先遇见了下朝回府的宰相父子两个。 “你怎么在这儿?”苏宰相诧异。 看她这副模样,似乎已站了许久。这般天气便是个男人在外头也久站不住,她一个弱女子倒是毫无怨言,端端正正的站着,看得人怪心疼。 苏云柏解下斗篷给她披上,“若没什么事情便回去吧。” 母亲不乐意见着她,便没必要去触这眉头。 苏云烟冲他笑了笑:“方才丫鬟拿了我抄写的经文进去给母亲看,想是这会儿还没看完,等母亲看完了我再回佛堂继续抄写。” 苏云柏的神情有些奇怪,最终也只叹息一声。 苏宰相摆摆手,“回去吧,以后也别抄什么佛经了。” “这……”苏云烟有些惶恐的抬头,“母亲身体欠安,抄写经书乃是为母亲祈福,若无故中断则是孝心不诚,佛祖恐怕要怪罪于母亲了。” “哼,她哪里有什么病。”苏宰相冷哼着嘟嚷了句,却没过多解释,只道:“方才去你祖母那里,也见着了你送去的经文,你祖母大为感动,要招你说说话,你且先去世安院请安。” “是。”苏云烟乖巧应了,又转身冲晨辉院内行了一礼才离开。 不管里面的人看不看的见,她总归是礼数到了。 看着女儿离开,苏宰相才收回目光,眸中神色越发深沉,似在计划着什么。 院子外的情况丫鬟早已窥探到,急忙回去报给相夫人。 听闻老夫人给苏云烟解了围,相夫人冷笑一声:“她倒是走运,竟能叫那位护着,待会儿去兰儿那里打听一下,看是什么情况。” 苏宰相是个孝子,老夫人在府中说的话就很管用,她还忤逆不得,今日便只能先放过那煞星了。 世安院里还烧着炭火,一屋子暖烘烘的。老夫人坐在榻上翻看着佛经,眼里尽是满意。 “这字写得不错,打小我就看她是个聪慧的孩子。” “祖母喜欢佛经,我待会儿也抄。”苏云兰不乐意的挨过去,撅着嘴睨了眼榻上的经文。 老夫人宠溺的瞪了她一眼,“你倒是惯会说乖巧话。” 祖孙两正打闹着,便有丫鬟进来报说三小姐到了。 “快让她进来。”老夫人赶紧吩咐,“这天寒地冻的,外面站着要冻成冰钩子了。” ------------ 第十九章故意刁难 屋里头要暖和许多,乍然到这般暖地方,苏云烟忍不住打了个摆子,稍后意识到不妥,忐忑的笑了笑。 这孩子是个好的,就是整日被关在院子里,养得性子胆小了些。 老夫人在心里暗叹,抬眸笑着招呼道:“快进来,可别冻坏了。” 苏云烟走近,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在软榻前站着,扫了一眼软榻上凌乱的经文,抿唇笑了笑。 “你抄的经文我都看了。”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你这般孝心,实在难得。” “不过是略进孝心,实在不敢居功。” “倒是个谦虚的孩子。” 苏云兰忽然将经文往桌子上一拍,不满道:“哼,她最是会装模作样了,说不定心里早就乐得飞起来了!” “你这孩子,尽是胡闹!”老夫人责怪的瞪了她一眼,叫她安静些,却并未说任何安慰苏云烟的话。 亲疏分明。 苏云烟无意与之计较,只道:“能得祖母夸奖,我心里自然是乐得飞起了。” 得了夸奖当然要乐,这又何必遮遮掩掩? 她这样坦然说出来,老夫人听了越发高兴,开怀笑道:“你是个乖巧的。” 又看向苏云兰,佯装严肃道:“你是个皮性子,最是沉不住气,合该叫你也去抄抄经书,压压性子。” 苏云兰连忙挨上去撒娇:“那我可抄不了。” 这大冷天的抄写经书,谁都知晓是故意折腾人呢,她才不受那罪。 但这回老夫人却没顺着她,只道:“每日陪着你三妹妹抄两页,你们姐妹也亲近亲近,省得日后生疏了。”说完又转头看向苏云烟,“我这院子也有个小佛堂,比不得府中那个宽敞,不过要暖和些,往后就来世安院抄写经书。” “多谢祖母怜爱。”苏云烟高兴的接受了,姿态虽还规矩,眉眼间的喜色却也难掩。 到底还是个孩子,情绪未能隐藏得很好。不过她并未因与姐妹不同的待遇而不满,这份胸襟很令人刮目相看。 这时,小丫鬟走进来问:“老夫人,可要现下就摆饭?”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分了。 苏云烟忙道:“孙女还要回去继续抄写经书,就不在此处叨扰了。” “去吧去吧。”老夫人顺势摆手,连客气留饭都不曾。 早就料到如此,只是被这般对待着,想想还是有些心酸。 分明流着同一血脉,就只有她被算计上了一个煞星命格,爹不疼娘不爱,亲戚算都避之不及。 就算是老夫人看似明事理的善意,也不过是权衡利弊之下的利用。 这一家子,皆是冷血冷情之人。 这样也好,她未曾在此得到过什么温暖,往后抛弃这些时才会更加的干脆。 “祖母,你为何要我去陪她抄经书啊?”人一走,苏云兰便闹腾开了。 老夫人被磨得没法子,哄她道:“明日我叫人多烧些炭,将佛堂弄得暖和的,你且只去陪着坐个把时辰就是。” 苏云兰却不依:“我想陪着祖母说话儿嘛!” “多去陪陪你三妹妹,我瞧着她往后不是个简单的,你们姐妹两感情好了,她也能帮衬着你些。” 要不说还是老夫人看得长远,那双眼睛利着呢! 到底是一手带大的孙女,老夫人总归是要疼着些,多为她打算几分。 从屋子里出来,迎面一阵寒风吹来,苏云烟深深吸了口气,那冷气蹿进喉间,一路直刺得心肝儿疼。 “小姐!”紫苏从老远跑来,到了近前便帮她拢着斗篷,“还好奴婢已备了饭菜,若不然今儿便要饿肚子了。” 都到饭点了,没想到老夫人连顿饭都不留,真真是让人寒心。 斗篷上的毛领很暖和,苏云烟蹭了蹭,看到紫苏的脸,又觉得心里熨帖。 不管宰相府的人对她如何,她总归也还是有人在关心着,这也就够了。 “走吧,回去吃饭。”苏云烟笑了笑,“明日来世安院的佛堂抄经书,就暖和些了。” 因为有苏云兰陪着,世安院的佛堂里确实暖和许多。但苏云兰没个定性,坐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撂挑子不干了,下人也懒得再进来加炭火,佛堂又渐渐冷起来。 苏云烟估摸着炭火烧得没了,便拿了抄写的经文离开,将经文奉去晨辉院聊表孝心。 有时候会遇到苏宰相,他便会如慈父一般叮嘱几句,但多数时候也是遇不到的。 紫苏却很高兴:“老爷也疼小姐呢!” 苏云烟只笑笑不说话,父亲若真的疼她,早该不叫她抄这经书了。 抄写经书是个枯燥的活儿,苏云烟倒是有那耐心,苏云兰却是受不了,才抄了几天就不想动了,一进佛堂便瘫在蒲团上装死。 苏云烟不管她,继续抄写。 “哎!”苏云兰瘫了会儿,忽然凑了过去,“大姐姐昨日来找了我,还问了你的去处,想来她是先去府里那大佛堂找你,结果扑了个空!” 她捂着嘴笑,乐得不行。 苏云烟停下笔,略微偏了偏头:“她找我有什么事?” “这可没说,想来是许久未见,想找你说说话儿吧!”苏云兰说着,暼了一眼桌上已经抄写好的经书,一抹坏意从眼底划过,“你抄了这么多了啊……” 她伸手去拿,衣袖带翻了桌子上的茶杯,“哐当”一声,茶杯里的茶水全数倾倒,将桌面上的纸张都湿透。 “啊!” 苏云兰惊叫一声,手忙脚乱的去抢救。 然那些纸张浸了水便越发脆弱,她下手也没个轻重,拉扯间纸张洒落一地不说,不少还扯碎了。 “这……”苏云兰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低着头却是在偷笑。 苏云烟淡然的扫了一眼,只拿帕子将经书好好的擦拭干净,抄写的那些经文连一眼都不去看。 “我本是想帮你,都是我笨手笨脚,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还是三妹妹慢慢抄写吧!” 苏云兰找了借口溜之大吉,转身之际脸上的笑容都掩盖不住了。 她得赶紧去告诉大姐姐! ------------ 第二十章 去湖心亭 整理好了经书,苏云烟才去将散落的宣纸捡起来,无论好的坏的都整理了叠起来,最后将最不成样的几张放在最上面。 “小姐,这……”紫苏心疼的抚平纸张,就快要哭了,“二小姐也太过分了!” 她也不傻,自然看得出来二小姐都是故意为之。然而小姐并未有责怪,就那么轻飘飘的放过了。 只想着,紫苏都替自家小姐委屈。 苏云烟叫她别碰了,坏了湿了便就这么放着。 时辰还早,但她也不打算再抄写了,便在一旁翻看经书。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她才合上经书,带着那堆破败的宣纸就准备离开。 紫苏很是为难,“小姐,要不然就不要了吧……” 都破成这样了,实在是再不能看。 为表诚心,这些东西苏云烟都是亲自抱着,她垂眸看了看,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是好是坏,都是孝心。” 就如做爹娘的对子女,是好是坏也都是爹娘,子女是万万反驳不得,若不然便会被指责。 今日来得稍微早了些,苏云烟也没急着凑过去,只在一旁的小道上先隐藏了身形,观察着另一边的动静。 当看到一抹藏蓝色衣摆,她才坦然往晨辉院走去。 她的速度不快不慢,正好在晨辉院前面遇上来人,行礼乖巧打招呼:“爹爹。” “嗯。”苏宰相点头,扫了一眼她怀里的经文,顿时皱眉,“怎么今儿的经文是这般模样?” 苏云烟慌乱的遮了遮,选了一些相对完好的纸张盖上来,忐忑道:“今日二姐姐玩闹不慎打翻了茶盏,湿了些经文。其实也都不打紧,还有好些能用。” “佛堂神圣之地,她倒是能打闹,真是被惯得没边了!”苏宰相冷哼一声,将经文都抢了过去,“你母亲的病也快好了,明天再抄一天往后就不用了!” “是。”苏云烟应了,高兴道:“母亲安康,便是女儿之福。” “你最是懂事。”苏宰相满意的夸了句,才抬步往里走。 目送着他进了院子,苏云烟才收回目光,眸中神色淡淡,隐隐含着几分讥讽。 若真是心疼女儿,早就该不要她抄写经书了,而如今便是开恩,偏偏还要延长一天时间。可见明日府中定有什么事,不想让她出现来搅局。 能有什么事呢? 自然是宰相府未促成的那桩姻缘,如今却是又要故技重施了。 只不过这雪水已经化了个干净,梅园也再没有景可赏,若要制造些什么惊艳,必然要景色衬托才行。 “湖边的柳树是否都开始抽新芽了?” “听人说是了,今年新芽生得不错,嫩绿的也讨喜。” “明日我们还是去大佛堂抄写经书吧!”苏云烟笑了笑,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紫苏有点疑惑,转念一想觉得小姐是怕二小姐又捣乱毁了心血,所以才又改去大佛堂受苦了。 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紫苏只能越发心疼几分。 去大佛堂,必然会经过后花园的那片湖。主仆两个走在路上,远远的便瞧见有下人在打扫布置湖心亭子。 湖心小岛上还有一些雪未化,湖边柳树却已经抽了新芽,嫩绿和雪白也相映成景,别有一番风味。 若是再有佳人在湖心亭弹琴或者起舞,那就更是美妙了。 望着那处亭子,苏云烟的眼神冷了冷,唇边的冷笑稍纵即逝,随即收回目光,继续往大佛堂去了。 到了佛堂,苏云烟照例先看了几页佛经,才开始磨墨抄写。 虽是已经开春,里面还是有些冷。紫苏先烧了壶热水灌进暖婆子让苏云烟拿着,才出去做炭准备生火。 过了许久紫苏才端了个炭盆回来,将炭盆放到案桌边,兴致勃勃道:“奴婢方才出去听闻了个消息,小姐猜是什么?” “嗯?”苏云烟抬了抬一边的眼皮。 紫苏继续道:“今儿一早老爷去世安院给老夫人请安,顺道训斥了二小姐,下了令让二小姐抄一日佛经呢!” 叫她昨儿使坏打湿了小姐的经文,今儿这可就来报应了吧? 苏云烟倒是并不意外,只是道:“好了,我们抄我们的,无需理会旁人。” 她既已脱胎换骨,自然不会再同从前一样,受了委屈便只傻兮兮的承受着了。 只有会告状的孩子,才能捞到点好处。 苏云烟低头专心抄写着,速度比往日都快了些,“你去外面探一探,看大姐姐什么时候会去湖心亭。” “大小姐为何要去湖心亭?” “你只探看便是了,多的勿要问,仔细别暴露了行踪。” 紫苏点头,她虽然心眼实了些,但做事还算靠谱。 临近午时,紫苏便回来了:“奴婢见着大小姐已经往湖心亭去了,后面的丫鬟抱着琴,想来是要弹琴。” “呵!” 苏云烟冷笑,就她那琴技,竟然还想献丑呢? 真是不自量力! 抄完最后一页经书,苏云烟搁下笔,低头整理抄好的经文。 “拿上东西,我们也去看看。” 她今日穿了一身嫩黄的衫裙,梳了一个温柔的发髻,用了浅色的绢花点缀,再戴上一支样式简洁的小步摇。 这般打扮既不会太素静,也不会显得很张扬。 抱着抄写的经文来到湖边,苏云烟看了一眼,选了一处柳树下站着,目光淡淡的落到湖心亭。 与岸边的安静不同,湖心亭有不少的下人来来往往,正按照苏云芷的吩咐布置着。 忙乱了一阵,一切都准备好了,苏云芷才满意的坐下来。 丫鬟奉了琴来,苏云芷试了试音,觉得还行,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去探探看大哥他们都走到哪里了?” “小姐别急,大公子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把帘子放下来。” 苏云芷看了眼,指了指亭子周围的轻纱。 所谓朦胧之间的琴音才更能勾人,她既要如此出场,必然要先吊足了胃口才行。 ------------ 第二十一章 湖边之景 “前面有一处湖心亭,此时湖心积雪未融,柳芽却已至,景色别有一番风味。” 苏云柏走在前面引路,顺便介绍着周围的景色。 众人心照不宣,要说一个宰相府便是再富贵,又能修得如何美景,惹得贵人们一回两回的来游玩? 不过是人比景美,赏人不赏景罢了。 “哎?” 转过一处拱门,才算是进了后花园,举目便可看到那湖心亭的影子。亭子里亦有袅袅琴声飘出,缠缠绵绵、轻柔婉转。 然比那琴音更吸引人的,却是湖边柳树下站着的那抹身影。 陈元平这一叫,顿时引得众人好奇。 “元平兄见到了什么?” “指给我也看看!” “去、去!”陈元平没好气的驱赶他们,“你们这一闹,什么美感都无了,最是煞风景!” 他们逛的这是宰相府,又不是花楼子,这群人做出这般猥琐姿态来,叫主人家如何想? 况且太子还在这儿呢,能不能都收敛些! 插科打诨间,倒是没人注意到,太子的目光落到湖边柳树下,留念了些时候才收回来。 他笑了笑:“既然湖心亭已经被人捷足先登,那我们便去湖边走走。” 这借口…… 苏云柏努力圆场:“家里妹妹们喜欢去亭子里玩耍,都是自家人,倒也不碍事。且湖边风大,若叫渊兄着了风寒倒不好了。” 他已经暗示得够明显了。 家里统共也就那几个妹妹,一个已经在湖边站着了,其他的也不曾出门,那么在亭子里的是谁,想来也能猜得到。 宰相府的想法其实也早已与太子暗示过,太子若还要宰相府的助力,便该接了这番撮合才是。 太子确实心知肚明,“既如此,那便前去打扰了。” 终于是没有办砸事。 苏云柏在心里松了口气,抬手示意往另一边走。 太子扫了他一眼,抬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湖心亭固然是好景色,可这湖边之景也不能错过,云柏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太子擒着一抹笑意,似乎话中有话。 事情有点偏离计划,苏云柏心里有些不悦,但却不好表达出来。 宰相府三个嫡女,太子还想独占两个不成?说起来都觉得荒唐! 苏云烟也没站多久,听见了些许动静后,便动身沿着小道往前走,与那伙人正是相反的方向。 太子远远的只看得见一抹倩影,顿时感觉一阵失望。 这是在人家府上,若要开口喊人留下却会失了风度了,便也只能作罢。 见着这般,苏云柏心道幸好。 正要招呼下人撑船来,却听陈元平扯着嗓子喊道:“三小姐留步!” 这一声可是用了劲儿,老远都能听见。 苏云柏顿时叫糟,陈元平一开嗓,那决计是没有好事儿! 果然,见苏云烟的身影似乎停下来了,陈元平屁颠儿的跑上前去。为防他这浪荡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苏云柏也赶忙跟了过去。 主人家都动了,其余人也不好干站着,索性一起过去。 就一愣神的功夫,苏云烟转过身来,便见一群男子在背后站着,不由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苏云柏沉声问。 苏云烟后退一步与这些人保持距离,又规矩的行了礼,才抬头看向大哥,“大哥哥。” 她声音软糯柔和,苏云柏也被叫的没了火气,只轻叹道:“没事就先回去吧,别在外面乱走了。” 苏云烟点头:“我正准备去晨辉院。” 她也没有过多辩解,连一句喊冤都不曾,寥寥几个字里却全是委屈。 晨辉院里那位对她的态度如何,上回众人可都见识过了,纵然是那般对待,她却依旧不怨不恨,用最轻柔的语气说着去探望。 这样好性子又长得美的姑娘,真是太适合放在后院了。 “三小姐这是写的什么?”太子忽然问起。 “哦!”苏云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眼中有些心虚,慌乱的收了收手,“就是抄的佛经,不过平日抄着玩儿……” 谁会吃饱了没事干抄佛经玩儿?这一听便是借口。 且宅院里常用惩罚人的伎俩便是叫人抄佛经,再结合她之前说的,不难猜出罚她抄写佛经的就是晨辉院那位。 太子走近,拿过几页细细看了看,赞道:“三妹妹不光琴弹得好,也写得一手好字,实在是难得。” 她不是什么绣花枕头,也不是不懂风情的木讷美人,这便越发令人感兴趣了。 太子的突然靠近让苏云烟心里觉得不适,忙垂眸掩盖几欲喷发的那股恨意,低头念了几句佛经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不能慌了阵脚。 这一世她既有了防备,就定然不会再叫这人得逞。 苏云烟垂眸轻轻道:“殿下谬赞了,臣女写字还可,琴技却是入不得眼。” 什么“三妹妹”,她可不敢当这人的妹妹,只少套些近乎! 感受到她的抗拒,太子眼里闪过一抹兴味,轻轻将宣纸放下,手按在上面拍了拍。 “你倒是个沉静性子,整日里闷在府中抄佛经也无半句怨言。不过闷久了恐生急病,改日东江湖开湖了,不如去游玩一番如何?” “抄写佛经乃是为家中长辈祈福,臣女自然诚心诚意,至于游湖……”苏云烟抬眸犹豫的看向苏云柏,“大哥哥也去吗?” 若太子只邀她,她自然是不会赴约。 太子一听便哈哈大笑了两声:“你倒是黏哥哥得很!云柏自然也要去,还有好些人呐,三妹妹实在无需担忧。” “大哥哥也去就好。”苏云烟放心的冲苏云柏笑了笑,仿佛一下找到了主心骨般。 看这般模样,她实在无意于太子,今日遇见还真就是个意外了。 苏云柏解了心下的怀疑,冲她点了点头:“到时候叫你一起去,还有你大姐姐和二姐姐也一道,你们姐妹总好做个伴儿。” “那便好了。” 她扬起笑容,若不是还抱着东西,她都想拍手了。 ------------ 第二十二章 请帖被扣 她一笑起来,周围的景都要失色,娇憨的模样看得旁人心情也都好了。 陈元平直感叹:“还是殿下说话管用,殿下可不知,那日宫宴三妹妹一曲惊鸿,不知多少人下了帖子邀她游玩,却都被拒了。” “陈公子可不要乱说,我从未收到什么请帖。”苏云烟不满的瞪了瞪眼。 面上多无辜,心里就有多紧张。 她知道请帖之事十有八九是有,陈元平的嘴虽贱了些,倒还不至于连这等事也说谎。 可请帖下了,她却未能看到一封,可见请帖是被门房拦下来了,且还自作主张的替她做了回应。 这般得罪人的回应,便是不想她好了。 做这种吩咐的不是母亲便是大姐姐…… 陈元平被她这么一瞪,眼里的嘲讽便僵住了,好半晌才尴尬的笑了笑:“我这也是听妹妹说的,她也是爱琴之人,想与三妹妹请教一二嘛!谁想到请帖送过来,却如石沉大海一般,难免令人着急,我今日便顺口一问。” 至于为何苏云烟会说没看到请帖,他也能猜到些。 他没有纠缠,苏云烟也松了口气,却道:“陈姐姐才是抚琴高手,该是我请教她才是。” “你就别谦虚了,宫宴上那一曲,可叫人好一阵回味啊!” “呵呵。”苏云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实不相瞒,我只会那一首曲子。” 不过是因为弹得多了,熟能生巧罢了。若真来个琴技大能,便能听出她琴音中的不对劲。 此话一出,众人大为诧异。 谁也没想到,她会当众揭自己的短。 太子却看着她,心内越是欣赏。 “音律想通,会弹一曲,往后便可学习更多。三妹妹有如此天赋,才是最难能可贵。” 她是聪明的。 在此时揭短,总比在以后的宴会上被推出来弹琴时露馅的好。转念一想,只会一曲的人能将琴弹到那般地步,若多给她点时间学别的曲,定然也会如此。 是以,有时候不会,比会更引人遐想。 “殿下说笑了。”苏云烟笑了笑,看了一眼湖心亭的方向,“时辰不早了,臣女还要去晨辉院,便不打扰大哥哥和殿下游玩了。” 今日苏云柏邀请太子来府中目的,便是为苏云芷制造机会,如今苏云芷已经被晾在湖心亭好些时候了,也晾够了。 有些事情要适可而止,苏云烟清楚得很。 她可以分去一些太子的青睐,却不能破坏宰相府今日的计划,所以她这时候便要退场。 纵然是如此,太子再见到苏云芷后,也不会有预料的那般好感和惊艳了。 因为珠玉在前,谁还会去惦记一块石头呢? 苏云芷已经在湖心亭摆好了架势,琴音一出,果然吸引了太子一行人。但谁知道太子走到半途,却突然拐了个弯,在湖边停下了,久久没有要来湖心亭的意思。 一曲已经弹完,却还没见人影,苏云芷心里已是生了几分烦躁。 “去看看怎么回事?” 丫鬟撩开轻纱眺望岸边,一会儿之后才回来道:“他们遇上了三小姐,此时正在说话。” “那个贱人!” 又来坏她好事! 苏云芷一掌拍到琴弦上,琴弦冷硬,割得她掌心出了红痕。 她吃痛的抬手,狠狠瞪了琴一眼:“混账东西,连你也欺负我!” “小姐,不如我们也过去吧?万一三小姐把太子殿下哄走了,咱们今儿又要白费一场了。”丫鬟小心的提醒。 年前那一次在梅林,本来她们也是准备得好好的。谁知道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最后还是府中小厮带来了消息,说是太子殿下已经回去了。 为何会突然回去? 这一打听,才知是被三小姐败坏了兴致。 那时候天寒地冻的,还累得小姐在雪地里冻了好些时候,可算是受罪得很。 如今又是这般,可别重蹈覆辙了才好。 苏云芷听着便想到了上一次,眼神里恨意涌现,表情几乎扭曲,“那个贱人,真是惯会用这般伎俩!” 可她也不能此时出去,会显得太迫不及待,便要掉价了。 “去盯着些!” 烦心时便是看谁都不顺眼,苏云芷的脸色已然是阴沉了。 丫鬟不敢再触霉头,赶忙去亭子外盯着。 等了许久,就在苏云芷耐心将尽时,丫鬟忽然欣喜道:“来了,来了!” 来了? 苏云芷忙整理了下衣裳,在琴前坐下,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重新进入状态,抬手去抚琴。 琴音重新响起,飘散四方。 陈元平听得咂吧了两下嘴:“我怎么听着,这琴音里头有些怨气呢!” “不会说话就闭嘴。”苏云柏忍无可忍,狠狠瞪了他一眼。 若早知道这小子这么能拆台,今日便不该请他来凑数。 他倒是忘了,宰相府现在算计的是太子妃之位,而陈家也有意这个位置。在好友和妹妹之间,陈元平自然要帮衬着些自家姐妹。 湖很小,渡船撑了几杆子就到了。 湖中心有个很小的岛屿,上有一座亭子,周围种了花草树木,是个抚琴的好景。 然而也就仅于此了,一眼就能看完的景,看过之后便是了无生趣。 苏云柏想来也知道,引着太子往亭子里走,“臣备了酒菜,今日难得有这般兴致,可在此小酌一杯。” 掀开帘子,里面的琴音骤停。 苏云芷回过头来,惊讶的看着他们,愣了一下才忙上前来冲太子行礼,“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她的礼来得隆重,却太刻意了些。 想起方才苏云烟那规矩的一礼,便让人觉得松快,也不会扰了游玩的兴致。 太子看了眼苏云芷,知晓宰相府在打什么主意,纵然心里不喜,此时却还是要顺水推舟的给几分面子。 于是上前扶了苏云芷起身,笑道:“不知苏大小姐在这里,是我们叨扰了。” 陈元平撇撇嘴:“我看这里也没甚意思,还不如去外头听曲儿喝酒去。” 这话听着,好像堂堂宰相府大小姐还不如外头的歌舞姬似的? ------------ 第二十三章 请示爹爹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苏云柏沉声道:“你爱去那等风月场所便罢了,如今既然在此,便勿要将那一套带了来,没得辱没了斯文!” 见他是真的生气。 陈元平不敢再触霉头,忙举手求饶:“好好好,我不说就是。” 不过苏大小姐与太子的这一场相遇,也实在没起到什么作用。 有宫宴上那次丑闻在前,谁还能信苏大小姐是个才女?自然由她出手的琴棋书画都要被打一个折扣了。 太子也是兴致缺缺,不过是还照拂着宰相府几分面子,“今日时辰也不早,都别站着在此吹风了。等改日天气转暖一些,东江湖畔柳绿花红之时,再一道去游船赏景,那才是真情趣!” 这也是变相的邀约了。 苏云芷眼里顿时盈满笑意,娇羞的垂眸:“多谢殿下垂爱。” 太子略微点头,未再说其他。 苏云柏看了妹妹一眼,冲太子抱歉道:“今日是臣招呼不周,扰了殿下兴致了。” “倒也没有。”太子摆摆手,往亭子外走。 虽然湖心亭里的这个他不大喜欢,但湖边那个却是令他欢喜,今日这一趟便不算白来了。 太子没有留下用晚饭便走了,态度也不是很明确,令苏云柏有几分担忧。 大妹妹的事情,看来要与父亲好生商量一番,重新制定计划了。 好在太子明了宰相的暗示,虽暂时没对苏云芷一见倾心,却也没有立刻拒绝,想来总是有机会了。 苏云烟照例将抄写的佛经都送去晨辉院,又被磋磨着在外头站了会儿,才被放走。 她也没有回折枝院,而是往大门口去了。 找到门房处,只有两个当差的小厮在闲聊,见着她进来还诧异了一会儿。 苏云烟扫了一眼旁边案桌上堆积的帖子,淡然收回目光,笑了笑问:“这几日可有我的帖子?” 两个小厮抬头见是她,态度也散漫下来了,摆摆手道:“没有,没有。” “噢。”苏云烟点头,泰然走去案桌边,随意拿了本帖子翻看,“辛苦两位了。” 翻看了几本,都是递给她的帖子,有约她出去玩儿的,也有家中有喜事请她去赴宴的。 只是这些都已经错过了,帖子全被摞在这里落灰,她到今日才看到。 被揭穿了,两个小厮却也并未有多慌乱,坦然道:“三小姐前些时候忙着,奴才便没有把帖子送去叨扰。” “不及二位忙碌,整理这些帖子想来也费了不少功夫。”苏云烟软软的道。 她的话里甚至听不出一丝丝的生气,唇角还挂着浅淡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温柔极了。 两个小厮彻底松了口气,站在一边。 想来三小姐也是知道整治不了他们,所以才会这般好性子。 不过今日三小姐来门房的事,还是得跟晨辉院去说一声才好。 苏云烟不声不响的翻看些那些帖子,很快案桌上的一摞便被看完了,她翻了下其他两摞,发现不是她的,于是转头问:“可还有其他帖子?” “那边角落还有一些。”一个小厮抬手指着。 苏云烟循着方向看去,不由皱了皱眉,轻叹一声走过去,继续翻看起来。 角落里这一摞帖子的时间更早,不过却没几个重要的,只有将军府布庄掌柜的递了两个帖子来报,说是丝绸已经全部安置在仓库了。 她将布庄掌柜的几个帖子捡了出来,让紫苏收着。转身又去案桌上挑拣了几个帖子,冲那两个门房小厮扬了扬示意。 “这几个帖子我便拿走了,其余的你们随意处理吧。” 门房小厮自然说好,也懒得去问她拿了那些帖子做什么。 索性那帖子里邀约的时间都已经过了,她就算想补救也不能了。 紫苏也觉得疑惑:“小姐,这邀约时间都过了许久,咱们还要去登门拜访吗?” “当然不用了。”苏云烟摇头。 让紫苏去打听着太子一行人走了,又探到苏宰相已经回府,她这才拿了帖子往主院去。 主院她自然进不去,刚到门口就被拦住了,侍卫还算客气,只告诉她苏宰相正忙,没空见她。 苏云烟便抱着帖子站在一旁,友好的冲侍卫们笑了笑:“我便在这里等着,劳烦侍卫大哥待会儿进去通报一声,让爹爹知道我来了就行。” 她这般客气,倒是弄得侍卫不好意思了,松软了态度道:“你且等着,属下先去通报。” 没一会儿,侍卫便出来了,态度更是好上几分:“相爷请三小姐去书房说话,请三小姐跟属下来。” “有劳。”苏云烟礼貌的点头,让紫苏留在原地,才跟着侍卫去了里面。 书房里,父子两个已经交谈完了,似乎是没个满意的结果,气氛有些压抑。 苏云烟也能猜得到是为何,便也不问,只向父兄行了个礼。 “你今日的佛经抄写完了。”苏宰相沉声问。 苏云烟点头:“已经送去晨辉院了,今日女儿去了大佛堂抄写,因清净了许多,所以抄得快。” 寥寥几句,既说了苏云兰平日吵闹影响到她了,又解释了为何今日会那般早就从佛堂出来。 一切都只是巧合,她并不知道宰相府的计划,也无心去破坏,甚至最后她还帮着补救了一把,推着太子去了湖心亭。 这些苏宰相都已经知道了,他也不过是试探着问一问,见实在没有可责备之处,只能作罢。 “你抱的什么?” “这是今儿从门房拿来的请帖。”苏云烟将东西放到案桌上,又说了下情况,“女儿也是今日才知晓,不知不觉错过了这般多的邀约,想来我这般怠慢,主人家要怪罪了。” 苏宰相翻看了几封,皱了皱眉头:“门房也太惫懒了些!” 什么人送来的请帖都敢拒了! 这几封请帖的主人家身份,在京城权贵圈中都有一定地位,如今却一下子得罪这许多!若是好的只会怪罪苏云烟,若是那脾气不好的必然要与宰相府结仇了! ------------ 第二十四章 以身相许抵债 苏云烟忐忑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小心的询问:“女儿想着,要不还是选些礼物送去,权当赔罪了,也不知可不可以?” 其实为何她未曾听见过这些消息,苏宰相早已听苏云柏提过一嘴了,门房那边无非是得了主子的吩咐,才敢如此行事。 “你无需操心这些。”苏宰相摆手,“我会吩咐人去安排。” 到底是牵扯着宰相府,这事他便不能坐视不理。他这三女儿清贫得很,指望她准备拜谢礼只能是给宰相府丢人,还不如他吩咐人去安排。 既然苏宰相都说要去安排了,苏云烟也不纠缠,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书房里恢复平静,苏宰相翻看了两下那些请帖,突然有些烦躁的将它们拂开。 “你娘做事也太没分寸了些!” 什么煞星命格既然已经被智空大师破解,便说明已无大碍,那好歹是亲骨肉,她怎么就忍心这么一直算计着! 不能言父母的不是,苏云柏只能站在一旁不吱声。 苏宰相兀自发泄了一下,叹气道:“那孩子受了苦了,往后多注意着些。太子那里,可有透露些什么?” “看太子的意思,似乎更中意三妹妹。”苏云柏皱了皱眉。 “她不行。”苏宰相连连摆手,“她这般软性儿,到了东宫只有被拿捏的份。芷儿那边竟是没一点成效?” 他精心培养的嫡长女,不能一点作用都没有。 苏云柏摇摇头:“太子知道我们的意图,想来权衡利弊之下会选择芷儿,只是三妹妹……她不适合东宫。” 现在不适合东宫,以后更不适合皇宫。 苏宰相显然也是这般想法,“有机会带她出去走动走动。” 本来这该是当家主母该做的,奈何相夫人不配合,便只能交给苏云柏这个做哥哥的了。 苏云柏点头:“过些时候东江湖游船,便带她去。” 开春之后,下了几场春雨,湖里的水涨起来了,游船便可以下水了。 门房送了帖子来折枝院,“三小姐,这是您的请帖。” 苏云烟接过帖子,看这门房小厮是个眼生的,心里了然。 定是爹爹吩咐换了一批人,往后娘亲要耍那些小把戏是不成了。 请帖有两封,一个是太子送来邀约游湖的,一个是布庄掌柜询问丝绸是否要开始售卖的。 游湖的日子定在三日后,还有时间准备,布庄那边却是要赶紧去一趟了。 兴许是被敲打过,晨辉院那边也再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倒是给了苏云烟好一番清净,尽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她正想着寻个什么借口出府,苏云柏便来了。 “如今开春,你自去置办几身新衣。过几日游湖你便跟在我身边,只别乱走。” 他送来了银两,作为置办新衣之用。 这些东西不交于府中下人来做,也是为了防止相夫人在中间阻拦,徒生事端。 这回苏云烟不用苦恼寻什么借口了,还能蹭了大哥的马车一道出门。 苏云柏将她放在布庄门口,只叮嘱她早些回府,勿要在外多逗留。 苏云烟都乖巧应下,目送他的马车离开,才转身进了布庄。 “大公子对小姐越发上心了呢!”紫苏欢快的道。 苏云烟淡淡的笑了笑:“他是长兄,本来也该护着些妹妹们。” 这般上心,不过是怕她出门来招惹出什么祸事,到时候还要宰相府处理罢了。 进了布庄,掌柜的一眼就看到了她,忙请她去了里面。 “这一开春,再过个把月就会有新的丝绸送来,去年的丝绸便不好卖了,现下已卖不出好价了。” 掌柜的都要愁死了! 丝绸每年都由江南供应,如今眼看开春桑树已发新芽,待几个月后新蚕养成,便会有大量的新丝绸运来。 每年丝绸时兴的花纹都不一样,到时他们这一批旧的便要压箱底,再卖不动了。 如今布庄已经是亏损状态,再这么亏下去,只早日关门大吉算了! 苏云烟摇摇头道:“再等一等,你且信我的。就算卖不出去了,我也会全买了。” “哎哟!”掌柜的只欲哭无泪,小姑娘看着娇娇软软的,没成想是这么个执拗性子,真真是不撞南墙不后悔,“您可别说这话了。” 见掌柜的始终不相信,苏云烟只能妥协了:“若不然你先拿出一部分来正常卖着,只如今卖了,以后便不要后悔。” “有您这话,我可就吩咐下去了。”掌柜的赶忙请个准信。 能卖一点是一点,剩下的就当是少东家投掷千金为博美人欢心罢了。 正要说话,路至铮来了,一锤定音:“按照原本的计划,先都压着。” 少东家都发话了,掌柜的便是再心里苦,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叹息两声走了。他是不想见着这两人了,尽是胡闹! “谢谢你。”苏云烟站起来,冲他道谢。 路至铮打量了她一番,笑道:“你谢什么,左右这批布若积压了,便都卖给你,我总亏不了。” 看看他这副得意嘴脸,真是欠揍。 不过她也知道,这不过是说笑罢了。 苏云烟瞪了他一眼:“我可没这许多银钱,想来只能慢慢还了。” “没事,你可以以身相许抵债。” “你这是什么浑话!” 这种话,他竟然能这么轻易的说出口,真真是不要脸! 路至铮摸了摸鼻子,饶有兴致的观赏着她微红的小脸,心道芙蓉如面柳如眉那般的美人,形容的大抵就是她了。 ------------ 第二十五章 游湖 路至铮当即服了软:“是我胡说八道了,你别当真。” 怎么说他还跟宰相府大小姐有个婚约在呢,如今对着她妹妹说这等话,确确实实是不妥了。如今想想,他也懊恼得很。 大概是被那日的梦影响了吧。 他这样安慰自己,平静了一下心情才道:“你今儿就是来布庄看看?” “年前在其他铺子定的衣裳已做好了,今日来取。” “我陪你。” “不用。”苏云烟下意识拒绝,抬眸又看到他神情错愕,于是补救道:“布庄还有许多琐事,想必须要少将军处理,我那点小事便不麻烦你了。” 路至铮哼了一声:“我倒也不是喜欢揽麻烦,只是你们宰相府总是这般寒酸,连辆马车也不给你配,也不怕你出来了便回不去。走罢,好歹我有马车,可以帮你载些东西。” 他都这般说了,她是再推辞不得了,便只能应下。 路至铮并非什么登徒子,除了之前那几句话说得不算妥当,后面行事都周到规矩得很,好好的将人送回了宰相府。 他们大大方方的,旁人自然轻而易举便探听到了消息。 苏云芷又摔打了一番屋子里的茶杯,脸色都扭曲了:“这个贱人,惯会勾人的狐媚子,如今竟是连姐夫都不放过了!” 丫鬟站在一边不敢吱声。 苏云芷发泄完了,眼里的狠意几要溢出:“这么喜欢勾人,我便替你好好宣扬。去游湖的衣裳都准备好了吗?” 她已经想好了计策,到时候定要叫那贱人付出代价! 此次游湖乃是太子组织,邀约了不少的王公贵族,都是些年轻人,玩闹在一起也热闹得紧。 苏云柏带着三个妹妹赴约,其余都不担心,只特地叮嘱苏云烟:“就待在我身边,那游船很大,你勿要随意走动,仔细迷了路。” “谢谢大哥哥。”苏云烟仰头道谢,抿唇笑了笑。 苏云兰听了一嘴,便不乐意了:“大哥哥光叫三妹妹跟着,却是半点也布担心我与大姐姐了。” “你们惯常去外面走动,我要担心什么?”苏云柏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自然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他只是担心三妹妹离了他,便被其他人见缝插针的凑上去套近乎。 自家三妹妹生得最是好看,又是个软糯不谙世事的性子,若是叫谁拐骗了去,回头爹爹能骂死他。 再有,也要防着些太子。 太子准备了一艘三层的大游船,甲板上摆了茶席,可供人坐着一边喝茶一边看风景。主要席位还是在船舱内,太子坐在上首,其余人分列而坐。 苏家席位离太子近,苏云柏坐下后便招呼苏云芷挨着坐,只叫她离太子也更近些。至于另外两个妹妹,只随意坐就是。 大家都落座,太子才道:“今日湖上风景甚好,各位可不要辜负了这番美景才是,尽情玩乐尽情喝酒!” “敬殿下!”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杯,便有舞姬歌姬进来献艺。 因是出游玩乐,大家也都随意了些,自由的走动交谈着。 苏云烟本是规规矩矩的坐着,却时不时的感觉有一抹如狼般掠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待她抬眸时又未曾寻到人。 这抹目光令她十分不适,所以她不想在此待着了。 正想着寻个什么借口出去,忽然听人叫到了她,抬头一看却是陈元静正对她温和的笑着。 “今日苏妹妹可要来一曲?” 她指着中央的琴,原来是歌舞姬已献艺完了退下,只留下了一些乐器,那架琴便格外明显了。 苏云烟轻轻摇摇头:“今日这般欢乐的日子,再弹破阵曲有些不合时宜了。” “那便弹别的。”陈元静步步紧逼。 “啊?”苏云烟无辜的看着她,“难道令弟未曾与你说起,我只会弹那一曲么?”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还说陈小姐您琴技高超,想多和您学学呢!” 她无辜又迷茫的模样,若陈元静还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就会显得是在欺负一个小姑娘了。 陈元静暗地里咬了咬牙,只能作罢,“是我记岔了,苏妹妹勿要放在心上。” 上一回陈元平从宰相府回来,便与她说了所见所闻,频频提起苏云烟,又说这姑娘是如何的好看、性子如何天真娇憨,真真是哪哪儿都吸引着他。 同为男人的太子,自然也被这样的女子吸引着,还夸了好些话。 又说到弹琴,便提起了苏云烟只会那一首曲子的事。 当时陈元平笑了好久,眼里尽是亮色:“姐你是不知道,她说起只会弹一首曲子时,那般的委屈神态,真是……” 惹人怜爱啊! 陈元平没有将那几个字说出口,可陈元静却已经猜到了,心里越发的不喜。 宰相府有一个苏云芷想勾搭太子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来一个苏云烟跟着抢,真真是叫人讨厌! 是以今日,她是故意为难,却没想到苏云烟根本就不接招,平平淡淡的就敷衍了过去,反倒是让她生了一肚子气没法发泄。 苏云烟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得那股子酒气熏天,便起身去甲板上透透气。 游船开得不快,慢悠悠的晃荡着,周围还有好些小游船,岸上三三两两的游客,一派热闹的景象。 她依在夹板上远眺,只觉得神清气爽。 若往后都是这样平静的日子,那便好了。 “不去里面坐着,一个人跑来此处吹风?” ------------ 第二十六章反将一军 苏云烟回过头,见是路至铮,眼睛亮了亮。 “我出来透透气,倒是你,怎么也出来了?” 里面都是京城的王公贵族,每一个人都对应着朝堂的某一个势力。这么好的机会,他该留着应酬些。 路至铮从茶桌上选了盘糕点端过来,示意给她吃,见她捻了一块吃着,也跟着拿了块糕点吃起来。 “我不爱听他们那番腔调,插不上话,还不如出来吹吹风。” 不过都是些虚与委蛇的的场面话,他不屑浪费时间。 再者皇帝已经在忌惮将军府了,若他还搁这儿汲汲营营,只会越发让皇帝猜忌,给将军府增加麻烦。 苏云烟大抵能够理解,安静的吃着糕点,微微点了点头。 路至铮偏头,看到她的侧脸。阳光扬洒而下,微风轻轻拂动她的发丝,有几根飘了过来,搭上他的肩膀。 分明是轻飘飘的发丝,他却觉得有重量似的,垂眸去看。 或许,是那个梦扰乱了他的心境吧,总觉得他们似乎该有些什么。 路至铮将剩下的糕点一口丢进嘴里,刚准备咀嚼,便听得一声娇喝。 “好哇!终于被我抓到了!” “噗……咳咳!” 一时不查,路至铮便被糕点呛住了,拍着胸口狠狠咳嗽着转过身去,抬眸看了一眼,顿时心里一阵叫糟。 苏云芷正站在船舱门口,就瞪着两眼看着他们,那架势活像是去花楼捉寻相公的妇人们。 她这一嗓子,已叫不少人听见了,都围拢来看热闹。 “先喝口茶。”苏云烟见路至铮被呛得不行,忙叫紫苏拿了茶壶递给他。 路至铮拎起茶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将糕点都送下去,这才缓过了劲来。 “你鬼叫些什么?” “你竟然骂我?”苏云芷委屈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们两个在这里卿卿我我,我竟连说一句都说不得了吗?” 路至铮只听了一句便来了火,总还是顾着些脸面,“她是你妹妹,你怎么张口便是抹黑别人?” 苏云烟抬头道:“大姐姐不要含糊其辞了,我是如何与小将军卿卿我我了,你便细细说来就是。在场这许多眼睛皆是雪亮,自然能分辨一二。”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她与路至铮两个站着都还有两步距离,方才便是递个水壶都是叫丫鬟代劳,可全程看不出哪里有逾越的地方。 倒是苏云芷这一嗓子吼了,也太莫名其妙了。 当下便有人道:“对啊,苏大小姐莫不是看错了?” “我如何能看错?”苏云芷啜泣了声,“便是今日看错,那往日里他们出去幽会,回回都是他送了人回来,也能是错吗?” 竟还有这样的事? 众人一时怀疑起来。 路至铮脸都黑了:“你不要信口雌黄,逮着屎盆子就往人头上扣。” “你如今可是在维护她?”苏云芷愤恨的一咬牙,“我才是你的娘子,你却要维护旁人?” 这…… 路至铮被这一声“娘子”给整不会了,将军府确实与宰相府有婚约不错,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默认会娶这位大小姐。 但说起嫁娶之事,双方可还连八字都还未去合呢!过礼就更没影儿了,既然什么礼都未成,她又算什么他的娘子? 路至铮有些不耐烦了:“婚约之事还未定,苏大小姐慎言才是。” 就知道他不会认! 苏云芷早就料到了,眼里迅速划过一丝得逞,转眸间却是愤怒的瞪向苏云烟,狠狠道:“你如今勾得姐夫连婚约都不认了,你可是得意了?” 苏云烟走了出来,从容的笑了笑:“大姐姐既已心许太子殿下,如今又为何要以旁人娘子的身份自居呢?你这么做,又将殿下放在哪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殿下要强抢人、妻了。” “你!”苏云芷顿时瞪大了眼。 话卡在喉咙里,却是一个字也反驳不得。 确实东宫才是她最好的选择,她也从没有想要真嫁给路至铮。今日之所以拿出婚约说事,也只是想给苏云烟泼脏水而已,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苏云烟就是个勾搭姐夫的狐媚子! 谁知道计策未成,却叫人反将了一军。 她现在若是否认与太子殿下的情谊,那往后便再别想染指东宫了。可若她承认与太子已有了情谊,那方才的婚约之说岂不是个笑话? 这样一来,她在众人眼里莫不是要成了勾三搭四的荡、妇了? 看着苏云芷涨得脸都红了,也没想出来个说辞,苏云烟这才“好心”的替她解围。 “将军府与宰相府确实有一纸婚约,只是也并未指名道姓。之前爹爹还说了,只要是府中嫡女,都可履行那一纸婚约,我看大姐姐既然早已与太子殿下有情,想来便是与将军府的婚约无缘了。” 她已经递出了台阶,苏云芷便是再不甘愿,也只能咬牙接了:“是、是啊,今日是我糊涂了,多亏三妹妹提醒。” 苏云烟大度的笑了笑:“大姐姐若记性不好,便只记着从今往后你与将军府再无婚约了就是,以后都不要再犯糊涂了。” 就这么三言两语,好好的婚约突然就没了,苏云芷自然不高兴,但除了接受却也没法。 不过苏云烟擅自改婚约,她是一定要告诉爹爹知道! 等回了府,总要叫她好看! “行了。”苏云柏闻讯匆匆赶来,脸色也不大好看,打发苏云芷道:“想是今儿起的早了,头脑还不清醒呢?二楼有清净的房间,你且去歇息会儿。” ------------ 第二十七章 婚约 “可……” 苏云芷不甘心,但触到苏云柏的目光,只能吞下一腔的怒火,带着丫鬟先去了船舱二楼的房间。 “行了,都散了吧,自去玩去!”苏云柏挥挥手,将围观的人都赶走。 这才又看向路至铮,冲他抱拳行了一礼,“家中妹妹不懂事,胡言乱语的路兄切莫放在心上,只当玩笑了便是。” 路至铮冷笑一声,全然不买账:“别的玩笑无所谓,只那婚约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宰相府可能给个准信儿?” “呵呵这……” 苏云柏扫了三妹妹一眼,见她满眼期待的望着他,话到嘴边顿时便转风向。 “婚约之事,还需合八字下定之后才能作数。” 他也没承认婚约上的漏洞,只完全将苏云芷摘出去了。这么一来,苏云芷就再巴不上将军府,只能孤注一掷去博东宫的富贵了。 至于能否博得…… 苏云烟缓缓勾了勾唇角,东宫那等滔天富贵,又怎可便宜了苏云芷那毒妇! “既如此,改日便需长辈商议了。”路至铮抱拳回礼,眸光有意无意扫了一眼旁边的小姑娘,唇角悄悄勾起。 有些梦或许并非什么痴心妄想,而是某种预知罢了。 虽然苏云柏几句话有废了两府之间婚约的意思,但路至铮却并未顺水推舟随他的意,反而是有商定婚事的意思,至于看中了哪一个就不言而喻了。 苏云柏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的将三妹妹拉回来,礼貌笑了笑道:“改日再说。” 大妹妹的前途既定了东宫,确实没必要巴着将军府不放,是以婚约之事今儿就这么说开了也好。但若将军府肖想着三妹妹,那也是不行的。 为免路至铮趁他不在又哄骗三妹妹,苏云柏索性把人喊走,一起去了船舱二楼。 苏云芷已经等了许久,一冷静下来便知今日之事有多荒唐,不知不觉间就丢了将军府的那门亲事,岂不正好便宜了那煞星? “不行,我要去找大哥!”苏云芷坐不住了。 丫鬟赶紧拦着她,劝道:“大公子让小姐在此等候,小姐便不要出去了,若是大公子再怪罪下来,受罪的还是小姐啊!” 苏云芷听得越发烦躁,反手便是一个巴掌扇过去,怒道:“主子的事情,要你多嘴?” 丫鬟捂着脸不敢再吱声了,只怯生生的偶尔看一眼。 她这么一副模样,看得苏云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再赏几巴掌。 外面传来动静,苏云芷警告的瞪了丫鬟一眼,收回了手。 门被推开,苏云柏就站在门口,瞥到她还未来得及收敛起来的怒气,不由皱了皱眉,侧身让了身后的人进来,才关了门叫人在外面守着。 “你又发什么疯?”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今天分明……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苏云芷一看到苏云烟,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她这般姿态,令苏云柏有些失望,呵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你注意着些。” “大哥!”苏云芷不乐意了,“婚约之事你分明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是我和将军府的婚约,为何你今日还要帮着她?就是她在勾引路至铮!” “闭嘴!”苏云柏轻喝,“往后这样的话再不要说,你只记得将军府的婚约始终与你无关,往后只管往东宫使劲才是。” “可是……” “没有可是!”苏云柏严肃的看着她,“这是什么地方?今日若你胡闹时太子便在场,叫他听去了那些话,你可还有一点机会?往日里爹爹是如何对你赋予重望,你不要辜负了才是。” 苏云芷不敢再反驳了,一阵后怕慢慢涌出。 确实是她冲动了,只还好太子未曾听到那些话。 可如今却也失去了将军府这一条退路,她到底有些不甘心。 苏云柏见她这般情状,也不忍心训斥得太狠,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往后可别再这样了,都是一家姐妹,当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外更要相亲相爱才是。” 今日幸而三妹妹聪慧,寻了说辞圆了过去,若是圆不上,该是庄多大的丑闻! 妹妹抢姐夫这般的流言自不用说,若苏云芷因此就和将军府绑定了,那这段时间来为着她进东宫所做的打算,就等于全付诸东流了。 苏云芷再是不甘心,此时也只能憋着,“我知道了,但是大哥,将军府的婚约此番便要落到那煞……三妹妹头上吗?” “此事我与父亲自有定论,无需你操心。”苏云柏拍了拍她,“好了,去洗把脸好生整理一番,再去顶楼观景台。” 太子与几个好友就在观景台上饮酒高谈,本来苏云柏也在,中途发现两个妹妹都不见了人影,这才溜下来找人,正巧却就看到了那一幕。 还好他来了,若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所以这几个妹妹得带在身边才能省心些。 离开房间,苏云柏回头看到乖乖巧巧跟在身后的三妹妹,安慰道:“你大姐姐也是心直口快,此事不要放在心上。” “嗯。”苏云烟笑着摇了摇头,似乎一点也没有生气。 这般听话,令苏云柏觉得放心了许多,领着她往观景台去。 才上了三楼,便听到有丝竹管弦之声,并着欢声笑语传来,想来太子殿下是正玩得开心。 苏云柏却在外面停了脚步:“我们等一等芷儿。” 今日目的便是为芷儿与太子多接触些,自然要等着她来才行。 却不知他前脚刚走,苏云兰就摸了进去,一见到苏云芷便咋呼开了:“大姐姐,我刚刚听说三妹妹和路公子有私情,是不是真的啊?路公子不是与大姐姐有婚约……” “现在没有了。”苏云芷此时烦死了。 现下就这么轻易的把将军府这一助力拱手让人,如何叫她咽得下这口气! ------------ 第二十八章花船 苏云兰却半点也不会看眼色,反而凑过去追问:“为什么啊?难道三妹妹和路公子真有其事?这可不行!” “兰儿!”苏云芷喝止她,“这是爹爹的意思,将军府与宰相府的婚约未曾指名道姓,府中小姐皆有机会……” 对啊,既然苏的女儿都行,那婚约按轮的也轮不到那煞星头上去啊! 苏云芷的眸色一亮,亲热的去拉苏云兰道:“我也是替将军府担心,路公子生得英朗无双,怎的就要便宜了那么一个煞星?若早知如此,当初的婚约还不如许给二妹妹你。等路公子子承父业做了大将军,二妹妹便是将军夫人,那是何其的风光!” 苏云兰听到这话光想着,便觉得不错。 大将军府手握重权,又受皇帝器重,她这大将军夫人也不会比太子妃差到哪里去! “还是大姐姐疼我!” “我倒是想疼你。”苏云芷苦恼的摇摇头,“只可惜路公子早已被那煞星勾了魂去,若不先解决了那煞星,你往后可没这般的风光了!” 那个煞星,真是碍眼极了! 苏云兰冷哼:“她不过是一时得意罢了,光有那一副乖巧听话的皮囊,到处惹得男人怜爱,却是什么也不会。路公子既是那般英朗男儿,想来也不是这般肤浅之人,只叫他见着那煞星的笨拙,自然便不会再喜欢了。” “二妹妹好生聪明!正好眼下便有个机会。”苏云烟得逞的笑了笑,凑过去将观景台的事情说了。 苏云兰一听便来了劲:“此番便叫她出丑!” 不仅如此,她还去叫了平日玩得的好的小姐妹,也一道往观景台去。 她这么一起哄,许多爱热闹的人也跟了来,一时间观景台上站满了人。 太子等人方才已经玩过一阵了,正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时候,这人一多起来,便想着再继续玩些什么。 “快看湖面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吸引众人往湖面看去。 原来是有一支花船船队正缓缓往这边来,每一艘小船都各自用绸带和鲜花装点,船棚最前面则是一支鲜艳的花朵,有桃花、牡丹、白莲等等。 “这是花朝节十二花神所用的花船啊!” “今年的十二花神还未选出,听说在花朝节之前会有一场水上竞赛,由男子摘取蓬船上的花朵,赠予心爱的姑娘。拿到花朵的那位姑娘,便是新的花神!” “今儿还没到选花神的时候吧?看旧花神也没在船上。”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开了,望着那些花船,满脸的好奇。 这些花船便是为花朝节准备,只船已经装扮好了,先下水试游一番。等到竞选花神的日子,旧花神也要坐在船上,作为神花的守护人,考验前来夺花的男子。若是经受住了旧花神的考验,男子才可顺利拿到神花。 所以今日,算是撞上了。 陈元平摇着扇子,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他微一转头,看到苏云烟趴在栏杆边上,似乎在好奇的盯着那些花船。他突然眼睛一亮,顿时来了主意。 “既然今天被我们遇见了,这神花不夺一夺,岂不是辜负了这一番运气?” “噢?怎么个夺法?”有知道陈元平爱玩的,知道他定能出个好玩的主意,顿时也来了兴趣。 陈元平转着扇子,摇头晃脑道:“今日在场这许多英杰公子,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心上人在场的即可参与。无论夺到什么花,都要作诗一首,将花送与心上人。至于姑娘们接与不接……嘿嘿!” 他贼贼的笑了,却是激得男子们越来了胜负欲。 接!一定得叫她接!要是不接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而有些人,想看的就是别人丢面子。一时间大家都想看别人丢脸,所以都互相怂恿着参加。 陈元平也推了一堆好友出来,有没有心上人那无所谓,主要是想玩玩。 看见苏云柏还稳稳当当的坐着,陈元平忙凑过去:“云柏兄不来?我看那边那朵牡丹开得好,不如抢那个?” “你们玩儿。”苏云柏摆摆手,“我要看着妹妹们。” 如今乱成一团,他那三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可别被人趁机拐走了才是,需得好好看着。再说他的婚姻早已有父母做主,可不能在这般场合乱来。 这是个劝不动的木头,陈元平只好作罢。 打眼一看,除了这个,还有另一个也闲适坐着,没有要参加的意思。 陈元平是真真有熊心豹子胆,悄悄的摸了过去:“殿下也不参加?” “本宫跟着凑什么热闹?”太子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眼神示意看向苏云柏,“你若能说动他,本宫便去。” 陈元平撇撇嘴,太子这是早已料到苏云柏那厮劝不动了。 他遗憾的轻叹了声:“云柏兄那是要照看着他的妹妹们,责任重大。像我只有一个妹妹,便不用多忧心了,不如殿下帮臣照看一二?” 陈家的心思,也明显得很。 太子却不回应,只催着他赶紧走。 想来太子妃的位置最终花落谁家,太子还在考虑当中。 陈元平敛下眼底的严肃,咋咋呼呼的跟那群公子哥儿们凑去了一起,商量着怎么往花船上去夺花。 最后总算是想出来一个法子,比箭。 一人三支箭矢,谁射中了神花便归谁,叫人去花船上拿了来再送人。 若一轮射完,神花还有剩下,那么便继续射箭,直到所有的神花都被拿到手为止。全部拿到后,便一起将神花送给心仪之人。 自然,这只是他们的一个乐子,接了神花的姑娘也不用真去做那花神。 众人都觉得这法子好,当即便叫人取来了弓箭。 架势已经摆上了,陈元平寻思不能叫太子干看着,便捧了弓箭过去:“不如殿下来射这第一箭,为我等博个彩头!” 自古有君王一箭射鹿开启狩猎的习俗,如今虽不是在狩猎,陈元平这话却也隐隐有那般意思。 ------------ 第二十九章 摘花游戏 这般追捧,是捧到太子心上去了,自然不会拒绝。 豪气的拿起弓箭,拉弓搭箭一气呵成,对准其中一艘花船。 “咻——” 箭矢飞射而出,射中为首的花船。 “殿下好箭法!” 众人拍手欢呼。 陈元平奔着栏杆往下面望了一阵,回来道:“殿下这一箭正巧射中花蓬上的神花!” 太子意外的挑了挑眉,谦虚道:“不过随手一拉弓罢了!” “那可不同。”陈元平神神秘秘的摇着扇子,“方才臣特意去看了,殿下此次射中的乃是花神之首的牡丹,今儿最大的彩头还是被殿下得了!” 正说着,已有侍卫去摘了牡丹大步跑上来。 马屁听着是舒心,然而也不能白听。 陈元平摆明了是在试探太子的态度,想看看在宰相府和陈家之间,太子会更倾向于谁。 今日这朵牡丹神花,就看花落谁手了。 太子已经觉出了陈元平的意图,垂眸看了眼侍卫手里的牡丹,接过将它放在茶几上。 “好了,你们且继续吧!” 花,送给谁、怎么送的决定权都在他手上,真以为耍些小花招就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了?陈元平这纨绔公子,还是想得简单了些。 正是因为这样,太子才未将他的算计放在心上,便也不曾因此发怒。 然而旁人只眼巴巴的看着太子拿了神花牡丹,并且没有生气的意思,便猜测说不定今日在场之中会出一位太子妃了。 这个时候姑娘们哪里还有心思看别人射箭,只都盯着那朵牡丹去了,恨不得赶紧去抢到手里。 苏云烟倒是对那花没什么兴趣,太子可不会蠢到在这样的场合选定太子妃,所以她只扫了一眼那花就移开了目光,专心看别人比赛。 参赛的人不少,又有陈元平在一旁煽动着气氛,一时间场面热闹得很。 只不过吆喝得厉害,射中的却没几个。 过了第一轮那股子新鲜劲儿,苏云烟便觉得有些无趣了。加上实在没人跟她说话,无聊之中便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已经要进入梦乡了,突然一阵吆喝声爆发。 “快看快看!” “怎么不遵守游戏规则就飞过去了?” “好像是将军府那位……” 将军府? 苏云烟猛然惊醒,抬头一看发现许多人都跑去了栏杆边往下看,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方才好像有人提到了将军府……莫不是都在看路至铮的热闹? 这个时候,路至铮能闯出什么事儿来。 苏云烟努力的回忆上一世,只遗憾的是那时她未能参加这一场游湖聚会,也无从知道会发生的事情。 可别真闯出了乱子才好。 她心里这般祈祷着,转头悄悄的观察了一下大哥哥,发现他并未盯着自己,这才蹑手蹑脚的离开坐席,挤去栏杆边看热闹。 湖上的花船被纨绔们射箭比赛糟蹋得不成样子,有的被摘去了船蓬上的神花,有的神花虽在,周围却被倒七倒八的射满了箭矢,装饰都被蹭掉了许多。 其中一艘花船上,站着的正是路至铮。 他利落的来到船头,只一伸手便将船蓬上的神花摘了下来,拿到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觉得颇为满意才准备回去。 “喂哎!”有人冲他大喊,“能不能帮忙把那边的也摘下来!” 路至铮抬头一看,正好看到趴在栏杆上的小姑娘,眼巴巴的望着他的模样,像是一只等待投喂的小兔子,煞是惹人怜爱。 他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桃花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笑了。 收起荷花,他提气跃起,一脚踩在船蓬上借力攀上大船。抓住船上的桅杆,几下爬到最高处,然后松手往观景台上跳来。 众人一惊,慌忙让开,生怕被他砸到。 路至铮这一下很有准头,正好稳稳当当的落到一处空地。 见他完好无恙,众人才松了口气,不由得赞叹一句好胆量。 陈元平没好气得很:“路兄这是做什么?” “我听说你们在玩摘花的游戏,也想凑凑热闹。”路至铮坦然道。 陈元平差点被他气一个仰倒,他们是在玩摘花游戏是不错,你想玩得遵守游戏规则啊!就这么胡乱的出风头,可把他能得! “我们是在玩射箭游戏。”陈元平纠正。 路至铮有些诧异的挑眉:“我看你们也都射不中,还不如摘了花省事。” 怎么就射不中了! 一句话可谓是伤害了所有参赛男子,然而没人敢站出来跟他比,毕竟真比划起手脚来,就是自取其辱了。 陈元平气得啐了他一口:“要你多事!” “我听小厮说了游戏规则。” 你这可不像听了规则的模样。 陈元平“呵呵”冷笑两声,正要顺着话头教训他几句,便听他继续道。 “花神之花,赠予心上人。” 陈元平顿时一口气卡住,差点没把自己咽死。 规则那么长一串,感情这位小爷就听见了这一句? “行了。”他还就不信这混小子能有什么心上人,“这花归你了,赶紧拿回去吧!” 可别在这儿给他捣乱了! 路至铮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扒开,然后往栏杆边走去。 陈元平被他这一掌推得差点摔倒,感觉到遭受了侮辱,正要找他算账,却突然发现不对劲。 这小子走的方向,那里只有一个姑娘,苏云烟! 路至铮脚底生风,几步就走到了苏云烟跟前,他拿出那支桃花,选了两朵开得最好的摘下来,小心的别到她的发髻上,然后将剩下的桃花枝给她。 “你的首饰都太素净了些,还是这桃花儿才能更衬得你的娇美。” “你……” 他这都是什么浪荡言辞! 苏云烟脸一热一红,连抬眸的勇气都没有了。纵然是不去看,也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 第三十章 改日登门拜访 细细数来,他们似乎没有见过多少面。 前世因老太君之死,他一直对她冷眼相待,那时他已经因府中变故而变了性子,一身杀伐血气,眼里满是深沉冷漠。 她想要去安慰他,却近不了他的身。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抚平他所受到的伤害。 可是这一世,还没有那些变故,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你……为何……” 她太想要一个回应了。 往日里的相处,苏云烟自问她将心思掩盖得很好,可他又是何时心仪她的呢? 路至铮比她高许多,此时要弯腰才能看得到她的表情。 “实不相瞒,我们俩应该是天意注定。” 当她说出婚约之事时,他才恍然意识到,或许他做的成亲梦就是老天爷的暗示,而不是什么荒唐想法。 苏云烟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一时摸不清她的神情,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暗恼方才行事还是太冲动了。 她是温软女娇娥,怎能抵得上他这等厚脸皮? “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苏姑娘见谅。” 下回若要表明心意,他还是寻一个清净之所,只有他们两人才好。 苏云烟该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了他的赔罪,不由疑惑的抬起头看他,刚想说什么,就见自家大哥哥飞跑了来横插在中间。 苏云柏眼里几乎要冒火,只顾着还有许多人在看热闹,便收敛了几分怒气,目光沉沉道:“路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路至铮大方承认,“我与她有婚约在,今日并不算逾矩。” “路公子请慎言!” 苏云柏怒吼。 那婚约早已解释得明明白白,只是将军府与宰相府之间的,并未指定是何人。他如今却仗着这么个空缺,自顾自的定了人选,可真会占便宜! 婚约的意思路至铮自然清楚,不过这会儿却得装个糊涂,若不然媳妇儿怕是要不到手了。 他灿然一笑,佯装不知:“我有说错吗?是今日大哥你亲口所说,婚约并非我与苏大小姐,而是苏家女儿都可。三姑娘也是正经苏家女儿,那便能应了这婚约。” 虽是笑着,他眼底却有沉沉的怒意。 当初的婚约或许写得不甚详细,但人选就是苏云芷没错。如今苏家却要利用苏云芷去博更大的富贵,就拿这么个借口三言两语的搪塞了将军府。 这岂不是在耍着将军府玩儿? 往后他若拿着这婚约去苏家娶亲,人家随便从旁枝扯个女儿来,也说是应了婚约了,只叫将军府吃哑巴亏。 与其埋着这么个隐患,今儿不如就挑明了说,他得选个自己中意的! 只这般做派已经是给足了宰相府面子,若苏云柏执意歪缠,大家都得弄得不好看了。 苏云柏懂他的意思,婚约之事确实是宰相府不地道,可那又如何? 保住了大妹妹,如今却要舍一个三妹妹,乍一看似乎很划得来,可世事谁又能料得准呢? 以前他觉得三妹妹可有可无,自从智空大师的批命一出,他便隐约觉得三妹妹往后会更有出息。 苏云柏自认作不了主,可也不想就地激怒路至铮,只能缓了缓语气道:“三妹妹还小,她的婚事需过问爹娘才能定夺。若路公子真心实意,还请邀了长辈登门拜访,到时候再谈终身大事。” 意思就是说事情可以谈,但不一定能谈得成。 真不愧是整日跟在苏宰相那老狐狸身后浸淫官场的人,说的话听着乖得很,实际上字字都是陷阱。 路至铮点点头,勾唇笑了笑:“好,改日我定登门拜访。” 他冲苏云柏一抱拳,而后歪头看了眼他身后的小姑娘,顿时春风满面:“三姑娘,改日再谈。” 苏云烟抬手虚抚了抚发髻上的桃花,偏过头去不看他。 苏云柏狠狠瞪了路至铮一眼,挪了挪挡住他的视线,总之是得把三妹妹藏好了。 这处热闹算是平息,陈元平才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入座吧!既然神花已经全部拿到,接下来就可自由献花了!” “哇!” 众人起哄,玩闹间有几个男子送了花出去,还有些却是把花转给别人,让别人去送。 玩玩闹闹间,花都送出去了,只有太子的那朵牡丹还摆在茶几上纹丝不动。 众人不敢起哄太子,也都安静下来,只眼巴巴的看着。 陈元平笑着提醒道:“殿下,只剩您的花没送了!” “哦?”太子抬了抬眸,慢条斯理的将花拿了起来。 如今并非牡丹花期,所以这朵牡丹乃是绢花所做,做花之人的手艺很好,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但假花……终归是比不得真花好看。 真正国色天香的人…… 他眸光轻轻扫过,在苏家那停顿了一夏,眸光沉沉间有一丝暴戾。 花神之首的牡丹也只配最好看的姑娘拥有,若落入旁人手里,都是对花神的玷污。 收回眸光,太子将花又放下了,轻轻笑着:“唯有牡丹真国色……能担当得起国色二字之人,只有当今皇后娘娘,这朵牡丹当属于母后才是。” 所以在座众人,都还没有资格得到它。 既然提到当今皇后,众人自然不敢再争抢了,只都应是。 陈元平也不敢再起哄,只是心里却沉了沉。 看来太子殿下的心,已经在动摇了,那么妹妹的前途恐怕是有些悬。 他抬眸看了看苏家那边的席位,打量了一下苏云芷,眼底划过一抹不屑。 苏家推出来的这嫡长女,真真是不够看,若只这么说来,陈家胜算还是大。 大家都玩得尽兴,黄昏时分船只靠岸,便各自散去了。 刚下了船,就见路至铮赶了马车来,坐在外面笑眯眯的问她:“三姑娘可要我送送?” “不必了。”苏云柏黑着脸帮她拒绝。 路至铮讽刺的哼了声:“你们苏家这会儿有马车载三姑娘了?” ------------ 第三十一章 林湘湘的挑衅 “不劳烦路兄操心了。” 苏云柏气得咬牙,赶忙先让几个妹妹回马车里去。 没能接到佳人,路至铮也没失望,挑衅的看了苏云柏一眼,扬鞭离去。 一辆普通的马车,生生被他赶出威风的架势,惹得人频频侧目。 苏云兰撩起车窗帘子,伸出头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一坐回来见着对面的苏云烟,苏云兰顿时又不高兴了,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我瞧着三妹妹打扮素净,这桃花倒是不甚相配。” 哦? 苏云烟抬了抬眸,有些诧异。 听苏云兰这般口气,似乎是对路至铮有意了,所以才要这般的埋汰她。这倒是出乎意料,没想到这一世还有这么个变故。 不过苏云兰是个简单的人,是好是坏都很直接,要比那等藏着掖着的好对付多了。 是以苏云烟只是笑了笑,将剩下的桃花枝递了过去:“原来是二姐姐想当花神了,那你拿去就是。” “谁要当那劳什子玩意儿!”苏云兰一听便嫌晦气。 民间花朝节的花神乃是盲选出来的,因要游街抛头露面,良家女子都不爱这风头。倒是花楼里的姑娘们喜欢,久而久之花神便几乎等同于花魁。 苏云烟特意这样说,就是在骂人! 收回桃花枝,苏云烟爱惜的抚摸了一番。 她才舍不得真把东西送出去呢!两世以来,这是路至铮送她的第一样东西。 耽误了些时候,车夫正要扬鞭赶车,突然一人从船上跑下来直挡在前面,吓得车夫赶紧勒住了马。 因这一变故,马车里几姐妹都没坐稳,差点摔在地上。 “是哪个不长眼的!”苏云芷咬着牙根暗恨,心里已烦躁得不行。 苏云兰却不顾及什么淑女面子,径直掀开了车窗帘子去看:“是谁呀!” 苏云柏就在外面,正在跟拦马车之人交谈,听见声音便回头道:“没事,是尚书家的小姐,你们回马车里好生坐着。” 他这一回头,苏云兰便看见了拦车的人,撇撇嘴缩回马车里。 “是林姐姐,户部尚书家的。” 林尚书? 苏云烟仔细回忆了番,不由皱了皱眉头。 林尚书乃是三朝元老,是跟随着元祖皇帝开朝的功臣,一直是位高权重。然他如今已过八十高龄,身子骨已不如从前那般硬朗,再过些日子便会请辞回乡养老。 她记得这般清楚,只是因为林尚书一家回乡乃是路至铮护送,然而半路上却遭遇了埋伏,林尚书一家被歹人杀害。 路至铮也因此身上负伤,拼死一番也才保住一个林湘湘。 然而林湘湘的情况也不大好,当时她被歹人刺了一剑,几乎危及性命。还是皇帝派了御医诊治,才吊回一口气来。 路至铮护送不力导致林家的惨案,皇帝自然是要怪罪。 恰逢当时边疆蛮人来犯,皇帝只能让路至铮赶紧领兵出征,先抵御外敌再说。 若这一仗胜了,那便是戴罪立功,回来也不会得到什么奖赏。若这一仗败了,那就是罪加一等,不战死在沙场,回来也是死罪一桩。 只不过她也没能等到他回来,便因为一场飞来横祸,导致将军府上下被血染红。 如今想起来,都是一场噩梦。 “三姑娘安好。” 外面传来林湘湘甜美的声音,却是冲着她来的。 苏云烟略有些诧异,这个时候她们应该并无交集才是,怎么单单只跟她打招呼? 不过也不能失了礼数,苏云烟索性下了马车,与林湘湘打了个照面。 林湘湘的目光在她发髻上划过,最终落到桃花枝上,指着它道:“我甚喜桃花,不知三姑娘可否将它让给我?” 原来又是一个来打路至铮主意的。 苏云烟不由偏头打量了一番林湘湘,她生得也美,但一身书香气质却超过这份美,反而是显得容貌不那么出色了。 上一世她们算是老熟人了,因为路至铮救了林湘湘回来便安置在将军府,一切都是由她这名义上的女主人安排照料。 不过那一次林湘湘伤得太重,清醒的时候并不多,是以她们也没能说上几句话。 没想到再一次的重逢,却还是因为路至铮。 拿着桃花枝的手紧了紧,苏云烟垂眸温柔的笑着:“我也很喜欢,不能让呢!” 她可以逗苏云兰玩玩,对林湘湘却不能,一口回绝才是最好的法子。 毕竟苏云兰脑子简单,只要稍微说两句就能对付,而林湘湘却是个不知底细的,她才不会拿自己珍视的东西去试探。 被回绝了,林湘湘愣了一下,却没有放弃的意思:“我知道这样说不合适,但是我自觉更适合他。”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眼神里各自有锋芒,到底是“他”还是“它”,想来都是心知肚明。 苏云烟抿了抿唇,沉思了一会儿才道:“如今桃花枝既在我手里,便知我才最合适。若往后有变,这花枝再转赠与你也不迟。” “那我便静待这一日了。”林湘湘温婉的笑了笑,眼里有几分挑衅之色。 苏云烟并不怵她,只迎上目光,轻轻的笑了:“我想,大抵也不会有那一日。毕竟你出现得太晚了,早春开的话是等不到暮春来采的。” 上一世因她而连累了将军府,重来一世她原是打算赎罪的。是以那时候她都没将终身大事往这上来想,只觉得若路至铮今世能找到他喜爱的女子,她自然也会祝福。 哪能想到命运便是这般安排,兜兜转转到现在,还是他们两人在纠缠着。 事到如今,她是说不出祝福他和旁人幸福这样的话了,他的幸福还是由她亲自来守护才能放心。 所以面对林湘湘的挑衅,苏云烟一步也不会退让。 林湘湘没有能拿到桃花枝,失望的离去,苏云烟回到马车里,就看到苏云兰冲她撇撇嘴,阴阳怪气道:“林姐姐倒是想当花神,你这会儿怎么又不给了?” ------------ 第三十二章 给了下人 这是还在记恨刚才戏耍她的事情呢! 苏云烟不想与她解释,只道:“一枝桃花而已,哪里有什么稀罕的,不过是肖想些其他的罢了。林姑娘的想法,说不得就是与二姐姐你一样的。” “她?”苏云兰这会儿听懂了,顿时就炸起来,“她凭什么?” 苏云烟扫了苏云兰一眼,但笑不语。 凭什么? 林湘湘身世显赫,她本人更是琴棋书画俱会,满身的才气,与路至铮可谓是门当户对。 比起苏云兰这个头脑简单只会咋咋呼呼的,可太有机会了! 苏云烟一时也不知心里该是何种滋味,原来若是没有宰相府的算计,路至铮可以有那般的好姻缘。 将军府并非什么任人欺凌的存在,而是一个香饽饽。 当初宰相府私自做出了替嫁这样的丑事,虽害得老太君气倒,路至铮也只是对她冷漠了一些而已,她在将军府中并未受到过为难,甚至比在宰相府活得还要好一些。 可见,他总还是心软的。 这样好的郎君,今生她确实不该放过了。 好在将军府与苏云芷的那纸婚约今日已经解决了,往后就不存在会有替嫁一事,老太君也不会被气着,该是能长命百岁了的。 那日游船回来,苏云柏便领了几个下人来折枝院。 “你院子里也太清净了些,如今琐事多了起来,没几个打杂跑腿的也不行,这些人都给你使唤。”苏云柏招手指着那几个小厮给她看。 苏云烟略微瞧了一眼,这都不是府中的下人,看起来像是临时买的。 都是生面孔,也防止府中有谁安插眼线,看起来安排得还算周到。 这是好意,苏云烟自然要接受,“谢谢大哥哥,我这院子正好也缺几个打杂的。” 苏云柏点头,又特意指了一个小厮出来:“他会驾车,以后要出门便叫他去套车,此人也会些拳脚功夫,在外还能护你的安危。” 想来是今儿路至铮的话把他刺激到了,这马车回来就给安排上了。 苏云烟在心里偷笑了一声,面上倒是乖巧:“还是大哥哥想得周到!” 看着三妹妹这般听话,实在不像是能招惹谁的模样,苏云柏自然将一切错处都归到路至铮头上,在心里大骂了几句那没脸皮的拐骗他家三妹妹! 其实苏云烟也没想到还能捞到这等好处,她每次出门都蹭大哥的马车,实在是怕被娘亲寻借口说罚她,所以才找了这么个挡箭牌。 至于每次都被路至铮送回来,也实在是凑巧了,而且总共她也没出门几次,算起来其实也没什么。 不过既然府里给了马车和下人,她也就坦然受着了。 下一回再出府,她可就能有底气多了。 只不过……路至铮也就没机会送她回来了。 此时被念叨着的路至铮早已回了府,他一进门便直接往后院去。 “祖母!” “哎!今日玩得倒开心了。”老太君端着杯茶,笑盈盈的看着孙子奔到跟前,“怎么?有什么好事?” “是有好事。” 路至铮看了下左右,一旁的嬷嬷心领神会,将闲杂人等都遣散出去,又去端了新的茶水来。 嬷嬷笑道:“少爷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谢嬷嬷。”路至铮接过一口喝了,继续道:“咱家和宰相府的那桩婚约,外祖母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今儿宰相府有人提起那桩婚约了?”老太君眉头微皱。 路至铮连忙点头。 老太君不由摇了摇头:“若不是当年你祖父与苏家老爷子有些交情,也不至于这么草率的定下一桩婚事,倒是害了你了!” 那苏家嫡长女她那日在法华寺已经见过了,实在是入不得她的眼。 又加上近日来苏宰相动作频频,似乎要利用嫡长女去做什么事情,这就更叫人瞧不上眼了。 老太君轻叹:“想当年苏老爷子是何等有气节的人物?如今苏家是一代不如一代,那苏宰相只会汲汲营营,整个人都要钻进势利眼里去了!” 听着老太君骂了一通宰相府,路至铮才憋着笑道:“我原本是记着那婚约是与苏家嫡长女的。” “哼!” “祖母你听我说。”路至铮连忙安抚,将今儿船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举手保证道:“她确实是个乖巧温柔的姑娘,与苏家别的人都不同,改日我领来给您见见。” “苏家排行第三的那个?” “是。” “出生便被批煞命的那个?” 路至铮不由皱了皱眉:“祖母您别听外头人胡说,那……” “这个好!”老太君的眉眼舒展开来,一拍手便赞道:“得有点煞气才镇的住那些妖魔鬼怪,这个才好!” 原来虚担心一场。 路至铮松了口气,但又觉得听着有些不对劲,忙解释道:“祖母您误会了,她那煞命都是旁人胡言乱语,法华寺的智空大师早已替她重新批了命,是顶好的富贵命格!” 老太君“唔”了一声,嫌弃的看着孙子:“这我当然知道,上次去法华寺还是我送了那孩子回去呢,说起来那孩子苦哟。” 宰相府里的子女都过得不错,只有那孩子,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煞命谣言,便被苛待了这许多年。 纵然是这般的不公平待遇,那孩子却也出落得心地善良,满身都是温柔。 “既然婚约已经定下来了,咱们得将聘礼备好,早些去落实了才能安心。”老太君建议。 宰相府那等地方,还是不要多待,她家的孙媳妇儿得接回来自个儿养。 路至铮也赞同:“聘礼要准备些什么?” 说到这些,老太君便精神烁烁起来,吩咐嬷嬷:“把我当年的嫁妆单子拿来,按着上头的都来一份,府中还有些好的也添点进去,总是要整个一百零八抬出来才是。” 宰相府不把这女儿当回事,他们将军府可要多爱护着孙媳妇儿! ------------ 第三十三章 针对将军府的戏码 办完了事,苏云柏回主院书房去复命。 “都送去了?”苏宰相头也没抬,继续练字。 苏云柏点头,又道:“婚约之事既已这样了,我们若不将错就错……” “糊涂!”苏宰相停笔,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教了你这么多年,怎么如今看事还是只看表面!” 被训斥了,苏云柏心里不快,提出疑问:“将军府手握重兵,是最要拉拢才好。我们如今有这么一桩现成的婚事可利用,正好可把将军府纳入阵营,到时在太子那边的筹码也更重些,太子便会更倾向于咱们而不是大学士府了。” 陈大学士本就是太子太傅,情谊可比旁人深厚多了。如今陈家有意与宰相府博弈,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准。 所以宰相府能做的,就是增加自己的筹码,让太子在权衡利弊下能更倾向于他们。 苏宰相却叹气道:“你读了那许多书,怎么竟还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将军府坏就坏在手握重兵,重到随时能够起义撼动当今的位置,那就是一头猛虎,谁会养着这么一头猛兽?” 帝王最忌大权旁落,将军府有如今的权势,那是开朝时老将军与太祖一起打江山来的情谊。 如今江山已趋于稳固,所以手握重兵的将军府就成了最大的隐患。 当今皇帝忌惮着将军府,太子更是不会与虎谋皮。 所以宰相府若与将军府联姻,恐怕太子就要多考虑考虑了。 理清其中的利害,苏云柏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可是看路至铮的态度,恐怕没那么容易甩脱了。” “那就想法子。” “爹,我觉得这事也不用多管。本来咱们的计划便是若有万一,就让三妹妹替嫁,如今也算是没有改变……” “闭嘴!”苏宰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儿子,“以前是以前,现在你那三妹妹已不同往日了,留着她兴许能有更大用处,怎么能做一粒废棋用在将军府!” 苏云柏下意识皱了皱眉,却不敢反驳。 宰相府的一切都在爹爹的安排中,所有人都要为了府里的荣耀做牺牲。以前他们商量计划时,便是将苏云烟当做一粒没有用的棋子,可做随时丢弃之用。 现在想来,这般的安排怎么看怎么冷血。 苏云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却也无能为力。 “父亲打算如何安排三妹妹?” “目前还没有打算。”苏宰相的神情平静了一些,又重新拿起笔准备写字,“你只看好她就是,别叫她跟将军府那小子走得太近。” 至于其他的,他需要多权衡一番,争取给三女儿找一个更有利于宰相府的归宿。 如今已然入了春,花朝节一过,夜里几个春雷一响,第一场春雨便已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这场春雨连着下了三天才停,实在是历年来里的罕见天气。 因着下雨也出不了门,大家只有在院子里闷着,苏云烟便趁着这般空闲时间,将新送来的几个下人清查了一番。 一共送来了四个人,一个粗使丫鬟唤冬芽,来时还穿着一身破旧棉袄,想来是家里困难才被卖了来伺候人。 小丫头长得是五大三粗的模样,一叫她便抬头来冲着你傻笑,她力气也大得很,看来在家里是没少干活儿。 苏云烟便叫紫苏好好的带了冬芽,只放二门上当差伺候。 再有一个马夫叫平安,他还会点拳脚功夫,看着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这般的奴才其实不好找,在人牙子那里也很能卖得出价格,苏云柏买了这个来想是花了点银子。 再另外两个小厮便是两兄弟叫进财进宝,都是伶俐能听使唤的人。这两也不是亲兄弟,是被人牙子调。教过了重新取名,做了两兄弟来卖。 这样粗略看来每个人都清白,既然是初来乍到,苏云烟便也不草率的怀疑他们了,只先一边使唤着一边观察。 贴身照顾的活儿还是让紫苏来做,只让其他人干些粗使活计,倒也能让紫苏轻松不少。 雨下了三天才放晴,苏云烟心里惦记着事,一晴了便叫平安去套马车,她要出门。 路至铮那里几天都没个消息传来,令她心里感到有些不安。 是以出了门她便直奔着布庄去,问了掌柜的,却只听说路至铮也没来过布庄了。 苏云烟压下心里的那股担忧,道:“最近将军府可是有事?” “是有些事,不过主家不让说,小的也透露不了什么。三姑娘若是想知道,不如去府上问问,说不得能得到些消息。”掌柜的呵呵笑着。 将军府近来可是忙得不得了,听说是要有喜事儿了,府上正准备着采买事宜,他们布庄已派人去准备红绸了。 不过这些事情却不能说,只因为少东家来时特意嘱咐了,不能泄露消息出去。 苏云烟不知内情,只这般听着倒是觉得心里越发的不安了。 算算日子,林老尚书便是在春末时提的还乡请愿,皇帝极为不舍,硬是压着折子不看,直拖到立夏时节。 林老尚书年纪大了,夏天一来便受不住热,在一次进宫路上受了暑气当场晕倒。醒来之后皇帝便含泪批准了折子,才让这场君惜臣的戏落下了帷幕。 然而针对将军府的戏码,才是刚刚开始。 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得赶紧去打听些消息,好提前帮忙预防着才是。 “三姑娘?”掌柜的看她不知想什么想得入了神,便叫了叫她,“仓库那批丝绸……” “啊?再过些日子吧。”苏云烟缓了缓情绪,“最多七日便要有消息传来了。” 掌柜的直摇头:“下个月新丝绸就要运来啦,再等就更卖不出去了!” “今年雨水多,没事的。”苏云烟笑了笑。 只这话听在掌柜的耳朵里,怎么听也不觉得是安慰。 雨水太多容易发潮,丝绸最是娇贵的东西,一发潮长的霉就算是废了,所以雨水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 第三十四章 百花诗会 下了这三天雨后便开始放晴,天气是越发的暖和了。 趁着这般晴朗的日子,陈元静举办了一场百花诗会,就在博贤楼旁边的园子里。 博贤楼本是一座茶楼,由于这名号起得吉利,不少书生贤能都爱往这里来。一来二去的这里就成了读书人的聚集地,经常一群人在此论学,也有不少贵人会悄悄来到这里招纳贤才。 而博贤楼旁边的园子则是太子所有,陈元静将百花诗会的地方选在这处,便是暗暗告诉旁人,她与太子的交情不一般。 再有说不定那一日太子也会在博贤楼,暗中观察百花诗会的情况。 所以这一次的百花诗会,明里说是以诗会友,其实是想一争高低罢了。 苏家几姐妹自然也收到了请帖,都在为这一场诗会准备着。 紫苏对自家小姐有信心得不得了,忙上忙下的准备着,“还好新的春衣早做出来了,小姐明日便穿这一身罢?是时下最好看的样式了!” 她提着一件胭脂红的立领长衫,并一条同浅色的暗花百迭裙,光是这样伶着看便叫人觉着惊艳不已。 正所谓一抹胭脂色,万千春色来,春色如许,有女娉婷如云烟。 若苏云烟穿上这身,说不得便是人比花娇,要成为赏花诗会上的焦点了。 “快收起来。”苏云烟忙摆手,“去拿那件藕荷色的长衫,再搭深一些的素色百褶裙就是了。” 那赏花诗会她可不想出什么风头,只想安安静静的看别人博弈,顺便看看能否寻机会与陈元静说说话。 紫苏按照吩咐拿了那一套衣裳出来,还有些替主子不值:“小姐也太谨慎啦!何必要故意穿这么素净!” “这算什么素净!”苏云烟笑着点了她一下。 藕荷色其实也很好看,淡雅中带点冷艳。只是赏花会上姑娘们都是争妍斗艳的,冷艳的颜色实在没法脱颖而出。 不过苏云烟要的就是这般,所以并不在意,但看紫苏一脸为她担心的模样,她还是妥协了一点,用几朵宝蓝和胭脂红的绢花拼凑在一处做了个禁步。 这样一来,便有了个点缀的作用,总算也不会很素净了。 与苏云烟不同的是,苏云芷和苏云兰倒是打扮得艳丽,不仅穿了鲜艳的颜色,便是头上的花簪子也不少。 这次百花诗会,她们可是早就打听到了些旁的消息。 “三妹妹还没来呢?” 两姐妹坐上马车,苏云兰便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了看,没有看到苏云烟的身影。 苏云芷皱了皱眉头,担忧道:“今天这般重要的日子,她却还这般拖沓,眼看着时辰已经不早了,若是赶不上了倒要叫人怪罪了……” 苏云兰也听得皱了眉头:“这会儿还没来,说不定是不想去了。” 说着两姐妹便对视一眼,眼神交汇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苏云芷忍着得意,端正道:“她既然不来了,我们就先走吧!” “我也觉得。”苏云兰跟着点头,吩咐车夫可以走了。 好在苏云烟本也没想和她们一道,折枝院有了车夫和马车,她实在是没必要跟别人挤在一处。 是以她是掐着时辰出门,让平安架了马车走。 因有诗会,博贤楼里也格外热闹,平日里不爱来这等地方的陈元平等人也来了,就挤在太子身边,选了个包间看着。 “哟!宰相府的马车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声,众人眼睛都亮了,挤着趴窗子上去看。 陈元平最是霸道,一人就霸占了一个窗子,兴致勃勃的等到佳人下马车,却是失望的“咦”了一声:“三姑娘没来啊?” 太子正端了茶杯,闻言顿了一瞬,掩下情绪悄然听着。 “只有两人,三姑娘真没来。” “哎!今日作诗定然是我姐赢了!”陈元平失望的摆摆手,那语气听着却是傲慢得很。 一个只会剽窃打油诗的苏云芷,还有一个胸无点墨的苏云兰,论作诗还真比不过他姐姐。 太子抿了一口茶,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丝毫也不谦虚。” “那是自然,我们姐弟俩自小伴随殿下您读书,学得都扎实!我姐姐是何等才华,殿下想必再清楚不过了!” 陈元平嬉皮笑脸的挨上去,又说起小时候的趣事。 要说读书,他是个吊儿郎当的,但他姐姐却很不错,这些太子自然再清楚不过。 然而此时陈元平说起这些,也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插科打诨,他也是在提醒太子,他们是自小的交情,姐姐又是这般的才华,足以将苏家的那个比下去。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挡,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园子门口,苏云烟从马车里下来,带着丫鬟进了园子。 正值春天百花盛开之际,园子里也是一片欣欣向荣,走到哪里都有各色开放的花朵,入目只觉得一片乱花渐欲迷人眼。 有要好的姑娘们早已三三两两聚拢在一处赏花儿说话,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苏云烟只安静的走着,观察着这些姑娘们,将她们与背后代表的势力逐个的在心里对照了一遍。 细细数下来一回味,才发现能与将军府交好的寥寥无几。 上一世将军府从不结党营私,甚至为了避嫌,都很少与谁有交情。便是这般的谨慎小心了,还是被安了一个结党谋逆的罪名。 那个时候路至铮还在战场浴血奋战,将军府里只有一众老弱病残,连求助都无门。 没有谁与将军府有交情,自然也不会伸出援手。 其实那个时候若是有人能帮着拖延一些时候,或者去边疆传个信让路至铮早做打算,最后也不至于那般惨烈。 上一世吃了没朋友的亏,是以这一回既然有机会,她便要多结交几个。 只是朋友也不能乱交,她看了这么久,心里也早已有了成算。 走了没多久,在一处桃花林下,便听见了一阵喧嚣,还伴随着嘤嘤的哭声,想来是谁受欺负了。 ------------ 第三十五章 再见好友 这等闲事,最是能招惹麻烦,还是不要亲自出面管。 苏云烟扭头准备让紫苏去喊管事的来调和,便听得那边一声大喝,熟悉的声音传来,震得她顿时僵住。 “呔!怎么自家姐妹你们也欺负?” 桃花树下,女子身穿红衣,手里捡了根树枝,硬是拿出了刀剑的气势,端的是飒爽英姿,潇洒无双。 然而这般的女子,最后却也落得个家破人亡,凄惨收场。 这一切,都是她所害。 眼前的一片血红,是她永远的梦魇。 苏云烟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起,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绷紧了,手下意识的紧紧拽着帕子,指甲几乎要嵌入肉里去。 紫苏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赶忙扶了扶她的手,喊道:“小姐?” 可是吓着了? 往日里大小姐也没少这般欺负小姐,想来是小姐又看到这般场景想起了往事,才会如此。 苏云烟回过神来,迎上紫苏担忧的眼神,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桃花林里的纷争已经被镇住了,苏云烟不打算过去,便转身准备往另一边去。 文灵初出身镇国公府,当年老镇国公也是跟着太祖皇帝一起打江山的大将,后来在战场上受了很严重的伤不治而亡。 太祖皇帝感念其功德,追封为镇国公,又让其子承席了爵位。 可惜文家终究没有这样的福气,镇国公席爵后不久便出了意外,摔下悬崖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所幸还留有血脉,所以那爵位皇帝便没有收回,顺势给了尚在襁褓中的文灵星。 但文灵星还小,都是文灵初照顾打点,里里外外将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纵然她很能干,但因为是女子,也撑不起门楣来,只空有一个镇国公府的荣光没有实权。所以后来被皇帝赐婚给容王她也无法反抗,最后也未能护得住幼弟和镇国公府。 前世她们两个交好,也是因为一次出行文灵初的帮衬而结识,后来便渐渐熟识了。 其实分明文灵初也是个小女子,却还是拼命的在护着身边的人,也包括她。 可也是因为她,让苏云芷盯上了镇国公府,最后也遭了殃。 所以这一世,她要远离她,别给她带去灾祸。 刚转身准备走,却听得身后一阵响动,一人飞奔而来挡在了前面。 苏云烟看着眼前这人张扬的眉眼,那般灵动而鲜活,顿时只觉得鼻子一酸,眼里已含满了眼泪。 文灵初本是笑着在打量她,不期然见到这一番哭包模样,顿时慌了:“我没恶意啊,你是不是被我吓着了?我不凶的!” 说话间,手里的棍棍已被随意丢了出去,砸翻一片花花草草。 苏云烟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这一笑眼里的泪却再是兜不住,不自觉的就落了下来。 她连忙用帕子擦着,欲盖弥彰的解释道:“方才眼里进沙子了……” 这大好的天,哪里吹来的沙子? 好在文灵初也信了,还凑过去关心了下:“眼睛都红了,疼不疼啊?” 这般神态,这般的关心是那么熟悉,苏云烟差点绷不住再哭出来,好在还是忍住了没叫人继续哄。 见她终于不哭了,文灵初也松了口气:“你这哭得人心都揪起来了。” 她也不知为何,惊鸿一瞥就想追上来看看,结果这一看心里更是觉得有缘,想跟这小姑娘交好。 谁知道这姑娘太脆弱,不过几句话就哭成这样,她都有些后悔这般莽撞了。 “我没事,你不用自责。”苏云烟看到她的神情,连忙压抑住了情绪,转而安慰她,“我没有被吓到,文姐姐英姿飒爽、女中豪杰,我只有敬佩之情。” “你知道我啊?”文灵初也有些意外,心里倒是高兴。 苏云烟点点头:“我知道一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文姐姐。” 若是知道这也会遇上,她索性便不来了。 文灵初笑眯了眼,又问她的名姓。 苏云烟想了想,低声道:“我是宰相府三小姐,就是那个从出生便被批了煞星命格的,文姐姐往后也离我远一些。” 这一世,她不能再被连累了。 “小姐……”紫苏急得拉自家小姐的衣袖,哪里有人这般介绍自己的? 文灵初也愣了愣,不过很快便爽朗的笑了:“没事儿,我也是煞星,咱俩一起说不定以毒攻毒就成福星了!你我这是前世修来的缘分,怪不得我一看你就觉得投缘呢!” 前世……是她要还的血债孽缘罢! 苏云烟心里轻叹,罢了,依着文灵初的性子,吓是吓不走了。 或许是上天的怜悯,给她送来这唯一的好友,让她不至于那么孤僻。既然如此,她自然要接受。 只是这一次,换她来好好保护文灵初了。 想到这里,苏云烟也笑了。 “苏妹妹要去斗诗吗?” “不去。” “既然这样,不如去看花吧?那边的花开得好!”文灵初指着一处。 她来这诗会是想看看各家的姑娘们,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两个跟自家弟弟年纪相仿的,先给物色着,好给未来打算。 所以那作诗斗诗她是不想掺合了,还不如到处逛逛去看看花儿。 苏云烟也不想去凑热闹,于是应了邀请。 她们边走边聊,苏云烟便随意问起:“方才桃花林里是什么事?可解决了?” “几个小姑娘拌嘴,被我一吓便不吱声了,还以为她们得打起来呢!”文灵初并未放在心上。 苏云烟却是皱了皱眉,她觉得或许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刚才桃花林里的几人,欺负人的那几个与苏云芷似乎交好。在前世中,帮着苏云芷对付镇国公府的也有这几家。 是故意设计,还是今日的事与前世不同了? 不管怎样,还是得多留几个心眼才行。 苏云烟状似随意道:“那你往后便别管了,想来这些人也是欺负惯了,你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说不得她们哪天还要从背后捅刀子。如今只这么吓一吓可不顶事儿!” ------------ 第三十六章 不识好歹 她们最终也没能去看成花,只因为半路遇上了苏云芷一行人。 苏云烟下意识的挡在文灵初身前,不想叫苏云芷看见。 她这般护犊子一样的保护姿态,看得文灵初一阵好笑:“便是你家大姐姐吓人,也无需这样戒备吧?放心,她还对付不了我。” 文灵初将她拉回来,两人换了个位置。 因为要撑起一个门楣,文灵初从小便是这般强势的性格。然而她到底没有长辈教导,一直以为有足够强大的武力便可取胜,却不知有些阴谋诡计才是最防不胜防的。 上一世的事情苏云烟不能透露,只小声提醒道:“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若这个女子是小人,便更要离得远远的了。” “你揭短自家人倒是一点也不手软。”文灵初调侃了一句,妥协道:“那我们往另一边去。” 她们准备走,苏云芷却是不让,笑着上前来打招呼:“三妹妹结识了新的姐妹,也不知道介绍一二,怎么?这又不是什么野男人,还要藏着掖着见不得人?” 她一开口,文灵初的眼神便变了,理解的冲苏云烟小声道:“我知晓你方才为何要揭她的短了。” 说是自家姐妹,开口说话便是这般的污言秽语,丝毫不见半分姐妹情谊,想来平日里也没少欺负人。 宰相府这样的大宅子里,关系果然复杂,也是苦了这兔儿一样的姑娘了。 苏云烟不想在此与之分辨,索性顺着话头道:“我也不问大姐姐的姐妹们,大姐姐也实在无需好奇我与谁相识便是了。你们且玩你们的,倒不用管着旁人。” “得了些恩惠,嘴皮子倒是变利索了,都会顶嘴了。”苏云芷眼神一冷。 以前苏云烟那副乖巧无辜的模样看着令人来气,如今她像是一只护犊子的凶鸟模样,说出的话更是叫人气恼。 苏云烟听出她话里的指责,气势瞬间便矮了下来,委屈道:“不过是大哥哥拨了辆马车给我,若不是有这么辆马车,今儿便要赶不上这百花诗会了。” 听听,她就说这副无辜的模样最让人来气吧! 苏云芷顿时两眼冒火:“你什么意思?是你自己迟了,还要怨旁人不成?” “我、我也没怨谁呀!”苏云烟更无措了。 有时候气势凌人并不会占了上风,适当的示弱才能掌握主动权。 她在身体力行的暗示文灵初,以后遇见事情不要一味地逞强出头。 不过文灵初似乎没看懂,若不是被苏云烟拉着,此时就要站出来去打人了。 苏云烟暗中冲她摇摇头,此时根本无需文灵初出面,因为她已经看到陈元静从另一边过来了。 这是她给陈元静的机会,也是一个示好。 陈元静是听说这边有争端才赶了来,一来便见着苏云芷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似在欺负苏云烟。 “苏大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陈元静快步走来,“自家姐妹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却要弄得这般剑拔弩张,活像几辈子仇人似的?” 她这话说得在理,又是一副大气凛然的架势,隐隐颇有雍容之风范。 一旁生气得差点脸色扭曲的苏云芷,顿时就在气度上被比了下去。 所幸在场的都是些小姑娘,有些姿态也无需装模作样摆给人看,苏云芷心中不顺,自然语气也不好了。 “你也知晓我们姐妹间的事情,你又来凑什么热闹,做什么理中客?” “不识好歹!” 陈元静气得一甩袖,却还维持着端庄的气势。 她越是这样,苏云芷越是看不过眼去,冷笑一声嘲讽道:“你装什么大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嘴脸!” “简直不可理喻!”陈元静失望的摇头。 她也不是在装大度,只是若搁在平时,这样的人她自会敬而远之,理都不会理。 但今日不同,她知晓博贤楼上有人在看着,是以这大度的主人家身份她需要做得好才行。 也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太子殿下看看,宰相府的这位大小姐,根本没有资格入东宫。 博贤楼上众位本来也不想看了,他们又不是什么登徒子,非要这样暗搓搓的去偷窥一群小姑娘,是以只看了有哪些姑娘们来赴宴后,就都回来陪着太子喝茶说话。 也只有陈元平关心着自家姐姐,时不时的还往外头瞄一眼,正好就看到这一幕,不由“哎”的一声发出疑惑。 “三姑娘何时来的?” 三姑娘? 太子侧目看了一眼,放下茶杯走到窗子边往下看:“怎么发生了争执?” 两方人对峙着,很明显盛气凌人的苏云芷处于上风。 陈元平也没看到事情始末,只能猜测:“想是三姑娘太好欺负了吧?殿下别急,我姐姐已经去调解了,喏!” 他指给太子看。 一番调解,陈元静姿态雍容大方,差点跳脚起来的苏云芷满身的怒火,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她目光的可怕,像是一个恶毒的后娘。 陈元平“啧啧”摇头:“还是我姐姐温柔大方啊!” 其他的不用明说,太子应该也能明白了。 苏宰相那老狐狸一心想要谋夺太子妃的位置,却蠢到推出这么个嫡长女来,今日算是翻船了! 太子不答,只看着园子里。 那小姑娘柔弱无助,只能站在那里被欺负,是陈元静挺身而出解了围。 这个人情,他自是记下了,太子妃的位置也要重新斟酌了。 苏宰相推了苏云芷出来,太子便想顺水推舟接下这人情,又想着苏云芷与苏云烟乃是亲姐妹,若同入东宫也将是一段佳话。 如今看来,似乎苏云烟与陈元静要相处的更好一些。 若是这般,他或许能将大学士府和宰相府都拉拢来,也不失为个好方法。 陈元静调解了一番便走了,只剩下苏家两姐妹还在,苏云芷自然不知晓因为她方才的表现,正在失去一些东西。 苏云烟却猜测到了。 ------------ 第三十七章 你好的很 而她,也一点不介意再加把火。 苏云烟轻轻的笑着,缓缓走近苏云芷,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大姐姐是要做太子妃的人,然而今日所作所为却失了风度,想必叫太子见着了只会厌弃呢!” “轮得到你来说!” 苏云芷忍受不了,抬起手就要扇人。 苏云烟眼疾手快的挡了她的手腕,眼中诡异的光一闪,忽然痛呼一声往后倒去,同时也松开了手。 于是苏云芷一时不察,手不自觉的跟着扇了过去。 然而苏云烟已经先一步避开,是以苏云芷根本就没能打到人。但在旁人看来,却是苏云芷狠狠的扇了苏云烟一巴掌,将她掌掴在地。 文灵初跑过去扶起苏云烟,只见她紧紧捂着脸,想必是被打得狠了,顿时就要去帮着出气。 论打人,可没哪个姑娘是她的对手! 苏云烟忙死死将她拉住,冲她摇了摇头。 这姑娘是个冲动的性子,拳脚功夫又好,若真叫她出了手,今儿这事就得没完没了了。 “别去,我没事,就是吓一吓她。”苏云烟小声解释,抬眸冲文灵初眨了眨眼。 苏云芷知晓被冤枉了,气势汹汹的走上前来,指着她道:“你别装了,我刚刚根本就没碰到你!” “大姐姐何必欲盖弥彰呢?你刚刚分明就是举手打了我。” 苏云烟缓缓站起来,只还依旧捂着脸,抬眸间眼中满是委屈。 方才若不是她挡住了,苏云芷确实是要打人的,所以这一遭算不得什么冤枉。 目的已经达到,苏云烟抬头浅浅笑着,提醒道:“今儿大哥哥当差去了,便无人来提醒大姐姐,太子殿下今儿也会去博贤楼呢!大姐姐今日的一切表现,说不定都已经入了殿下的眼,往后还能不能得殿下青睐可真不一定了。” “你敢算计我?” 苏云芷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往博贤楼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一个窗子旁,似乎有几个人正在窗子前看热闹,顿时心里一寒。 完了,若叫太子看到她这番做派,定然要被厌弃了! 都是这个煞星,竟然敢做这等手脚来给她使绊子! 再回头,苏云芷眼里满是怒火,恨不得要将苏云烟手撕了才解气。 “我要入东宫,这都是爹爹的安排,你如今故意这般却是坏了爹爹的好事。待我回府禀告了爹爹,你就等着受罚吧!” 苏云烟冷笑,轻轻的呢喃:“如果爹爹也不帮你了呢?” 苏云芷有什么好呢?她不过是仗着一个嫡长女的身份,从小被当做一颗有用的棋子精心培养着罢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爹爹和大哥哥在背后帮忙谋划安排,她只需要像个傀儡一样完成任务,就可以得到爹爹的奖赏。 而她呢?不过是因为出生时一个荒唐的批命,就成了一颗废弃的棋子。 既然如此,她就不做任何人的棋子,只自己掌握命运。 以前她觉得苏云芷很可怕,现在看来,失去了大哥哥在背后谋划撑腰的苏云芷,就是一个易怒又愚蠢的疯婆子罢了。 就是这样,她要一点一点的抽掉苏云芷所倚仗的东西,让她只能无能狂怒,然后看着她慢慢的受折磨而死去。 苏云烟好心的提醒道:“殿下还在看着呢,大姐姐可不要再动怒了。” “好,你好得很!”苏云芷紧咬着牙根,却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来。 谁也没想到陈元静去而复返,一来便见着苏云烟可怜兮兮的捂着脸,苏云芷就在对面狠狠瞪着人,不难想象谁打了谁。 陈元静忙上前来扶了苏云烟,小心询问:“这是捂着脸做什么?” 为何捂着脸,自然是挨打了呗! 苏云烟抬眸怯怯的扫了对面一眼,迅速的收回目光,摇头道:“没事,刚刚不小心绊倒了,脸着地。” “哎哟!” 姑娘家的脸面何其重要,若真摔了个什么伤口出来,怕是要悔恨一辈子了。 陈元静忙拿出帕子来要帮她擦擦:“怎么这般不小心呢?来我们去亭子里坐着,先将伤口处理一下。” 她哪里有什么伤口,本来就是装模作样的捂着脸。 陈元静也猜测了些,是以只是拿帕子做做样子,并未叫苏云烟将手拿下来,可谓是贴心至极了。 坐到亭子里,苏云烟才向陈元静道谢,又看了眼她的帕子,赞道:“陈姐姐这帕子别致,花样都是从未见过的。” 陈元静愣了一下,笑道:“苏妹妹可是有眼光了,这是今年宫里才赏下来的料子,做衣裳还要费些功夫,我便先裁了两块做个帕子用着!来,正好这块送给苏妹妹,也可派上用场了。” 她将帕子一抖开,替苏云烟别在耳后,就当了个面帘子。 这么一展开,旁人就更能看得清帕子的花样了,顿时赞道:“这花样确实好看,是今年的新料子吧?” “今年的新料子来得特别迟,我还想去打听呢!原来是先送宫里去了。” “自然要先给宫里上供着,咱们若要买只还得等等。” “还是陈姐姐有福气,能得了宫里的赏赐。”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话里话外无不是羡慕。 今日这百花诗会,作诗赏花是假,要展示新做的春衣才是真。本来还要讨论一番买些什么料子,提前准备夏衣,却没想今年的新料子都还没到,大家只能先收一收。 本以为大家都一样还在穿去年的料子呢,却不想陈元静已然抢占了先机。 陈元静心里高兴,又叫丫鬟拿了新的帕子来拿着,轻叹道:“我听到消息,江南那边今年突发大水,养的蚕折损了许多,恐怕夏至前都织不出多少料子来了。” “啊?怎会如此?” “若是这般灾情,朝廷早该赈灾了才是!” ------------ 第三十八章 你可以软弱一些 姑娘们脸色大变,一想着今年夏天穿不上新衣裳了,就一阵失落。 陈元静点头道:“我自是不骗你们,今年江南上供给宫里的布匹也少了,往年殿下要赏爹爹两匹,今年这才赏了一匹呢!只刚好做两身衣裳。” 陈大学士乃是太子太傅,每年太子自是有些赏赐给他。只不过像是布匹这样的东西,却特地挑了姑娘家爱的颜色赏赐,一看便知醉翁之意不在酒。 明面上是为答谢恩师,实际上是在送陈小姐礼物呢! 众人一听这里头的玄机,越发的羡慕了。 如今只等一道赐婚圣旨,眼前的陈小姐就要摇身一变成太子妃。 苏云芷姗姗跟来,听到这些心里越是急怒。 陈大学士府有的东西,宰相府可没有,这说明什么?太子根本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东西,如今却突然出现这么多的岔子,苏云芷心里又气又急。都怪那煞星,若不是她从中捣乱,年前殿下就该与她情谊相通了! 东宫的富贵众人是不妄想了,只还都关心着布料的事情。 “若果真夏至前送不来新料子了,咱们就得买去年的布料了。” “那也总比没有好,做些新试样,便是去年的料子又如何?” 说起做新衣裳,姑娘们总是兴致勃勃,叽叽喳喳的闹起来了。 对于江南的情况,苏云烟是知晓一些。 她记得很清楚,这一年雨水太多,江南淹了不少地方。后来桑树又遭受虫害,导致蚕宝宝没有吃食,便养不成蚕蛹。是以这年江南的丝绸没能及时供应入京,铺子里卖的都是往年的料子,价格还比往年高了不少。 百花诗会散了后,文灵初还是不放心,非要送她回府。 “我看你那大姐姐的眼神像要吃人似的,我得送送你。” 苏云烟掩唇笑了:“今儿她可没占到便宜,你也看到了,待会儿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文灵初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她那般凶狠,你定然斗不过她,我得帮衬着些。” “哎!”苏云烟轻叹,眼里有些疼惜,“其实……并非表面柔弱的人便会遭受欺负,文姐姐,你也可以不用这般强势。” 在她的印象里,文灵初便是这般强势,用一身的盔甲将自己伪装起来,保护着身边所有的人。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去保护她,那么要强的一位姑娘,最后也败在了她的要强上。 所以,其实苏云烟希望文灵初可以软弱一些,让人可以护着她这一世的平安喜乐。 文灵初愣了愣,有种心酸从心底溢出。 从来没有人心疼过她的强势,从未有人跟她说:“你可以软弱一些。” 从她接手镇国公府那天起,她就只知道要强大起来,才能够保护好幼弟,才能守得住镇国公府的门楣。 可是今天,这个软软弱弱的小姑娘却跟她说“表面柔弱的人也不会遭受欺负”。 她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五味陈杂,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道:“我……你这是什么谬论?我若是不强势一些,便守不住镇国公府了。” “文姐姐。”苏云烟握住她的手,“以后我保护你。” “你?”文灵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只是手紧了紧,“还是我保护你罢,左右也不多你一个。” 劝说失败,“硬汉子”文灵初依旧是女中豪杰。 苏云烟心下轻叹,还是苦口婆心的劝导:“你且看着我今日的表现,便知吃亏的是谁。往后你若遇上我这样的,便勿要跟我大姐姐那般做派去硬碰,只记着躲远些才是。” “你这什么说辞,难不成是叫我躲你远些?”文灵初是听不明白了。 苏云烟只觉心累:“若你一开始便躲远些才好了,今日我那般算计大姐姐,你也该看到了,我并非什么温良的小可怜。” 她这是越说越不像话了,哪里有人这般诋毁自己的? 文灵初一拍额头:“你倒是傻了,谁好谁坏我自然看得清楚。” 苏云烟垂眸轻叹:“我是怕日后有人利用你的性子算计你罢了。” 她是个侠义心肠的人,最是爱保护弱小,苏云烟便是知晓她这般性子,所以才怕有人故意扮弱小来接近她。 绕了这么一大圈,原来是这个意思,文灵初只哭笑不得:“你且是多余担心了,我能撑起镇国公府的门楣,你当真以为全靠武力?” 难道不是? 苏云烟抬头,两眼天真的望着她。 文灵初被她看得直想举手投降,忍不住道:“我自然能辨别善恶忠奸才能走到如今,你也无需替我过多担心,再过两年我弟弟成年了,便可接过镇国公府的大任,我便也可柔弱一些了。” 说到“柔弱”两字,她自己都不由得笑了。 苏云烟是知晓文灵初还有个弟弟,猛然想到镇国公府出事那几年,正是文灵星即将成年的关头。 难道…… 有些念头一起,就令人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苏云烟忍不住抓了文灵初一把,紧张的问:“灵星除了接镇国公的席位,可是还要接手文家的兵权?” “也不全是。”文灵初皱了皱眉,有些纠结,“其实爷爷去世之前早就把兵权上交了,后来爹爹席爵时又正值多事之秋,陛下有意让爹爹领兵出征,但不知怎么最后也没个定数,就这么发生了意外。不过陛下也说了,若等灵星成年,该是镇国公府的东西都将会归还。” 该是镇国公府的……只有兵权了。 可是已经收回的兵权,帝王怎么可能再放回去,难道这就是镇国公府遭到迫害的根本原因? 不是上一世苏云芷的计谋有多厉害,而是她做的事正好如了放权者的愿罢了,所以干脆在背后推了一把。 这种猜测,直令人毛骨悚然。 苏云烟觉得浑身冰冷,“还是别要那兵权了吧,镇国公府如今这样就很好了……” ------------ 第三十九章 啸虎令 如今的镇国公府又没什么势力,若执意去争夺兵权,只会自取灭亡啊! 文灵初看她一副被吓坏的模样,忙抱着她安慰道:“你不用担心这些,当年我祖父上交的乃是朝廷的兵权,爹爹又上交了一半的啸虎令,只是为了能保文家一门血脉。如今我弟弟既然就要长大成人,自然该拿回那一半本就属于文家的啸虎令。” “啸……啸虎令?” 这东西听着,怎么似乎有几分耳熟? 文灵初继续道:“是呀,四方虎啸金凤鸣,可平江山。文家便是其中一枚啸虎令的主人,掌管着一方的兵力。” 苏云烟骇得手心都出汗了:“听我的,你别管那啸虎令了,这么厉害的东西,皇上怎还会给你们?” 她就说怎么听着耳熟呢!原来跟鸣凤令是一样的东西。 文灵初却是笑了:“你担心什么,皇上手里有鸣凤令,可号令四方虎啸,文家根本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 相反,文家只会是皇室的一大助力。 “不要说了!”苏云烟连忙去捂了文灵初的嘴。 这等机密之事她怎么也能随意说出来,到底是对她太信任,还是对所有人都这么没有防备心? 看她这般紧张模样,文灵初却还笑了:“这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大秘密,你无需这般紧张。” 不是什么大秘密? 苏云烟想到她意外得到的那枚鸣凤令。 足以调动四方兵力的令牌,这还不算什么大秘密吗? 不,或许所有人都以为鸣凤令就在皇帝手里,只有皇帝再清楚不过,鸣凤令丢了! “哎!”文灵初心疼的轻叹一声,“原本这些各府都会教给子孙知晓,便是为了防止子孙在不知觉中惹祸。只你也不知怎么回事,竟连这些都不知道,宰相府也太苛待你了吧?若不然还是来我镇国公府,正巧我也缺个妹妹。” 都这时候了,她竟还有心思开玩笑。 苏云烟有些哭笑不得:“哪有这等捡妹妹的便宜事儿!” 不过也算舒了口气,她原本担心文灵初这性子大大咧咧的,什么秘密都跟旁人分享,会遭了旁人算计去。 如今一听这令牌之事并非什么大秘密,倒是放心些了。 这么看来,所有人都不知道鸣凤令丢了。 皇帝没有了倚仗,所以开始防备起拥有啸虎令的人了。 而执着于要回另一半啸虎令的文家,无疑是撞到了忌讳上。 文家的态度越急切,皇帝就越是会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些部下已经知道鸣凤令丢失了,从而在暗中集结啸虎令的力量来对付皇家。 所以,皇帝要先下手为强,将这些隐患铲除。 文家的灾祸,大抵就是源于此。 苏云烟都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我记得文星不是还有好几年才十五吗?啸虎令的事情倒也不用着急吧?皇上既然说了会还,总也吞不了你的去。” “我也就是先打算着,自然也没有很着急。”文灵初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这你就不用担心啦!我自有分寸!” 她怎能不担心! 然而前世之事不可说,此番也只能先把令牌的事情弄清楚了再做打算。 回到宰相府,苏云烟刚下马车就碰见了回府的苏云柏,于是站在一旁规规矩矩的打了招呼。 苏云柏看了眼皱眉,奇怪道:“怎么就你一人回来,其他人呢?” 苏云烟也疑惑的看着他:“大姐姐和二姐姐先走,这会儿该早就回府了吧?” 意思是,又丢下三妹妹一个人了。 苏云柏微皱了皱眉头,倒也没有点破,只邀苏云烟同行进府。 苏云烟走在他身边,垂眸想着自己的事。 她印象里的大哥哥是个极有能力之人,当得起宰相府嫡长子的责任,只他随了爹爹七分,一生都在为宰相府的名利筹划操劳。 是以他比旁人更能接触到那权利的中心,知道得应该也更多一些。 “看路!” 她正走神着,脑袋上便挨了一下,于是吃痛的捂着头抬眸去看。 那双泪眼汪汪的眼睛,看得苏云柏于心不忍,尴尬的解释道:“前边转弯,仔细撞到柱子上。” 就她这么个路线走下去,再有几步就要撞上了。 苏云烟揉了揉头发,乖巧的笑着道谢:“多谢大哥哥提醒。” “一家人,倒也无需这般客气。”苏云烟咳嗽了声。 妹妹太过乖巧,弄得他有些不自在,这种感觉是面对其他妹妹没有的,很奇怪又很令人向往。 苏云烟抬头冲他笑了笑,眼睛里都是欢快的神色。 想来能得到兄长的肯定,令她十分开心。 这种被人依赖又信任着的感觉,很新奇。 苏云柏不由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发,笑道:“好了,好好走路。” 苏云烟欢快的跟在后面,开始说今日赏花诗会上的事情,说她认识了新的朋友,是个英姿飒爽的女侠。 “哪里有这样的女侠?”苏云柏听得好笑。 “是镇国公府的文姐姐,她会些功夫。”苏云烟说起这个时,眼里满是羡慕,“真不愧是镇国公的孙女呀!希望文姐姐能早点拿回啸虎令才好,若她能领兵出征,定然能成为一个女将军!” “镇国公府的啸虎令,那也轮不到她掌……她连这个也与你说了?”苏云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苏云烟觉得奇怪:“文姐姐说这并非什么大秘密,所有世家子弟都该知晓的事,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呢!” 所有世家子弟都该知晓,而她身为宰相府嫡女,却无人教导过。 怎么听怎么讽刺啊! 可苏云柏再清楚不过了,这些事情是爹娘特意忽略了。 这么多年,宰相府于三妹妹,终究是亏欠。 苏云柏笑了笑:“这位文姑娘倒是合了你的脾性,往后且要多多来往才是。” 文家不管能不能拿回啸虎令,都值得他们观望着。 ------------ 第四十章 告状 若文家有那本事拿回啸虎令,往后定能飞黄腾达,若失败了,也不过是慢慢的没落下去。 不管哪种情况,宰相府都可应对,毕竟与文家交好的只是一个宰相府三小姐,总也连累不到哪里去。 或许三妹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她如今的价值是越来越大了。 “文姐姐说啸虎令共有四枚,另外三枚在哪里大哥哥可知晓?” “打听这些做什么?你也要弄一枚当女将军?” “那倒不是,就是好奇罢了。”苏云烟摇摇头,也没有继续问。 她自然不想当女将军,不过做一个号令虎啸的凤凰,说不定很是有机会。 想到被她藏着的鸣凤令,心里瞬间踏实了许多。 难怪上一世苏云芷只得到了这么个东西,便轻轻松松的拿到了太子妃之位,这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了! 太子有了它,便能直接号令四海,等于是将整个天下已掌握在手。 只可惜,这一世他们是这般嚣张不成了。 苏云柏只当她小孩儿心思,并未放在心里,好笑的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啸虎令乃是当年与太祖皇帝一起打江山的几位大将所执有,镇国公有一枚,大将军府也有一枚,镇西北王那里有一枚,还有一枚听说已经流落民间不知去向。” 好好的令牌为何会流失?那就说明执有令牌之人遭难了。 同是一起打江山的大将,为何偏偏有一位不知去向? 这谜团似乎越发费解了。 苏云烟怕再问下去会令人起疑,于是就此打住,正好也快到折枝院了,她深吸一口气,收了笑意:“大哥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 苏云烟将赏花诗会上,与苏云芷的争执说了一下,愧疚道:“后来听陈姐姐说起,太子他们似乎在博贤楼上,说不定也看到了。” 她事先不知情,所以并非故意算计。而现在又好心提醒,实在是很为宰相府着想了,任是谁来也休想挑出点毛病来怪罪她。 苏云柏只点头说知道了,送了她回院子,转身便去了主院找苏宰相商议。 若是苏云芷真做出那般姿态被太子看见了,恐怕此时太子已厌恶她,那么宰相府就要想其他的法子了。 如今折枝院人手多了,紫苏也轻省了许多,只用全心全力打点自家小姐的事情。 晚上伺候小姐沐浴完后,紫苏终于是忍不住:“小姐今日这么一番告状,老爷和大公子肯定还是会怀疑您,只要大小姐一哭诉,小姐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噗嗤!”苏云烟忍不住笑了,“你今儿一晚上愁眉苦脸的,便是在想这些?” “小姐别不放在心上,奴婢可是在说正经的。” “哎!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当我还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怂包呢?”苏云烟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便是爹爹和大哥哥猜到了又如何?我只要不承认,他们也不会追究,你且放心,我不会有事。” 在说出那些话时,她便想过被拆穿的情况了。 有些小伎俩并不高明,很容易被猜测。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苏云芷的价值已经下降了许多,相反她的价值却节节攀升了。 权衡利弊之下,苏宰相不会舍得在此时责备她。 经历了一世的生死,苏云烟早就将苏宰相看得透透的了。那个男人心里只有权势,儿女于他来说只分有用和无用,不存在亲情一说。 想到前世将军府遭受大难,她哭着跪着求她的父亲,却换来那般的绝情之言,苏云烟心里便更冷了一分。 苏宰相确实不会因为此事责怪苏云烟,但苏云芷却会。 第二天一大早,苏云芷便气势汹汹寻了来。 幸而折枝院才添了几个下人,才堪堪将人拦在了外面,没叫闯进屋里来。 便是如此,也足够紫苏担忧的了,一边麻利的帮着主子梳洗一边碎碎念道:“今儿大小姐是动了肝火,看那架势定不会善罢甘休了,小姐不如还是在屋子里待着勿要出门,省得到时候又遭殃了去!” 每次大小姐上门来找麻烦,小姐都要受点伤,这事儿宰相与夫人又从不管,无人给小姐主持个公道,往日里只能闷声受欺负。 苏云烟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缓缓勾起唇角:“你放心,她欺负不了我了。” 她随意从妆奁里拿了一根步摇插上,流苏上的小铃铛叮铃做响,清脆又动听。 收拾妥当,苏云烟才打开门走了出去,看了一眼院子里一脸气急败坏的苏云芷,轻蔑的眼神一扫,很快归于平静。 “你竟敢拿那般眼神看我?你个煞星,反了天了!” 苏云芷脸色瞬间扭曲,眼中怒火更甚。 若不是被人拦着,恐怕要冲上前来动手了。 苏云烟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大姐姐说什么胡话?我拿什么眼神看你了?” “你且嚣张着,待我将你所作所为告诉娘亲,看你还能如何!”苏云芷狠狠瞪着她,已经是恨得牙痒痒。 昨日害得她失态的模样被太子看到不说,回了府中她竟然还冲大哥哥告状!害得她被爹爹好一顿训斥,连太子那边的好事几乎都要失去。 说是煞星,可真是一点都没错! 如今爹爹与大哥哥不知被这煞星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是开始偏心了,这府中只有娘亲可帮她治一治这煞星了! 相夫人被搬出来,果然见苏云烟的眸色沉了沉。 “大姐姐还是勿要去搬弄是非了,没得影响爹娘的感情。”苏云烟笑了笑,“我知大姐姐在气什么,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 “你怕了?”苏云芷得意的仰头,眼中露出胜利的神色。 苏云烟轻叹:“随你。” 她不是怕娘亲,只是对那个女人感到心寒罢了。 分明是怀胎十月将她生下的女人,却也可以因为一句批命而弃她如敝履,如今批命破解,竟连半分态度都不曾转变。 ------------ 第四十一章 怂恿苏云芷 苏云芷最后还是没舍得放过这个机会,“你有什么主意?” 苏云烟笑了笑,她就知道苏云芷一定会这么选择。 “也不难。” “我警告你,若胡乱出些歪主意,我便叫人刮花你的脸!” “噢?” 苏云烟扬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张脸确实是一切祸事的起源,既然苏云芷也这般惦记着,那不如…… 危险的想法一扫而过,苏云烟收起所有情绪,只道:“我昨天已问过大哥哥了,他说的话自然有用。大姐姐应该也知晓啸虎令吧?”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大姐姐既然懂,就该知道啸虎令的作用。我听说有一枚啸虎令早已流落民间,若是大姐姐找到了进献给太子殿下,你想要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枚啸虎令可调动一方兵力,太子看在兵力的面子来,也会送了这太子妃之位。 苏云芷听罢只狠皱起眉头,怒道:“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主意,原来竟是戏耍于我,你找死!” 苏云烟疑惑的看着她:“大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想了许久才想到这般主意。” “我真是疯了才会觉得你这种蠢货能想到什么好主意!”苏云芷啐了一口,眼里满是不屑。 苏云烟失落的垂眸,轻叹道:“可我听大哥哥说,啸虎令很重要呀!” 啸虎令当然很重要,长辈将相关的消息教授给子孙时都会强调。但那些东西也是他们所遥不可及的,如苏云芷这般的女流之辈都是听听便罢,从未想过要见见实物。 “说不定太子殿下也在找呢!” 这么重要的东西,太子自然不会任由其流落民间。 苏云芷不是不心动,只是觉得行动起来的难度太大,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看到她犹豫了,苏云烟加了一把火:“听说啸虎令乃是太祖皇帝的几员大将所持有,大姐姐若是要查应该也不难。” “我若查不到,便回来绞了的头发、刮花你的脸!”苏云芷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般狠话,苏云烟并不放在心上。 有些东西不是想查便能查,啸虎令那是多大的诱惑啊!想寻的势力肯定不少,而他们知道的内情也更多,从太祖皇帝的旧部下手这种途径说不得早就试过了。 倒是至今也没能找到遗失的那枚啸虎令,要么就是有些旧事查不得,要么就是被人刻意抹掉了痕迹。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是苏云芷能掺合的局。 爹爹和大哥哥不是爱给苏云芷收拾烂摊子吗?那她就要看看,这个烂摊子他们要怎么收拾。 看着闹事的走了,紫苏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还好今儿大小姐未动手。” 若真打起来,恐怕小姐又要吃亏了。 苏云烟安慰的拍了拍紫苏的头顶:“放心吧,以后她都欺负不了我们去。” 又看向院子里的几个下人,“今儿你们几个护主有功,辛苦了。” 众人忙道应该的,只不敢邀功。 苏云烟便叫紫苏给了他们打赏,喊了平安驾车出府去。 赏花诗会上已探听到了些消息,又加上江南的新布迟迟未到,这会儿丝绸的价格应该开始上涨了。 毕竟再等下去,夏天的衣裳就来不及做出来了。 如她所预料的一般,布庄的生意很好,伙计们都有些忙不过来了。 见着她过来,掌柜的急忙迎了来:“三姑娘您可来了!” “最近买布的人很多。” 苏云烟扫了眼铺子里的情况,便跟着往里走去。 掌柜的端了茶盏来,满脸喜色:“今年新布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这旧布就卖得好啦!如今丝绸的价格已非常不错,仓库的存货可否都搬出来卖了?” “要卖了,得赶紧卖完。”苏云烟爽快的点头。 这么利索,掌柜的倒是愣了一下,试探着建议:“若不然还是留一部分,说不得这价格还能再涨涨。” 掌柜的已经尝到了甜头,就想着还能多赚一点。 所以说,这人心永远都没有满足的时候。 苏云烟摇头:“不等了,就全部卖出去,你也不要随意涨价,别人卖什么价我们跟着就是。” “哎!”掌柜的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不想放弃,“若不然等少东家来了再做决定……” “什么决定?” 说谁谁就来了。 路至铮大步走进来,掌柜的忙将方才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若再等等,咱们这批货能赚得更多,可是三姑娘却不肯,只说要全部卖了。” “那就全部卖了。”路至铮点头,转眸笑着看向苏云烟,“她自有她的道理,你且照做就是。” 这话里的语气,是现在就要听听这道理了。 苏云烟抿唇笑了笑:“江南那边遭了洪涝灾害,才叫蚕农们都遭了殃,该出的布出不来,这才叫我们捡了便宜。但灾害只是一时,等过了这阵风头,蚕农们重新养起了蚕来,很快就会有新布送来了。” “听到了?”路至铮回眸,眼底有几分凌厉。 他自然知道掌柜的为何要找他,无非是看不上女流之辈的主意。 掌柜的惊得一阵颤栗:“是小人目光短浅了。” “哎!”苏云烟轻叹,“衣裳虽是必需品,却也不是三五月便能穿坏了去的,若布料价格实在高得离谱,反而叫人不想买了,到时候依旧是积压在仓库生灰发霉,反而得不偿失。” “小的知道了。”掌柜的垂头应了,只赶紧去安排将布料都卖出去。 路至铮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没想到三姑娘还精通生意一道。” 面对他的打趣,苏云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过是得了些便利,多少还是沾了少将军的光。正好今日你来了,还有些事我也要与你说说。” “嗯?” “此次卖布的收益,我的那份拿一半出来捐赠给江南做赈灾之用,到时还要麻烦少将军去操作一番了。” “为何要捐?纵然此次是赚了些,可若算起来其实也没多少。”路至铮疑惑的看着她。 ------------ 第四十二章浮生阁 她和旁人都不一样,有时候他都猜不透她那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苏云烟耐心的解释:“此次江南乃是遭了灾,才给了我发财的机会,既如此,自然是能帮一点是一点。” 天灾她无能为力,但灾后的重建她却希望能出一份力气,也算是全了心里的那一份愧疚。 她执意要捐,路至铮也不再阻拦。 此次江南才上报了灾情,赈灾之事朝堂还在商议中,她这份赈灾银两该怎么捐赠,也需要商议一下。 “也不要以我的名义捐赠。”苏云烟想了一会儿,微微蹙着眉头,“我本来准备盘个小铺子,只还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生意,但已经取好了名字,就叫浮生阁。便先以浮生阁的名义捐赠到朝廷吧!” 人之一浮生,不过弹指间也。浮生在世,也不过是为活这几载。 经历了一世生死,更能看得透这浮生机缘,所以不管那铺子要做什么营生,她觉得就取名“浮生阁”都能搭得上。 她倒是想得周到,路至铮提议道:“你既然会做卖布生意,不如干脆接手了我这布庄子。” “这……”苏云烟犹豫了下,“你这布庄子盘下来,得要不少银子吧?” “也可以不要银子。”路至铮眼中闪着细细碎碎的光,突然凑上来,“可以当做聘礼,送与你。” 聘礼! 这厮都在说什么! 苏云烟的脸轰的一下绯红,脑海里只觉有什么一下炸开,惊得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虽然上一世他们已经是夫妻,然而那不过是一段被算计的孽缘,今生他们的关系要好些,但真正要谈婚论嫁……她是想过的,却也没想到会这般快,更没想到他竟能就这么说出来。 苏云烟也不知此刻该是何种心情,好像有些忐忑,又夹杂着喜悦,心欢快的跳着几乎要跃出来。 她忍不住按住胸口,强做了镇定的抬眸看向他:“少将军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我以为上次在花船上赠予你桃花时,你就该知晓了我的心意。” 路至铮好像有些失落。 苏云烟摇头,又慌乱的点头,最后觉得怎么做也不妥,脸不禁又红了一层。 头顶传来路至铮愉悦的笑声:“是我逾越了,本该先请媒人上宰相府谈定了婚事再说这等话。不过我想着也该先问问三姑娘的意思,若你不同意呢……” “不同意如何?” “那便只有绑回去了。” 路至铮倒是干脆,眼底的神色更是深沉,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能将他与上一世的重合。 果然就算他如今再怎么顽劣,骨子里的那股气势总还在。 苏云烟抿着唇,假意生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倒是敢想!” “若是不敢想,这辈子怕是要打光棍了。”路至铮长叹,又轻声哄她,“你看这布庄,白送给你真不要?” 这厮真是好生会算计,一个布庄要换一个媳妇儿回去,哪有这么划算的生意。 苏云烟咬唇道:“不要。” 他若真有意,便光明正大的去宰相府下聘就是,到时候堂堂正正的将她迎了回去,想送布庄还是铺子都随他。 但是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她是万不能接他这般大的馈赠。 小姑娘垂眸咬唇的,看着拘谨得很,其实却倔强着,任谁也别想撼动半分。 路至铮看得好笑,心里有些痒痒的。 这样小小软软的人儿,又想多逗一逗,又怕过火了不理他,于是只好按捺着心思。 “布庄本来也是要卖,不如还是送给你,只不当聘礼了就是。” 他非要送。 苏云烟是拗不过他了,最后想了一想才点头道:“那除去捐赠的银两,其他银两便都入了布庄子的账,到时布庄子打理起来,每月按营收分你一份红利。” 她看得出来,这布庄子原本的生意是不大好了,所以这般算来她也不算占他的便宜。 “算计得这么清楚,行吧,你说怎样便怎样。”路至铮最终妥协,“我去叫人做牌匾。” “做什么牌匾?” “浮生阁!” 他……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啊! 苏云烟顿了顿,展开一个笑容:“多谢你。” “都要……不谢。” 苏云烟总觉得他停顿的地方,吃了些什么字。 不过铺子的事情总算有了着落,有了能赚钱的地方,苏云烟只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这一静下来,便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路少将军认识文灵初吗?镇国公府的文姐姐。” “你问她做什么?” “她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我觉得或许与将军府也有干系,所以便想问问。” 路至铮挑眉,叉腰站着:“你问。” “啸虎令……”苏云烟抬头小心的观察他的神情,见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她心里顿时收紧,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倘若遗失的那枚啸虎令被旁人捡到了,也可以调动兵力吗?” “你捡到了?”路至铮眉眼一紧,警惕的看了看周围,“以后这种事情最好不要说了,提都不要提!” 啸虎令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一大助力,但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便是一枚催命符。 若叫旁人知道她身上有啸虎令,说不得她从此就不能安宁了。 “那……要不我给你吧?”苏云烟索性道。 路至铮忍不住笑了,“你给我……这种东西如何能随意给?你……”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她对他太没有防备心,还是她就这么迷迷糊糊,对谁都这样。 苏云烟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他:“我偶然捡到的。” 她递过去的是一枚玉牌,上面雕刻了一只咆哮的老虎,看起来威风凛凛。只是那玉牌的材质,却不大好。 路至铮看到玉牌的那一刻就不由愣住了,他接了过去,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就是她说的啸虎令? 也是,她又未曾见过真的啸虎令,只听别人说了几嘴便看哪个都像,认错了也情有可原。 看她一副期待的模样,他收了起来,又起了玩笑心思:“若我拿了就对你灭口怎么办?” “无妨。” 她上一世欠他的血债,这一世能以这种方式偿还也好。 ------------ 第四十三章 怎么会跟她没关系呢? 浓厚的悲伤萦绕着她,那双小鹿般的眼里的光熄灭,盈满愧疚和痛苦。 不知为何,察觉到她的这般情绪,路至铮脑海里似乎有些什么闪过,却又没能抓得住。 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令他觉得懊恼不已,他方才确实不该说那般重的话吓她。 他赶紧解释:“刚刚就是逗你玩儿,其实这枚不是啸虎令!而且啸虎令的令牌上都刻有主将的姓氏,若旁人拿了也无用。” “是……是吗?” 听到了不一样的消息,苏云烟有些没反应过来。 见她回过神来,路至铮也不敢逗她了,认真的道:“当初太祖皇帝与我祖父他们一同打下江山,便定下了令牌之约,这既是军令也可当免死金牌用。若啸虎令持有后裔子孙犯了事,可借此保一命,这也是防止上面那位过河拆桥,做出兔死狗烹之事来。” “你的意思是,啸虎令别人拿了没用?那鸣凤令也是如此吗?” 若是这样,那鸣凤令该属于皇室,她现下拿了也毫无用处,或者给了路至铮他也用不了。 仿佛捡了一块废铁…… 路至铮的表情一时间很奇怪,纠结了一会儿才道:“鸣凤令未刻字。” 其实,路家的那枚啸虎令也未曾刻字,不对,应该说字未刻完。 当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令牌上只刻了一个“口”字,而鸣凤令上的字都没来得及刻,就这么急急的分到了各自的手里。 那个“口”字,可以看做是“路”字的起始,也可以是“吴”,如今皇家的姓氏。 但是这些都无从追究了,当年随太祖皇帝一起打江山的几位将军都已不在了,而朱家更是连丝血脉都不剩,啸虎令早已遗失。 这个消息,可真是出乎意料。 苏云烟隐隐觉得,关于令牌的事情,或许远远不是这么简单。 可是她现在得到的信息太多,反而觉得乱极了,一时间不知该从何抓起。 路至铮见她只垂眸不语,觉得跟她说这种事情还是把人吓着了,于是放软了语气安慰道:“这些都与你无甚关系,不用想着了。” 苏云烟轻叹,怎么会跟她没关系呢? 上一世苏云芷便是得了那鸣凤令的便利,才有能力算计了将军府,这一世她原本是抢占了这先机,却又发现要利用起鸣凤令来是件很难的事。 事情远远比她想的要复杂,看来也只能继续藏着鸣凤令,日后再做打算了。 她抬眸,见他还一脸担忧的盯着她,不由眉眼一沉,冲他伸手:“既然那不是啸虎令,那便还给我!” “哪儿能还呢!”路至铮拍了拍胸脯,少年眉眼飞扬,“当做定情信物啦!” “你这人!” 她叉腰佯装生气。 他还是不肯交出来,反而笑道:“我送你回府罢?” 倒是很会转移话头,苏云烟倒也不想与他计较,只是觉得那玉佩乃是她随手所拿,用来做信物也太寒酸了些。 罢了,先这么着吧,等时机到了,她再将鸣凤令送与他。 路至铮将小姑娘送回了宰相府,看着她进去了,这才调头回府。 “祖母!”路至铮一路去了老太君的院子。 看着孙子冒冒失失的跑进来,老太君瞪了他一眼,“莽莽撞撞的,这是去外面闯祸了?” 路至铮跪在老人膝下,眼里满是喜悦,说了今儿见着苏云烟的事情,还将那玉佩拿出来显摆了一番。 老太君听得愉悦,哈哈笑道:“既是两情相悦,此事该早些定下来。” “孙儿也觉得是,前些日子准备的东西都齐了,不如这就叫人抬去宰相府?” “莽撞!”老太君虎着脸打了他一下,“你是娶正妻,当三书六礼迎进门,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怎么能这么抬了礼上门去,宰相府的门楣可不比往日了。” 太祖时期,老将军便是太祖皇帝的心腹,又是手握重兵,可谓是如日中天。而当时的苏家老太爷还只是个翰林院的院士,机缘巧合下与老将军结识,不知怎么就对了胃口,彼此引为知己。 本来两人要定娃娃亲,谁想到双方夫人都生了儿子,这亲定不成了,才会写了一纸婚约再定下一代。 后来新帝即位,对将军府疏远了许多,而苏宰相的官路却是一路亨通,苏家愈加发扬光大了。 要是将军府不把礼数做全,这门婚事能不能顺利都不好说。 所以他们不仅要做好,这上门去做媒的媒人也要好生选。 想到这里,老太君不由轻叹:“可惜我那老姐妹去了大西北,文家又没人了,一时半会儿还真请不出个媒人来。” “不如……林老夫人怎么样?”路至铮出了主意。 “哪个林家?” “户部尚书府。” “这倒是够份量了……”老太君沉吟了会儿,觉得可行。 户部尚书乃是三朝元老,林老夫人自己也出身勋贵,是个德高望重的,来做这个媒是最好不过了。 有林家的加持,宰相府总归不能回绝了他们。 只不过请做媒的事情,还需得好生安排,这自然就由老太君出面去做了。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商定了请媒之事,路至铮心里高兴,晚上躺在床上好久才睡着。 喜气的大红色装点着将军府,然而过往下人却是一脸凝重,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 大夫们在府中进进出出,见着他皆是叹气摇头便走了。 路至铮有点懵,却被一股不明的力量推动着走了进去,见床上躺着的老人已经是奄奄一息,瞬间眼泪便流了下来。 “祖母!” 老太君艰难的睁开眼睛,冲他笑了笑。 路至铮心里却生起一团火气:“宰相府敢如此戏耍于我们,待我去宰了他们!” “别去了。”老太君气若游丝的吐出几个字来,“好孩子,善待……” 善待谁?这又是怎么回事? 路至铮只觉得一阵头疼,闭眼甩了甩头,想将那些不属于他的情绪甩掉。 ------------ 第四十四章 回乡? 再睁开眼睛,却是画面一转。 方才还满是红绸的地方,已全部换成了白帆,一片素缟之中,隐隐有哭声传来,他看到正中的灵堂上,摆着的乃是祖母的画像。 祖母的灵堂,怎么会…… 巨大的悲伤中还夹杂着愤怒,这怒火,在看到现在灵堂前一身孝服的苏云烟时达到鼎盛。 他竟然想冲上去掐死她! 不,他怎么会舍得伤害她!那个如兔子般胆小的小姑娘,怎么能承受他的怒火! 这不是他,他不会想这么做。 他在心里拼命的呐喊,此刻他感觉他就是站在这里的路至铮,但是所有的一切行为都不受他控制。 又是一阵眩晕,画面又变了。 周围金碧辉煌,上首龙椅之上坐着的乃是当今皇帝。 这是在朝堂之上? 路至铮微皱了皱眉,他身无功名,是没有资格上朝堂来的,所以此刻被召上朝,也不知所为何事。 正想着,便听皇帝道:“虎父无犬子,林爱卿此次回乡有至铮护送,朕也能少忧心些了!” 护送……谁? 路至铮有些迷糊,便见林尚书冲他拱了一拱手,花白的头发似乎都在颤抖,“老夫在此先谢过路贤侄了。” 户部尚书……林老爷子回乡? 这意思是林老爷子已经辞去了户部尚书一职,要回乡养老了?那么林家在朝堂上还有些什么人呢? 他下意识的找了找,见着林老爷子的儿子还是站在老位置,似乎并未得到什么提拔。也就是说林老爷子退出朝堂之后,林家以后的路就全靠后辈自己走了,且看皇帝这意思,似乎也没有进一步提拔林家后辈的打算。 这不就代表着,林家势力将会就此渐渐没落下去吗? 路至铮有些不相信,林老爷子在官场纵横一辈子,难道就甘愿放下这滔天的权势,安心回乡下养老了? 这怎么看怎么都不合常理。 “贤侄?” 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冥想,路至铮恍然回头,看到林老爷子坐在马车里,掀开车窗帘子对着他笑。 周围都是侍卫,全是皇帝拨给他的人手,护送着林家的几辆马车。 林老爷子指着前面道:“看前面是否有落脚的地方,就在前面歇息一晚。” “时辰还早,咱们能赶得到下一个城镇落脚,老爷子您放心。”路至铮笑了笑,不同意半路停下。 这荒郊野岭的,总是不安全。 林老爷子还没说什么,林湘湘突然挤开了老人家,伸出头来灿烂的笑着喊:“铮哥哥,是我想去前面歇一歇。” “你……” 她怎么也在? 路至铮这么想着,却已经不受控制的点了头,吩咐侍卫们勒马修整。 林湘湘提着裙摆下了马车,丫鬟在后面跟着一起跑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姑娘家家的事情,男人们不便去问,都撇开了头不往那边看。 但是这样不安全,路至铮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于是跟了过去。才林入林子里,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剑,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丫鬟在不远处站着望风,看见路至铮往这边来,忙冲他摆手让他走。 路至铮也不好再过去了,准备就站在原地,万一发生什么事情也好反应。但没站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一阵喧嚣,顿时心道不好! “可以走啦!”林湘湘蹦跳着过来。 路至铮抬手拦住她:“你们躲在这里,不要出声。” 那边有情况,他得赶紧去看看。 实际上的情况比他预料的还要糟糕,他们遭遇了一群土匪,侍卫们完全不是对手,已经死伤无数。 林老爷子! 路至铮赶忙寻找,可惜已经晚了,林老爷子被砍了一刀,倒在了血泊中。 只还留着一口气,混浊的眼里神色奇怪,最终长叹一声:“救湘湘……”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咽了气。 路至铮想过去将林老爷子的尸体扛起来,那些土匪却偏偏要阻拦,交手之间不甚受了伤,最严重的一处在胸口,鲜血将衣裳染红,他的眼里也是一片血红。 这些土匪,来路绝对不简单! 几个林家护卫围拢来替他解了围,其中一个示意他:“先带小姐走!” 这个时候路至铮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在护卫的掩护下抢了一匹马,冲进林子里面救了林湘湘。 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京城,他已经累极,在意识消失之前,好像看到他的小姑娘着急的冲他跑来。 “烟烟……” 他下意识的呢喃,却似乎陷入了沉睡,这让他有些不满,焦虑的甩了甩头。 画面似乎又清晰起来,却还是在朝堂上。 林家后辈正在声泪俱下的指责着他,问他为何没有保护好林老爷子,就连老人家的尸首都未曾运回。皇帝也是一脸的失望,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咎于他身上。 没有保护好林老爷子是事实,他百口莫辩。 但这一切,却又透着些诡异,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半会儿竟也说不上来。 周围吵闹死了,弄得他心烦意乱,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耳朵大叫道:“闭嘴!” “啊!” 一声惊叫,路至铮恍然惊醒。 睁开眼睛才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声噼里啪啦的正热闹着。 他就这么摸着黑坐起来,手一捂上脸,才发现早已是满脸的汗水。 脑袋还有些混乱,他拿手捶了捶,细细的回忆方才的梦境。一切都那么的真实,让他觉得好像已经在梦里度过了半生。 可是这个梦境也太可怕了些! 他娶到了苏云烟,却似乎又因某种原因对她不好,甚至还冲她发火。还有祖母……没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疼痛,赶忙起身跑了出去。 摸着黑跑到老太君的院子外,却见院子门前两盏灯笼映照着昏黄的烛火,温柔又祥静,他的祖母就在院子里住着,身体好得很! 所以梦终究只是梦,一切都和现实相反。 路至铮悄然松了口气,索性明日祖母就要去林家请林老夫人,他不如也跟着去打听下消息。 ------------ 第四十五章 路老太君来了! 林老夫人年事已高,寻常不见客,然而这次来的人不同,还是得见见了。 林湘湘赖在祖母这儿不走,只等着客人进来。 一个丫鬟打了帘子,清脆的道:“路老太君来了!” “快,请进来。”林老夫人忙招手,期待的朝外面望着,待看到另一个老人的身影,她才笑了起来,“老婆子,好久不见呐!” “哎哟!许久未曾见面,你如今还是这般精神!”老太君也笑起来,被孙儿搀扶着走进来。 两位老人见面各自打了招呼,介绍了身边的晚辈,这才坐下歇息。 寒暄过后,便要说到正事,老太君道:“实不相瞒,今日我来是为了孙儿的婚事。” “哦?看上哪家姑娘了?”林老夫人也好奇得紧,倒是没注意到身旁的孙女脸色已变了。 老太君笑了笑:“还能是哪家?你也知道将军府与宰相府早已有婚约了,如今孩子都大了,自然要履行这婚约。” “宰相府的千金,那是不错。”林老夫人点了点头。 她如今也不出门,外头的那些腌臜事儿也没人说到她跟前来,所以有些事情还不知晓。只是从表面上看来,觉得宰相府这种门楣出来的女儿,总归不会差了去。 老太君也觉得不错,这才说到正点上:“虽是早有婚约,但三书六礼却是一样都怠慢不得。是以我今日舍了这老脸,来请老姐姐做这牵线媒人,去宰相府问礼下聘。” “哈哈哈!”听清来意,林老夫人只大笑,“这是好喜事儿啊!承蒙老太君看得起,这事我便接了!” 林老夫人说着又看向路至铮,眼里满是打趣的神色:“不知路小子看上的是苏家哪一个?” 路至铮忙施礼道:“苏家三小姐,苏云烟。” “是那个姑娘?”林老夫人沉吟,“老太君可是见过那姑娘了?早些年她刚降生时,我听着有些不好的传言,转眼竟都这么久了……” 老太君笑呵呵的也没生气:“是说她天生煞星命吧?”她嫌弃的摆摆手,“那都是不知哪儿来的人胡诌,白白蹉跎了一个好姑娘这许多年,去年智空大师早已为她批命,说是天生富贵命哟!” 如今看来,能嫁入将军府,确实也是好命了。 林老夫人当即便松了口气:“你们既然已经打听清楚,那老身便只等着你们备礼,帮着走这一趟了!” “如此,自是感激不尽。”老太君微微颔首作礼。 林老夫人连忙摆手叫她不要如此客气,又道:“我们也都老啦!再过些时日便也要回老家去,能在离开前还促成这么一桩喜事,日后想起来也叫人高兴!” “回老家去?”老太君诧异,“我看老爷子还硬朗着呐?陛下竟肯放人?” “都有年纪啰……再不放人也没用,人老了身体吃不消,现下朝堂上的事儿老头子也扛不住了,还是得让给后辈俊杰做。” 路至铮在一旁听着,心思一动便忍不住插嘴道:“我记得林伯伯也在朝中任职,林爷爷退下之后那户部尚书之位可要传给林伯伯?” “这孩子,你插什么嘴!”老太君忙训斥了一句。 林老夫人倒也没生气,反而笑开了:“你这孩子倒是有意思,朝廷命官都由皇上认命,可跟爵位不一样,世袭不了!” “呵呵,是我想岔了。” 路至铮尴尬的笑了笑,眼底的忧色却是一闪而过。 他当然知道官职不能世袭,方才是故意那样问的,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梦境罢了。 按照常理来说,能做到户部尚书这等位置的官员,在朝中势力自然是盘根错节。就算退了下来,为保家族的荣耀,也会扶持儿子上位。 就算户部尚书不能让,那给儿子后辈捞个侍郎的位置也不难。 然而林家人除了老爷子,在朝堂上最高也不过是四品文官。若林老爷子退下来了,从此林府将要从顶级权贵门第,降好几个层次了。 这般的落差,林家竟然还一点都不着急? 所以的事情,从昨晚的梦境中开始,他就觉得都透着一股怪异,可是具体怪在哪里,一时半会儿又还说不上来。 不过,倒是验证了一个消息:林老爷子会致仕退朝。 具体的时间他的梦境中没有显示,但看整个事情应该是他与苏云烟成亲之后,这么一推算着,估计要到年底或者明年了。 “整日胡思乱想!” 老太君回头瞪了孙子一眼,然后继续与林老夫人说话。 路至铮手上吃痛,回过神来看到老太君的笑脸,突然想到哪里不对劲了。 在他那些梦境中,他成亲之日祖母便病倒了,没挨几日就撒手人寰。而林老爷子致仕回还要比这迟一些,就是说…… 不对!梦境中的祖母分明是被他那桩婚事气病的! 而现在祖母好好的,还在无比的期待着他的这桩婚事,这是能令她老人家高兴的事情,绝不会因此气病。 但是梦境中所显示的进老爷子致仕回乡之事,却又是真的。 所以有些事情确实会发生,但也可以被改变。 老人们的话都是围绕着子孙转,说着说着话头就落到了林湘湘身上。 “湘湘今年多大了?” “十五。” “正是好年纪!”老太君不由称赞,“是个标致的姑娘。” 孙女被夸,林老夫人自然高兴,不过还是担忧道:“都这般大了,却也还没个着落,等我和老爷子一离开,不知还有谁能尽心帮她相看!” 说到婚事,林湘湘已经羞得不敢抬头,索性扑进林老夫人怀里撒娇道:“我就跟着祖母回乡下去,陪祖母一辈子!” “我这糟老婆子才不要你陪!”林老夫人拍了拍她,眼里满是心疼,“这回老家去啊,我谁也不牵挂,只担心这丫头哟!她性子单纯,恐容易受欺负,往后还想请老太君帮着照看些。” “你不说我也是要交代的。”老太君扯了下路至铮。 路至铮忙点头:“我自然当妹妹一般护着。” ------------ 第四十六章 得去看看! 林湘湘闷在林老夫人怀里,发出一声哀嚎,谁也看不清她表情,不知她到底是喜悦还是其他。 众人说着话,时辰也已经不早了,林老爷子也已经下朝回府,听闻老夫人这里有客人,便道不过来了。 路至铮却望了望外面,微皱了皱眉头。 这时候去问林老爷子或许也问不出什么来,若是他们早有计划,他去问了反而会打草惊蛇。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有些事情早就已经偏离了原先的轨迹,不过目前看来都还是在往好处去。除此之外,苏云烟还得到了一些前世所不曾听过的消息,也能将事情看得更明白些。 目前已经解决了将军府与苏云芷的婚约之事,便是救下了老太君,路至铮总算是不会再用那种漠然的眼神看她了。 按照时间的推算,再过不久便是林老爷子致仕回乡,皇帝会指定路至铮去护送。 然而前世这件差事路至铮并没有办得好,不仅差点因此丢命,更是使得皇帝大怒,还叫他背负上了一份罪责。 林老爷子回乡路上遇袭的具体情况她不知晓,但是却可以大概防备一番,只是要寻个什么机会跟路至铮说,让他提前在遇袭点埋伏些人手才行。 苏云烟正苦恼着这些事情,林老夫人便已经带了礼登门拜访了。 林老夫人久不出门,此次的动静也大,那绑红绸的几抬礼昭示着喜事,自然瞒不了人去。 紫苏打听了消息便跑了回来,“小姐、小姐!将军府请了林老夫人携礼上门来,问礼纳吉了!” “将军府?提亲?” “对,已到前厅了,夫人正在招待着。” “我得去看看!” 苏云烟心里直打鼓,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紫苏赶忙跟上,好歹要将人拉着些。 男方提亲,哪有姑娘家亲自去盯着的道理?到时候若失了礼数闹出笑话,夫人少不得又要责怪小姐了! 一路小跑中,苏云烟已经冷静下来了,不至于莽撞的跑去前厅,所以她只跑到屏风后悄悄猫着。 相夫人陪着林老夫人坐着,只是这般喜事,气氛却并未见得喜气。 “依夫人的意思,这婚约竟是有误?”林老夫人的脸色不大好了,只还碍着面子没有显露出来。 相夫人只维持着表面客气:“此事我确实不知情,若有变化也需得先与我家老爷商议才知,如今是没能马上给予答复了。” “儿女终生大事,确是要商议着来。”林老夫人也不勉强,只递出了台阶,“只是这礼便先收着,若不妥再退回去便是。” 将军府与宰相府本来就有婚约,不管婚约定的是哪一位千金,总之都是宰相府的人,这礼索性放在这里,左右到时候给谁都是这一份。 只是今儿相夫人这一番做派,却叫林老夫人心里有些不痛快,所以也不打算在这儿久坐了。 相夫人看出了她的意思,虽然心里对苏云烟不满,却也知晓不能就此得罪林家,便也适可而止,点头叫下人先将礼抬了进去。 林老夫人没那许多精力周旋,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 送走了客人,相夫人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出来!” 苏云烟心底一凉,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冲相夫人行了一礼:“母亲。” “谁教的你这般礼数?”相夫人冷哼一声,“听见了风声便迫不及待的跑出来,便是这般想嫁人?” “我没有……”苏云烟急忙辩解。 她倒不是什么急切,只是有点担心罢了。 但相夫人却不这般觉得,她的脸上写满了嘲讽,连说出的话也刻薄了起来:“一个姑娘家竟是这般不害臊!将军府这门婚约你便别想了,当初定下婚约时便是芷儿,如今虽是出了岔子,便是轮也轮不到你身上!” 按照排位,这门婚事苏云芷不要了,顺位也得先落到苏云兰头上。 总之,这种好事怎么也不该轮到那煞星。 苏云烟心里凉了凉,便不再过问婚事,只垂眸站在一边。 见她这一副不惊不闹的鹌鹑模样,相夫人顿觉心里的气没撒得出去,脸色越发难看了:“你回去吧,别杵在这儿碍人眼!” 苏云烟点头,安静的退了下去。 “真是个煞星!”相夫人冷笑着啐了一口,吩咐丫鬟,“去大门处守着,老爷回来了便请去晨辉院!” 将军府的这门婚事,她是该好生过问一下了! “小姐!”紫苏在后面追着,“奴婢去找老爷做主吧!” 小姐在宰相府中过得这般不如意,如今好不容易有一门好的亲事,若因为夫人一时的气愤就给搅黄了,恐怕便再等不到这么好的亲事了。 苏云烟忙拦住她:“别去节外生枝。” 儿女婚事本就该父母做主,她如今若这般贸然去请愿,说不得要适得其反。 所幸将军府并非什么小门楣,母亲虽能阻拦一时,却终究不敢得罪狠了将军府,这门亲事不可能说没就没,只会多拖延些时日。 所以最终能不能成,就看路至铮的态度便好。 苏云烟叮嘱道:“你叫人悄悄去将军府传个信儿,叫他稍安勿躁,勿要急着定下与宰相府的婚事。” “小姐,为何要这样?”紫苏更不解了。 如今将军府有这般诚意上门来,却被夫人下了面子,回去定要恼怒一番,小姐却还特意命人传信去说不要急着定亲,那岂不就是变相的拒绝? 既如此,若将军府那边一气之下干脆舍了这门亲事,小姐岂不是得亏大了? 苏云烟不欲与她多解释,只道:“将话传给路小将军就是了,只跟他说急则容易遭算计,叫他且沉住气。” 上一世婚约那么明明白白,宰相府也能在大婚当日做出替嫁的事情来,这一世婚约这般不清不楚了,说不得他们就要算计路至铮一遭,到时候定下婚约的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林老夫人到宰相府走了一趟,没待多久便径直回府了,只差人去将军府传了话,将情况一字不落的说了个明白。 ------------ 第四十七章 任由他们 大抵实在是被气着了,完了林老夫人又道:“宰相府如今是权贵中的权贵,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心可野着呢!” 三个嫡出女人,哪一个不是样好武器?就苏宰相那算计劲儿,可不得物尽其用? 若苏家三姑娘还如往常那般背负着煞星命格还罢,苏宰相还能舍了去来搪塞将军府的婚约。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了,三姑娘一看便是聪慧的,说不得苏宰相又要有另外的打算了。 之前在游船之上,苏家就能公然改了那婚约,如今会这般也在老太君预料之中。 送走了林老夫人,老太君的脸色这才沉了沉。 路至铮顿觉事情不好,忙道:“祖母,这并非三姑娘的意思,您也知晓相夫人对三姑娘并不那么喜爱……” “哎!”老太君无奈的叹气,“我又没怪罪那丫头,你这急什么呢?这件婚期恐怕坏就要坏在相夫人的这不喜爱上了。” 若相夫人疼爱女儿,这门婚事反倒要顺利许多了。现下相夫人这般刻意为难,就是因为对苏云烟不喜,见不得她攀上这般好姻缘罢了。 路至铮顿时想明白了其中猫腻,骇然的瞪了瞪眼:“这婚约轻易不可废,如此宰相府不可能依旧嫁大姑娘吧!” “你想得美!”老太君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嘲讽道:“苏家大姑娘可是宰相一手培养起来,将来总有大用,怎可能浪费在将军府来!” 况且还是那么一纸婚约,宰相府更是不会放在心上。 路至铮拧起了眉头:“哪能任由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新娘子没抬进门之前,是谁都不作数!”老太君看得透彻,也实在是生气。 “不行,我得亲自去。” 婚姻大事,岂可如此儿戏? 宰相府若是真心不想结这门亲,便光明正大说清楚就是,何必要这般遮遮掩掩的算计。 是了!就是在算计! 路至铮灵光一闪,梦境中的画面一闪而过,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那梦境中所发生的事未必就是他的臆想,或许本就是上天的预示! 他可记得清楚,第一回的梦境便是他的大婚之日,掀开盖头看见的新娘正是苏云烟。 梦醒之后他还纳闷,为何既已娶回了心心念念的姑娘,却是冷眼相待。如今细细一想,梦境中的那场婚事,恐怕就是宰相府的一场算计。 或许在那梦境中婚约并未发生变数,他以为娶回来的乃是苏家嫡长女,最后抬进门的却成苏云烟。正因为如此祖母才会被气着,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如今婚约一事虽已有变化,可若宰相府死性不改,依旧用这招换了新娘子,恐怕梦境中的事情就会上演。 这种想法虽然有些荒唐,倒也并不是不可能发生。 所以这门亲事,他必须得安排妥当。 “你干什么去?”老太君瞪着他。 “我去宰相府。”路至铮交代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一个侍卫迎头跑来,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是她说的?” “紫苏姑娘亲自来传的话,想来便是三姑娘的意思。”侍卫也不敢隐瞒。 老太君听了一耳朵,有点好奇:“那丫头带了什么话来?” “她叫我稍安勿躁。”路至铮拧着眉头。 这种事情他如何能不急?提亲没有提成,他都要急得团团转了,她倒还沉得住气。 老太君却是赞了一句,笑道:“那是个识大体的孩子,你该多学着些,省得日后还是这样莽撞。” “我何曾莽撞……”路至铮小声的辩解了一句,不过也打消了去宰相府的念头。 她说得对,此时确实不能冲动。 提亲虽然没成,但礼也没有被退回来,这说明宰相府至少不会毁了那纸婚约,只要婚约还在,娶谁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宰相府总共就三个嫡女,大姑娘是要博东宫的富贵,只有二姑娘是个变数。 这么一想来,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只要二姑娘也有了着落,那将军府能迎娶的就只有三姑娘了! 难怪她叫他不要急,说不得是已有了对策。 定亲之事,其实苏云烟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个主意。 娘亲宁愿得罪了林老夫人,也要压下这门亲事,若她再反抗一二,说不定娘亲就要将亲事给了二姐姐。 所以她如今能做的,不过是安静的等着。 娘亲纯粹只是为针对她,才会做出这般荒唐举动,可到底她的婚事也要爹爹点头了才能落定。 是以苏云烟此时虽有些担心,却也并不慌乱。 紫苏去传个话倒费了些时辰,竟是太阳快下山了才回来,一回来便是满脸的欲言又止。 一直到歇息前,周围再没有旁人了,苏云烟才叹气道:“说吧,今儿发生什么事了?” 若是无事,紫苏不会是这般神情。 见她问了,紫苏才走近前来,小声道:“小姐决计想不到,奴婢今儿上街看见孙婆子了!” “孙婆子?”苏云烟想了想,记起这么一个人来,“大姐姐的奶娘?” 孙婆子是府里的老人了,这遇见又有什么稀奇的? 紫苏点了头继续道:“奴婢见着孙婆子抱了个包袱,鬼鬼祟祟的去了典当铺,出来时揣了一袋子银钱。奴婢想觉着不对劲,便悄悄跟了上去,那孙婆子七拐八拐的却是去了城东坊间,将银两给了一个烂酒鬼!” “那烂酒鬼可是孙婆子的什么人?” “孙婆子在外头哪还有亲戚?听说本来有个女儿,后来不知怎么没了,如今早已是孤身一人了!” “或许那是她认识的男人也说不准,就是眼光差了些。” 烂酒鬼可不是个好东西,整天喝酒撒泼的混着,说不得还沾点儿赌,并不是个能靠得住的。 但孙婆子自个儿找的,旁人也是不好插手去管,更何况这是大姐姐的奶娘,她就更不好管了。 苏云烟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道:“大姐姐院子的人我们还是少去招惹,省得到时候说不清。” “奴婢自是不会去招惹。” ------------ 第四十八章 可被提亲的人是我 紫苏话锋一转:“只是奴婢觉着奇怪,便返回去当铺问了一嘴,诈出了些话来。那孙婆子当的可都是些贵重物件儿,奴婢瞧着有几样当铺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首饰,都是累金丝或宝石的簪子。那些可不是她一个奶娘能有的,指不定是偷了大小姐的物件儿!!!” “你可看真切了???” 苏云烟皱眉。 下人手脚不干净可是个大问题,若是不整治了,往后还不知要丢多少东西。所谓家贼难防,她可不想在府中还要担心着东西会丢。 紫苏重重点头:“奴婢看得真真儿的!那当铺伙计说漏了几句嘴,说今儿收的物件里还有一样麒麟镶红宝石项圈,奴婢记着夫人似乎曾经有一件。” “若真是如此,倒是不能不管了。”苏云烟沉吟,“你得空了便盯着孙婆子些,看她还有哪些异常。” 都偷到相夫人头上了,若不处置,只会越纵容得孙婆子变本加厉。且孙婆子拿了那些银钱也没做个正经营生,全拿去给烂酒鬼挥霍了,往后少不得要惹出事来。 所以这个隐患留不得啊!! 只是捉贼捉赃,要揭露孙婆子的行径,需得寻个合适的时机,人赃并获才行。 孙婆子自是不知她已经被人盯上了,在外头逗留了会儿,去糕点铺子里买了些糕点才回宰相府去。 一回去便发现苏云芷正在发脾气,孙婆子问丫鬟了解了番情况,揣着糕点走了进去。 “我的小祖宗哎,这又是谁惹着你啦?” “你干什么去了?”苏云芷看了她一眼,神情并未有好转。 孙婆子将糕点摆了出来,笑道:“都是你爱吃的,老奴见你前些日子还念叨着,今儿得空便去买了来。” 桌子上的几样糕点精致小巧,散发着一股子甜香,也正是苏云芷平日爱吃的几样。 看到这些糕点,苏云芷的脸色才好转了一些,捻了一块咬了一口就不吃了。 “可是不合胃口???”孙婆子担忧的问。 苏云芷摇摇头:“只是今儿气得狠了,这会儿却是没胃口了,先放在这儿,我等会儿再吃。” 孙婆子扫了眼糕点,也没有再劝,只是道:“老奴也听人说了,小姐也只想开些,您往后前途在东宫、在皇宫,此时又何必念着个小小的将军府不放呢???” 苏云芷冷哼:“我哪里是念着将军府,只是将军府再比不上东宫,那也是个显赫门楣,那个煞星又有什么资格得到这般好姻缘!我只要一想起这茬,便觉得心气儿不顺!!!” “老奴听说婚事还未定???” “是娘亲给拦着了,只是不知往后会如何。” “若按长幼有序的规矩,这门亲事本是合该落到二姑娘头上……”孙婆子提了一嘴,又道:“不过此事左右与姑娘无关了,可别再费那精气神就是。” 苏云芷冷笑:“我是不费那力气了,只不知二妹妹能不能咽得下这口气。” 这等大事,明日总归是要好生问问二妹妹去。 苏云芷轻轻勾了勾唇角,眸色中夹杂着恶毒。 她却是未曾注意到,孙婆子的眼色也充满的嘲讽,甚至看向她时还带了一些毒辣。 林老夫人替将军府上门做媒的事情,苏宰相回府时便知晓了,自然也就知道夫人已将林老夫人得罪的事情。 好歹将军府的礼留下了,也算没有将人得罪到底。 事已至此,苏宰相也不好再责怪夫人,只道:“此事便压着,往后再说。三个女儿的婚事我自有主张,你只别插手了。” “操持儿女婚事本也是我份内职责,老爷这般说辞,倒是要叫我难堪了。”相夫人淡淡的笑了笑,神色却是不大好。 苏宰相也不愿意与她争辩这些,只道:“我有安排,特别是三丫头,你最好别插手。”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我女儿,我还能害了她不成?”相夫人惊呼,表情有一瞬的扭曲。 苏宰相却是看透她一般:“总之她留着我有大用处,你只别坏了事。” 这夫妻之间看着,竟是半点温情都不再。 相夫人深深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点头道:“好,我不管三丫头的事,但这将军府的婚约,按理是该先落到二丫头身上。” 苏云兰由老太太养着,平日里跟相夫人也不怎么亲厚,今儿却非要争这么一口气,无非是想破坏了苏云烟的这门亲事罢了。 至于苏云兰会不会愿意接将军府这门亲事,相夫人根本不在乎。 苏宰相心里清楚得很,他其实也不想管这许多,但对面是将军府,便不可由着相夫人去得罪了。 “先放一放,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看这态度,是真什么都不想要她插手了。 相夫人顿时气结,眼眸猩红的看了苏宰相好一会儿,最终才咬着唇点点头:“好,你好得很!” 他们的夫妻情分,如今竟是一点都没了!!! 早知如此,当初那煞星她就不该留着,若是没有那煞星,如今宰相也不至于这般对她。 将军府请了林老夫人来宰相府问礼提亲的事情,苏云兰很快便知道了,略微一打听,便也知晓了提亲的对象不是她,顿时气得抓烂了一床被子。 第二日用了早饭,便带着人去折枝院闹了。 苏云烟只觉得头疼:“不知二姐姐这一大早来此,是要做什么???” 看这架势,也是来者不善。 苏云兰倒是不拐弯抹角:“昨日将军府请了人来提亲了,三妹妹想是知道的,宰相府与将军府本就有婚约,按道理这门亲事该轮到我头上。” “可被提亲的人是我。”苏云烟毫不犹豫的提示了现实,“你攀不上这门亲事。” “那你也别想得到!!!哪有姐姐们都没着落,妹妹就先嫁人的道理???你就这么不害臊,急着要嫁人了吗???” “我倒是不急,就是瞧着二姐姐是急切了,且还想倒贴去将军府。” 苏云烟轻轻笑着。 ------------ 第四十九章 又闹的什么? 轻轻柔柔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是丝毫不饶人。 跟苏云兰这种性子的人打花腔都是浪费功夫,就得直白了说才能叫她明白。 苏云兰当即恼怒的推了苏云烟一把。 这一把力气并不小,苏云烟被推的踉跄后退了两步,被紫苏扶着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紫苏护住心切,“二小姐,您动手做什么???我家小姐若有损伤,您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你这贱婢,此处哪有你说话的份!”苏云兰听着越发的气恼,招呼左右就要动手,“将那贱婢拖出来!” “够了!”苏云烟拧眉轻喝,“二姐姐这是又闹的什么???” 苏云兰气得“呵呵”两声,指着她鼻头道:“你还问我闹的什么,且不想想你方才都纵容这贱婢说了什么。” “二姐姐若执意要如此撒泼,此事便只能请爹爹主持公道了。” “好啊!”苏云兰一口答应,“现在就去!” 今日苏宰相休沐在家,正在书房里与苏云柏商议着正事。小厮来报两位姑娘都在外头等着见他时,苏宰相还有点奇怪。 一问之下,才知晓原来是因为婚事。 “真是不害臊!”苏宰相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声。 苏云柏皱了皱眉头:“二妹妹向来是个火爆性子,却也从未与将军府那位接触过,想来没什么交情,她此番来抢这门亲事,实在有些古怪。” 苏宰相冷哼一声往外走:“先去看看吧!” 到了前厅后才发现,三个女儿都到了。 苏云芷端正站在中间,唇边挂着盈盈笑意,一副大气得体的姿态,率先迎上来行了礼。 “你怎么来了???”苏宰相睨了她一眼,走到上首坐下。 这种时候来凑什么热闹! 苏云芷笑着跟上来,道:“原本是听说两位妹妹吵了架,便想来劝一劝,不想却还是惊扰了爹爹。” 这一天天的,是叫人没个清净时候。 苏宰相对大女人的熨帖很是受用,满意的点了点头。转眸间看到另外两个女儿,顿时又觉得糟心起来了。 苏云兰是被老太太宠惯了,这会儿是一点委屈也受不得,上前便将吵架的事儿说了,还道:“爹爹您且评评理,她这嘴可是饶过人了???不仅如此,还放纵她的丫鬟来折辱我,若不惩治一番,以后这府里的下人岂不是要翻了天去!” “可有此事???”苏宰相的眸光冷了冷,扫了一眼紫苏。 一个丫鬟而已,若能惩治一个丫鬟就结束这番争吵,那是最好不过了。 苏云烟不着痕迹的将紫苏藏到身后,迎着苏宰相的眸光看了一眼,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二姐姐说如何,那便是如何吧!” “哼。” 这般故意相让的语气,倒是叫人不好责备了。 看样子她本就受了委屈,若还要叫她的丫鬟做了替罪羊,这委屈可就大发了。 比起咋咋呼呼的二女儿,最近苏宰相觉得三女儿更有潜力一些,所以此番便摆了摆手。 “罢了,姐妹间是要互相爱护些,斗嘴便斗嘴,只别伤了和气。” 这是要偏袒苏云烟的意思了。 苏云兰自然不依:“爹爹!” “行了,若有这功夫撒泼,还不如回去好生练练字,你上回那佛经可抄得不好看!”苏宰相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说起这些,苏云兰只觉得难堪,索性豁出去了:“将军府里都是粗人,我将字练那么好看做什么???” “将军府与你何干???” “爹爹!”苏云芷忙出来解释,“昨儿将军府来提亲了,二妹妹想是要履行那婚约了呢。” 至于向谁提亲,她只装糊涂。 苏云兰忙附和:“这是祖父定下的婚约,女儿可不想拂了祖父的好意。” “是啊,将军府的路公子生得丰神俊朗,上回与太子一道游船时我们也都见过了,爹爹何不顺水推舟的应了这门亲事???”苏云芷又添了把火。 两姐妹这般一唱一和的就想把事儿糊弄过去。 只要爹爹点了头,这桩婚事就好办了。至于将军府会不会乐意???那可管不着了。 总之到时候人抬进了门去,若是敢退回来,那便是存心与宰相府交恶,想来将军府也不会冲动。 苏云烟算是看明白了,这两姐妹的心思,真真是让人恶心。 上一世爹爹为了巴结东宫,用了替嫁一招,今时今日他可还会用同样的招数??? 她抬眸,目光落到苏宰相身上,期待一个回答。 对于将军府那边的婚事,苏宰相其实还没什么打算,也不想现在就定下来。被这两个女儿吵得头疼,脸色便也不好了。 “胡闹!”苏宰相将二女儿甩开,“你这是什么样子???才多大便要急着嫁人了???可不觉得害臊???” “爹!” 一天之内被好几个人这般说,饶是苏云兰这般大大咧咧的性子,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她从小便被老太太抱去养着了,与爹娘其实并不那么亲厚,平日里有什么也总是容易被忽略。只是府中还有一个比她更糟冷落的三妹妹,便显得她要好些罢了。 如今眼见着爹爹都为大姐姐做了东宫的谋划,三妹妹也有人提亲了,只有她似乎还没个着落。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京中好男儿都要被选没了! 她可不想要别人挑剩下的,正好如今有个婚约的漏洞可以钻,她必然要把握住。 苏宰相也很清醒,不会被两个女儿一通胡搅蛮缠便定了这门亲事,所以他沉了脸色,瞪了二女儿一眼:“你们的婚事为父自有主张,别整天闹得丢人现眼!” 他顿了顿,又看向另一边:“三丫头啊……” “女儿但凭爹爹做主。”苏云烟乖巧的行礼。 苏宰相这才觉得舒心了些,满意的点点头,放了她回去。 至于另外两个女儿,该罚的得罚,该训的也要训。 分明是跟她闹起来的矛盾,最后只有苏云烟一人安然脱身,整得苏云兰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 第五十章 放在心上过 苏云烟可再清楚不过了,甚至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苏云兰以前没将路至铮放在心上过,但游船那日却突然显露了一点意思,这事儿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怂恿都不可能。 而会拿婚事做文章的,除了苏云芷也没有其他人了。 所以苏云烟就是故意说那么重的话,让苏云兰一个冲动就闹到爹爹那里去,也料准了苏云芷会跑去煽风点火。 而她,就是想让这两姐妹闹起来,然后看看爹爹到底对这门亲事是什么态度。 现在目的圆满达成,苏云烟自然是全身而退了。 至于煽风点火的那人,点多了火总是会被火燎着,也算她活该! 紫苏见自家小姐从主院出来后就一声不响,不由担忧得紧,劝道:“小姐也别伤心了,这门亲事还没个定数呢,总还有转机。” “我心里有数的。”苏云烟冲她笑了笑,“你去叫平安套马车,我们出去一趟。” “这节骨眼上,小姐还是别去找路公子了吧。奴婢瞧着今儿老爷是被气着了,若小姐这会儿跑出去私会,说不得老爷一气之下就得把亲事给了二小姐。” “哪儿能呢!”苏云烟忍不住掩唇笑了,“你放心,我不去找他。” 今儿爹爹的态度她是看得真切了,将军府这门亲事他是不会让旁人插手,至于到底落到谁头上目前也还在犹豫,不过是真没考虑过二姐姐。 既然如此,她也就能放心了,只要不让娘亲插手,她就能有法子嫁入将军府。 她一个女儿家,是不好整日掰扯自己的亲事了,浮生阁接手之后还没去过,今儿却是不能再耽搁。 去年囤积的丝绸已经卖得差不多了,铺子里剩下的就是一些花色不好看的,也没几个人会来买了。 掌柜的见着她来,热情的迎上来。 苏云烟在铺子里溜达了一圈,大抵摸清了些现状,才问:“仓库可还有布???咱们布庄子里的染布能出多少???” “年前囤积的那批绸缎都卖空了,剩下的全在铺子里头摆着。咱们的布庄子也不大,不过十几个工人,每月能出一百匹染布都不错了。只是染布卖不起价来,赚不了几个银钱,若铺子要继续开下去,还得多卖绫罗绸缎才行。” 染布都是贫民百姓爱买,没什么讲究的花色,就是看着颜色鲜便可了。价钱便宜、利润也少,而且贫民百姓也没那许多闲钱整日里买布,是以销量也有限,总归是没什么赚头。 但绫罗绸缎就不同了,有钱人出手也大方,只要花色多就容易卖出去,利润也高。 苏云烟了解了一下大体的情况,点了点头道:“染布还是要做,不过图个热闹罢了。江南那边的新布何时能出来,你可有去打听???” “听说没有下雨了,想来再过一两个月就能有新布出来。” “你是这一行的老人了,怎么采买总是要比我精通,往后这方面便还请多多费心。”苏云烟冲掌柜的作了一揖。 掌柜的忙道受不起,又回了礼:“承蒙三姑娘还看得起,小人此番感激不尽!” 这布庄子开了这么多年,如今是一天不如一天,眼看就要关门大吉,少东家也有把铺子卖了的意思。 虽说少东家没有责怪什么,但掌柜的还是觉得是他做事不利,才没能把铺子给撑起来。 如今三姑娘接手了这铺子,却是对他没有半点意见,反而还这般重用,让掌柜的心里只觉得十分感激。 苏云烟虚扶了一下他,又道:“铺子先关门吧,将现有的布料都清点一番,那些卖不动的料子也清点出来,请几个绣娘裁剪了做些小物件出来。” “哟!绣娘那可不便宜……” “也不用很多,找两个就行,倒也不用绣工多好,绣的花儿像花儿那般就行。再寻几个寻常会做针线活儿的妇人,要那种手脚干净为人老实的。” “姑娘是想开成衣铺子???”掌柜的反应了过来。 苏云烟点头:“卖布终归是太单一了,若我们能用布打几个衣裳样子出来,旁人见着了喜欢,无论是买布也好买衣裳也好,都能招揽进来。” 掌柜的倒是为难了:“好是好,只是衣裳的样式若不好看,恐怕也不好卖。” “这倒不打紧,我会画图纸来,到时候叫绣娘按照图纸做就是了。再有方才说的那批布料,也做些小物件儿,到时候是送还是卖咱们再拿一个章程。” 她有一些想法,到时候画了图纸再拿过来。 余下的只管让掌柜的放手去做,等到一切准备妥当了再重新开门做生意。 处理好铺子的事情,苏云烟也没急着回去,反而叫平安赶着马车去了城东坊间。 紫苏有些担忧道:“小姐不会是想去找那烂酒鬼吧???” “不去。” “那就好。”紫苏松了口气。 却又听苏云烟道:“那人住在哪里,你可还记得???” 紫苏顿时心都提了起来:“小姐不是说不去找……就在前面……” 苏云烟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着:“没事,我不去找他,只是去周围打听些消息。那边巷子里有几个小乞丐,你可看到了???” 见紫苏点了头,苏云烟便笑了笑:“看好了,以后该怎么打听消息。” “平安。”苏云烟掏出一把铜钱,全数给了他,“问一个问题给一个铜板,将那烂酒鬼的情况都打听清楚,特别是他与孙婆子的关系。” 平安接了铜钱,点头去办事了。 苏云烟便回到马车里等着,大约一刻钟之后,平安才回来了,将问到的信息全数说给她听。 那烂酒鬼的情况和苏云烟猜测的差不多,是个整日喝酒赌钱的老光棍,听说他原本有个婆娘,后来不知怎么死了。死了婆娘之后却还逍遥了好一阵,后来将钱财挥霍得没了,才是孙婆子送钱来。 这般看来,孙婆子并非和那烂酒鬼有什么情谊,倒像是在做什么交易。 是那烂酒鬼手上有孙婆子的把柄??? ------------ 第五十一章 比大小 有些事情太久远,附近的小乞丐也不清楚,能打听出来的信息有限,不过这些信息也很有用了。 紫苏听了却觉没什么,只道:“小姐,依奴婢看那孙婆子也就是手脚不干净了,干脆早些让老爷惩治了罢。” 苏云烟皱着眉头:“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隐情,若不查探清楚了,心里也会总念着。” 那烂酒鬼才拿了一笔钱,要挥霍完也得等些时日。等他再去找孙婆子要钱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就这么等着可不是个法子。 她思索了一下,又去问平安:“你在赌坊可有认识的人?” “没有。”平安摇头。 他就是一赶车的奴才,虽然会几招拳脚功夫,其实也不太够看。至于人脉,更是没有了。 苏云烟看了他一会儿,“噢”了一声便算罢,放下车帘子叫他赶车了。 她不过是顺道试探一下,不过并未见平安露出什么端倪来,所以她也就装什么都没有察觉。 回了折枝院,苏云烟叫来紫苏,给了她一些银钱:“方才忘记了,你帮我去街上买一些笔墨纸砚来,顺道去一趟将军府传话,请路小将军帮我个忙。” 买笔墨纸砚自然是个幌子,最重要的还是后面要做的事情。 有些事情,她只能依靠路至铮去做才放心。 与其等待着时机,不如主动出击。 既然事情的蹊跷之处在于那烂酒鬼,那么就先从烂酒鬼下手。 路至铮的人手充足,又有武功傍身,去做这种事情再轻松不过了。正巧最近因为亲事不顺已经让他烦躁许久,此番就拿这倒霉蛋发泄了。 京城各处都有赌场,烂酒鬼最常去的是一条巷子里的黑赌场。 那赌场明面上是开了个馄饨铺子,实际上铺子后头就藏着赌场。这种又小又偏僻的赌场,往往是没什么规矩,什么都玩一点,谁玩不起谁倒霉。 但是能玩得起的人,运气一来了也能赚得大,所以很多人都会来这里,无非是觉得自己是运气好的那一个。但是实际上,全都是被坑钱的倒霉蛋。 有些人被坑了两次就倾家荡产不会再来了,所以这里基本也没什么熟面孔,只有一个烂酒鬼,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 赌场的人都知道,这烂酒鬼有个姘头,在大户人家做工,能拿出许多银钱来供他挥霍。而烂酒鬼也大方得很,高兴了就会赏些银钱给赌坊的人喝酒,因此赌坊的人还挺喜欢这冤大头。 一见烂酒鬼进来,小厮便迎了上来:“爷您今儿可来了!今儿玩些什么?” “有没有新鲜玩法?” “新鲜玩法没有,但今儿来了个新鲜人儿!”小厮笑着指了指一处,“看到那边没?那个在玩骰子的小公子,已经来了许久,每一把都猜不中点数,一直输呢!偏偏他还越玩越起劲儿,要不爷去陪他玩玩儿?” 这也是小厮的好心,毕竟这位爷也是个常输将军,在赌坊不知挥霍了多少银钱,平日里他也得了这位爷不少的打赏,便想着让这位爷能赢几回。 烂酒鬼一听果然来了兴趣,笑道:“还有比我更倒霉的呢?我去瞧瞧!” “好嘞!”小厮应了一声,将人领过去。 玩骰子是最简单的玩法,就是猜大小定输赢,一人坐庄,其他人做陪,猜哪儿押哪儿就是。 烂酒鬼一挤进去,看了一眼那直输的倒霉蛋,径直抢过了骰子盅,摇晃着道:“我跟你玩儿。” 原先坐庄的人不由笑着起哄:“你这是看别人一直输,想要赚一把了?” “去!我就是想看看我跟他到底谁更倒霉!”烂酒鬼脸上的横肉都在抖动,眼里一副凶相。 他打量着眼前这少年,一眼便能看得出此人身份不凡,也不知是哪家跑出来的贵公子。 这位贵公子,自然就是路至铮了。 见到烂酒鬼,他的眼神闪了一闪,勾起一抹笑意:“好啊!不过我方才玩得小,输了这大半天也只输掉几百两银子,觉着没什么意思,现在我想玩把大的。” 一把定输赢,谁输谁是狗。 烂酒鬼看他都不将几百两银子放在眼里,心想这定是只肥羊了,于是来了劲儿:“你要赌多少?” “就赌你全部身家吧,看你有多少。” 这是要一把赌完,不给他留后路啊! 不过烂酒鬼也经常把钱输完,左右输了钱又可以去找孙婆子要,他并不将这点钱放在眼里。反之若赢了,他便能去花楼里找个好看的姑娘快活一番,怎么都不会亏。 于是烂酒鬼都没怎么考虑便点了头:“好!” 他掏出所有的银钱放到台面上,路至铮扫了一眼,也掏出一叠银票放上去,而后示意他可以开始摇骰子了。 烂酒鬼得意的笑了一声,将骰子盅摇得哗啦做响,一会儿之后才猛的放到桌面上,阴森森道:“买大买小?” 烂酒鬼信心十足,摇骰子并不是什么难事,他都在赌场混了这么多年了,大体控制一下骰子的点数还是能做到。所以今儿这盅里的骰子点数,他心里早就有数了。 路至铮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眸光扫了一眼一旁观看的老庄家,吐出一个字来:“小。” 老庄家眸色闪了闪,手上动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的站在一边。 听到这个字,烂酒鬼便露出得意的笑容:“买定离手,概不后悔。” “嗯?”路至铮笑了笑,忽然道:“我觉得这点赌资太少了,这样吧,我们翻个倍!” “好啊!哈哈哈!” 烂酒鬼眼前都是银钱,仿佛那些已经全部属于他了,笑得更是得意。 路至铮却面不改色,从容的示意他:“开吧!” “今儿你是输定了,多谢你送来的银钱,我……怎么回事!”烂酒鬼揭开骰子盅,看清里面的点数,忽然面色大变,“三二二,小?” “你输了。” 路至铮眼底含着笑意,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来。 烂酒鬼扑上去盯着那几个骰子看了半晌,确实没有看错,就是“三二二”的点数,怎么算都是小。 ------------ 第五十二章 输了 他竟然输了?方才明明是大,他亲自摇的骰子,怎么会有错? “你出老千!”烂酒鬼不服气。 路至铮沉了脸色:“从始至终我可都没有碰过骰子,摇也是你摇的,怎么现在输了却不认账了?” “输了就输了吧,又不是第一次输,怎么还输不起啊?” “是啊!大不了再找你那老娘儿们要钱去呗!” 周围的人也开始起哄。 本来赌场之上,输赢都是常见的结果,若是输了却不认,那便是耍赖。在赌场上耍赖的人,那可没有好果子吃。 烂酒鬼在赌场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清楚其中规矩,但若叫他认输,往后说出去人家只会笑话他输给了一个新手,他面子往哪儿搁? 所以他不服气,顿时喊道:“这一盘是我疏忽,再来一盘!” 路至铮不慌不忙的将银钱都收到一边,眼神里有着淡淡的嘲讽:“你还有钱?” “你别管,多少钱我都输的起,大不了写个欠条!” “那就先写欠条吧!” 早有人识趣的拿了纸笔来,上头的明目都写好了,只等着烂酒鬼画押。 烂酒鬼看了一眼,心里打突突,但都到这一步了,是万不能退缩,是以一咬牙便画了押,将欠条一把拍到赌桌上。 路至铮扫了一眼,示意他开始摇骰子。 第二局的结果也没什么新意,烂酒鬼还是输了。 “你又输了。”路至铮拿起欠条看了一眼,“这上面写着一千两白银,我限你三日之内凑齐,若不然拖一日便卸你只胳膊,胳膊卸完便卸腿……” 总之,每拖延一日,就得掉一块肉。 路至铮的眼神轻飘飘的,却冷漠至极,甚至还带着几分冷厉,看得烂酒鬼心里一阵发毛。 今儿输得可真是没道理,但既然输了也就得认。 只是三日之内要凑一千两,恐怕有点难度。 于是烂酒鬼看向赌坊庄家求助:“先借我一千两,过些日子我再还上!” 这都是熟人了,赌坊知晓烂酒鬼有法子搞来银钱,若是平日里肯定会借。但今日却不行,因为那位给烂酒鬼下套子的爷,他们惹不起。 路至铮轻蔑的笑了声:“赶紧去筹钱吧,别想着逃跑,我会找人盯着你。” 他拿了欠条,潇洒的离去。 没了热闹看,其他人便都散了,找了赌桌玩自个儿的。 赌坊庄家好心劝烂酒鬼:“你怎么惹了这么个人?还是赶紧叫你家婆娘去搞钱,要不然他真能卸了你胳膊。” 烂酒鬼突然反应了过来:“是你联合他算计我?” 庄家露出古怪的神情,笑了笑道:“说什么算计不算计呢?不过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罢了。” 那位爷他们可惹不起,更何况人家还给了银钱,他们自然不会去得罪,所以只是顺手帮了个小忙罢了。 烂酒鬼的骰子确实摇得准,但架不住庄家手段比他更熟,稍微动一动手脚就更改了骰子的点数。所以不是路至铮猜得准,而是庄家的手准罢了。 “你们敢算计老子!”烂酒鬼气不过,就要打人。 庄家招呼了几个打手,先将烂酒鬼打了一顿扔了出去。 输了钱又挨了打,烂酒鬼心里更不舒坦了。但是想到还要还钱,他也没法子,只能骂骂咧咧的去联系孙婆子。 宰相后门处,烂酒鬼缩在那里。 孙婆子悄悄的跑了出来,皱眉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给我一千两银子,三天之内要。” “怎么要那么多?”孙婆子尖叫,又怕旁人听见,忙捂了捂嘴,不满道:“我前几天才给了你银子,这会儿哪有那么多?” 烂酒鬼一脸不耐烦:“手气不好输了,你要是拿不来钱,我就去找宰相老爷,把你当年做的事情说给他听。” 孙婆子眼里闪过一抹狠毒,咬牙道:“你等我两日。” “你最好快点!”烂酒鬼冷笑,“当年要不是你害死我婆娘,现在老子怎么会找你要钱?钱又没有,还害得老子没了婆娘,要不然你……” “钱过几日就给你,赶紧走吧!”孙婆子嫌恶的扒开他的手。 烂酒鬼也看不上这么个老婆娘,冷哼了一声才一瘸一拐的走了。 孙婆子看着那背影,眼里满是狠意,看了一会儿后才收起眸光,敛眸回了府中。 看门的小厮在一旁悄悄看着,等孙婆子走了才去折枝院递了消息。 紫苏赶忙将消息传给主子:“小姐,孙婆子今儿去见了那烂酒鬼了,是不是路公子的事情办成了?” “那自然是了。”苏云烟正在画图,闻言便放下了笔,“接下来孙婆子该有所行动了,一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不是偷两样首饰就能凑齐的,她定然要偷多些,也要有个藏赃物的地方。” “小姐说得是,奴婢这就去盯着她,迟早得揪出她的狐狸尾巴来!” “孙婆子谨慎得很,还是去叫平安盯着。他有些功夫,若是被发现了也能跑得快,不至于被孙婆子发现。” 苏云烟想了想,还是不叫紫苏冒险。 一来她身边就紫苏一个贴身伺候的,若派去做这等盯梢的活儿了,她便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了。二来那孙婆子能和个烂酒鬼做交易,定也不是什么良善人,若是发现有人监视,说不定会想杀人灭口。 若是动起手来,紫苏还真不一定是孙婆子的对手,是以还是叫平安去盯着比较好。 虽然平安有可能会是爹爹的人,或者会把这些事情告诉爹爹,但也无伤大雅。她只是在盯一个下人而已,爹爹想来也不会管这许多。 况且,她只是要孙婆子的行踪,也不查其他事情。 孙婆子要凑一千两银子,确实是有些困难,但她被人威胁着,又不得不如此。好在大小姐的首饰盒子都是她管着,从中做点手脚也容易。 大小姐常戴的首饰肯定不能拿,容易被发现。孙婆子只能挑一些不常戴的,或者戴旧了放着不要了的。 但这些要不就是款式不好,要不就是成色旧了,去当铺里面也卖不出什么高价。 ------------ 第五十三章 如实报给了苏云烟 更何况孙婆子也不能可着这一项薅,是以没法一下子偷走价值千两的东西。她就只能先把拿到的放到一个地方,等凑够了再一起拿出去。 这么一来,孙婆子的行迹就很容易被发现了。 平安盯了一日,便有了收获,回来将情况如实报给了苏云烟。 “西北角那处小院子?”苏云烟也诧异得很,“那确实是处偏僻的地儿,就是离大姐姐的院子选了些。” 也难为了孙婆子腿脚好,藏个赃物还跑了这么远。 宰相府中有不少荒废的院子,苏云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叫平安继续盯着些,她要找个时机让这孙婆子人赃并获! 比起孙婆子的事,苏云烟还是觉得布庄铺子的生意要更重要些。 画了一日的图,一些小配饰譬如荷包等的样式已经有许多了,苏云烟想了想再添了几个小装饰上去,便可以拿去布庄叫他们做了。 明日得去一趟将图纸送去,顺便看看能不能遇见路至铮,还要向他道个谢。 念着谁,谁就来了。 不用她去找他,路至铮早已在浮生阁等着了。 “我就料到你今日要来。”路至铮迎上来,“快来看看我给你把谁带来了。” 苏云烟还没来得及应,就一头雾水的被他拉着往后院去了。 将军府的侍卫站在一边看着,院子中间有个人蜷缩着,浑身是血,想来是遭受了一番毒打。 “怎么弄得这么埋汰!” 路至铮忙挡在前面,示意侍卫们先把地上那团玩意儿遮一遮。 战场上比这血腥的都有,他常年看惯了便不觉得,这会儿一见苏云烟变了表情,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等血腥场面,实在是不适合一个娇小姐看。 苏云烟也没兴趣去看,便任由他挡着了,只是问:“你掳了谁来?” “是那烂酒鬼。”路至铮有些后悔,想带着她离开,“我们还是去屋子里说。” “不,没事,你挡着就好。”苏云烟着急之下扯了他的衣角。 路至铮垂眸,看到那一双柔嫩小手抓着他的衣角,似乎是全心的依赖,心里一股暖流划过。 “那我帮你挡着些,你只听这人怎么说就是。” 说完示意侍卫上前给了烂酒鬼一盆冷水,烂酒鬼被这一激灵就醒了。侍卫将他架起来,强迫着他抬起头来。 “说吧,那孙婆子为什么会给你银钱。”路至铮抬了抬下巴,眸光冷漠至极。 遭受了一番毒打,烂酒鬼早已没了脾气,此时问什么便答什么:“孙婆子有把柄在我手上。” “什么把柄?” “她害死了我婆娘,怕我揭穿她。” 一个婆娘能换来日后荣华富贵,也难怪烂酒鬼乐得接受。 路至铮眸光冷了冷:“她怎么害死你婆娘的?” “我婆娘是个稳婆,被请去宰相府为相夫人接生,被孙婆子下了毒,接生完就死在了产房里。” “你怎么知道是她下的毒?”苏云烟手一紧,感觉有什么哽在了喉间,却还是忍不住发问了。 烂酒鬼偏了偏头,想看看是谁在问话,却被路至铮一个冷眼瞪了回去。 路至铮转身拍了拍苏云烟的背,安慰道:“别怕,没事。” “我……”苏云烟抬头,眼里晶莹,“我感觉这事跟我有关……” 宰相府中,只有娘亲在生她时死了稳婆。 有死婴儿有死娘的,死稳婆的还真是个稀奇事儿。所以至那日起,便有了她是天生煞星的谣言传出,导致她被爹不疼娘不爱的。 路至铮有些不忍心了:“还要继续问吗?” “问!” 苏云烟咬着牙,却是无比的坚定。 她就是平平常常的一个人,凭什么要被无缘无故的冠上煞星的命格,被厌弃被算计,被迫背负着一生悲惨。 这一切本都不该属于她。 她的故作坚强,让他更觉得心疼了。 路至铮轻叹了声,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且听着,我来问。” “嗯。”苏云烟轻轻点头,含着哭音应了。 路至铮再转过身,眼里已经是一片寒冰,冷冷的开口:“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捡你知道的说来。” 烂酒鬼被吓到了,支吾了几句才道:“我只知道是因为宰相后院之事,孙婆子要报复相夫人,所以就从孩子身上下手。原本是打算让我婆娘把孩子塞回去溺死在肚子里,但是产房周围都是相夫人的亲信,我婆娘没法下手,只能将孩子顺利接生了出来。” “人怎么死的?” “是孙婆子掐准了时候,提前给我婆娘吃了毒药。若孩子溺死了,过不久我婆娘也会毒发身亡,宰相府也再无处追责去。若孩子没接生出来我婆娘就死了,那就任由相夫人没得稳婆接生,一尸两命……” 至于第三种情况,那就是如现实这般。 孩子顺利接生了出来,母女平安,但是稳婆却毒发身亡。那么孙婆子就叫人传出谣言,说这孩子乃是煞星命格,生来便是要克人的。 给孩子接生的稳婆已经被煞星害死了,这可由不得旁人不信。 所以从生下来,相夫人就厌恶着这个孩子,这么多年别说抱一下,就算看一眼都觉得会遭了霉运。 苏云烟也万万没想到背后算计之人会是孙婆子! “当时大姐姐才三岁,必不会有这般心机。”苏云烟几乎是颤抖着声音,强迫自己冷静的分析着,“必然是孙婆子与娘亲有什么愁怨,是什么愁怨要让她对一个婴儿下手……” 当时她还在娘亲肚子里啊!都还没出生,竟然就被人算计上了! 若不是她福大命大,还真活不到今时今日。 她紧紧的拽住路至铮的衣裳,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需要一个支撑才能看到希望。 她那么的用力,又那么让人心疼。 路至铮感受着背后的力道,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身子,也不知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继续站在这里听。 烂酒鬼把他知道的都说了,至于孙婆子到底与相夫人是什么愁怨,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含糊其辞道:“听说是相夫人害了孙婆子的女儿。” ------------ 第五十四章 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孙婆子要以牙还牙,将这愁怨报应到苏云烟身上? 可苏云烟又何其无辜,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所有的都问了明白,路至铮让人将烂酒鬼带下去。 烂酒鬼惊恐的挣扎着:“知道的我都说了,公子饶我一命吧!我可以帮你们指认孙婆子,她才是杀人犯!” “先滚吧!自有用到你的时候。”路至铮不耐烦的摆手。 侍卫们赶紧捂了烂酒鬼的嘴,把人拖了下去。 又打发走了其他闲杂人等,路至铮才小心的去查看苏云烟的脸色,带着她到一旁的客厅里坐下。 他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她:“你有想法了吗?” 苏云烟摇了摇头,眼眶有点红,不过却没哭出来。 她不说话,他便静静的等着。 一会儿之后,苏云烟才抬眸,哑着嗓子道:“我要查当年的事。” 什么天命煞星,不过是一个下人在捣鬼而已,她既然是被冤枉的,就要彻底的洗清这冤屈。 路至铮点头:“要查,我们可以从孙婆子身上入手,就将她绑来好生拷问一番,再扔去官府。” “不。”苏云烟豁然摇头,“不能将她送去官府,那烂酒鬼说了,孙婆子之所以会陷害于我,是因为娘亲害死了她的女儿,若是真有此事,孙婆子在公堂之上抖落了出来,娘亲也难辞其咎。” 苏宰相不会要一个杀人犯妻子,恐怕会在察觉他们的目的时就将孙婆子解决了,这样一来当年的真相就永远都无法大白,她也将继续被污蔑成煞星。 所以这件事只能在宰相府内解决,孙婆子也只能是宰相亲自处置。 她这般考虑并不是为了宰相府的面子,只是为了能给自己讨个公道罢了。 路至铮想了想,越发觉得心疼,轻声应道:“好,你想如何做便是如何,若需要帮忙,只管叫我就是。” “要的。”苏云烟点头,看着他忽然露出一抹笑容来,“你帮我把那烂酒鬼看好,到时候还需要他来指认孙婆子。” 至于孙婆子和娘亲的那些陈年恩怨,就由她亲自去查探了。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此时眼里却是坚定,仿佛充满了力量。 可是他知道,她此刻心里是痛的。 路至铮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抬手将她抱在了怀里:“你若是想哭,便尽情哭一会儿,等回了宰相府便没这机会了。” “嗯。” 怀里传来一声哭音,闷闷的。 她连哭都不会用力,只是眼泪却流得凶,路至铮都感受到胸前的湿润了。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裳,熨帖在胸口,让他觉得无比的沉重。 这么脆弱的小姑娘,真是想快点娶回去好好的护着啊! 苏云烟被他抱着,埋首在他胸口,可以闻到他衣裳上面淡淡的清香,还有只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印象中他们成婚几载,好像也没有这般亲密过,如今却是头一遭了。 这种被保护着的感觉,令她觉得无比的心安,又想到两辈子一路来的坎坷,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淌了下来。 这一世有些不曾知道的真相都在慢慢浮出水面,或许命运的轨迹真的在悄悄改变,当她弄清楚这所有的事情,就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了。 缓和了一些情绪,苏云烟才挣扎了两下,示意他可以不用再抱着了。 路至铮却有点舍不得放手,装了一会儿死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低头去看她的神情:“有没有好一点?” “我没事了。”苏云烟摇摇头,收敛起了眼泪,开始交代正事,“我拿了许多图纸来,让掌柜的用那些卖不掉的布料缝制,有多少便做多少,先放着就是。” 都有心思操心生意了,看来是真好了。 路至铮点头:“你放心,我会安排好。” “我这就回去了。”苏云烟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斟酌着道:“婚约之事……你暂时不要提,等孙婆子这桩事情过了咱们再做打算。” 既然她是被连累,那么娘亲会不会看在这份上对她有几分愧疚,从而补偿她一些?至少,不会再阻挠她的婚事。 如果能成,那将军府再来提亲就会顺利很多。 出了布庄铺子,外面阳光正好,只是春末的阳光已然有了些温度,初时觉得暖融融的,晒久了还是一头汗。 苏云烟抬头,那阳光实在是太刺眼,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将手放到额头上挡着些。 娇俏的少女迎着阳光,好看的眉眼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般,吸引着人的目光。 偏偏少女的手挡住了一部分容颜,让人看不真切真容,却又更加的引人去看。 对面酒楼上,太子偶然一瞥,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眼看着人就要坐上马车离开,太子赶紧叫人去将人拦住了,请到了酒楼上。 苏云烟是不想来的,但看对方气势不凡,实在不像是个好惹的样子,这才跟了上来。只是也还多了个心眼,让平安也跟着,若真出点什么事好歹也有个人能护卫她。 到了二楼包间,侍卫敲了敲门,便示意苏云烟进去。 苏云烟推开门,站在门口谨慎的往里面看了一眼,见到现在窗子前的太子正对着她笑,不由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不悦。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这糟心人一个接一个的。 然而对面是太子,她不能就这么得罪了,却也实在不想进去,便就站在门边行了礼:“不知殿下在此,臣女打扰了。” “是本宫叫人请了你来,何谈打扰?”太子向她走过来,“怎么站在门边?来进来喝杯茶,咱们说说话!” 太子可并非什么谦谦君子,他只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罢了! 上一世她处境那般艰难,与太子也有几分干系。 当时她已是路夫人,而太子却对她起了狼子色心,多次寻机会与她偶遇接触,虽装得一副守礼模样,却还是引来了许多流言蜚语。 她本就背负着煞星之命,又被骂成不守妇道的荡、妇,她什么都没有做,却莫名背负上那些骂名,使得将军府也蒙羞。 ------------ 第五十五章 太子威严 那时她只觉得恼怒又无力,如今一想,才知这就是男人的手段罢了。 后来将军府遭遇那般大难,太子却命人将她掳了去,就锁在一处别院中,面色狰狞的告诉她将军府的惨状。 那时他说什么? 他说:“如今将军府满门都没了,你又名声有损,便是为他们守孝也没人领情。何不就跟了本宫,将来入宫享一辈子荣华富贵?” 不仅仅是如此,他甚至连借口都想到了:“本宫会命人给你换个新身份,往后你便不再是苏三姑娘,而只是本宫的女人。” 太子的狰狞嘴脸,到最后才露出了真面目。 前世种种,她必不会忘却,是以便要防着些。 若里面还有其他人,她或许还能坦然进去,但若只有太子一人,她若进去无疑就是自投狼窝。 苏云烟不动:“殿下有什么话且说,臣女听着便是。” 太子的笑意有一瞬凝固,眼底戾气翻涌,很快压了下来,笑着道:“本宫又不会吃人,三妹妹何必如此害怕?” “太子威严,臣女不敢亵渎。”苏云烟低垂着头。 她声音娇娇软软的,眼底却已经是一片恨意,需要咬着牙才能忍住不将这些情绪表露出来。 劝说无果,太子有些不悦。但他此时还未得美人心,不敢太过激进,以免适得其反。 所以此时的太子无比的温和,很快就妥协了,“你愿站着便站站就是,也一样能说话儿。” 他抬脚往门边走,快靠近苏云烟时便停了脚步,转头吩咐侍卫看好周围,勿要叫旁人靠近。 二楼左右包间都空着,自是没人往这边来了。但是二楼的走廊却是个开阔地儿。楼下大厅的人抬头便能看到走廊的情景。 苏云烟暗自懊恼,她这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入了太子的圈套了。 想反悔是来不及了,她只能站得离太子远些,疏离的笑了笑:“殿下有什么话,请说吧!” 太子走近一步,看她又往后退,不由露出兴味的笑意,又退了回去。 “本宫又不是财狼虎豹,三妹妹实在无需这般戒备。若是平日里有什么冒犯,你也且提出来就是,可别因此与本宫疏远了。” “臣女不过一介小女子,与太子算不得什么交情,是殿下抬举了。” 太子眼里放出狼光,灼灼盯着她:“本宫与你大哥哥乃是至交好友,你大哥哥才能出众,本宫往后用到他的地方还多得是,你我有这份牵扯,总归是有几分情分。” 他在威胁她,若再这般不知好歹,便会连累到苏云柏。 苏云烟听得明白,却只垂头不语,假装并未听懂他的意思。 气氛静了一静,太子才“哈哈”笑了两声:“是被本宫吓着了?” 苏云烟摇摇头,脚往外挪了挪。 太子看到那双往外挪的小脚,心里暴戾之气升腾而起,突然伸手将苏云烟一把拽了过来。 “啊!” 苏云烟急促的惊叫一声,赶紧捂住了嘴巴。 她怕底下的人听见异常后往上看,怕别人无端的猜测,更是怕上一世那般的流言蜚语会再次上演。 她实在是被吓到了,眼底的惊骇都没来得及褪去,就被太子看了个正着。 美人受惊,也极为赏心悦目,太子甚至在她的这抹惊骇中寻到了一丝异样的满足感,忍不住手底下加重又捏了捏她。 苏云烟吃痛皱眉,却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饶是如此,她紧皱着的小眉头也取悦了太子。 太子发出一声沉闷的笑声,松开了手:“你离得太远了。” 苏云烟不敢做声,垂头揉了揉手腕,有些疼,感觉应该是被捏红了。 太子揉搓着手指,眸色深沉:“本宫并无冒犯之意,三妹妹可不要生气。” “嗯。” 她哪里敢生气,这些气都只能闷在心里,此时万不敢表现出一分来。 见她乖乖巧巧的模样,太子又笑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宫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会有心悦之人,亦想求之。” 苏云烟有些不知该如何搭话,想了想还是客气的笑了笑:“那便祝殿下心想事成了。” 这不过是句客气话,没有什么暗示也没有什么欲拒还迎,只是她根本没把他的话往自己身上想,或者说懒得想。 太子却是得逞一般的笑了,凑近来道:“本宫欲纳三妹妹为良娣,不知三妹妹意下如何?” “臣女惶恐!”苏云烟心里一惊,忙跪下来。 “无需这般见外。”太子忙要扶她起身,“本宫心悦于你,便是你为正妃也使得。只是如今局势逼得本宫身不由己,只能先委屈你了。若他日入了宫,本宫可许你皇贵妃,享后宫一人之下的荣耀!” 这般听着,确实是极端的宠爱了。 苏云烟心里只觉得发凉,手脚都觉得有些冰冷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压下恐惧,尽量使得她的声音平和一些。 “多谢殿下厚爱,只是臣女无福消受了。从小臣女便不受待见,便也被冷落惯了,再受不得大宅院里头的莺莺燕燕的纷扰,只想着能嫁得一心人便罢。无论他是贩夫走卒或者小官小兵,臣女都不在意。” “你什么意思?” “宁为平民妻,不做富人妾。”苏云烟咬牙,“请殿下高抬贵手,成全臣女。” “成全?”太子简直早气笑了,脸色扭曲了一阵,眸色冰冷,“好一个不做富人妾,这么说你想当太子妃?” 苏云烟拧眉,暗道实在不知太子脑子是怎么想的,竟是能将她的意思如此曲解! “不愧是苏宰相的女儿,够有野心!不过你应该知道,宰相属意的太子妃人选乃是你嫡长姐,怎么?你想和她抢夫君?” “太子的意思,是要娶大姐姐做太子妃了?”苏云烟抿唇,“那我便更不能做太子良娣了。” 她虽在府中不受待见,但好歹是正经嫡女,若宰相府一门两位嫡女同嫁太子,说不出便不是宰相府的荣耀,而是笑话了。 两姐妹同侍一夫,谁不会多想点什么呢? ------------ 第五十六章 是什么好风景? 她说得很有道理,太子不得不考虑一番。 若娶苏云芷做太子妃,确实便不好再纳苏家嫡女做良娣了。但若娶旁人做太子妃,却只给苏家一个良娣的荣宠,恐怕苏宰相那边不会愿意,届时与他离了心,恐于大事有碍。 是以此事,还真得寻个万全之法才行。 看太子沉眸深思,苏云烟便知晓他在考虑什么了。 苏云芷和陈元静两人关于太子妃之位的较量,可能还有得打。 在太子妃未定之前,想必太子不会对她做出太出格之事了。只是往后若落单了,便干脆不要出去就是。 苏云烟正在暗地里思忖着要如何脱身,便见一个侍卫跑了来:“殿下,陈公子等人正往这边来了。” 想来是陈元平在附近玩乐,听说太子也在这儿,便匆忙赶了过来。 那是个混不吝的纨绔子,再说一群男子涌来,只留苏云烟一个姑娘家那也不合适。太子既有意要纳她,此时便也会多想几分,于是便放了她走。 苏云烟求之不得,在心里谢了陈元平两声,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跑了个没影儿。 陈元平上楼来时便见太子站在窗边,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还有几分愉悦的笑意。 “是什么好风景?竟叫殿下这般高兴?”陈元平也凑过去,却只看到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无甚特别。 太子横了他一眼,转身回到屋里坐下,磨搓着指尖道:“若你不来,本宫这屋里还能有道好风景。” “是臣下的罪孽了。”陈元平忙告罪,心里也好奇起来。 都是常在一处玩的男人,太子话里的意思他自然听得明白,那“风景”指的是什么他心知肚明。只是他来时也并未看到什么美人,想来是太子将之护得很好,竟不叫旁人见着一点。 这般护着,想来不是一般玩物。 但不管如何,只别威胁到太子妃之位才是。 被陈元平正好错过的“风景”苏云烟,此时已经坐上了马车,催着平安快些赶车,她要赶紧离开此处。 马车离开街道,转入坊间便被拦住了。 苏云烟心里一顿,便见车窗帘子被撩起,路至铮俊朗的脸出现在眼前。 “怎么是你?” “你还想是谁?”路至铮笑了,看她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眼神不由也柔和了下来,“我去买了些糖糕,你尝一尝?” 他抬手,递过来一个纸包袱。 刚刚出炉的糖糕还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勾得人馋虫大动。 苏云烟接过,拆开包袱,捻了一块糖糕,轻轻咬了一口,只觉得满腔的香甜。 这阵甜意,赶走了所有的惊吓,让人觉得心情大好,她忍不住笑眯了眼睛,赞道:“好吃!” “你喜欢便好,往后我经常买给你吃。”路至铮也跟着笑了。 吃完一块糖糕,她抬头看到他在外面眼巴巴的看着,便捻了一块递到他嘴边:“你也尝尝!” 她喂来的,他欣然张口,一口就咬掉了大半。 这糖糕往日里吃着平平无奇,今日确实是格外香甜呀! 苏云烟看他吃完,把剩下的又塞了过去,想了想还是道:“今日太子殿下……” “我知道。”路至铮几口吃完糖糕,打断她的话,“你什么都不要想,往后若有铺子里的事要办时,只叫路忠上门去就是。” 路忠便是如今浮生阁的掌柜,本是将军府的家生子,负责着布庄子的生意。 如今她接手了这浮生阁,若下回出门只是为了铺子的事,便不要亲自跑腿了,省得再出这样的事。 他们现在还对付不了太子,只能尽量躲着。 苏云烟点头,眼里一阵湿润之意,看着他轻轻道:“谢谢。” 他总是为她打算得周到,她却总是连累他,上一世是如此,这一世还是给他招惹了麻烦。 “我其实没事,你不要做什么。” 她忍不住叮嘱,怕他一个冲动去招惹太子。 路至铮不由笑了,伸手进来敲了她一下:“你想多了,我哪里是那般鲁莽之人!且回府去吧,勿要再思虑其他。” 他放下帘子,吩咐平安赶车。 马车缓缓启动,苏云烟忍不住撩开帘子往后看,视线与他撞了个正着,又慌忙收了回来。 坐回马车里,她只觉得心“怦怦”跳得厉害,不由大喘了几口气,慢慢才平复下来。 糖糕的香甜钻入鼻中,她垂眸看到它们,忍不住甜蜜的笑了。 她是关心则乱了,他连替她解围都能想到利用陈元平,又怎么会鲁莽的直接去找太子算账呢? 回了府中,苏云烟问了时辰,又让紫苏去打听了苏云柏的行踪,得知他还没回府,便索性等在了后院拱门前。 苏云柏回府时路过后院,便见苏云烟在那儿等着,不由诧异:“三妹妹这是在等我?” “大哥哥回来了!”苏云烟欣喜的上前,在他跟前停住,露出了一副纠结的神情,“我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她生来胆小,也不知是被什么吓到了,才会这般纠结。 苏云柏道:“你且说。” 苏云烟踟蹰了一会儿才道:“我今日怕是做错了一件事,大哥哥若听了只不要发火才是。” “闯祸了?”苏云柏并未放在心上。 她能闯什么祸?这般乖乖巧巧的妹妹怎么可能闹出事来。 却见苏云烟点了点头:“今日我去街上,被太子殿下请去说了会儿话。我应该是说错了话,惹得殿下发怒了,恐怕还会牵连到大哥哥和……爹爹。” “你说了什么?”苏云柏皱眉。 苏云烟揪着手里的帕子,似是内心纠结了半天才下定决心开口,“太子殿下说心悦我已久,想纳我进府,但我给拒绝了。” 苏云柏皱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果真这么说?” 虽早有预感太子妃人选会有变数,可他与父亲最属意的仍是嫡长女苏云芷。哪怕太子不喜,也断不能在两姐妹中随意挑拣,当相府嫡女是东宫的婢女吗? 见苏云柏生气,苏云烟亦故作羞愤,“有些话妹妹实在难以启齿,只是有一事不明,太子殿下不是和大姐两情相悦吗?何故又说要纳我进府?” ------------ 第五十七章 激怒大姐 她端的一副单纯模样,仿佛真听不出太子的弦外之音。 然而苏云柏不傻,两情相悦不过是苏云芷好面子瞎说的,能不能当上太子妃还是未知数。再者,即便太子喜欢三妹,也不是他说娶就能娶的。 苏家培养苏云芷耗费了多少心力财力,苏家嫡女又是何等高贵,断不可能让姐妹两共侍一夫! “三妹妹,此事万不可说与外人听。待我禀明父亲,商议后再做打算。”苏云柏仔细叮嘱道。 “大哥哥……”苏云烟倏地抓住了苏云柏的衣袖,声音逐渐哽咽,“我知晓爹爹属意的是大姐姐,我无意和太子走近的。” 看着妹妹泫然欲泣,一双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苏云柏的心也不自觉软了下来,踏前一步拍了拍妹妹的头,柔声安慰,“别怕,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怪你的。” 府中兄妹四人,只有眼前最小的三妹妹从小受尽委屈,细细想来,他这个做大哥的也难辞其咎。 思及此处,苏云柏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又温柔了几分。 在他的安抚下,苏云烟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谢谢大哥哥,有大哥哥在,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殊不知,她的故作坚强反而更惹人怜爱。 苏云柏笑了笑,“你我兄妹,无需客气。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早些回去吧。” 他心里想着事,见苏云烟没有大碍,就想去书房找父亲商议。 然还未转身,就又被人拽住了衣角。 苏云烟眸里闪过寒光,刚刚她正要离开,却注意到旁边假山后那一抹艳丽衣角。 送上来的把柄,可不能不好好利用! 待他转过身,苏云烟又盛满了怯懦,“大哥哥,太子殿下心悦我的事,若被大姐知晓,误会于我该如何?” 她小心翼翼的询问,略带委屈和畏惧的样子。 这怕是平时被欺负惯了,下意识的反应吧。 苏云柏有些心疼,可真相说出来更伤人,他正要说话时,却见苏云芷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 “住手——” 苏云柏怒喝,可是她动作太快,一手扯过苏云烟,另一只手抬起落下,转瞬即止。 他阻止不及,那一巴掌已然落在了苏云烟侧脸上。 苏云芷却还不解气,目眦尽裂地骂着被她扇倒在地的人,“贱人,勾搭上将军府公子不够,还想勾引太子,谁给你的胆子!” “大姐……我没有。”苏云烟还伏在地上,面对苏云芷的谩骂,她连反击都不敢。 这个季节的天气着实没有多暖和,硬石板铺就的小路冰冷刺骨。 好在苏云柏没忍心让她趴太久,在苏云芷开口时就将她拉了起来,还细心拂去了她衣摆上的灰尘。 “可有伤到哪里?胳膊?膝盖?” 即便是苏云芷,也未曾见大哥这般温柔过。 不等苏云烟回答,她便又破口大骂,“狐媚子,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勾引男人!” “够了!” 更难听的话苏云柏听不下去了,确定苏云烟没有受伤后,他转身看着这个也算自小疼到大的妹妹,只觉心寒。 “你可知你口中的贱人、狐媚子,是一母同胞的妹妹!” 闻言,苏云烟身形也颤了颤,泪水再次溢满了眼眶,“大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没有她这个妹妹!”苏云烟此时已经气的神志不清了,“她一出生就被批了命中带煞,是不祥之人,她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惹人嫌!” “啪!” 苏云柏怒不可遏,直接扬手打了苏云芷一巴掌。 他没想到苏云芷如此厌恶三妹就罢了,而且还如这般无遮拦。 此等心性作风,谈何嫁入东宫?遑论母仪天下? 苏云烟也没想到他会动手打苏云芷,快意的同时,竟第一次有了被人全身心维护的幸福感。 而苏云芷则捂着脸,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大哥,你居然为了这个煞星打我?” 听到她到现在还不知悔改,苏云柏刚产生的一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了。 “身为长姐,不懂爱护妹妹,身为嫡女,不顾家族脸面,我看你是被母亲宠坏了。今天打你是希望你好好冷静,免得日后犯下大错。若你不听,就等着父亲亲自教导你吧。” “你……”苏云芷不敢顶撞苏云柏,转而瞪着眼睛看向苏云烟,“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放完狠话就哭着跑了,丫鬟目睹了这一切,却也不敢再像以前一样帮主子出气,只得跟在主子身后离开了。 看似两败俱伤的一场闹剧,实则最后的赢家是苏云烟。 她刚刚故意说出那些话激怒她,就是为了让苏云柏看清她的丑陋嘴脸,好慢慢对她失望。 事实证明效果不错,毕竟能气得苏云柏动手也是不容易。 苏云柏见她出神,以为是害怕苏云芷报复,“她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万事有我和父亲在。” “我明白,多谢大哥哥方才相护。”苏云烟脸上的红痕仍在,看着愈发楚楚可怜。 “都说了,你我兄妹之间不必客气。”苏云柏不由得叹了口气,这般乖巧听话的妹妹,也不知今后谁家有幸能迎娶进门。 太子显然不合适,将军府的话,万一哪天路至铮战死沙场…… 发觉自己想得太多,苏云柏赶忙打住。 “今日之事你无需担心,且安心回去,让紫苏给你上点药,女儿家,脸可金贵着呢。至于太子那里,你也不用怕,我会与父亲商量,绝不会让你受委屈就是了。” 苏云柏最后叮嘱了几句,待苏云烟离开后,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将此事告知父亲。 而苏云芷哭着跑到晨辉院,相夫人刚要询问出了何事,却先看见了她脸上的伤,震惊万分。 “芷儿,你的脸怎么回事?” 她皮肤白皙,苏云柏那一巴掌又是用了力气,故而脸上的指印异常明显。 “娘!”苏云芷扑进母亲怀里就哭,可见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相夫人最疼她,见宝贝女儿被打,当即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 第五十八章 罚跪 “绿莲,你整日跟在小姐身边伺候,你来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敢打我相府嫡女?” 她唤了苏云芷的贴身丫鬟进来问话,绿莲慌忙跪下,添油加醋的描述一番。苏云烟说的话她基本都略过了,只说了三小姐勾引太子被大小姐发现,而大少爷为了维护三小姐又打了大小姐。 听闻是苏云柏打的,相夫人怔愣了一瞬。 “娘……”苏云芷等绿莲说完也屈身跪在了相夫人面前,哭的梨花带雨。 “娘,大哥哥您是知道的,从小到大他甚至都没凶过我一句,如今居然为了那个四处勾引男人的煞星打我,可见那个煞星手段了得。您一定要给女儿做主啊!” 她这一跪,更叫相夫人心疼坏了,连忙将她拉了起来,搂在怀里,“娘的心肝儿啊,你放心,娘一定给你报这个仇!”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苏云芷心满意足的窝在相夫人怀里哀嚎。 相夫人这才想起来她脸上有伤,又忙着派人请大夫、找药膏。 晨辉院里嘈杂声一片,趁得折枝院格外冷清。 苏云烟自知比不得苏云芷受宠,哪怕受了伤也不一定能请来大夫。 幸好紫苏知道一些能消肿的土法子,她便握着一个剥了壳的水煮蛋在右脸上慢慢揉着。 紫苏另做了一些清粥小菜,端进来时还在偷偷抹眼泪。 苏云烟跟她解释了自己是故意的,可小丫鬟却听不进去,她也没办法,只能更加认真的用鸡蛋揉脸。 “小姐,下次可不许再这么做了。”紫苏进进出出好几次,终究没忍住说了这句话。 虽然听她的描述,这次是大小姐吃了亏,但她亦伤了脸。若非大少爷当时在,后果不堪设想。 紫苏越想越后怕,觉得还得再说几句才能让自家小姐长记性。 她刚要开口,就被苏云烟制止了,因为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在这个时间来折枝院,脚步还如此匆忙,苏云烟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紫苏,你等下悄悄去趟父亲院里。”走之前她得先把后路找好,而父亲和大哥哥就是最好的救兵。 紫苏当下不明白,却也默默应下了。 等会儿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苏云烟干脆剥了外面一层蛋白,就着粥把蛋黄吃了,不能浪费。 “见过三小姐,奴婢奉夫人之命,来请三小姐过去一趟。”丫鬟扭着腰身进门,语气轻蔑道。 碗才刚放下人就进来了,苏云烟擦了擦嘴角,神态有些慌乱,“不知母亲唤我去有何事?” 丫鬟略显不耐烦,态度也差了很多,“夫人的事岂容下人置喙?三小姐莫要磨蹭了,还是快些吧,否则迟了夫人怪罪下来,奴婢可担待不起。” 见她这般无礼,紫苏看不过去了想呵斥,奈何苏云烟先一步开了口,“辛苦姐姐了,我这就去。” 都知道三小姐软弱可欺,丫鬟传完消息转身就走了。 “小姐,夫人肯定会为了大小姐为难你的!”紫苏实在不想让苏云烟去,况且每次去晨辉院都没有好事。 “紫苏,你还不相信我吗,我没事的。”铺垫过了,打也挨了,苏云烟等的就是这次机会。 为了让紫苏去搬救兵,这次她带了冬芽出门,同时也能验证冬芽是不是父亲身边的人。 到了晨辉院,看见坐在主位上的相夫人,以及坐在她旁边满眼恨意的苏云芷,苏云烟恍然发觉,即便证明了不祥之说的谎言,相夫人也不会疼爱自己,苏云芷更不会放过自己。 她们的关系就如同冰冻三尺,早非一日之寒了。 “女儿给母亲请安。”苏云烟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不待她起身,苏云芷就冲上前又给了她一巴掌。 “我说了等着瞧,敢勾引我看上的人,敢挑拨我和大哥哥的关系,我就让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苏云烟倒没有多生气,就是觉得方才的鸡蛋白敷了。 “怎么,刚刚在大哥哥面前不是很嚣张吗?到了母亲这里连话都不敢说了?”苏云芷还在不停地挑衅,毕竟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并不能让她解气。 苏云烟心里冷笑,只抬眸看了她一眼,就吓得她后退了两步。 见状,相夫人缓缓开口,“芷儿,过来。” 苏云芷这才慌忙压下心底的恐惧,回到了相夫人身边。 她怎么会在一个生性懦弱胆小的人眼里看到死人的感觉,太诡异了。 “跪下。” 这一声令下,不只是苏云烟,就连苏云芷都有些不解了。 相夫人再次厉声呵斥,“出去跪下!” 苏云烟犹豫了一下,才提起裙摆,转身跨到门外,跪在院里坚硬的地上。 初春的寒气依旧很重,隔着不怎么厚的衣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膝盖正在慢慢失去知觉。 原本准备好回答的话现在都用不了了,内屋里,相夫人拉着苏云芷嘘寒问暖,其余丫鬟也都各司其职去了,仿佛都没有看到跪在地上的苏云烟。 苏云烟悄悄冲手心呵了口热气,又快速搓了几下,接下来就看紫苏的了。 此时,书房内。 苏云柏将太子的野心告知给苏相,以及太子私下跟李大学士来往的行迹。 同自己的老师有来往不足为奇,可觊觎相府两个嫡女的事就着实让苏相有些生气了。 “你确定她没有听错,或是理解错?” 面对苏相的质问,苏云烟蹙紧着眉,点了点头,“三妹妹性子沉静,若不是确定后拿不定主意,断不会冒然跑来找我。父亲,太子既然有这种想法,显然是没把相府放在眼里。” 除了当今圣上,试问哪家人娶亲能娶一家两位嫡女,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苏相考虑的却比苏云柏多,也更深,“先前他可没这意思,自从见了烟儿后……也亏得她聪明,回答的滴水不漏,否则,这会儿怕是都回不了相府。” 因为这件事,苏相不得不开始重视这个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女儿。 苏云柏正要询问解决的办法,门外却有小斯来禀报,说是折枝院的人求见。 ------------ 第五十九章 争执 思及先前发生的事,苏相并未驱赶,而是吩咐小斯把人带了过来。 紫苏进门时还有些畏惧,可一想到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的苏云烟,脚下的步伐就又坚定了起来。 “奴婢紫苏,见过相爷,还请相爷救救三小姐!” 她刚进门就跪下了,声泪俱下的求苏相救人,倒弄得屋内父子二人一头雾水。 苏云柏与她见过几次,算是有几分印象,便问,“烟儿怎么了?” 紫苏将相夫人派人强行带走苏云烟和丫鬟蛮横的事一一告知。虽说夸张了些,但把那丫鬟欺主的行径描述的可谓是淋漓尽致。 苏相并不知苏云芷打人之事,想着苏云烟不过是去自己母亲院里,能有什么危险? 可个中原由苏云柏清楚得很,他怕苏云芷借母亲之手刁难苏云烟,“父亲,要不您还是去看看吧,方才我与烟儿说话时,大妹妹也听到了,我们三人发生了点口角,依大妹妹和母亲的性子,恐不会善罢甘休的。” 闻言,苏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在场也不知道拦着她们?” 苏云柏心想,他就是因为拦了才气不过动手的。 “罢了,你跟我一起去。” 若放在以前,他必然不会插手内宅的事。但现在烟儿今非昔比,那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亏待于她。 另一边,晌午的日头正足,光是人站在太阳底下,时间久了也受不了,何况是跪着的人。 苏云烟估摸着自己跪了有半个时辰,她身体原本就不好,眼下已经有些跪不稳了,甚至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 “别装晕,给本大小姐好好跪!” 膝盖突然被人踢了一脚,苏云烟不抬头看都知道是谁,但她现在没力气争论。 而苏云芷见她不说话,反而愈发生气了,“苏云烟,别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我就不叫苏云芷!” 她在院里搜寻了一圈,看到搁置在花盆边,用来浇水的水桶时,忽然心生一计。 “你,去打桶水来。”她随手指了一个丫鬟命令道。 苏云烟有种不好的预感,苏云芷又要作妖了! 晨辉院里的丫鬟手脚倒是麻利,不大一会儿,一桶还冒着寒气的井水就放在了苏云芷面前。 苏云烟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苏云芷看见了笑的花枝乱颤,“你还知道怕啊?我看你就是身子大好了,所以才有精力出去勾引男人。我倒要看看,这一桶水浇下去,你会不会直接病死在床上。” “大姐姐,你为什么这么恨我?”苏云烟蓦地抬起头,问出了前世今生都好奇的问题。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她想问问苏云芷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身份、地位、以及父母的疼爱,苏云芷都唾手可得,而她什么都没有。 可即便是这样,为何还是容不下自己。 苏云芷眼里的恨意都快盛不下了,“你以为呢?”她弯下腰,压低了声音,“相府有我一个才华横溢的嫡女就够了,你不如去问问母亲,为何要生下你这个煞星。” 话落,她又看向一旁的丫鬟,“没看到三小姐快中暑了吗,还不给她凉快凉快。” 那丫鬟平日里就是个人精,整个相府都不待见苏云烟,她自然也不怕。 一桶水不算很重,她上前直接将桶抬了起来。 苏云芷和丫鬟的注意力此刻都在那桶水上,只有苏云烟听到了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她微微翘起嘴角,朝着苏云芷冷笑,无声说了一句话。 苏云芷自是看明白了她是在挑衅自己,立即怒吼了一声,“给我浇!” 苏相领着苏云柏和紫苏刚到晨辉院门口,就听见了她这句话,紧接着也看到眼前这一幕。 偌大的院子,苏云烟跪在中间,苏云芷趾高气扬的站在前面,旁边一个丫鬟正拿着桶水要从苏云烟头上浇下,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下人…… 苏相立刻感觉到了一股火气直冲头顶,“放肆!” “爹……”苏云芷这才看到他们,气势瞬间弱了下去,其余人也都老老实实退到了一边。 苏云芷一看到苏云柏,先前那一巴掌带给她的屈辱又让她鼓舞了勇气。 丫鬟在看到苏相时,已经吓得把刚抬起的桶放下了,苏云芷干脆自己动手,靠着满腔恨意,硬是将一桶水从苏云烟头顶浇了下去。 注意到她的动作,苏相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怒气横生,“我叫你住手!” 然而,为时已晚。 井水本就冰冷,且苏云烟跪了那么久,身体已是不堪重负,当下就歪倒了身子。 若不是苏云柏及时跑过去接住了她,此刻怕是会磕得头破血流。 “大哥哥,你来了。”苏云烟缩着肩膀,全身都湿透了,只想往更要暖的地方藏。 苏云柏心疼不已,也顾不得男女大防,连忙抱紧了她,又问侍从要了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相比这边的惨状,苏云芷要好太多了。 桶被她扔在了一边,可面对苏相的怒气,她仍不知收敛。 “芷儿,你现在连为父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苏相有意培养苏云芷嫁给太子,故而对她百般纵容,平日里甚少苛责。再加上有相夫人护着,她更是一点苦都没吃过。 可他没想到往日里看着端庄秀雅的女儿,竟然会这般狠毒,言语间也是粗鄙不堪。而且方才还敢忤逆自己的命令,可见真的是被惯坏了。 苏云芷却不觉得自己有错,一番顶嘴下来,更叫苏相失望,“你给我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我不去,凭什么罚我?苏云烟不过是你和娘不要的孩子,而我才是你们最爱的女儿,我才是相府最尊贵的嫡女!” 苏云芷不顾形象的吼着,这番话也让苏相和苏云柏大吃一惊。 明明被欺负的是苏云烟,怎得她却表现得像是自己受尽了委屈一样。 相夫人听见吵闹从屋里出来,竟连一眼都没施舍给苏云烟,而是径直走向苏云芷,将她护在了身后。 “她在外勾引太子和将军府公子在先,芷儿罚她有何不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我不同意!”相夫人咄咄逼人。 ------------ 第六十章 挑拨 苏相觉得她不可理喻,“由不得你不同意,我早说过了,儿女的婚事你不许插手,我自有打算。” “我自己的孩子凭什么不能插手?”相夫人早就不满了,“芷儿的我可以不管,那兰儿的呢?将军府的亲事只能是兰儿的,你不能偏心旁人。” 听到这话,苏相差点气笑了,“一直以来是谁偏心?你有资格命令我?” 他们夫妻俩的感情向来寡淡,为了这事,又是一顿好吵。 苏云柏上前拦都拦不住,偶然间瞥见照顾苏云烟的丫鬟,心生一计。 场面实在太过混乱,苏云烟意识到自己发烧了,就想尽快脱身回去。 然而她人微言轻,开口只会让场面愈发不可收拾。 恰好苏云柏看过来的眼神晦暗不明,她怕节外生枝,索性直接装晕了。 紫苏见她晕倒,惊慌之下的喊叫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苏相心烦气躁,看着惨白着一张小脸的女儿,难得生出一丝愧疚,“柏儿,你送烟儿回折枝院,顺便请个大夫给她瞧瞧。” “是,儿子先行告退了。”说罢,苏云柏上前抱起苏云烟,转身离开了晨辉院。 紫苏连忙小跑着跟上。 待他们走后,苏相亦懒得再和相夫人争辩,警告她不许插手,又训斥了苏云芷几句,才甩着袖子离开。 折枝院内,苏云柏盯着苏云烟喝了姜汤,又看着大夫诊完脉开了药,“你且安心休养,母亲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日后父亲也会护着你,给你做主的。” 不管是顾忌太子还是将军府,苏云烟今后的日子必然会改善很多。 “烟儿明白,多谢大哥哥方才赶来救了烟儿。”苏云烟内心是真的感激。 虽然这个大哥跟父亲一样事事为了相府,但到底没有苛待过自己。 确认了苏云烟没有大碍,苏云柏去了书房。 苏相正好也在,他便说出了自己刚刚一闪而过的想法。 “父亲,太子既然心悦烟儿,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先假意撮合他和烟儿,等到大婚当日,让芷儿坐上花轿,嫁进东宫。” “此计……倒也可取,但太子岂会任由我们算计?倘若事发后他不认,告到御前,你想过我们该如何吗?”苏相惆怅道。 苏云柏知道他的顾虑,稍作假想,就又生一计,“父亲可还记得与将军府的婚约?” 相府有三位嫡女,议亲时对外只说是嫡女,不明确说是哪位,等到拜了堂,一切既成定局,就算告到御前也怪不到苏府。 苏相仔细一想,觉得此计甚好。可苏云芷的性子又让他很不放心,他们能瞒得过太子,她却不一定能拉的下脸。 况且代嫁这种事真做出来也不光彩,万一被太子记恨上了反而会弄巧成拙。 “此事事关重大,容我再考虑考虑。” 苏云柏自然知道他的想法,“全由父亲定夺。” 初春的一桶井水直接浇垮了苏云烟,当天夜里就发了高烧,整整卧床休息了三天,等烧退了人也都颓废了。 紫苏接过空的粥碗,把温热的药递给苏云烟,又忍不住唠叨了起来,“小姐,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可别再偷偷倒掉了。” “知道啦。”谁让你把蜂蜜藏起来不给我的。 后面那句苏云烟只敢在心里嘀咕,就因为大夫走时叮嘱了在药里加蜂蜜会减损药性,紫苏转身就将蜜罐藏了起来。 她“苦”不堪言,这才偷偷倒了几次药,最后还被抓了个正着。 病了几日,苏云烟着实惦记浮生阁的营生,喝完药就领着紫苏出门了。 路忠见她第一面便惊叹道:“小姐,几日不见你怎的消瘦了这么多?” 怪不得久病之人身量纤细,原来病中真的会使人消瘦。 “真的瘦了很多吗?”苏云烟下意识摸了摸脸颊。 正好路至铮过来,听到了这句话。 “我看看。”他扳过苏云烟的身子,仔细端详了片刻,结果反应比路忠还大,“嚯,还真是瘦了很多,脸上摸着都没肉了。” 苏云烟的脸一下就红了,急忙拍开他的手,羞愤之余,却不忘质问,“你的意思是说我之前很胖吗?” “噗嗤!”紫苏和路忠很不厚道的笑了。 路至铮才反应过来,摸了摸悄悄变红的耳垂,“没有没有,胖点好,胖点可爱。” 这下就是苏云烟也不好意思接话了,嗔怒地瞥了他一眼,就要往铺子里走。 “别急啊,我还有东西给你呢。”路至铮拉住了苏云烟的胳膊,递给了她四五包东西。 “你生病的事路忠都跟我说了,我本想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先不用来铺子的。但你既然来了,我正好亲自把东西给你。” 苏云烟看了看,发现路至铮真的很细心,除了药,还有一些点心和甜果子,都是她喜欢吃的。 “让下人送来就好,何苦自己跑一趟?” 路至铮微微俯身,替她抚平了鬓角的青丝,“下人送哪有我亲自送好,我若不来,岂不是就错过了见你的机会?” 这人……太不正经了! 然而两人均未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对话,都被一有心人听了去。 今日,苏云芷院里的采买丫鬟正好路过浮生阁,见苏云烟和路至铮都在,便躲在了暗处留心听着。 一回府,她就把听到的内容告诉了苏云芷。 “啪——”桌上的瓷器应声而碎,苏云芷也气红了眼,“大庭广众的就敢拉拉扯扯,她当真是不要脸了!” 绿莲随之附和着,“谁说不是呢?小姐,路公子即便您不嫁,可也不能便宜了那种狐媚子。” 对于路至铮,苏云芷已经没多少执念了,毕竟她真正想嫁的是太子。 但即便是她不要的,她也不愿便宜了苏云烟! 思来想去,苏云芷想到了一个对付苏云烟最好的人选。 “绿莲,你去找几个人,把苏云烟跟将军府公子见面的事传到老太太院子里,一定要让苏云兰知道。” 苏云芷一说完,绿莲便知道她的计划了,“小姐放心,奴婢必定会给二小姐好好描述的。” 豪门宅院里向来消息传播的最快,何况是有人刻意为之。 苏云兰第二日一早就听到了消息,当下便恨起了苏云烟。 而苏云芷在给老太太请安后,又当着她的面煽风点火,还故意透露苏云烟在路至铮的面前说她坏话。 “她竟这般无耻!”苏云兰忍了一早上终是爆发了。 她怒不可遏的推开苏云芷,直奔折枝院 苏云烟这个贱人,是该好好教育一番了。 ------------ 第六十一章 惩罚 见苏云兰果真上钩了,苏云芷很高兴,也跟去了折枝院,打算看一出好戏。 而折枝院内,苏云烟因在外头又吹了风,正被紫苏哄骗着喝药。 “小姐,眼看着病都要痊愈了,你又出去吹风,仔细病情反复,这碗药你不喝也得喝。” 苏云烟苦着一张脸,连五官都在抗拒,“大可不必,我躺被窝里捂一捂,发发汗即可。” 紫苏左右都劝不动,无可奈何下,只好突发奇想,“小姐,奴婢听说这药可是路公子买的,你若不喝,那奴婢就只能倒掉,就是不知道路公子知晓后,会不会伤心难过。” 一提到路至铮,苏云烟的神情果然松动了。 她恼羞成怒地夺过药碗,瞪了一眼紫苏,继而端起来一饮而尽。 在紫苏调侃的目光里,苏云烟成功把自己煮熟了,满脸通红的就要往里屋跑。 然而她还未动作,折枝院的大门就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了。 入目便是苏云兰横眉冷目的样子,仿佛是来寻仇一般。 “苏云烟,你给我出来!” 苏云兰径直冲向苏云烟,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就一把拉住了她,紧接着拖拽出了房间。 “二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苏云烟小心试探道。 她可注意到了苏云芷是跟在苏云兰后头进来的,若说苏云兰发疯和苏云芷没关系,她肯定不会信。 而苏云芷也注意到了一个丫鬟偷偷跑出折枝院,想来是去搬救兵的。 不过她看到了却没阻止,反正她有办法叫父亲处置苏云烟。 而另一边,苏云兰对苏云芷说的话又添油加醋了一番,再骂出口时就完全变了样。 苏云烟这次是真的不懂,可苏云兰却觉得她是在装无辜、装可怜。 “父亲和大哥哥又不在,你还装给谁看?”苏云兰恶狠狠的把苏云烟推倒在地,“别以为你能瞒得过我,你做的那些腌臜事我都知道了。” 虽然她不相信路至铮会那么做,可既然苏云芷说是她的丫鬟亲眼所见,那就错不了了,必定是苏云烟存心勾引路至铮的。 苏云烟跟她说,看到路至铮在大街上给苏云烟塞东西。 而且两人的姿态亲昵,苏云烟甚至红着脸扑进了路至铮怀里。 如果苏云烟知道她是这么脑补的,肯定得怀疑她是不是脑子装满了水。 最后苏云兰是越说越气,苏云烟是越听越糊涂。 “二姐姐,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今日的确是去了浮生阁,但和路公子只是偶遇,那些东西也是他听说我生病了,可怜我才给我的,不是你想的……” “你当我是瞎的吗!”苏云兰抬脚踹向苏云烟,气愤不已。 即便今日之事暂且不论,但那日林家老太太上门说媒,指名道姓将军府要求娶的是她苏云烟,而非苏云兰,这便是她万万不能狡辩的! 苏云烟无话可说了,反正她此刻说什么都是错,不如沉默以待。 然而她的沉默并没有让苏云兰冷静,反而愈发暴躁了。 “苏云烟,你自己都默认了,看来大姐姐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跟我抢将军府的婚事!大姐姐不嫁,自然是轮到我,你天生带煞,只配嫁给贩夫走卒!” 苏云兰正在气头上,竟命丫鬟拿了条鞭子来。 折枝院本就没几个下人,苏云兰让人钳制住进财和招宝,这边苏云烟就连个能护着她的人都没有了。 苏云烟看着苏云兰手里的鞭子,开口阻止“二姐姐,勿要听信……” “啪——” 回应她的却是鞭子划破长空的声音。 而在她们身后,苏云芷眼神愈发阴沉。按照她的计划,此举必定能一箭双雕。 可她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点,那就是苏相如今对苏云烟的态度早已转变。 她以为至少能等到苏云兰打花了苏云烟的脸后,苏相才会不情不愿的过来。 故而在看到苏相出现在折枝院门口的那一刻,她才后悔方才应该拦着那丫鬟去搬救兵的。 “孽障,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苏相一声大吼,顿时吓住了手扬短鞭的苏云兰。 她手一松,鞭子掉在了地上。 苏相快步走到她面前,“孽障,你居然敢在府内拿鞭子行凶,还敢欺负你姐姐,平日里你祖母就是这般教导你的?” 提起祖母,苏云兰眼里闪过懊悔,却也因而士气大振,“父亲,您不如先听听三妹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若真是女儿的错,您再生气不迟。” 她瞥向正在后头看热闹的苏云芷,苏云芷躲闪不及,一脸的幸灾乐祸都被苏相看在了眼里? 苏相不傻,猜到可能是苏云芷挑起的争端,当下便黑沉了脸色,“你给我过来!” 他命紫苏把苏云烟扶起来,然后冷眼看向苏云芷。 “你说说你们又在闹什么?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应当互敬互爱,互相包容。倘若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岂不是叫外人看笑话?” 比起其他两人,苏云芷自然更注重自己的名声,因而才会挑拨苏云兰动手,好把自己摘出来。 但谁料苏云兰会再次把她牵扯进去,因而在回答苏相之前,苏云芷狠狠地瞪了苏云兰一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好端端扯上自己做什么! “父亲,事情是这样的,今日女儿院里的采月出门去采买,碰巧看到了三妹妹和……将军府路公子,在店门口举止过分亲昵。采月害怕,回来便只告诉了女儿,女儿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给传到了二妹妹耳朵里。” 后面的事不难猜,苏云芷怕说太多会引起苏相和苏云兰的怀疑,就只好点到为止。 不过知道这些就够了,苏相不是没怀疑过苏云烟对路至铮有情,却不曾想过他们至今还有联系,甚至牵连颇深。 这让他有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和太子那边还不清不楚着,路至铮也纠缠着不放手,明明是前途无量的人,转眼间就变得十分棘手。 “烟儿,你大姐说的可是真的?” 苏云烟咬着薄唇,说谎必然会被查出来,眼下只能承认,“父亲息怒,女儿再也不敢了。” 说着,她强行挤出了几滴眼泪。 苏相气闷,对她的怯懦视而不见,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冷,“你既知错,这次便罚你十个板子,小惩大诫。你今后须得注意分寸,离将军府的人越远越好!” ------------ 第六十二章 捉奸 苏云烟张口欲为自己辩解,可想了想,还是默默忍受了。 “女儿领罚,望父亲息怒。”她眼下只能顺着苏相的意思,否则说再多都是火上浇油。 这次吃的亏她认了,但罪魁祸首她始终记得,绝对不会让自己白白挨打。 苏云芷和苏云兰本来打算留下看苏云烟受罚的,但苏相像是提前透知了她们心里的想法,走之前也强行将两人带走了。 很快,三小姐因行为不检点,被苏相惩罚的消息竟在府内不胫而走了。 折枝院外传的什么版本都有,且各有各的离谱。 而折枝院内却一直安安静静的,那日受罚,多亏了紫苏花银子提前打点了一番,故而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这几日她都假装卧床静养,不曾出门,自是不会理会那些个闲言碎语。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理会,却不代表那些人会放过自己。 苏云芷和苏云兰假借探病,来折枝院故意恶心她的事不在少数。 “大胆,我和兰儿特意来看望三妹妹,你这贱婢竟然拦着?”门外苏云芷故作姐妹情深的声音格外刺耳。 苏云烟现在还只能趴在床上,脸色苍白,狼狈不堪,想来这才是招来“苍蝇”的原因吧。 “苍蝇”叫唤久了着实让人头疼,苏云烟索性喊住了还要为自己争辩的紫苏,并让她把那两人放了进来。 “三妹妹,我们来看你了,你近来可好啊?”苏云芷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云烟。 相比她的假仁假义,苏云兰就真实多了,见苏云烟还活着,便咒骂她命硬,居然没直接被打死。 可在苏云烟听来,便知道他们这是连表面的和谐都不想装下去了。 对此苏云烟一笑而过,不反驳,也不应承。 久而久之,苏云兰觉得没意思,也就不过来了。而苏云芷有意用她挑衅苏云烟,便次次都拉着她去。 苏云烟烦不胜烦,计划好的反击也被迫提前了。 这日,苏云芷照旧拉着苏云兰来折枝院,却不料来时正好碰上了她们主仆两在说悄悄话。 “紫苏,我要假扮成你出府一趟,你躲在我屋里千万别被人瞧见了。” 紫苏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像是在害怕,“小姐,这不好吧,万一被相爷发现了,肯定又要责罚你的!” 苏云烟却不以为意,“只要你不露馅,父亲又怎么会发现我偷偷去找路公子了?” “她竟然……”躲在窗外的苏云兰闻言亦惊恐不已,但好在被苏云芷及时捂住了嘴,否则她肯定会喊叫出来的。 而屋内苏云烟说完后,声音便消失了,苏云芷猜她是在为乔装做准备。 苏云兰试图挣开她的手,她怕打草惊蛇,便急忙把人又拉走了。 殊不知在他们离开后,屋内顿时响起了一阵欢笑声。 直到远离了折枝院,苏云芷才松开苏云兰,此刻她心里已经有了一条惩治苏云烟的妙计。 “大姐姐,你干什么把我拉走,苏云烟胆敢溜出去找路公子,我非得把她腿打折了不可!”苏云兰怒不可遏道。 这个蠢货! 苏云芷嫌弃地瞥了她一眼,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你直接冲进去固然能给她一个教训,可若被父亲知道了,你怕是也要挨板子不可。” 想起那厚重的木板,以及打在皮肉上的声音,苏云柏感到一阵恶寒,眼睛里立即染上了一层恐惧。 见她不说话,苏云芷满意的笑了笑,转而把自己的计划告诉给她,“二妹妹,与其你自己动手,不如把此事上报父亲,只要父亲那里人赃并获,你还怕她能逃脱责罚不成?” 苏云兰城府不深,以为苏云芷真的是为她着想,觉得此计不错,便点头同意了。 而后两人一起去找苏相,假装担心苏云烟的安全,却故意把她要乔装成丫鬟,私自溜出府的事说了出来。 苏相一听,这还了得! “你们确定没听错?”苏相不相信,遂又问了一遍。 他并不是冲动之人,何况苏云烟平日看着也不像有那般大胆的性格。 苏云芷自信自己不会听错,便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我和兰儿都听到了,绝不会有错。” “是啊,三妹妹就是这么和紫苏说的。”苏云兰在一旁附和着,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父亲,三妹妹若真的非路公子不可,那兰儿把婚事退让给她也不是不行,但她一个人单独出门很不安全,万一传出什么不好的话,于三妹妹的名声可是很不利的。” 身为相府千金,私自出府就算了,若再被人瞧见和将军府的公子纠缠不清,那她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偏偏她还是太子瞧上的人,一旦因为别人毁了名声,可不就是在把苏家往火坑里推吗? 思及此处,苏相立即领了十几名家丁,又派人偷偷盯着折枝院的一举一动。当看到丫鬟装扮的人出府时,他也领着人跟了上去。 那丫鬟出府后先径直去了浮生阁,苏相想起苏云芷说这里就是苏云烟与路至铮纠缠的地方,他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他不放心,派人跟着丫鬟进了浮生阁。 然而得到得消息却是丫鬟买了一些高价丝绸,其余的举动却再无异常。 如果说一开始他是抱着捉奸的想法而来,那现在反倒是为了验证这个想法。 过了许久,丫鬟从浮生阁出来,苏相觉得时机到了,在她步入一条巷子时,便下令命人把她绑了起来。 街上喧闹依旧,巷子里却格外寂静。 苏相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被绑着手,堵着嘴的丫鬟面前,厉声道:“你居然把为父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刚警告你不准再见路至铮,你就敢乔装成丫鬟偷偷出府,你是还想再挨三十大板不成!” 直到听见最后那句话,一直低着头的丫鬟才猛地抬起了头,却是满脸惊恐,“相爷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相爷放奴婢一条生路!” 待她抬头,苏相委实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看着意料之外却又熟识的一张脸,苏相呼吸都不畅了。 “你家小姐呢?!” ------------ 第六十三章 禁足 跪在他面前的人正是苏云烟的贴身丫鬟紫苏,而面对苏相的质问,她却显得更加恐慌,“求相爷饶了小姐,小姐是迫不得已的啊!” 看着她说不了两句话就开始哭,苏相本就烦杂的心情就愈发烦闷了,“你且同我解释清楚,今天出来到底是奉命做什么的?” “相爷饶命,奴婢……奴婢不敢说!”紫苏把头伏的更低了。 这么畏惧他,苏相直觉其中有蹊跷。 既然婢女这里问不出实话,那她就去问主子好了。 苏云芷和苏云兰在府里焦急地等消息,当看到苏相黑着一张脸回来时,就以为是计划成功了。 尤其是看到后面一直垂着头的丫鬟,两人恨不能拍手叫好。 “大姐姐,我们也去看看吧。”苏云兰怂恿道。 闻言,苏云芷装作犹豫的样子,“不妥吧,万一父亲要处置三妹妹,我们在的话三妹妹情何以堪啊。” “我们就是去看她笑话的啊。”苏云兰劝说道:“大姐姐,我可听说了,太子对那贱人的印象比你还好,这太子妃的人选一日没定下来,你恐怕也一日不得安寝吧?” 苏云芷本来就是假意推辞,可经苏云兰这么一刺激,她哪里还坐得住。若没有亲眼看到苏云烟受罚,她心里必定是不痛快的。 故而两人很快达成共识,一起前往折枝院看热闹。 一向冷清的折枝院近来突然变得异常热闹,苏云烟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睡得正香。 忽然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她从睡梦中惊醒乱。 当看到苏相进门时,她强撑着伤病的身子起来行礼。 苏相自然没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但很快就被她很好的藏了起来。 “烟儿见过父亲,不知父亲亲自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烟儿?” 苏云烟本就是三姐妹中年纪最小的,眼下还未完全长开,却已是美艳的不可方物。再加上软软糯糯的嗓音,有种能让人突然平静下来的力量。 看着乖巧的女儿,苏相难得感到愧疚,语气便愈发轻柔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就先坐着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想问你几句话,不必紧张。” 他才发现苏云烟每次见他都缩着肩膀,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苏云烟似乎也是感觉到了苏相的善意,忽然莞尔一笑,倒让他不禁愣住了。 而苏云芷和苏云兰匆匆赶来后,看到苏云烟好好的坐在院子里,两人脸上的得意顿时就消散了。 她不是应该被绑着,等着被责罚的吗? 苏云芷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转动微微僵硬的脖子,企图在院子里寻找自己想要看到的画面。 然而下一刻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栗了起来,应该被父亲抓住的人眼下好好的坐在父亲面前,而应该躲在折枝院的紫苏却跪在了父亲身后…… “大姐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苏云烟不是应该被父亲抓回来的吗,她怎么会一直在府里?”苏云兰已然慌神了,说话也没顾及场合,声音大到另一边的苏相都看了过来。 见状,苏云芷连忙拉了下她的胳膊。 偶然撞上苏相看过来的视线,苏云兰才恍然察觉到自己差点说漏嘴。 若只是听岔了消息,误会了姐妹,苏相顶多训斥几句,可若是故意陷害嫡亲妹妹,他可不会轻易训斥就算了。 苏云芷和苏云兰清楚得知道眼下的境况只能装傻,这样苏相便找不到借口罚她们。 可苏云烟岂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好戏就可以开场了。 “父亲,您方才说有话要问烟儿,是什么话啊?”说罢,她眨了眨明亮如墨玉的眼睛。 苏相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紫苏,“你让丫鬟买那么多丝绸做什么用?” “啊,您已经知道了吗?”苏云烟突然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 她的反应过于震惊,苏相眯了眯眼睛,再次发问,“你要那么多丝绸做什么用?” 这次,苏云烟竟猛地跪在了地上,哆嗦着肩膀,“父亲……求父亲别再问了,烟儿……烟儿不敢说。” 她这幅样子,就连苏云芷都被吓到了。 而苏相却更加确定这里面有猫腻,他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遍,这一次,苏云烟害怕地看了一眼他的身后,“姐姐在,烟儿不敢说……” “哦?”苏相的眼神倏地变冷了。 他命下人挡住苏云芷和苏云兰,转而看向胆小懦弱的小女儿,再次放轻了声音,“现在可以说了。” 苏云烟悄咪咪瞥了一眼,确认她们真的不会过来后,才缓缓开口,“先前姐姐们经常来看烟儿,可是烟儿拿不出好的东西招待姐姐们,姐姐们好像不高兴了,就总是同烟儿开玩笑,烟儿害怕,不想开玩笑,便想着买了姐姐们喜欢的丝绸,这样姐姐们就不会不高兴了吧。” “就是为了让她们高兴?”苏相问的是苏云烟,看向的却是苏云芷和苏云兰。 前者胆怯地点了点头,而后者一语不发,但是眼睛却狠狠地瞪着苏云烟。 苏相觉得已经不需要再问了,苏云烟口中的“开玩笑”,怕是苏云芷和苏云兰故意欺负她时找的借口。 偏她生性单纯,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惹她们不高兴了,这才想着买丝绸赔罪,好让她们别拿自己撒气。 多么善良的孩子啊,竟被上头的两个嫡亲姐姐迫害成这样! 想来和路至铮的关系,大抵也是因为什么都不懂,才会没有分寸的。 苏相安抚了她几句,转过身看着苏云芷和苏云兰,怒斥:“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说?” 苏云芷狠狠瞪了苏云烟一眼,语气极为不善,“父亲不要听她胡说,我们根本没有欺负她,她是在故意陷害我们!” “大姐姐说的没错,父亲,苏云烟就是故意的,她先是故意勾引太子殿下和路公子,现在又装可怜欺骗您,你可不能被她骗了啊!”苏云兰被气的有些口不择言。 说着说着,她们还想越过下人去打苏云烟,吓得苏云烟一个劲儿往儿苏相身后退。 苏相更生气了,当即怒吼了一声,“你们给我消停点儿!”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知道在家里欺负妹妹,自己没本事还把责任推到妹妹身上,你看看你们自己,哪里还有相府嫡女的样子!” “父亲……” ------------ 第六十四章 翻窗 “不用再说了,你们从今天起各自禁足在自己院子里,没有我的同意,谁也别想离开相府半步!以后没事别来折枝院打扰烟儿休息,若再被我发现一次,家法伺候!” 苏云芷和苏云兰皆面如死灰,却不敢再反驳一句。 临走前,苏相破天荒地摸了摸苏云烟的头发,眼里满是歉意和疼惜,“买丝绸的钱我出了,丝绸你自己留着用吧。这几日便继续在房里养病,想吃什么让厨房给你做。为父有事就先走了,照顾好自己。” 说罢,苏相带着苏云芷和苏云兰离开。 大小姐和二小姐禁足一事却不似三小姐受罚传播得快,可见府里的下人都是看菜下碟的。 苏云兰和老夫人住在一起,老夫人自是明白儿子的意思,便没有再管。 第二天一早,相夫人却在书房外拦住了刚下朝回来的苏相。 “我看你是被那个煞星迷惑了,竟然将芷儿和兰儿一起禁足。我不管,你赶紧吩咐下去,解了芷儿的禁足。” 相夫人出身世族,习惯命令别人,即便是出嫁了,也不允许别人忤逆自己的意思。 “这件事我解释的很清楚,本就是芷儿有错在先,罚她禁足亦是为了她好,你别乱插手。”苏相也是才发觉苏云芷被惯坏了,所以这次才下了狠心,想改改她身上毛毛躁躁的习性。 太子选妃必然不会只看家族势力,即便他卯足了劲儿帮太子,可若苏云芷不争气,得不到太子的宠爱,他做的再多都没用。 他从前只想着培养苏云芷才艺,但比才艺,陈家女显然更胜一筹。然而太子偏偏瞧上了什么都不懂的苏云烟,可见太子喜欢的是温顺、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可是芷儿整日待在家里,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怎么联络感情?”相夫人觉得禁足在家有碍和太子产生感情,万一在苏云芷禁足期间,太子被其他女子迷惑了,那等她解了禁足出来早就于事无补了。 相夫人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苏相又想了今早朝堂上的暗流涌动,也愈发觉得头疼。 “你且信我一次,趁芷儿禁足期间,你也好好教导教导她。要想嫁给太子,一定不要稳重,莫要再胡闹了。” 相夫人还想再劝劝,可看到他眼下的青色暗影,便又放弃了。 稳重些也好,试问哪国太子妃,乃至一国之母不是端庄娴静,芷儿的性子是该收一收了。 等送走了相夫人,苏相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皇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早朝时也愈发显得没有精力。其余皇子开始蠢蠢欲动,东宫就愈发岌岌可危。 太子选妃在即,最有可能莫过于苏家女和陈家女。但真比起来,苏家反而胜算不大。 苏相忧愁的正是此事,储位之争随时可能爆发。避免夜长梦多,苏家须得尽快站队,苏云芷也必须确保能成为太子妃。 整个相府,唯一不操心太子选妃的估计就只有苏云烟。 苏相叮嘱了让她待在家里养病,她也不好再往外跑。 “紫苏,你帮我个忙。” 她之前说过,要用那些旧丝绸做各式饰品放在浮生阁卖。这几日闲着也是闲着,她索性琢磨着画了几张图纸,如今画好了,也该送去给路忠看看。 紫苏在旁边帮她研墨,看着苏云烟下笔流畅,且想法多变,她心里不禁讶异。 “小姐,你是怎么想出这么多图案的?” 苏云烟将所有图纸装在一个信封里,正要提笔给路忠写信,听到紫苏的话,笔尖蓦地一顿,在信纸上晕染了一个黑点。 前世嫁入将军府,她虽不得府中众人喜欢,但衣食住行上却未曾被苛待。看得多了,便也都记下了。 然而这些话说不得,苏云烟只浅浅一笑,“你家小姐聪明伶俐。” 紫苏吃吃地笑着,也愈发觉得苏云烟性格开朗了很多。 苏云烟笑而不语,另取了一张纸要重新写。 全部装好后,她将厚厚的信封交给紫苏,“这些东西一定要亲手交给路忠,给他后就尽快回来,免得又被他人抓到把柄。” 折枝院不知道安插了多少人的眼线,她不能拿浮生阁,还有路至铮冒险。故而这几日才没有亲自去,一半原因是苏相,一半原因是苏云芷和苏云兰。 紫苏最明白她的意思,稍作收整就出门了。 这一去就是半天,苏云烟等到酉时,才见紫苏回来。 “让小姐苦等了,是路掌柜看过了小姐的图纸,说有些地方看不懂,便让奴婢帮着解释一二,这才回来晚了。” “没事就好,累了一天了,你去休息吧。” 这种送信、送图纸的事紫苏可没少干,只是跑腿但也罢了,可每每遇到路至铮,他总要旁敲侧击苏云烟的事。 紫苏不好多说,就想着胡乱说几句无关紧要的事,把他糊弄过去。 可路至铮哪儿那么好糊弄,紫苏没有办法,只能以一句“想知道亲自去问小姐”把人彻底打发了。 殊不知,路至铮当天晚上就把这句话践行了个彻底。 苏云烟睡前习惯喝点酒,就躺在摇椅上,赏着月色,对影独酌。 沐浴过后,半干的长发披在瘦削的肩头,显得她整个人更小了。 或许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能这般放松警惕,任由自己沉浸在喜爱的事物中。 路至铮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了别人家墙头,而 他刚要翻进去。一根银针突然破空而来,他受场地限制,躲过了银针却没躲过头顶的树干,竟一头撞了上去。 “嚯……谋杀亲夫啊你。” “怎么是你!” 听到是路至铮的声音,苏云烟刚提高的警惕又松懈了下来。 不过当看到他的姿势时,苏云烟瞪大了眼睛,很是不敢置信,“你居然翻我们家墙!” 路至铮揉着脑门翻进去,走到她旁边,在石凳上坐下,“你这么久不出现,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之前受的伤还没好吗?是不是很严重?快给我看看!” 看他越说越急,苏云烟怕他真掀开自己的衣服检查,便急忙解释,“那点伤早就好了,我不过是偷个懒,休息几天罢了,竟也值得小将军大半夜翻墙来监工?” ------------ 第六十五章 试探 “监工自然不值得,但媳妇儿的话我肯定得慎之又慎。别说翻墙了,越狱都成。” 苏云烟被噎的无话可反驳,只有悄悄红了脸颊和耳朵才能彰显她内心的波动有多大。 一壶酒多数进了路至铮的肚子,苏云烟知晓他是怕自己喝多了伤身,但他不言明,自己也索性装作不知。 “先前林老太太来提亲一事,对不起,老太君还好吗?”闲聊完了,苏云烟开始说正事。 前世,老太君是被气死的,如今能有机会避免,她不希望因着这门婚事再让她老人家生气。 可苏家行事太欠考虑,苏相和相夫人均一意孤行,她插不上话,过了这么久才寻得机会跟路至铮好好道歉。 路至铮没想到苏云烟会突然提起此事,一时有些晃神,“放心,祖母她心里门儿清,那件事又不怨你,她不会生你气的。” “老太君心善,我一直都知道……”苏云烟呢喃了一句。 若不是心善,重来一世,又怎会那般善待自己? 路至铮觉得奇怪,却没打算刨根问底。 “我父亲的意思很明显,他不同意我与你的婚事。更准确点说,他不想我嫁进将军府,或是其他的权势人家。”苏云烟低声道。 而这一点路至铮早有预感,“他们不想你嫁得好。” 闻言,苏云烟白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大实话! “是他们眼界狭隘了。”路至铮全然无视了那个白眼,紧盯着苏云烟自顾自感叹,“整个相府,其实只有你看得最清。皇上并非病危,过早站队于苏府来说反而失了保障。若想家族长盛不衰,靠的不是坐在皇位上的人,而是那个皇位。忠于主和忠于君的道理,你父亲却是本末倒置了。” 苏云烟听了很吃惊,他竟能看透自己心中所想。 她惊叹之余,也不由得心生怨怼,“连你都明白的事,我父亲怎么就那般执迷不悟呢?” 苏相一心扑在太子身上,更是费心竭力的要把苏云芷推上太子妃之位。可他也不想想,太子如今是太子,便能一直是太子吗? 倘若继位失败,到那时苏家将置于何地? 朝堂上的事苏云烟不敢说太多,怕路至铮会起疑心。 她三言两语又把话题挑回到婚事上,苏相态度明显,她却更想知道路至铮是什么想法。 路至铮眉头一挑,轻笑了声,“我第二次看到着急自己婚事的世家小姐,第一个是你大姐。” “你……”苏云烟明知道他是在故意调侃自己,可她次次都会脸红,故而佯装生气反击,“不说算了,反正我嫁给谁都无所谓,路公子的确不需要多管闲事。” 果不其然,路至铮当真着急了,“胡说,我最有所谓了,即便是多管闲事我也要插手!” 苏云烟的担心他心知肚明,玩笑归玩笑,该有的承诺他一句都不会少,“婚事你尽管放心,我早有对策,但现在时机未到,还得委屈你再等一等,忍耐一下。一旦时机成熟,我必十里红妆娶你进门。” 一本正经的路至铮不常见,可苏云烟只需一眼,便相信他会信守承诺。 最后路至铮翻墙走的时候趁机抱了苏云烟一下,苏云烟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突然后悔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有他那样轻挑的正人君子吗? 相比这两人愈发黏溺的关系,东宫可谓是风雨欲来恐摧之。 太子方才与一众谋士商议完事,侍从便递上了两分请帖。封皮皆是烫金字样,赫然写着苏府和陈府。 他笔尖一顿,随意拿起苏府的请帖看了看。在看到是苏云芷邀请他后,就索然无味的丢在了桌子上。 “这几日苏家三小姐有何举动?” 侍从尽职尽责地汇报细节,连苏云烟挨打,一直待在自己院子里的事都详尽告知。 太子听完眉头紧锁,心情显然不好,“苏相的态度还真叫本宫捉摸不透。” 他知道那日自己同苏云烟说的话,苏云烟回府后转身就会告诉苏相。他本来就不打算瞒着,等了许久就是想试探苏相的态度,却不曾想他竟然命人打了苏云烟。 细枝末节他并未了解,便以为苏相是在变相的拒绝自己。 侍从亦有些不解,“苏相明显是支持殿下的,如今殿下喜欢苏家小姐,他不是应该高兴的吗?为何还要避着?” “他一直以来都是希望苏云芷能当上太子妃,即便苏云烟也是嫡女,可嫡长女的身份必然要更重些。他之所以犹豫不定,便是希望本宫更看重他苏家,嫡长女的身份就是最好的象征。” 侍从恍然大悟,点头退下了。 太子映着烛火,出神的端详着面前的两份请帖。 太子妃只能是这两家的女儿,至于是苏云烟还是陈元静,他一时片刻还真难以选定。 烛火微摇,他最后拿起了陈府的请帖。 既然苏相犹豫不定,他不介意帮他一把。 陈元静邀请太子共赏红莲,一连两份请帖均被推辞了,不曾想第三次会这般顺利。 “殿下能赏脸一起,是静儿的荣幸。”陈元静与太子一同长大,相比苏云芷看重太子的身份,她更多的是喜欢太子这个人。 而面对佳人的柔情蜜意,太子只笑而不语,既不接受,也不拒绝。 他之所以答应前来,不过是想借机刺激苏相,试探苏家的态度。 见太子兴致缺缺,陈元静冥思苦想,却怎么也不可能知道真实原因。 而相夫人在知道太子同陈家关系亲近时,便抵不住苏云芷的哀求,再次跑到了书房,询问苏相有何计策。 苏相也是刚收到消息不久,整个人都还未反应过来。 故而听到相夫人的话,他神情有些迷茫,“不应该啊,他不是说喜欢烟儿吗,怎会又突然与陈家亲近?” “男人口中的喜欢能维持多久?”相夫人冷笑了一声,“唯有真正坐上太子妃的位子,否则一切都是空话。” 经她提醒,苏相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太子的态度变化多端,选妃也迫在眉睫,若再拖下去,难保不会被陈家捷足先登。 思虑再三,他觉得先前的计划需要尽快提上议程,以免夜长梦多。 “这件事我心里有数,该是芷儿的位子他陈家休想染指。”苏相胸有成竹道。 什么计划他没细说,但看样子他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 第六十六章 迫在眉睫 为着这事,相夫人天天跑去苏相面前追问。苏相烦不胜烦,只得编了几句话将她打发走。 苏云柏多日不来书房,还以为那计划被苏相否决了,不曾想那计划如今竟成了苏家的救命稻草。 “父亲,陈家已经出手了,且太子明显动摇过,若我们再不出手,芷儿怕是要无缘太子妃之位了。” 苏相沉思片刻,却仍旧下不了决心,“计划太过危险,为父还得再考虑考虑。先不说烟儿那边要如何说服,就是芷儿,也不见得愿意做小伏低。” 两个女儿间如何权衡,反倒成了困扰苏相的难题。 若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苏云烟。可如今苏云烟的身价早就不能同日而语了,他做事也得慎重,生怕得罪了太子,或是将军府。 苏云柏表示理解,计划便再次搁置了下来。 折枝院内,苏云烟正在看从浮生阁传过来的信。 太子与陈元静泛舟赏莲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她不明白太子到底想做什么,即便伤好了也是继续待在院子里不出门。 眼下的情形,自然是静观其变最合适。 反倒是手里的信件让苏云烟有些吃惊,却有忍不住窃喜。 也不知路至铮是如何收买的路忠,竟将两人私底下往来的信件,夹在了那一堆关于浮生阁生意的汇报里。 看私信时苏云烟便让紫苏也出去了。 路至铮在信中写道,他派去监视孙婆子的人传回了消息。 孙婆子今早去了一处十分隐蔽的坟墓祭拜,墓碑上赫然写着她女儿的名字。她边哭边烧纸钱,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女儿再等等,娘一定给你报仇”。 他听完觉得蹊跷,便写了信差人交给路忠,更是命令他今天就要送到苏云烟手里。 而苏云烟看完了却还宝贝的拿着信反复看,只因信里除了这一件事,其余的都是路至铮叮嘱她小心孙婆子报复她的话,句句贴心,着实令人感动。 以解路至铮的担忧之苦,苏云烟最后也写了回信,同样夹在给浮生阁的信件里。 苏相为了防止她和路至铮来往,但凡是送到折枝院的东西和信件,门口的人都要过问是谁给的。 故而才有了信中夹信的招数,倒也算方便了他们。 孙婆子的事方可缓缓再调查,但太子时不时和陈元静赏月赏花,不仅闹的苏府不得安宁,更是引的朝堂上暗流涌动。 皇帝近日精神愈发不济,太子顺理成章代为监国。 京城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不是拉帮结派,就是劝说站队。将军府都未能幸免,若不是有老太君坐镇,四两拨千斤地赶走了那帮人,仅靠路至铮是应付不过来的。 一日下朝后,苏相刻意晚了一会儿离开,正好与太子同行。 “殿下日夜操劳,着实辛苦了些,不知身边人伺候的可还好?”苏相变着法子试探道。 此时身边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太子说话便也随意了几分,“劳苏大人记挂,本宫身边的人自然都是尽心伺候,从不敢懈怠,更不会忤逆本宫。” “忤逆”二字他咬的极重,像是意有所指。 苏相跟在太子身后直冒冷汗,“臣听闻城外碧波潭的景色十分怡人,殿下若有兴趣,臣即刻安排犬子相伴护送。” “苏大人有心了。”太子顿住脚步,看着苏相似笑非笑,“可惜本宫已经约了陈公子喝酒,苏大人的美意,本宫怕是要辜负了。” 苏相怔愣了半天,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既是如此,那便下次吧,等殿下有时间了再去不迟。” 随后,两人同行至宫门口,看着太子上车离开后,苏相才浑浑噩噩的上了相府的马车。 方才太子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他,可见因为之前的事气得不轻。 然而被气的不止有苏相,外界大抵也在猜测太子的意思,见陈元平和太子走的近,便愈发确信了那些传言。 这日,太子邀请了世家公子去庄园游玩儿,陈元平和苏云柏皆在受邀之列。 太子的马车行至庄园停下,苏云柏和陈元平等人却已恭候多时。 “参见太子殿下——” “都是朋友,不必多礼,平身吧。” 这处庄园是太子的私产,比起城中的楼阁亭榭、曲径通幽,这里更多的是绿植。随处可见的花草树木,甚至还有一片果园。 “今日只是玩乐,想来众位也不曾亲手摘过果子,既然来了,便不要拘束,都去试一试吧。” 太子简单介绍了几句,就将他们交由下人领着四处看看。唯独陈元平是他亲自领着的。 苏云柏远远看着,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太子刚下早朝过来,叫走陈元平必然不是要话家常。 果不其然,不久后陈元平单独回来,手里却多了一个盒子。 “元平兄,你陪着殿下去做什么了,怎么回来还得了赏赐?”有人看了眼热,急不可待地追问道。 陈元平心里不屑,面上却一派谦虚,“赵兄误会了,这东西不是给我的。” 他本不打算多说,可忽然想到苏云柏在,他还记恨着苏云柏之前拦着不让他找苏云烟的事,便故作为难的样子往苏云柏身边靠。 “赵兄有所不知,这是殿下托我转交给我姐姐的。我也好奇里头是什么东西,可殿下说了只能我姐姐打开看。” 他这话看似是在回答赵公子,实则就是为了在苏云柏面前炫耀。 事实如何,苏云柏无暇探究,他只知道眼下自己被陈元平气的不轻。 直至结束离开,陈元平还不忘刺激他,仿佛太子已经定下了太子妃是陈元静一样。 晚上回到府里,苏云柏片刻不敢停歇地就去了书房。 他将今日之事悉数告知,就连苏相听了都不禁眉心紧蹙。 “难不成太子真的属意陈家?” “父亲,八九不离十,眼下选定太子妃已是迫在眉睫,我们若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苏云柏言语间满是焦虑。 闻言,苏相想起了这些时日被太子和同僚冷嘲暗讽,他思虑再三后,最终下定了决心。 “好,就按你之前说的计划办!” ------------ 第六十七章 鸿门宴 “不过计划得稍作改动。”苏相眉心愈显忧愁。 苏云柏莫名的有些担心,“父亲想要如何?” 当时提出那个建议,他已经觉得有愧于苏云烟了,若是苏相再拿苏云烟当筹码,他日后该怎么面对苏云烟。 “柏儿,身为大哥,你觉得你这三个妹妹怎么样?”苏相却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想法,反而问了一句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可苏云柏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至于如何回答,他也得慎重考虑。 “大妹妹得父亲和母亲亲自教导,自是样样出色。二妹妹自小养在祖母身边,心性也算纯良。三妹妹……她虽性格懦弱,但好在生性单纯,也更加娴静。” 这些回答都是扬长避短的,苏云柏很清楚三个妹妹各自的缺点,但他不好直接说出来。 苏相看着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语气也不冷不淡,“芷儿性子急躁,不堪重任,兰儿性子太直,不懂收敛,烟儿倒是各方面都出色,但是心思深沉,不好掌控。” 他将姐妹三人的弊端一一说了出来,而他每说一句,苏云柏的脸色就会下沉一分。 “柏儿,你觉得为父说的对吗?”看出苏云柏有意逃避,苏相却偏偏要当着他的面问。 苏云柏神色逐渐变得震惊起来,“父亲,你莫不是真打算……” “别无他法了。”苏相叹息着拍了拍苏云柏的肩膀,“你我都很清楚,仅靠芷儿一人根本无法在东宫立足,就她那性子,等不到太子继位就有可能被自己的愚蠢害死。除非有人在府中照应,她或许才能安然无事。” 这一点苏云柏当然知道,但他没想到苏相会打苏云烟的主意。 “父亲,这个计划本就对烟儿不公平,让她也入东宫,岂不是害了她吗?” 闻言,苏相却摇了摇头,“成大事者,要切记不可妇人之仁。烟儿身为苏府嫡女,为了家族的繁盛不衰,她有责任做出牺牲。何况太子继位后,她亦能入宫封妃,到那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她还有何不满?” “父亲,后宫人心险恶,烟儿又性子软弱,恐自保都是难事。您也知道芷儿与她一向不合,若同时嫁进东宫,还不得闹的东宫鸡飞狗跳。” “你是太小瞧烟儿了。”苏相比苏云柏看的透彻,他总觉苏云烟一直在隐藏着什么。 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的筹码。 “只要太子能一直宠幸烟儿,那芷儿在东宫的日子就不会艰难。否则仅凭一个不受宠的太子妃,是无法护着娘家的。” 看来苏相心意已决,苏云柏自知劝说不了,便只能放弃。 此计实施起来要慎之又慎,苏相担心苏云柏生出恻隐之心,故而没有让他插手。 可真做出来他自己又觉得太下作,隐约也有些于心不忍。左思右想,唯有一人最合适不过。 第二日,苏相借着请安的由头,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对苏云烟没多少感情,自是不会为她说话,言语间反倒颇有些急迫,“此计甚好,她既有了着落,那将军府的婚事就只能给我们兰儿了。” 将军府的婚事待议,苏相还有自己的考量,不一定会将自家的女儿嫁过去。可眼下他有事相求,只要老夫人高兴,他就不会多说什么。 “娘说的是,不过烟儿那里还得劳烦您出手,儿子与她久不亲近,怕是会打草惊蛇。您只需把蒙汗药下在饭菜里,哄她吃下即可。” “是要小心为上。”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苏相来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心知肚明。 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为了苏家的前程,她便是腆着一张老脸,也在所不惜! 这些背地里计划的事不止苏云烟不知道,就连苏云芷和苏云兰也是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因着计划不得不提前,苏相只好解了苏云芷和苏云兰的禁足。 而她们刚一自由,就大张旗鼓的要去找苏云烟算账。 老夫人一早就派人盯着了,收到消息后,急忙命人去拦着。 “大小姐,二小姐,请留步!”老夫人身边的嬷嬷隔着大老远就叫住了苏云芷和苏云兰。 看到是她,苏云兰立即收起了眼里的恨,满脸笑意的主动迎了上去,“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程嬷嬷。嬷嬷这般着急,可是祖母有事要吩咐?” 她自小生活在寿康院,程嬷嬷又是老夫人的心腹,因此每每见到程嬷嬷,她都会敬重几分。 “二小姐果真是玲珑心,老夫人已经在寿康院备好了饭菜,趁着您和大小姐都在,就希望两位小姐过去吃一顿团圆饭。” 既是老夫人吩咐的,苏云芷和苏云兰就不能拒绝。 然而苏云芷多留了个心眼,在去寿康院的途中想从程嬷嬷那里探探口风,“程嬷嬷,祖母是只让人请了我和二妹妹,还是连折枝院的那位也请了?” 程嬷嬷老奸巨猾,面对苏云芷的试探,却是但笑不语。 见状,苏云芷心里鄙夷,但面上还得维持笑意。 到了寿康院,当看到端坐在屋内的苏云烟时,苏云芷和苏云兰双双变了脸色。 两人互相通了眼神,按兵不动,等着看老夫人要做什么。 同样的,看到她们过来,苏云烟虽然不惊讶,但也不禁提高了警惕。 “许久不见两位姐姐,姐姐们近来可还好?” 她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刺激苏云芷和苏云兰。 而苏云芷和苏云兰的反应也不出所料,果然想起了禁足的那些日子,再看向苏云烟时神色愈发阴翳了。 苏云烟内心冷笑,今日一大早,老夫人就派人去了折枝院,借口是想她了,想跟她吃顿饭。 她倒不曾想过老夫人会同时想苏云芷和苏云兰,眼下她们三人干瞪着眼,都有各自的计较,表面却还要保持和谐。 吃饭时,老夫人一改常态,一直照看着苏云烟。 苏云烟早就不是前世那个心思单纯的小女孩儿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老夫人突然对她这么好,必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多谢祖母,该是烟儿伺候祖母的,不敢劳烦祖母照顾烟儿。”苏云烟如常表现得格外惊恐。 老夫人见她对旁人的好都畏惧成这样,不免心疼了一些,态度愈发慈善。 可这场鸿门宴,苏云烟吃的依旧如鲠在喉。 ------------ 第六十八章 都怪怪的 “你这孩子,祖母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你就当在折枝院一样,想吃什么就告诉祖母,祖母让厨房给你做。”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苏云烟,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们一直是祖慈孙孝。 苏云烟惶恐不已,但言行举止仍是规规矩矩,不骄不躁。 老夫人看了止不住地点头,苏云烟的作风她很满意,可一想到之后的计划,她再看向苏云烟时,眼神不禁又慈爱了一些。 苏云兰在一旁看着很是吃味,却又碍于老夫人在场,不敢发泄出来。 这些慈爱向来是属于她的,如今无端给了苏云烟,她心里自然不舒服。 一顿饭吃的苏云烟愈发莫名其妙,老夫人时不时就会说些不着调的话。 “一转眼,烟儿也长成大姑娘了,再过不久,也要嫁人了。”老夫人突然感慨道。 苏云烟刚喝了一口汤,听到这话差点噎住。 就连年纪最长的苏云芷都还未议亲,她怎的就要嫁人了?何况还有二姐苏云兰在前。 而老夫人像是自动忽略了这些问题,见苏云烟低着头不说话,以为她是伤心嫁人后要离家,便笑着安慰道:“烟儿别怕,即便你日后嫁人了,祖母也还是会记挂着你的。日后缺什么都可以派人来告诉祖母,祖母都让人给你送过去。” 苏云烟嘴角不显的抽搐了下,怕自己露出破绽,只好低声道谢,“烟儿多谢祖母关怀。” 直至吃完饭,苏云兰都只顾着吃醋,而苏云芷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拜别了老夫人后,苏云烟没回折枝院,反而立即去了浮生阁。路至铮恰好在,倒免了再派人去找他。 苏云烟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他,连同老夫人言语间有问题的地方也指了出来。 “寿康院的口风很紧,我不便打听,只能麻烦你了。” “你我之间用不上‘麻烦’二字,事情交给我你就放心好了,肯定给你查的明明白白。”路至铮一口应下,也不问具体因为什么。 在他看来,只要是苏云烟开口让他查的,肯定都是有她的道理的。 这件事说完,苏云烟本来就打算离开了。但路忠见她好不容易来一次,便把铺子里近几个月的账本都拿给她过目。 “小姐,除了这些,还有您之前让准备的那些丝绸成衣和小饰品,眼下都已经赶制出来了,您看看何时开始摆出来。” 苏云烟没想到他效率这么高,微微有些许吃惊,“先带我去看看。” “好,小姐跟我来。” 路忠领着苏云烟去后头看样品,而路至铮觉得新奇,便也跟上去瞧了。 式样都是苏云烟提前定好的,做出来的成品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看过后,苏云烟把账本递给路忠。想了想,又叮嘱了几句,“账本没有问题,成衣和饰品也可以摆出来了。不过方式可以改改,不一定非要单独售卖,有些价值比较小的饰品可以作为配饰赠送,比如和成衣搭配着一起售卖。” 这种经营方式路忠还未曾见过,当下便起了心思,“可这两者的价值该如何计算?以多少为标准?又该如何选择搭配?” “先不急,等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有消息了再写信给你。” 事情都交代完了,苏云烟在路至铮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浮生阁。 他倒是想送苏云烟回去,但被苏云烟严词拒绝了。 回到折枝院,苏云烟越想越觉得蹊跷,可联系前世发生的事,她一时间也不确定究竟是哪一件。 紫苏先是看着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继而又捧着饭碗发呆。 正要询问,苏云又烟倏地放下了碗筷,神情有些着急,“紫苏,你去厨房准备一碗碧粳粥和一碟梅花香饼,用食盒装好,然后陪我去给父亲请安。” “啊?” “别啊了,赶紧的,我很着急!”苏云烟催促着紫苏,连惊讶的时间都没给她。 紫苏忙跑去厨房准备。 待收拾妥当,苏云烟便带着紫苏去了苏相的德铭院。 下人进去禀报时,苏相还在想着计划的整个流程。乍一听到苏云烟来了,思绪顿时变得一团乱。 “她来做什么?” 下人想了想,“三小姐身边的丫鬟拎着一个食盒,想必是来给大人送吃的。” 闻言,苏相却并没有宽心,反而更加烦闷。 苏云烟越是表现得乖巧孝顺,他就越心烦意乱,于心不忍。 “你去告诉她我在忙,现在没空见她,让她回去吧。” 下人领命,刚要转身,苏相又叫住了他,“罢了,你让她食盒给你,就说我忙完了再吃。” “好的大人。” 德铭院外,听到下人的传话,苏云烟没有多问,只是面露遗憾的把食盒递给他,又拜托他记得提醒苏相吃饭。 苏云烟说完才转身离开,且无半句怨言。 这些下人都一五一十的回禀给了苏相,苏相若有所思的盯着摆在桌子上的粥和糕点,内心纠结不已。 过了许久,他让人去找了管家过来。 而另一边,苏云烟毫无收获的回到自己院里,紫苏见她神情郁结,想要劝解却又无从开口。 但谁都没想到,第二日,苏相突然命人送了许多东西给苏云烟,除了衣服首饰,还有各种奇珍异宝。 大大小小的,堆满了折枝院的院子。 可这些身外之物并没有让苏云烟感到开心,反而更加觉得蹊跷。 相夫人也好像一夜之间想明白了,天天把苏云芷留在身边,管的极严。而首饰衣裳之类的也是络绎不绝的往她院子里送。 全府好像都在密谋些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这不是风头正盛的三妹妹吗?怎么看着愁眉苦脸的,难道是不喜欢父亲送的东西?” 人真的是倒霉了走哪儿都倒霉,苏云烟刚从寿康院出来,居然碰上了正往回走的苏云兰。 面对苏云兰的嘲讽,苏云烟却笑得很开心,“父亲和祖母对烟儿好,烟儿不胜惶恐,但收到礼物,烟儿还是很高兴的。” “也是,反正以后你也收不到了。”苏云兰嗤笑了一声,眼神忽而变得怜悯起来,“多抬头看看太阳吧,兴许以后也看不到了呢。” 老夫人虽没有把计划告诉苏云兰,但多少也提点了几句。 苏云兰心想,以她的德行,肯定风光不了多久。 ------------ 第六十九章 行动 那日后,苏云兰便很少出现在她面前。 路忠让人传了信,希望苏云烟去趟铺子,苏云烟想着左右无事,便去了。 浮生阁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苏云烟看着甚是欣慰。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多谢。” 路忠也很高兴,开口却十分谦虚,“一切都是小姐的功劳,我无非是跑跑腿,算不得什么。” 起初开办浮生阁时,苏云烟意为试水,因而只用了一楼做铺面,原先铺子的二楼则封了起来,暂且当作他们商量事情的地方。 不过如今生意慢慢做起来了,仅一楼肯定是不够的,她想着把二楼腾出来,可以扩大铺面。 听了苏云烟的提议,路忠也很是赞同,“这个想法我也考虑了很久,没想到居然和小姐想到一起去了。眼看着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客人也越来越多,我们把二楼腾出来,可以多摆放些丝绸和饰品。” 苏云烟点了点头,再看着二楼宽阔的空间,在心里默默地考量着。 “小姐,这是前几日记录的成衣和饰品的出售情况,你看看,竟比丝绸还要卖的好,这么短的时间就被抢购一空了!”路忠递了本新账目给苏云烟,语气里难掩兴奋。 “真的?”苏云烟略显吃惊,急忙接过账本看了起来。 自从开始售卖成衣和饰品后,大多数顾客都会直接选择合适的成衣,而不是买了丝绸,再回去找裁缝裁制,这样一来就方便了很多。 “小姐,成衣和饰品卖的这样好,都是你的功劳。”路忠崇拜地看着苏云烟。 苏云烟合上账本,对于这一点却没有否认,“大家都功不可没,浮生阁能走到今天,少不了你的苦心经营。” 相比之前的丝绸生意,这次成衣和饰品卖的很好,没有亏损,反而让浮生阁大赚了一笔。 “既然反响这么好,那就继续下去。我这里有一些新画的式样的,你再找人做出来,尽快开始售卖。”苏云烟拿出早就画好的图纸给路忠。 路忠早已对苏云烟深信不疑,接过图纸的第一反应就是先自己翻看了一遍。每看一张,眼底的惊羡就更浓一些。 他握着图纸的双手都不自觉在微微颤抖,“辛苦小姐了,我这就给裁缝铺送去。” 看着路忠匆匆离开的身影,苏云烟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今生,浮生阁将会是她最大的筹码。 路至铮来时,看到的便是苏云烟一个人坐在窗边,眺望着不远处的绯色烟霞,眉目如画,笑颜如花。 这一刻他愈发觉得,书中所述仙人,不外乎如是。 “傻愣着干什么?过来坐啊。” 苏云烟后发现的他,见他呆愣着不说话,就先开口了。 “先前拜托你调查的事,可有查出什么?”苏云烟抬手倒了杯茶推到对面,待路至铮坐下后才问道。 谈及正事,他也正经了神色。“我查到苏相派人买了蒙汗药,不出意外,最近几日可能就会用到。” “蒙汗药?”苏云烟有些好奇,“难道是要给我用的?” “不确定,我们眼下不知道他们具体在筹谋什么,以防万一,我已经买好了解药,你回去后每日用温水化开服用,到时方可看看他们的计划。” 路至铮把几包包好的药粉交给苏云烟,又仔细叮嘱了她注意安全。 天色已晚,苏云烟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他贴心的把人送了回去。 回府后,苏云烟看着放在桌子上的解药若有所思。 沉思良久,她用温水化了一点喝下。从即日起,她便要提高警惕了。 苏云烟一次不落地服用解药,就等着苏相出手。 时隔多日,老夫人再次命人来请苏云烟去寿康院用饭。然而这次却只有她一人,苏云芷和苏云兰均没有出现。 “劳烦嬷嬷稍等片刻,烟儿想先洗漱一下,否则衣冠不整,愧见祖母。” 程嬷嬷是知道些内情的,不免对苏云烟多了几分同情,“三小姐折煞老奴了,小姐去吧,老奴年纪大了,也好喘口气。” 苏云烟进去了里屋,脸色就立马变严肃了。 她拉着紫苏的手,语气也倏地严厉了起来,“等会儿我和程嬷嬷走后,你伺机偷溜出府,去浮生阁找路忠,切记,只能告诉路忠一人。” 而后,她俯身在紫苏耳边低语了几句。 紫苏蓦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他们竟然……” “紫苏!”苏云烟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万不可泄露出去,除了路忠和路至铮,谁也不能说,明白吗?” “明白……”紫苏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小姐放心,除非见到路掌柜和路公子,否则奴婢就是死也绝不会泄露一个字!” 苏云烟闻言,心底触动非常,默默红了眼眶。 “一切小心。” 交代完后,苏云烟简单收拾了一番,就跟着程嬷嬷走了。 而紫苏趁机避开府内的下人,从后门悄悄出了府。 寿康院里,老夫人命人准备了一桌子美食,看着精致,闻着美味。 蒙汗药可不就是下在吃食里的吗? 看到一桌子好吃的,苏云烟的心却狠狠地痛了一下,看来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烟儿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 “烟儿来了,快过来坐!”老太太见到苏云烟很是激动,急忙拉着人坐到自己身边。 苏云烟害羞的笑了笑,惹得老夫人接二连三的调侃她脸皮薄。 祖孙二人旁若无人的说笑,仿若那背后的所有腌臜心思都不存在一般。 看着苏云烟乖巧懂事,老夫人背地里偶尔也会叹气。可为了苏家,她不能心软。 “烟儿,这鱼汤可是祖母让人熬了两个时辰呢,你快尝尝。”老夫人说着,还亲手盛了一碗雪白鲜嫩的鱼汤给苏云烟。 苏云烟却没有立即接过来,而是受宠若惊地看着老夫人。 权势当真能压过亲情吗? 老夫人被她看的心里发毛,犹豫了一瞬后,便劝她趁热喝汤。 苏云烟死心了。 对苏家人来说,权势高于一切,重活一世,依旧如此。 她接过碗,毫不犹豫的舀了一勺。 味道的确有点怪,若不是她早有防备,必然是尝不出来的。 ------------ 第七十章 中止 在老夫人目光灼灼的注视下,苏云烟琢磨着药效发作的时间,等的差不多了,便抬手轻按着额头,秀眉紧蹙,佯装出不舒服的样子。 “烟儿,你怎么了?”老夫人满脸紧张自己的样子。 苏云烟心里冷笑。 “祖母,我头好晕……我……” 话还没说完,苏云烟便闭眼趴倒在了桌子上。 老夫人凑上去摇了摇她的肩膀,确认她真的失去了意识,才唤了程嬷嬷进来。 “你去找两个信得过的人,把三小姐送去大小姐院里。” 程嬷嬷看了眼不省人事的苏云烟,有些犹豫,“若三小姐醒来了,埋怨您怎么办?” “埋怨我?”老夫人一改先前的慈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有什么资格埋怨我?我完全是为了苏家好,苏家生她养她,为苏家牺牲本就是应该的。何况到时候你我一口否认,她就只有认命。” 看看,这就是方才还满脸慈善的同自己说笑的祖母…… 苏云烟闭眼听着,掩在宽大衣袖下的拳头却越攥越紧。直到指甲险些划破掌心,才不得不松开。 苏云芷的清岚院,苏云烟躺在床上,默默听着屋内其他人之间的对话。 程嬷嬷只负责把人送到,刚要离开,相夫人却出声拦下了她,“程嬷嬷且慢。” “敢问老夫人是如何给三丫头下药的?” “夫人问这个做什么,反正人已送到,后面的事不归老夫人管,夫人还是着重于眼前的事吧。”程嬷嬷根本不惧相夫人,态度可谓是冷淡,“夫人若没有重要的事,老奴就先回去复命了。” 待她走后,苏云芷才面色不悦地开口,“娘,她一个奴婢,居然也敢仗着祖母对您不敬。” 相夫人倒是比她看得开,“你也说了她是仗着老夫人,不过日后等你嫁入东宫,当上了太子妃,即便是老夫人,见了你也要下跪行礼的。到那时,才算是真的为娘出了一口气。” 提起太子,苏云芷脸上悄悄染上了红晕,竟是害羞了起来,“娘……” 然而看到躺在床上的苏云烟,她的眼睛又充满了恨意,“娘,苏云烟这个煞星怎么有资格同我一起嫁给殿下,一想到日后还要日日跟她见面,我就觉得恶心!” 假装昏迷的苏云烟心里恶寒。 你以为谁又愿意日日见到你? 相夫人柔声安慰着,“委屈你了,可这也是无奈之举,为了确保你嫁入东宫而不被奸人陷害,就只能让她也一起嫁过去。但你放心,她嫁过去也是做你的挡箭牌,至于能不能活到太子继位,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相夫人眼里闪过寒光。 即便隔着好远,苏云烟都能感觉到自己在被人恶狠狠的盯着。 苏云烟至此才明白了苏家的全部计划,竟是为了让她嫁给太子,给苏云芷挡箭。 没错,他们才是一家,而她自始至终都是可以随意摆布的外人罢了…… 相夫人劝了好久,苏云芷才勉强同意。现在就等着苏相和苏云柏过来把人带走了。 紫苏按照苏云烟的吩咐来到浮生阁,本来是打算先告诉路忠的,但没想到路至铮也在,正好省了很多麻烦。 “路公子,奴婢有很重要的事,关于我家小姐的。” 闻言,路至铮领着她去了二楼。 只剩他们两人时,紫苏便忍不住了。她猛地跪在地上,哽咽道:“求路公子救救我家小姐!” “烟儿怎么了?”路至铮的神经立即紧绷了起来,“你先起来说话,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紫苏越说越害怕,但好在苏云烟临走前交代了,她才能用最短的时间把要点说清楚。 “你先别哭。”路至铮只有对苏云烟温柔,紫苏哭的停不下来,他硬邦邦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你放心,我肯定把烟儿救下。这样,你先回折枝院等着,万一有什么新情况,你也好及时通知我。” 这句还算有用,紫苏抹了把眼泪,再次对他拜了一拜,“多谢路公子。” 路至铮让路忠找人送紫苏回去,自己则策马回了将军府。 他还未参军,眼下能召集的只有府中的下人。 老太君听说他回来了,刚要询问他和苏云烟的事,却见他匆匆召集了一帮子人又要走。 “小兔崽子,刚回来又要去哪儿!” “抢媳妇儿!” 老太君怀疑自己听错了,可路至铮人已经跑没了。 相府对面,路至铮立于茶馆三楼,冷眼俯瞰着整个相府。 侍从端了一壶新沏好的茶进来,看他心情阴郁,有些担心,“少爷,他们都已经守在相府的各个出口了,确保一看到三小姐,就能立马动手。” 路至铮自己倒了杯茶,捂在手心却不喝。 “路戎,如果他们敢伤害烟儿,我一定会杀了他们。” 路戎从小就跟在路至铮身边,他知道,路至铮刚刚说的话,不是一时之气,而是在提醒他。 如果苏云烟有什么意外,他不会顾及将军府或是相府的颜面,他会杀了那些伤害苏云烟的人。 而他作为侍从,只能服从,尽全力保护路至铮。 直到茶水慢慢变凉了,路至铮才再次开口,“等会儿看到有人被抬出来,就立刻动手。” 至于事后怎么解释,他眼下却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等了许久,就在路至铮不耐烦,想要直接冲进去抢人的时候,相府终于有了动静。 苏云烟只觉得自己被装在一个麻袋里,两个人一头一脚地抬着她在往外走。 她隐隐约约能听到街上小贩的叫卖声,故而能断定他们是在把自己往府外抬。 路至铮眼尖看到了,急忙下命令,“出来了,让他们盯准了!” 然而在快要出府的时候,苏云柏却赶来将人拦下了。 “计划中止,赶紧把人送回去!” 那两个下人不明所以,但苏云柏的话他们又不能不听,便转头把苏云烟又抬了回去。 对面楼上,路至铮眼睁睁看着苏云柏跟在后面回去了。 “怎么回事,苏云柏又在搞什么鬼!” 快要到手的媳妇儿就这么没了,还又回到了那个充满豺狼虎豹的地方,难怪他担心的要发疯。 ------------ 第七十一章 献计 “路戎!!” 路至铮有些气急败坏的叫来了侍从,脸色阴沉着,“去查发生了什么事。” 路戎奉命带人去查探了,而路至铮则回到了浮生阁,等候苏云烟传消息。 此时的晨辉院也格外紧张,苏云柏带回来的消息直接影响了他们的整个计划。 “母亲,你先让他们把烟儿送回折枝院,千万要避开府中下人。”苏云柏满面愁容地说道。 “为什么啊??我们辛辛苦苦才把苏云烟迷晕,眼看着都要送出门了,你却要把她送回去!!”相夫人还未开口,苏云芷就先不满意的吼了出来。 “柏儿,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这件事你父亲和老夫人都是同意的,紧要关头怎么能说送回去就……” “母亲,你听我的,先把人送回去,然后我再慢慢跟您解释!!” 苏云柏的态度很坚决,相夫人怕真的耽误了正事,就只好命下人把苏云烟送回了自己院里。 而后,她又屏退了其余下人,只留下苏云芷在一旁坐着生闷气。 “现在可以说说为什么了吧??” 苏云柏这才柏长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尽显疲惫,“我刚从东宫回来,方才太子殿下宴请京中各世家子弟去东宫小聚,席间突然有下人传来消息,说是三皇子将要回京了。” “三皇子要回京了??”闻言,相夫人颇为惊讶道:“皇上不是派他去江南治理水灾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要回来了??” 按理说治理水灾是一项繁杂且漫长的任务,不应该这么快的。 而这一点苏云柏也吃惊,“具体的情况那人没明说,听说皇上得知这个消息后很是高兴,连夸了三皇子好久。而太子殿下听到消息后脸色就一直不好,因此我才赶紧回来阻止你们的。今天的情形显然不适合做那种事,还是再等等看吧。” 任谁都知道眼下太子最心烦的肯定是三皇子的事,这时候若把苏云烟送去,很可能达不到他们想要的效果,反而还会适得其反。 “母亲,府中还得辛苦您多盯着些,仔细不要让烟儿起疑心才是。” 相夫人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安排下去的。” 而苏云芷这些日子早就忍够了,她以为今天过后就能将苏云烟狠狠地踩在脚下,却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放过她了。 “可是大哥哥,我们准备了这么久,就这么放过她岂不是损失太大了??”苏云芷忌恨道。 苏云柏怕她又多想,只能费心安慰道:“事已至此,日后机会多的是,错过了这次还有下次,你就别瞎操心了。安心跟着母亲学习礼仪,好好收收你的性子。” “我不管!!我就要把苏云烟狠狠踩在脚下,我一刻都等不了了!!” 苏云柏没料到她对苏云烟的恨意竟这般深,惊愕的同时,也不满苏云芷的心思如此恶毒。 思及此处,他的态度不免也强硬了许多,“这件事不容你置喙,你已经不是四五岁的小姑娘了,要懂得事事以大局为重。你若敢胡闹,影响了原本的计划,你看父亲会不会收拾你!!” 苏云芷终究是害怕苏云柏的,见他真的生气了,自己坐在一旁也不敢再吭声。 儿子这般强势,相夫人自然更偏心女儿,于是下意识呵斥了苏云柏几句,“你这当大哥的,对你妹妹说话温柔点儿。” 可她自以为是的偏心不仅唬不住苏云柏,反而让苏云柏愈发烦躁,“母亲,您不要再护着她了!!她变成如今这样蛮横骄躁,您以为您就没有责任吗??” 相夫人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迟迟都没有回神。 等她回过神,苏云柏早就离开了晨辉院。 离开晨辉院后,苏云柏又径直去了折枝院。 他去时,苏云烟还在装晕。 待他走后,紫苏才悄咪咪趴在床边,轻声唤着苏云烟,“小姐,大少爷走了,你可以醒来了。” 紫苏早就发现苏云烟是在装晕了,可方才苏云柏在,她也只能装作一副担心的模样,好帮苏云烟把其他人糊弄过去。 听到紫苏的声音,苏云烟的眼皮动了动,似是悠悠转醒,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寒光。 “小姐,你没事吧??奴婢都要担心死了!!”紫苏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但苏云烟心里想的事情太多,她眼下无暇安慰紫苏,简单解释了一下,而后便是叮嘱。 “不管谁问你,你都要说我是因为太累了所以睡着的,关于迷晕一事不能跟任何人说。” 紫苏大抵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对于苏云烟的叮嘱自是忙不迭地点头。 此后几日,相府各方收到的消息都是苏云烟以为自己是太累了,才会吃着饭就睡着了。 老夫人和苏云柏着实松了口气,一边派人送礼安慰着,一边又让府中下人对此闭口不言。 京中因三皇子回京一事,有人喜,自然就有人愁,而其中最忧心的便属太子一人。 东宫,太子书房。 陈家听闻太子为了三皇子整日茶饭不思,冥思苦想了多日,终是让他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今日特意来与太子商量。 陈大学士不好出面,就派了陈元平来递话。 “殿下,家父最是明白您心中所想、所忧,故而让我前来献上一计。三皇子治水有功,已然是不争的事实,您再想拿此事做文章必然是不可取的,也不值当。与其盯着治水一事,您不如另辟蹊径。家父觉得,您可以上书,以克己复礼为名,主动减少东宫的各项用度。眼下江南刚过了水患,正是用银子的时候,您此举,定能荣获圣心,博得爱民如子的好名声。” 自古以来,发生天灾,都是诸皇子争相立功的好机会。此次治水的功劳被三皇子抢先了,可太子一方仍可以分一杯羹,且皇上还会赞不绝口。 太子听后,思虑再三,觉得陈元平说的计划可行,第二日上朝时,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了出来。 一时间朝堂上都是赞同的声音,还夹杂着对太子的赞扬,竟将三皇子治水有功一事给压了下去。 ------------ 第七十二章 心事 皇帝任底下嘈杂了一会儿,才沉声开口,“太子,这真是你自己想的主意??” 面对皇帝的质问,太子却松了口气。因为这一点陈大学士也早就想到了,连该怎么回答都替他想好了。 “回禀父皇,儿臣惭愧,这个主意并不是儿臣第一个想到的。因前些日子从江南逃往京城的难民在逐渐减少,儿臣便猜到是三皇弟治水有方。可江南安稳后,仍有些难民不愿回去,儿臣命人查探了一番,才知道他们是觉得家乡经水患后难以再维持生计,且他们身上也没有足够的盘缠能回乡,就想着在京城谋生。正是因为难民们的话,儿臣想到了赈灾需要大量的银子,这才有了方才提议。若真论起来,儿臣的确不算第一个想到这个主意的人。” 太子这段长篇论调另皇帝大吃一惊,眼里难掩惊喜,“好啊,真不愧是朕的儿子,你能想到这些,又能以身作则,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皇帝一开口,不管是不是太子阵营的人,都只能跟着夸赞太子的盛举。 而听到那些奉承的话,太子却更加的谦虚,“谢父皇夸奖,儿臣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着实算不得有功,不如三皇弟,他治理水患辛苦良久,儿臣斗胆,请父皇好好嘉奖三皇弟。” “老三的赏赐朕自是记得,你也不必过谦,你们兄弟二人都是好样的,朕通通都要嘉奖!!” 闻言,太子和三皇子双双跪地谢恩。 因着陈家献计有功,太子对他们明显又亲近了一些。 苏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原先的计划暂时实施不了,他干着急也没用。 江南水患得到治理,影响最大的其实当属京中的丝绸生意。 苏云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故而在丝绸价格回落,大多数店铺亏损严重时,她的浮生阁却相安无事,甚至靠着成衣和那些小饰品赚了个盆满钵满。 “小姐,您当真是料事如神呐,多亏了您,咱们浮生阁才免了这次丝绸价格回落带来的损失。” 路忠已经是对苏云烟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句句不离赞扬,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侥幸罢了。你也别把我说的那么神,否则哪次我的决策失误,带来了更大的损失,你还不得骂死我。” “怎么会,小姐说笑了。赢是您的,输自然是我的,再不济,不是还有公子吗??”路忠瞥到正在上楼的某人,便坏心眼地调侃道。 而此时苏云烟的脸已经红了,正一脸嗔怒地瞪着路忠,“我可是老板,你小心我……” “小心你什么??” 路至铮刚来就听到苏云烟竟然在放狠话,不免感到新奇。 苏云烟本来就被路忠调侃的羞红了脸,再被他一瞧,更是撇过头不肯看他们了。 路忠笑够了,才又开始说起了正事,“小姐,您上次画的那批成衣和饰品都已经卖光了,生意特别好,有的老顾客还问什么时候会再有。” “这个我仔细想过了,经过两次试水,足以证明成衣和饰品很受顾客的欢迎,也很有市场,而且在京城,只有我们一家有,算是浮生阁的特色。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把这个特色继续下去,形成长期的、稳定的商业链。我们甚至可以支持定做,另开一间分店。” 苏云烟谈起生意来,浑身都像是在发光。充满了自信,很让路至铮痴迷。 他不由得看了进去,难以自拔。 而苏云烟却没有发现这道炽烈的目光,她在认真的和路忠商讨。 “继续下去的话,我们就要有专门的人来设计,还要有自己的裁缝和绣娘。”路忠考虑的比较多,一开始只是试水,做出来不算很难。可长此以往下去,人手就是很大的问题。 他的担忧苏云烟也有考虑到,“设计我暂且先负责着,至于绣娘还有裁缝……就交给路公子你啦。”苏云烟说着,目光突然转向一旁的路至铮。 只顾着看苏云烟的路至铮有些懵圈,“什么绣娘,什么裁缝??” “谁让你不好好听。”苏云烟好笑的摇了摇头,只能把自己的打算再给他说了一遍。 以将军府的能力,找几个裁缝和绣娘就是小菜一碟。他自己家本来就有,借几个人来浮生阁帮忙,也不过他一句话的事。 “你放心,人我不是白要的,你自己在浮生阁就有分利,生意好了你分到的利自然也就多。那几个裁缝和绣娘我也会付工钱,不会占你便宜的。” 路至铮本来都要答应了,可一听到苏云烟急着跟他撇清关系,立马就冷了神色,“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搭上关系??” 见状,路忠识眼色的直接开溜了,只剩下他们两个面对面站着。 苏云烟知道他是误会了,可底线的事她也不会妥协,“相府的情况你是了解的,无论能不能嫁给你,我都不可以依赖你太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路至铮沉默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一听到苏云烟跟自己撇清关系,他就莫名的心慌,仿佛这个人他永远也抓不住。 何况之前还做了那样的梦,叫他如何不心慌?? 苏云烟自是不知道他心里想了那么多,变着法的哄了许久,才让他缓缓笑了出来。 这么一看,苏云烟愈发觉得路至铮就是故意想让自己哄他才假装生气的。 路至铮不想再纠结这些,便将话题跳到了另一件事上。 “那日我都看到你被人抬出来了,可最后苏云柏为什么又让人把你送了回去??” 这件事苏云烟一直没给路忠写信,就是想当面告诉他,“因三皇子治水有功,他回京的事让太子心烦意乱,大哥哥觉得时机未到,就急忙中止了计划。” 说着,苏云烟倏地想起了一些前世发生的事。前世同样仁善的三皇子,结局竟是那般悲惨。 三皇子为人仁厚,励精图治,是真正的视民如子。 且拿这次的江南水患来说,起初地方官员刚上报朝廷时,太子避之不及。 唯有三皇子年纪轻轻,却心怀天下,他自请前往江南那天,太子一方的人还出言嘲讽过。 ------------ 第七十三章 吃醋 路至铮虽未涉及朝政,可朝堂上的事他一件都没落下,“三皇子心地善良,做事又果断坚毅,的确是百姓之福。” “但这世道好人难做啊,心地善良,下场往往却是最惨的。”苏云烟神情淡漠道。 前世她可不就是因为太善良,才会家破人亡,还连累了整个将军府。而三皇子待人真诚善良,结局却是被太子忌惮,最后惨遭迫害惨死。 故而重活一世,她决定了不再盲目善良,若是有人敢伤害她和她的朋友,她会尽一切所能去阻止。 路至铮听到苏云烟的话,不禁有些讶异,“你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感慨??可惜世道的确险恶,一味退让,根本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那为了保护自己所珍惜之人,而不得不伤害他人呢??” 苏云烟看着路至铮的眼神很认真,仿佛问的不是他,而是透过他在问别人。 路至铮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面对苏云烟的质问,他的回答却没有改变。 “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善良的前提是有能力自保。” 他虽然不知道苏云烟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些,但他愿意做她最坚强的后盾,不让她再经历像从前那般无助的生活。 苏云烟很快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便不着痕迹的调整好心态,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上。 “照我大哥的意思,他们并没有放弃那个计划,只是再等下一次机会。” “别怕,这次我们在暗,他们在明,我已经吩咐路戎,安排了几个人在相府周围守着。还有紫苏,有情况你就让她来找我,我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路至铮一脸认真,说出的话更是让苏云烟心里安定了不少。 可她忽然想逗逗路至铮,故作担心的撑着下巴,“那万一下次紫苏出不了相府呢,你还赶得及来救我吗??” 路至铮看她眼底带着笑意,便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但他没有拆穿她,反而十分配合道:“肯定赶不及啊,太可惜了,到那时我就只能……” 他故意拖着音调,等苏云烟神情显露出一丝着急后,才笑着开口,“到那时我就只能上门抢媳妇儿了,就是不知道你们府上护卫的身手好不好,我一个人不够的话,就得再多找几个人帮忙。” 话说到这份上,苏云烟总算发现路至铮也是故意的,当下就羞恼了起来。 路至铮怕真把人惹急了,又在一旁好生哄着,可谓是自作自受。 而三皇子那件事的确让苏云烟生出了一个想法,她没瞒着路至铮,“如今储位之争迫在眉睫,我知晓将军府向来独善其身,只忠于天下和君王。但若有朝一日,你必须做出选择时,我建议你能和三皇子多走近一些。” “为什么是三皇子??”路至铮颇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 苏云烟却以为他是真的不知道,便有些着急地解释道:“因为三皇子宅心仁厚,日后必定是一位仁政爱民的好君王!” 她说的着急,也没注意到路至铮脸上的神情,慢慢从玩味变成了吃味,就连盛着笑意的脸色也骤然冷了下去。 “你都未见过三皇子,为何对他的印象这般好??”路至铮亦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委屈。 “怎么偏帮他说好话??” 闻言,苏云烟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这语气,是吃醋了?? 思及此处,她就愈发觉得好笑,“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这你也要吃醋??” 路至铮撇过头,这下连话都不说了。 “你是在跟我闹脾气吗??”苏云烟笑得停不下来,“好啦,我认错好不好??对不起。” “没有。” 路至铮嘴硬,脸色却明显好转。 听到他的话,苏云烟停下了笑声,但眼底和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开心了吗??”她笑着问路至铮。 而路至铮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得寸进尺道:“开心了,但我想若是能抱一下就会更开心。” “呵,”苏云烟冷笑了一声,“那你想着吧。” 说完,她就转身下楼了。 路至铮打错了算盘,最后唉声叹气的回了将军府。 天气渐热,转眼就开始入夏了。 苏相一直未提重施计划,苏云烟也难得清净了一段时日。浮生阁在她和路忠的共同努力下,已然成了京中叫的上名号的一家铺子。 而此次皇后过寿,有人提议大办宴席,或许能为宫中冲喜。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思索片刻后,便同意了。 京中的所有官家子女都在受邀之列,且既是皇后设宴,必是女子争相斗艳的大场合。 故而曾有人戏称,每逢宫中设宴,就是官家女子拼劲浑身解数,大显身手的好时机。堪比皇帝选秀,皇子选妃。 这话虽大胆了些,可说的句句属实,所有人皆是心照不宣罢了。 不过这些苏云烟并不关心,她在意的是因为这次宴会,浮生阁的生意前所未有的好,她作为老板,自然兴奋不已。 “小姐,这几日成衣和饰品卖的仍是最好的,还有不少管家小姐要求定做。他们的来历和具体要求我都记录好了,你看看。”路忠拿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苏云烟。 记录身份,一是方便联系买家,二是可以收集有需要的消息。 这是苏云烟一开始就定下的规矩,若不想暴露身份,就只能另觅店铺了。 “先放着吧,我等下拿回去慢慢看。”苏云烟按了按额角,神色看着有些疲惫。 “小姐,若是太累,我就把一部分订单推了吧。” 眼下浮生阁所有的设计都是苏云烟一人负责,路忠不想她太累。 可苏云烟却拒绝了,“无妨,设计是可以通用的,稍加改动就能画出几十件相似却有明显区别的图纸。你要确保裁缝和绣娘的人数足够,千万不能误了工期。” “小姐放心,不会出岔子的。” 苏云烟点了点头,确定没有其他的事后,便带着那本册子回去。 除了册子上的,还有自己进宫要穿的,苏云烟一连熬了三天才全部画好。 路忠看过后亦是赞不绝口,迫不及待就拿去让裁缝和绣娘赶工了。 ------------ 第七十四章 争夺 而此时的相府,苏云芷和苏云兰同样在为这次的宴会费心采买。 相夫人和老夫人皆不惜花费大量钱财,就为了能让那两姐妹在宴会上艳压群芳。 但全府那么多人,却没一人记得府中还有苏云烟这个三小姐在。 最后还是苏云芷向苏云柏讨要银子去置办首饰时,苏云柏才猛然想起。 “我手头的银钱也不多,只能给你一半,另一半要给烟儿留着。” “为什么要给她??”苏云芷不满道。 “母亲和父亲定拿了不少银钱给你,你不差我这点儿。可烟儿连个帮忙置办的人都没有,你若还要争,我就全都给她。” 很多事苏云柏不是不知道,他只是管不了。况且他已经愧对苏云烟了,就不想在其他事上再亏待这个可怜的妹妹。 苏云芷见他不是在开玩笑,只得怒骂了苏云烟几句,随后跑去了相夫人院里告状。 然而相夫人这次却没有站在她这边,随便安慰了她几句就作罢了。 “芷儿,眼下想办法在宴会上,让太子对你另眼相看才是正经事,其他人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我听说浮生阁的衣裳最好,不仅款式新颖,做工也精良,许多夫人小姐都去的他们家,等会儿你也去看看。” 苏云芷有些不甘心,“娘……” “你爹吩咐了不让动苏云烟,你也别上赶着去触霉头,专心给自己置办衣服首饰才是重中之重。”相夫人毫不留情的说出了实情。 苏云芷见相夫人也不帮自己,便生着闷气,带了绿莲和银子出门了。 近几日浮生阁生意太好,苏云烟就带了紫苏在后院帮忙。 她自己要穿的衣服只让裁缝做了出来,上头的绣花都是她和紫苏亲手绣上去的。 完工后,她让路忠把衣服挂在了外面。 因着先前用来展示的成衣被人买走了,而眼下现成的都是别人定做的,不好再放外头展示,她便只能用自己这件去顶一阵儿了。 “小姐,要不还是放里屋吧,小心其他顾客看上了你这件,非买不可。”紫苏小声调侃道。 这件衣裳是苏云烟自己盯着做出来的,选用了桃粉色的丝绸,主调都是粉色,只在腰间点缀了几多嫩黄色的小花,由浅褐色的枝丫撑着。 整体简单却不失格调,鲜艳却不显庸俗,美得像一幅画,裙摆飘逸间自有芳香四溢。 苏云烟本来想用云白色,可想到自己的年纪还小,穿着不宜太过成熟,就索性改了设计。 正如眼前这件,俏皮、温柔,不会很显眼,又不会太普通。 想来太子也会出席宴会,她可不想再被莫名其妙的人惦记上。 然而紫苏只是随便说说,却不曾想那件衣服还真被人瞧上了,还是两个人同时瞧上的。 店里突然响起了争吵的声音,连后院的苏云烟和路忠都惊动了。 “路大哥,麻烦你去看看发生了何事。”苏云烟不方便出面,便和紫苏躲在帘子后,让路忠出去调解。 透过缝隙,看清正在争吵之人的面容,苏云烟不由得吃了一惊,“怎么是她们??” “谁啊??”紫苏好奇,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看到是苏云芷和陈元静后,她也震惊了,“小姐,今天出门我忘记看日子了??” 闻言,苏云烟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不只是没看日子,连嘴都是开过光的。” 紫苏不解,又凑过去看了好几眼。 “嚯!”她不禁咋舌,“居然真被我说中了。” 外面,苏云芷和陈元静竟然巧合的都看中了苏云烟那件衣服。 而苏云芷也没想到自己今日会这般倒霉,开口的语气也愈发不善了,“陈小姐,这件衣服是我先看到的,所谓先来后到,陈大人不会没教过你吧??” 陈家家教甚严,苏云芷之所以抬出陈大学士,就是故意提醒陈元静,别为了一件衣服而给自家书香门第抹黑。 但她算漏了一点,学识与性格无关,陈元静本就不是软弱之人,自是不会轻易退让的。 “苏大小姐言重了,毕竟都知道你盗用过别人的诗句,和你相比,我只不过是想买一件衣裳,何错之有??” “陈元静,你胡说八道!”苏云烟突然大吼道。 那件事本就是苏云芷最不愿提及的污点,如今却被陈元静当众说了出来,她可不得发火。 而陈元静见她竟不顾身份大声吼叫,心情便愈发好了,“苏大小姐何必如此生气,你可是相府嫡长女,怎的跟泼妇没了两样??若是让那一位看到,你怕是一点机会都不会有了。” 苏云芷不可一世,自以为一定能当上太子妃,还多次对她恶语相向。 既是如此,那她就要一点一点粉碎苏云芷的骄傲。 可苏云芷也不是吃素的,她立即反击道:“你以为自己能好到哪去??你自诩同那人青梅竹马,可他喜欢的却是……” 苏云芷一气之下竟差点说出了苏云烟的名字,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打住了。 而那个未说出口的名字,也没引起陈元静的注意。她和苏云芷又开始唇枪舌剑,争夺起了那件衣服。 两人言语间已经过招七八回合了,路忠好容易逮着说话的机会,连忙道:“二位小姐消消气,实不相瞒,这件衣裳是不卖的,二位不如看看其他的,我们店里的其他衣裳也……” “掌柜的,你不用为了劝解而说谎话。”陈元静突然开口。 路忠哭笑不得,自己好心没用,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领啊。 帘子后面,苏云烟皱眉看着这一场闹剧。她没想到这次不是苏云芷闹事,而是陈元静不依不饶。 她叫来一个伙计,让他去叫路忠回趟后院。 路忠到的时候额头都冒出了一层薄汗,“小姐,你看这该如何是好啊??苏陈两家都得罪不起。” “这样,你去库房,把那两件我昨天让换下来的衣服拿出去,就跟她们说是镇店之宝,她们肯定便不会盯着前面那件了。” 路忠抱着怀疑的态度去做了,然而苏云芷听到他的话后,居然真的要了其中最花里胡哨的一件。即便价格昂贵,但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咬牙付了钱。 而陈元静也看中了另一件稍显素净的款式,同样付了钱后,就带着丫鬟离开了。 解决了麻烦回到后院,路忠就立即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苏云烟笑笑,“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如今浮生阁名声大噪,有不少人就是冲着我们的名号来的。苏云芷一听是镇店之宝,可不得急忙付钱买了??至于陈元静,不过是跟苏云芷置气罢了,你以为我那件衣服有多好,值得两个千金小姐争来争去??” 她这么一说路忠就明白了,可明白后更是想笑。 可那件衣服却让苏云烟头疼不已,苏云芷和陈元静都见过了,她肯定不能再原样穿着出门了。 ------------ 第七十五章 压风头 当天夜里回去,苏云烟只能拿着衣服改了又改,看着勉强能混过去了才罢手。 紫苏沏了壶新茶,打着哈欠走进内室,嘴上还抱怨着,“论起折腾人,咱们府上的大小姐和二小姐绝对能排在前头了。” 话落,她又赶忙给苏云烟捏肩膀。忙活了好几个时辰,她光在一旁陪着都累,何况是亲自动手的苏云烟。 天早就黑透了,虽然入了夏,可夜里的风还是有几分森凉。 苏云烟一边听着紫苏的抱怨,一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在手里捂着,“好戏还在后头呢,等着看吧。” 说完她自己没忍住笑了,而紫苏如今多少也能明白些她的意思,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宴会之期将至,苏云芷和苏云兰都没闲情逸致去找苏云烟的麻烦,苏云烟也有了时间开始操心自己的衣着。 到了宴会那日,整个相府都活跃了起来。主子们梳妆打扮,下人们收拾衣物,检查马车。 苏云芷和苏云兰出来时,看到苏云烟的一身装扮,明显愣了下。 “你这身衣服倒还看得过去。”苏云兰下意识夸了一句,回过神后又生硬的补充道,“总算没给相府丢人。” 而苏云芷瞧着却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何时见过,便也作罢了。 此行她们都是跟着相夫人走,一辆马车坐不下,相夫人就带着苏云芷和苏云兰挤一辆,剩下苏云烟自己坐一辆。 车上,紫苏为她抱不平,“她们怎么这样啊,当小姐是洪水猛兽吗?” 闻言,苏云烟笑笑,“洪水猛兽比起煞星倒是好了很多。” “小姐……” 紫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低着头一脸懊悔。 “无妨,类似的话我从小听到大,你觉得我还会在乎吗?”苏云烟表现得很是无所谓。 然而紫苏听着却更加心疼了,一句“不在乎”里究竟包含了多少次失望、心痛,估计只有苏云烟自己知道。 马车来到皇宫门口,所有人都要下车步行。 刚下马车,相夫人就带着苏云芷和苏云兰去找相熟的夫人小姐了。 苏云烟乐得清静,便在人群中寻觅文灵初的身影。 “烟儿在找谁?” 苏云柏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苏云烟寻着声音看去,却见苏云柏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人。 “三小姐怎么傻了?连自己哥哥都不认得了吗?”陈元平一开口就是调侃。 苏云烟懒得理他,态度也敷衍了很多,“陈公子惯会说笑,我怎会不认识大哥哥。” “大哥哥,你为何不与我们一起来呢?” 她将目光转向苏云柏,语调相比刚才明显轻快了许多。 陈元平不由得挑了下眉头,心里愈发觉得这个小女孩儿有趣。 而苏云柏注意到陈元平的目光,踱步到苏云烟面前,刚巧挡住了身后两道赤、裸裸的视线,这才转而回答苏云烟的问题,“先前约了元平喝酒,正好碰到路公子,便同他们一起来。母亲和你两个姐姐呢,怎么也不见她们?” 听到苏云柏的话,路至铮扯起笑。 陈元平是“元平”,他却是“路公子”? 看来,这未来的大舅子对自己印象不好。 苏云烟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看来苏云柏防某人依旧防得很严。 她突然笑出了声,见对面三人都看向自己,便开口解释道,“大哥哥,文姐姐来了,烟儿就先过去找她了。” 恰好文灵初也看见她,她正好借口脱身。 苏云柏叮嘱了苏云烟几句,就放她走了。 进宫的路上有文灵初陪着,苏云烟就没有上回那般紧张了。且两人许久未见,想说的话自然有很多。 直到宴会开始,苏云烟才回到苏云兰旁边坐下。 “三妹妹好手段,听闻文小姐性格孤僻,平日里并不与其他小姐来往。偏你与她仅见过一面就能如此相熟,讨好起来也是不容易吧。” 苏云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苏云烟刚好能听到。 她是不怕苏云芷的诋毁,可文灵初不行。 “烟儿在府里没有朋友,除了紫苏很少和别人说话,文姐姐怕我无聊才陪我说了会儿话,大姐姐不要生气,烟儿再也不敢了。” 她说完就垂下了头,像是畏惧,又像是难过。 苏云芷气急,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你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故意让别人以为我欺负你吗?” 任谁看都是苏云芷欺负自家妹妹,周围顿时传来了不少议论声。 见状,相夫人出面解释了几句,硬生生把苏云芷的行为说成了懂事的姐姐在教导不听话的妹妹。 而苏云烟作为当事人,后面却一直没有开口。 反正她的话在苏家向来不做数,说与不说没有区别。 片刻后,皇后姗姗到来,宴会正式开始。 内宴招待女眷,外宴招待官员。 等说过了老套的客套话,各家小姐也要上前祝寿。 轮到苏家时,自然是苏云芷第一个上去。 皇后看了前面的,正觉乏味,下一看到苏云芷身上的衣裳样式新颖,华丽夺目,顿时便被吸引住了。 可当看到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落在苏云芷身上,她又觉得自己贵为皇后的风头被抢走了。 “苏家嫡长女,苏云芷是吧?你今日这身衣服倒是好看的紧。” 苏云芷一听,当即欣喜,忙要下跪谢恩。 然而皇后却突然变了脸色,连语气都严厉了许多,“江南正逢水患,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连太子都自请减少东宫用度,以补贴赈灾银,苏家有何等功劳,嫡女竟敢在此时打扮的光鲜亮丽?是公然违背皇上和太子的决策不成?” 皇后震怒,殿内的气氛顿时冷却了下来。 所有欢声笑语立即止住,人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吭声。 苏云芷已经吓傻了,猛地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皇后娘娘恕罪!” 此时敢站出来帮苏云芷的只有相夫人,“回禀娘娘,芷儿这孩子自小就景仰娘娘,得知娘娘大寿,她废寝忘食,总想以最好的样子来给娘娘祝寿,一时疏忽,竟差点违背了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决策,还请娘娘看在她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 相夫人及时将问题的重点移到了苏云芷对皇后的敬仰上,皇后即便想惩治也再找不到借口。 眼看着苏云芷就能逃过这一劫,陈元静却突然站了起来。 在苏云芷愤恨的目光下,她缓缓走上前。 “相信苏小姐真的是无心之过,望娘娘网开一面,饶了她这一次。” 皇后的目光又随之看向了站在大殿中间,一袭浅绿色素衣的陈元静。 “陈小姐这身浅绿色衣裙瞧着很是清新脱俗,衬的你皮肤很白。” “谢娘娘谬赞,娘娘宅心仁厚,臣女也是十分敬仰您的。苏小姐那身衣裳的确很漂亮,但日后还是不要穿了,不知情的的人只会说相府嫡女配得上这件衣服,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想压过娘娘您的风头呢。” ------------ 第七十六章 解围 她话音刚落,苏云烟无奈的长叹了口气。 这一个两个,都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吗? 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皇后的脸色比起方才更加难看了。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一个字。 而陈元静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她的脸色“唰”一下失了颜色。 “皇后娘娘恕罪,臣女……臣女口无遮拦说错了话,那些话也不是臣女的本意,还请娘娘恕罪!” 陈元静跪在地上连声求饶,真叫在场的人看了一出好戏。 所谓峰回路转,不过如此。 而相夫人见苏云芷还在站着看好戏,就急忙拉着她也跪下,“娘娘明鉴,芷儿并无此意啊!” “对……皇后娘娘,臣女怎敢与您相提并论,都是陈元静陷害我,请娘娘给臣女做主啊!” 陈元静亦没想到苏云芷会在此时反咬她一口,顿时也急了眼,“分明是你妄想压过皇后娘娘的风头,我帮你求情,你不感谢我就算了,竟还反过来污蔑我!” “陈小姐慎言,芷儿不过是穿错了件衣服,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你若是真心帮她求情,又何必故意激怒皇后娘娘?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想伺机陷害芷儿,陷害苏家!” 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若是扯上陷害朝廷命官的罪名,那就不仅仅是后宫女人的纷争了。 皇后的脸色愈发森冷,看着底下互相指责的三人,眼里逐渐染上了杀意。 相夫人和苏云芷吓得冷汗直冒,却只一味的认错求饶。 而陈元静更是瘫坐在了地上,除了求饶也是别无他法。 苏云烟冷眼旁观了许久,她在犹豫要不要出手。 若此时出面,无论结果如何,都将成为万众瞩目的那一个。 但若不出面,苏云芷被重惩,以后岂不没了乐趣。 然而即便她帮那几个人解围,她们也不见得会感激自己吧。反而会暴露自己,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苏云烟,怎么办啊,皇后娘娘会不会迁怒我们……”一旁的苏云兰已经吓得快抖成筛子了。 闻言,苏云烟不禁扶额叹气。 “若皇后娘娘真的迁怒,你将如何?” “我……我……”苏云兰犹犹豫豫,“对了,父亲和大哥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还没怎么着呢,苏云兰就先把自己吓哭。 苏云烟清楚得反思了自己,她就不应该寄希望在这个废物身上! “等着父亲和大哥哥来救你,你怕是都够死十回了。” 说完,不等苏云兰反应,她就兀自站了起来。 在静默一片的大殿内,苏云烟的位置立马就成了目光所在。 无视掉那些善或不善的目光,苏云烟硬着头皮走上前,不疾不徐地说道,“禀皇后娘娘,就臣女姐姐今日衣着一事,臣女倒是有不同的见解,还请皇后娘娘允许臣女细细道来。” 不知是被衣服刺激得狠了,还是单纯有了这个想法。皇后在苏云烟站起来时,第一眼竟是先看她今日穿了什么样的衣裳。 桃粉色,不骄不躁。款式也新颖,却不突出。 再看向她的脸,皇后也不由得感到惊艳。 苏家女儿的样貌皆出色,且各有千秋。若说苏云芷是艳丽,苏云兰是耐看,那最小的苏云烟就是是舒服。艳丽却不失气质端庄,耐看却又五官精致。 目前为止,她算是最让皇后心情舒畅的人了。 “苏……” “臣女苏云烟,差点忘了给娘娘祝寿,还请娘娘恕罪。臣女祝娘娘生辰快乐,万事顺遂。” 皇后本来想叫她的名字,但一时没想起来。 苏云烟很有眼色的接上话,顺便给她搭了一个台阶。 一来一往,皇后对她的印象愈发好了,“三小姐方才说你有不一样的理解,现在可否告知本宫?” 苏云烟先是眯着眼睛笑了笑,“家母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大姐姐平日里是真的很敬仰您。她今日之所以选了这件衣服,臣女觉得除此之外,还有两点。” “哦?本宫很好奇,说来听听。” 皇后此时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她就是想看看苏云烟能说出什么新花样,值不值得她饶过她身旁那三个人。 “回禀娘娘,臣女觉得方才那一点算其一,其二,便是皇上和三皇子的功劳。水患历朝历代都是困扰百姓和朝廷的一大隐患,如今三皇子奉命治水归来,应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太子殿下提议减少东宫用度,亦是从自身考虑,既能添补赈灾银,又能让江南百姓看到我朝储君的仁德。可臣子更是皇上的子民,唯有京中的百姓吃的好,穿的好,远在江南的百姓才会更加信任皇上,信任朝廷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因而,臣女认为大姐姐穿这件衣服并无过错,反而是在配合朝廷。” 苏云烟说的口干舌燥,其余人也听得傻了眼。 后宫不得干政,可皇后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皇帝明面上很赞同太子的提议,但眼下国库充盈,太子此举不过是锦上添花,又怎么可能比得过三皇子雪中送炭的功劳。 苏云烟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竟直接说到了点子上,这让皇后不得不认真了起来。 “还有另一点,本宫愈发好奇了,三小姐快些说吧。” 苏云烟方才的神色较为严肃,但在皇后说这句话后,她又突然松懈了下来,“臣女愚钝,若有理解不当的地方,还望娘娘不要跟臣女计较。至于这第三点,却还是与娘娘有关。家中父母常说大姐姐生的漂亮,可臣女第一次见娘娘,却觉得娘娘才是天底下最美得人。大姐姐即便穿着此等奢华的衣裳,都不及您万分之一,可见大姐姐是不想在您的寿宴上太逊色。臣女们的姿色若不好好打扮一番,哪敢出现在您的寿宴上啊。” 话落,苏云烟先羞红了脸,仿佛真的是自行惭愧。 而皇后被哄得一愣一愣的,且苏云烟此刻看着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皇后不觉得她能有多深的心机。 “说得好,本宫今日总算是听到一句令本宫满意的祝福话了。三小姐冰雪聪明,本宫很喜欢你。” 皇后一高兴,赏了不少东西给苏云烟。 ------------ 第七十七章 游园 “谢皇后娘娘垂爱,臣女不胜荣幸。” 事已至此,皇后已经完全消气了。 她垂眸,看向仍跪在地上的那三个人,声音冷冽道,“既然苏三小姐求情了,本宫看在她的面子上,姑且不追究你们所犯之错。但若有一次,本宫绝不宽恕!” “臣女必会铭记娘娘恩德!” 三人齐声谢恩,得了皇后宽恕,才慌忙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而苏云烟还在前面站着,等待皇后的下文。 “苏三小姐,本宫今日生辰,很喜欢你方才的祝福,恰好皇上送了一些新进贡的丝绸,本宫便借花献佛,赏你几匹,晚些出宫时你记得带上。” 这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苏云烟当即惶恐的跪地谢恩。 同是苏家嫡女,前面有了苏云芷做对比,一个不知所谓,得罪皇后,一个妙语连珠,娴静得体。 高下立显,此后再议论苏云烟的话就大都是夸赞的了。 相夫人受了惊吓,久久没有回神。 可苏云芷却在看到苏云烟得了皇后赏赐后,全然忘记了刚刚她救过自己,眼神忌恨地侧睨着她。 “大姐姐,方才都要吓死我了,你回去后赶紧把这件衣服扔了吧,怪晦气的。”苏云兰坐在苏云芷身后,拍着胸脯小声说道。 苏云芷收回了视线,却没有理会苏云兰的话。 那句话说的没错,可真正晦气的不是衣服,而是人。 陈元静先是在浮生阁跟她抢衣裳,又是在皇后面前陷害她。 现在想想,若不是一开始在浮生阁遇见了她,自己今日又怎会被皇后训斥? 况且陈元静也早就觊觎太子妃之位,假如说这次是她故意给自己挖坑,苏云芷也会相信的。 当众出丑,不只是苏云芷心里不平,陈元静亦是。 她愤恨地瞪着苏云芷,可惜家教如此,她做不到冲上去指着苏云芷怒骂。 陈夫人心悸未平,注意到女儿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便有些好奇,“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怕陈夫人担心,陈元静立刻收回了目光。 陈夫人当真没察觉到异常,不过今日大殿上发生的事,她晚上回去必然要跟陈大学士说的。 一场闹剧结束,宴会也过了三分之一了。 皇后要去更衣,便让众人去御花园赏花。听到终于要去游园了,许多人都默默地松了口气。 殿内的气氛因那场闹剧一直很压抑,借着游园的机会,他们才好出去透透气。 出来后,人人都自觉去找相熟的朋友聊天了。苏云烟不想引人注目,便拉着问灵初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 “烟儿,你刚才吓死我了,你怎么都不提前跟我打个商量啊,就那么跑上去,你也不怕皇后娘娘迁怒你!” 文灵初握着苏云烟的双手,神色紧张,脸上满满的都是担心。 她方才差点就要上去帮苏云烟了,可是身后的侍女紧紧地按着她的肩膀,她轻易挣脱不了。等侍女松手时,苏云烟似乎已经安全了。 可回想起那时的惊险,她仍担心不已。 苏云烟知道自己刚刚是冲动了些,但她既然敢上去,便是确定了自己不会有事。 不过看到文灵初这般担心自己,她内心不免动容,“当时情况危机,为了苏家,我不得不站出去。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知道你担心我,我很感动,谢谢你。” 其实方才文灵初的举动和神情,苏云烟都有看到。即使那侍女不拦着她,苏云烟也不希望她冒险帮自己。 能有一个真心为自己着想,甚至不顾自己安危的朋友很难得。这一世,她想好好护着自己在乎的人安然无恙,而不是看着他们再次为了自己而受伤。 文灵初到底是年长一些,听了苏云烟的话后便不好再指责她。 但之后游园时她却寸步不离的陪在苏云烟身边,以保护的姿态。在湖边赏花也要让她站在里侧,生怕她掉下去似的。 苏云烟时不时被文灵初逗得发笑,心情很是愉快舒心。 而其他几个当事人就没这么开心了,尤其是苏云芷。 往常见到苏云烟,她总要说几句厌恶的话才肯罢休。但看到苏云烟和文灵初在一起,她又止住了心思。 “大姐姐,苏云烟在那儿,我们过去吧。”苏云兰蓦地开口。 经过刚刚的事,她突然觉得在苏云烟身边或许会更安全一些。 而苏云芷却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禁诧异道,“过去干什么?她在那儿你还不离远点儿。” “你是不是缺心眼?因为这个,你就想投靠她了?别忘了,她可是命里带煞的贱人,说不定我被皇后娘娘斥责就是被她连累的,你居然还想着去找她!” 苏云芷越说越气,满手的寇甲差点被自己折断。 “大姐姐,可是方才的确是她救了你们啊,若不是她上去求情,皇后娘娘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苏云兰反驳道。 她的心思还没有苏云芷那么深,何况在宫里又不能对苏云烟怎么样,比起看苏云烟倒霉,她更想自己能安然无恙的回家。 知道了苏云兰的想法,苏云芷气的想吐血。 这都不是缺心眼了,是缺脑子吧! “二妹妹,你以为凭苏云烟三言两语,就真的能让皇后娘娘不责罚我们?” “事实就是。” 苏云兰嘴硬,不愿怀疑自己的猜测。 而苏云芷也不强迫她,反而换了个方式,“你还是太单纯了,实话告诉你吧,父亲乃是朝廷重臣,母亲娘家亦是不可小觑。皇后娘娘虽贵为皇后,却也没那么大的权利随意处置苏家嫡女,她不过是吓唬吓唬我们,即便苏云烟没有站出来,我们也会平安无事。” “反倒是二妹妹你,才是真的要担心了,苏云烟如今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和赏赐,水涨船高,若将军府再来提亲,她比你更有可能嫁进去。” 苏云芷根本不怕苏云兰反水,毕竟苏云兰的心思,她了如指掌。 而目前为止,苏云兰和苏云烟之间最大的矛盾,可不就是将军府的婚事吗? ------------ 第七十八章 陷害 果不其然,在听完苏云芷的话后,苏云兰立刻就不淡定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时苏云芷反倒慢条斯理了起来,“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找苏云烟。只是等到将军府定下苏云烟后,你别去找祖母和父亲哭闹就成。” 有些话她不能说的太肯定,否则可能会弄巧成拙。这样似是欲拒还迎的态度,反而更能让苏云兰相信。 而苏云兰也的确慌了神,她之所以嫉恨苏云烟,就是因为将军府提亲时要求的苏云烟而不是她。 就连路至铮都同苏云烟亲近,却连话都不曾与自己说过。 思及此处,苏云兰便吊足了心。 “大姐姐,我该怎么办啊?将军府的婚事应该是我的,绝不能让苏云烟抢了去!” 闻言,苏云芷垂下头,轻蔑的勾了下嘴角。 那婚事一开始明明是自己的,若不是她要嫁给太子,哪里会有苏云兰和苏云烟鹬蚌相争的机会。 “二妹妹先别急,有祖母和母亲在,苏云烟就别妄想能嫁进将军府。可是你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路公子喜欢的是苏云烟,万一他非苏云烟不娶,祖母和母亲也是没有办法的。” 听苏云芷这么一说,苏云兰不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惆怅了。 “都怨她,煞星怎么还不去死!” 苏云兰低声咒骂。 苏云芷在一旁但笑不语,她的目的达到了,效果还不错。 而苏云烟眼下和文灵初聊的正高兴,除了偶尔察觉到有不怀好意的视线在盯着自己外,对苏云兰和苏云芷的心思却没有格外注意。 “等有空了你陪我去浮生阁定做几身衣裳吧。”文灵突然开口。 苏云烟在赏一朵玫红色的并蒂莲,听到文灵初的话,竟猛地咳了起来。 “咳……咳……你说什么……” “怎么还咳嗽了,你别是对花粉过敏吧!” 见状,文灵初急忙抬手在苏云烟背上轻拍,帮她顺气。 “我没事,就是突然觉得喉咙痒,可能不小心吸了什么东西进去。” “吓我一跳,怎么样了现在,严重吗?”文灵初眼底满是心疼。 苏云烟咳得脸都红了才慢慢缓过来,“不严重,你别担心。” “我平日里都闲着,你想去了就给我递个消息,我陪你去。” 方才乍一听到“浮生阁”几个字,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让路忠他们帮忙隐瞒身份不难,但苏云烟喜欢做到万无一失。她回去得立刻给路忠写信,告知这件事。 她正想着,文灵初却突然拉了她一下,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些人都在往我们这边看?” “有……吗?” 苏云烟一抬头傻眼了,对面那些世家小姐们的目光用赤、裸都不足以形容! “我是发髻歪了,还是脸上有脏东西?”文灵初很是纳闷。 “都没有,我们面对面站着说话,若有异常不应该比她们发现的早吗?” 越来越多的视线汇聚过来,苏云烟也着实不能装作看不见。 且那些视线又躲躲闪闪的,很令人怀疑。 可是距离过远,她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很像?”一个穿蓝色衣裙的女子悄声道。 她旁边的好友听了她的话,便仔细看了看,“好像是有点像浮生阁的衣服。” 两人头靠着头小声议论,殊不知她们的对话已经被苏云芷听了去。 “二位姐姐,你们可是在说浮生阁?”苏云芷忽然开口。 那两人吓了一跳,却也没有隐瞒,“没错,我们瞧着你家三妹妹穿的衣服像是出自浮生阁。” 苏云芷闻言皱了下眉头,但又很快舒缓开来,“多谢。” 而后,她回到苏云兰身边,脸色很是难看。 “大姐姐,她们在说什么啊?”苏云兰很好奇。 “你也去过浮生阁,有没有觉得苏云烟身上那件衣服很眼熟?” “瞧着样式是很像浮生阁的风格。”苏云兰细细回忆着,“做工也像,上头的绣花看着倒更眼熟。” 她每说一句,苏云芷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不知为何,苏云芷突然身手抚上了自己穿的衣服,那段不愉快的记忆也瞬间涌入了脑海。 若她没有记错,那日在浮生阁与陈元静争夺的衣服,竟和苏云烟身上穿的如此相像…… “我知道了,她身上那件是仿制浮生阁的。我曾在浮生阁看到过,不仅颜色和做工相像,就连花样也极度相似。” “她居然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没钱买就算了,还敢做一件假的穿出来!”苏云兰也不验证真假,就急着附和。 而苏云芷看向苏云烟的目光也变得嘲讽了起来,“谁说不是呢,穿着赝品来参加皇后娘娘的寿宴,她也不怕皇后娘娘知道后生气。” 这句话算是给苏云兰免费提供了一个主意,方才苏云烟凭着一件衣服得了皇后的赏赐,那她也可以凭着另一件衣服让她当众出丑。 正这么想着,就见皇后来了御花园。众人纷纷行礼,却也不敢再提和衣服有关的话题。 偏苏云兰不安生,只一心想着要让苏云烟出丑,冒然跳了出去。 “禀皇后娘娘,臣女有一事禀报。” “二妹妹,不可!” 苏云芷佯装着急去阻止,但苏云兰心意已决,一股脑就全都说了出来。 “禀皇后娘娘,苏云烟竟敢在寿宴当日穿着仿制的衣服,分明就是对您不敬!” 一石激起千层浪,苏云兰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连同皇后也是。 “苏三小姐,你这……可是有什么误会?” 不论真假,皇后这都是在给苏云烟台阶下。 但凡有点分寸的人都不会选择继续这个话题,可有的人就是这么没有分寸。 苏云兰以为皇后不信,便开口强调道,“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自己想死,还偏往皇后身上扯,是想拉着整苏家给她陪葬吧。 作为当事人,苏云烟即便再无语,也得亲自上前解释清楚。 可她刚迈出一步,却被文灵初抢了先。 “皇后娘娘,请听臣女一言!”文灵初心急火燎地开口,“烟儿绝对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况且衣服有相似是在所难免的,娘娘宽容大量,气度不凡,英明神武,断不会计较此等小事的吧?” 她不爱读书,可是憋了半天才想出那三个词的。 ------------ 第七十九章 澄清 “皇后娘娘,臣女嘴拙,不太会说话,希望娘娘别介意,但臣女所言句句皆出自真心,望娘娘明察秋毫。” 文灵初也不确定自己夸到点上了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悄悄观察皇后的神情。见皇后没有生气的迹象,才终于松了口气。 皇后看向文灵初,嫣然一笑,“你父亲可是镇国公?” 文灵初虽觉得皇后看她的眼神怪异,但也如实回答了,“正是家父。” “那就不奇怪了,将门虎女,果真不一般。”皇后掩嘴笑了。 方才文灵初说了一大推夸她的话,别的她印象不深,但一直记着那句“英明神武”。 头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夸女子,倒是稀奇。 而文灵初还没反应过来,皇后刚要开口,却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鼓掌声。 紧接着,一道洪亮如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好,说得好,不愧镇国公府的孩子,跟你父亲如出一辙!” 众人闻声看去,便纷纷跪地行礼。 “参见皇上——” 来人正是当朝皇帝,而他身后便是从外宴出来一众男宾。除了太子和三皇子等皇室子弟,还有苏相和陈大学士等朝臣。 路至铮混在人群里,瞅见苏云烟时还轻佻地眨了下眼睛,这让对面那些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小姐们顿时羞红了脸。 见状,苏云烟暗骂了声“无耻”,而后直接无视掉路至铮。 “皇上,你也听到了?”皇后踱步到皇帝身边。 御花园离外宴的大殿不远,方才文灵初的声音不小,想来是能听见的。 皇帝也才不惑之年,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甚是丰神俊朗,“全都听到了,朕带他们过来给皇后祝寿,不曾想会听到这么有意思的话。” “生辰快乐,这些年辛苦你了。”皇帝突然凑到皇后身边小声说道。 帝后感情甚好,皇帝也是给足了她体面。 皇后也小声回了句,但在场这么多人,她不禁也红了脸。 而苏云芷和陈元静从始至终的眼神都凝着在太子身上,不敢肆无忌惮,却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两人的心思早就人尽皆知了,胆子大的此刻基本都在看热闹。 文灵初便是其中之一,而皇帝的声音也在此刻响了起来。 “叫灵初……是吧?” 文灵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皇帝是在问自己后,才急忙道,“回皇上,正是臣女。” “方才夸皇后的那句‘英明神武’,你可知本是用来形容男子的?” “这……臣女不知。”文灵初也是说完才想起来的,但话都说出口了又不能收回,便想着应该没人回发现。 岂料不仅被发现了,发现的人居然还在反问自己! 如此想着,文灵初决定补救一下,“皇上,您刚刚也说了‘本是用来形容男子的’,那意思就是,这个词并不是规定了只能形容男子,以前是形容男子,也不代表现在不能形容女子。臣女仰慕皇后娘娘的风采和气度,故而夸娘娘‘英明神武’,臣女以为并无不合适之处。” 文灵初性子直,旁人说她说的不对,她总要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 而这些话有理有据,听的人都不禁表示赞同。 皇帝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浓了,“说的不错,你这性子倒是率真,跟你父亲一模一样。不过,书还是要好好读的,难不成每次都能让你蒙混过去?” 说起读书,文灵初脸上的神情果然无奈了许多。 她从小最怕读书,先生不知气走了多少个,现在竟连皇帝都知道了,还当众打趣她。 怎么想都有些羞耻,文灵初默默回了句“是”,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皇帝丝毫不觉得自己戳了小姑娘短处,还笑的格外欢乐。 苏云烟虽觉得好笑,但为了好友不那么尴尬,就走上前站在了她身边,对她微微一笑。 而此时皇后也想起了方才争执的事,眼下皇帝在,她便交给了皇帝处理。 皇帝先前亦听到了她们争执的内容,初见苏云烟,却觉得此女身上有一种泰然处之的感觉。 “你可要解释?” 苏云烟上前一步,平静道,“禀皇上,臣女身上穿的衣服的的确确是臣女亲手所制,绝没有模仿浮生阁。” 笑话,她自己设计的、自己改的,有问题? 说完,苏云烟又转身看着苏云兰,懦声道,“二姐姐,你不能因为你和大姐姐的衣服是在外面买的,就不允许我在家自己做衣服啊,那也是我的心血,你可以不喜欢,但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话落,她觉得这样或许还不够可怜,便下了狠心,又用力掐了自己的手心。 眼里顿时蓄满了泪水,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苏云兰却毫无悔意,看着她这样甚至耻笑了一声,“你一贯上不得台面,自己做的衣服也好意思穿出来?” 听了她的话,在场的人不由得都变了脸色。 “你闭嘴,都是自家姐妹,说话别太刻薄。”怕她影响皇帝和太子对苏家的印象,苏云芷急忙出声阻止。 苏云兰知晓家中最看中苏云芷,比起旁人,她也更奉承苏云芷多一些。 眼下苏云芷开口了,她再不乐意也会听从。 何况皇帝在,她也不敢造次了。 但方才的话已然收不回去了,众人看着苏云烟的眼神终归有些异样。 而苏云烟对突然成了全场焦点这件事颇为无奈,她只希望此事能尽快解决,好让其他人快点转移目光。 其实皇后一开始就没相信苏云兰的话,现在亦然,“三小姐心灵手巧,本宫相信她,大小姐所言本宫也认同,都是自家姐妹,二小姐还是慎言得好。” 皇后都有定夺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反驳。 至于皇帝,也是相信苏云烟的,“依朕看,苏三小姐身上的衣服很雅致,既不华丽又不太过素净,且样式和京中时兴的不一样,如何能是仿制的?想来是苏三小姐自己独出心裁做出的衣裳。” 皇帝说完,还转身去问皇后,“你觉得如何?” ------------ 第八十章 看烟花 能说出那番话,皇帝就已经表明了态度,无非是跟着夸几句,皇后自然选择顺从。 “臣妾瞧着也不像是仿制的,这么漂亮的衣服,若是仿制,就应当有另一件真品,可臣妾并没有看到比这件还要好看的,那必然就是三小姐亲手所制了。” 皇后这句话像是证据一样打在了苏云兰和苏云芷脸上,方才她们说那件衣服是仿制的,无非就是觉得眼熟。可没见过另外一件相似的,再眼熟都没用。 眼看帝后都站在苏云烟那边,太子不想放过这个得圣心的好机会,便急忙附和道,“父皇,小三姐心灵手巧,儿臣也觉得是她自己做的。” 他突然开口已经算失礼了,说出的话还那般引人遐思,不只是苏云烟,就连皇后眼里都隐有不悦。 皇帝若有所思地停顿了,再开口却不是对太子,而是他身后之人。 “老三,你怎么看?” 三皇子眼神清明,举止和言语亦是彬彬有礼,“儿臣也如此认为的。” 他第一次见苏云烟,这么说才是最合适的。何况即便认识,自己身为皇子,也不能对管家女子评头论足。 可惜这一点太子总是想不明白,见皇帝的目光都在三皇子身上,他又迫不及待地开口,“三小姐向来聪慧,苏公子也经常在儿臣面前夸他这个妹妹。” 苏云柏莫名被拉出来挡箭,但此时他说什么都不太好,便只能沉默。 气氛有些尴尬。 而皇帝却又突然笑了起来,“看来都是误会,小事一桩,没必要搞得这么严肃。” 既是误会,那一开始误会的人就要站出来澄清了。 面对所有人逼迫的目光,苏云兰背后都在冒冷汗。 “三妹妹,是我没有弄清楚,误会你了,对不起。” 简简单单一句道歉,就想抹平方才她对苏云烟恶语相向的事。 苏云烟倒也不在意,只是笑笑,“没关系的。” 两相对比,岂不更显苏云兰嚣张跋扈? 到了苏云芷,苏云烟反而来了兴趣,不知当着太子的面,她要如何开口向自己道歉。 此等打压苏云芷的好机会,当然少不了陈元静。 见苏云芷久久没有开口,陈元静便先她一步说道,“苏大小姐方才也是信誓旦旦的污蔑自己妹妹,怎的现在真相大白,却不愿意道歉了?可怜三小姐不仅得不到姐姐们的爱护,到头来竟还要被这般欺辱。”这些话乍一听像是在替苏云烟打抱不平,但反过来想,若不是苏云芷和苏云兰嚣张跋扈,苏云烟今日也不会被当众欺负。 而苏云烟已经气得在发抖了,看向陈元静时恨不得上去打烂她的嘴。 “陈小姐说笑了,今日之事是我和兰儿事先没有问清楚,害烟儿受委屈了,我也是很自责。” “烟儿。”苏云芷不再看陈元静,走到苏云烟身边,拉着她的手,“是大姐姐不好,误会你了,你二姐姐也是无意的,你能原谅姐姐们吗?” 原不原谅并不重要,她要的是苏云烟开口说话。 这招也的确恶心到了苏云烟,被强行握着双手,她只能配合着苏云芷演姐妹情深。 “大姐姐说什么呢,烟儿不会怪姐姐的,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苏云芷又昧着本心夸了苏云烟一番。 此举倒也博得不少夫人的好评,但不是人人都傻,不管是在殿内,还是在这里,苏云芷的嘴脸必然有人还记得。 人设转变太快,不是被迫的就是有心计。 至少在文灵初看来,苏云芷两者都有。 闹腾了许久,转眼天都要黑了。 寿宴接近尾声,皇帝为了给皇后庆祝,还特意准备了惊喜。 “今日是皇后生辰,朕命人准备了烟花,都与皇后一同去楼台观看吧。”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要走了,苏云芷自然是去寻找太子,想办法制造偶遇。苏云兰也跟在相夫人身边,似乎是在听训。 苏云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同文灵初一道走。 两人都不怎么喜欢看烟花,便走在了最后,却不曾想这样也能被某人等到。 “今年的烟花好像还不错,要我帮你去占位置吗?” 文灵初看着突然凑过来的路至铮,颇感震惊,又转头看了看苏云烟,“你们……” “嘘,文小姐,心照不宣。”路至铮挑了下眉。 “路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躲开些吧,恕不远送。” 苏云烟斜睨了路至铮一眼,语气算不上好。而后趁路至铮没反应过来,就拉着文灵初跑开了,等到看不见路至铮时她们才停下。 “烟儿,你和路公子很熟吗?”文灵初只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往男女之情上想。 这个问题苏云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说熟吧,不太好,说不熟吧,方才路至铮的举动又解释不了。 “认识,但不是很熟,不过他人很好。” 仅此而已,其余的无可奉告。 苏云烟也犹豫过要不要告诉文灵初实情,但她和路至铮的事八字都没一撇,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在文灵初的心思真的没往那方面想,听苏云烟这么说,她也就信了。 两人边走边聊天,等上到楼台时,栏杆周围已经站了许多人了。 皇帝和皇后自然是在中间,皇帝左边是三皇子,太子反而被挤开了。 自从三皇子治水归来后,皇帝就愈发关注三皇子,对太子却是日渐冷淡。 “殿下,为君者,当喜怒不形于色。” 太子旁边是陈大学士,他是太子的老师,又有将女儿嫁入东宫的想法。如今太子被冷落,他比旁人更心急。 但心急易生事端,太子近日接二连三被斥责,他不免得时常提醒一二。 听到陈大学士的建议后,太子果真调整了态度。哪怕再不喜三皇子,也开始和对方谈笑了。 而一直注视着太子的陈元静也看到了她父亲的小动作,朝堂之上,瞬息万变。三皇子仅得了皇帝重视,太子便乱了阵脚,还要人在一旁提醒言谈举止。 若日后真到了储位之争,他指不定还会怎样呢。 反观三皇子,风度翩翩,丰神俊逸…… 陈元静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是不是可以给自己找一条后路。 ------------ 第八十一章 月下 烟花年年都相似,苏云烟和文灵初只看了开头便觉得无趣。 两人对视间,就很快确定了对方的心意。 “走。” 此刻人大都聚集在楼台赏烟花,御花园倒成了适合聊天的清净之地。 苏云烟和文灵初相携回到了御花园,里头有一座凉亭,晚上微风习习,既能赏月,也能闲聊。 “人人都道皇宫好,我却觉得这四四方方的天地肯定很难熬。” 文灵初有感而发。 朱墙黛瓦,不及柴门小院,锦绣华袍,不及粗布旧衫,荣华盛宠,不及心悦一人…… “烟儿,你说宫里的人这么苦,为什么还有人前仆后继地要进来呢??” 苏云烟抬头,望着满目月色,苍凉如水,“因为荣华富贵,或是权势地位吧。” 闻言,文灵初嗤笑了一声,“比起这些,我更喜欢自由。” “我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为这夜色,也为难得的心有灵犀。 “月色当下,怎么能没有酒和美食,我们去御膳房拿点过来吧。”文灵初突然建议道。 “不太好吧。”苏云烟有些犹豫,虽说一点酒和吃食不是什么大事,但毕竟在皇宫里,万一被人瞧见,明天肯定会传遍京城。 文灵初却一脸无所谓,反而安慰她道,“放心,这会儿人都围在楼台那里看烟花呢,除了我和你,没人会来御花园的。” 想想也是,大晚上的也不会有人来赏花。 苏云烟被劝动了,“那行,不过两个去容易引人注意,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拿。” “你知道路吗??”文灵初担心道。 “知道,你就放心等着吧。” 前世嫁给路至铮后,虽夫妻感情不和睦,但每每宫中有宴会,他还是会带自己进宫。次数多了,慢慢各处也就知道了。 今日进宫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御膳房又惯会看人下碟,瞧见苏云烟的衣着,待她说完自己要的东西,便忙不迭的给盛好装好了。 苏云烟拎着篮子往回走,不想又被人给堵了个正着。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身影,苏云烟略感无奈。 “你不去看烟花,跑过来堵我作甚??” 路至铮不语,伸手去抢她手上的篮子。 “干什么??”苏云烟侧身避开了。 她相信路至铮不会伤害自己,但孤男寡女的,被人瞧见不知又会传成什么样子。 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路至铮轻笑了声,“你躲什么??我只是想帮你拿而已,别多想。” 苏云烟的脸刷一下就红了,路至铮则趁其不备一把接过篮子。 听着声响,他不由得蹙起了眉,“你还拿了酒??” 苏云烟还想着自己小人之心的事,听到路至铮的话,下意识点了点头。 “啧,你们两才多大,就饮酒。”路至铮提着篮子,在想自己要不要偷偷把酒换成水。 苏云烟才回过神,对于路至铮小瞧自己,她很是不满。 “你别看不起人,篮子给我!!” 路至铮学她也侧身避开,同时也抓住了她的手腕,“别闹,你们两小姑娘我不放心,我去给你们放风。” 知道抢不过他,苏云烟索性放弃了。 两人伴着月色,并肩往回走。 沿路有阵阵花香,路至铮不由得靠近了苏云烟一点。 他偏头嗅了嗅,味道似乎不太一样,却更好闻。 闻得人心猿意马,险些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给绊倒了。 “你又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刚刚脚下有石头,不小心绊到了。” 苏云烟瞥了她一眼,似乎在问,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路至铮揉了揉鼻子,转移了话题,“你最近在相府过得可还好,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他们若是敢欺负你,我就带人去把相府砸了!!”苏云烟仅是迟疑了一瞬,路至铮便炸了。 这可是在皇宫里啊,她急忙解释道,“没有,现在没人能欺负我了。” 话是这么说,可路至铮听得很清楚,她说的是“没人能”,而不是“没有人”。 若不是受尽委屈,拼尽全力让自己从内到外变得强大,她怕是根本活不到现在。 他想守护一辈子的小姑娘,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气氛因着这个话题冷了下来,苏云烟没想让路至铮担心的,可说着说着就成了这样。 她抿着嘴,神情突显落寞。 而对于她的一切,路至铮都格外敏感,何况是情绪低落。 “烟儿,我跟你保证,等你日后嫁给我,我肯定会把我们的孩子教育好,绝不偏心,让他们互敬互爱,不生半点嫌隙。” 苏云烟傻眼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骂完后,她又悄悄红了脸。 话不爱听没事,有用就行。苏云烟不会想到,路至铮就是故意的。 看着她的心情变好了,路至铮也放心了。 夜风吹拂,苏云烟脸上的红晕很快就退下去了。 一聊私事总会出意外,苏云烟干脆不提自己了,“你今日可与三皇子说上话??” 她先前建议路至铮同三皇子交好,当时路至铮答应了。 说起这事,路至铮还有些哭笑不得。 “说了几句,的确如你所说,‘面如玉盘身似树’。” “正经点!!!” 路至铮敛了笑意,一本正经道,“才华不用说,至于人品,除了有点轴,还算比较好相处。” “轴??”苏云烟有些疑惑。 这一点路至铮说不好描述,苏云烟便放弃了。 不过见路至铮真的会把她的话当在心上,她还是很开心的。 “啪!!” 走到靠近御花园时,苏云烟和路至铮都被这一声给惊住了。 “你也听到了对吧??” 路至铮严肃地点了头。 “信不信我打的你爹都不认识你!!!” 这道声音就好认多了,就连路至铮都听出来了,“你听是不是你那小姐妹在骂人??” 不是文灵初还能是谁?? 苏云烟白了路至铮一眼,提起裙摆就往御花园跑,“听什么听,还不赶紧去看看!!” 苏云烟往凉亭的方向跑,可跑一半被路至铮拉住了。 ------------ 第八十二章 误会 “人不在凉亭,声音是从假山那边传来的。” 苏云烟这次倒没有迟疑,立即就改了方向,跟着路至铮。 争吵声越来越明显,当听到对方是男子时,苏云烟和路至铮都变了脸色。 在皇宫里跟陌生男子发生争吵,不论那男子是权贵还是侍卫,对文灵初的声誉都会有极大的影响。 “你算什么男人,本大小姐用你夸??你还是省着点力气回去夸你的侍妾吧!!” 苏云烟体力不好,跑了不大一会儿就有些喘了,连带着听觉都有些不好了。 可“侍妾”两个字。却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拼了命地跑,甚至超过了刻意放慢脚步等她的路至铮。 “文姐姐!!” 苏云烟扒着假山的手在抖,气也没喘匀,但她的视线却死死盯着文灵初。 “呼——文姐姐,你没事吧??” 听到苏云烟的声音,文灵初转过身,见她累的气都喘不上来,就赶忙过去要扶。 可她的手刚碰到苏云烟的肩膀,苏云烟却被身后赶来的路至铮揽肩抱住了。 “跑这么快不要命了!!”路至铮轻声斥责着,但眼里的担忧和心疼却出卖了他。 而苏云烟眼下的全部心思都在文灵初身上,还没功夫搭理他。 趁着喘气的间隙,她一把将文灵初拉到自己身边,继而看向对面隐匿在阴影里的男人。 “敢做就要敢当,躲在那里算什么英雄好汉??” 闻言,男人本就在往外走的脚步倏地一顿,不过瞬间,便又大步跨出了阴影。 终于看清了男人的相貌,苏云烟和路至铮微微吃惊,“三皇子??” “是我。”三皇子顶着一个巴掌印,先是指了下路至铮,“我记得你,路至铮,今日席间打听了我好多私事。” 苏云烟猛地回头去看路至铮,“你打听私事干什么??” “乖,回去我再慢慢跟你解释。”路至铮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神情似乎有些许煎熬。 “我也记得你。”三皇子没理他们之间的对话,而是又指了指苏云烟,“今日席间你为你姐姐求情,御花园内却被她们合起伙来污蔑。” 苏云烟此刻已经缓过来了,可是三皇子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怀疑自己仍在幻听。 只见他自顾自说完后,又看向了文灵初,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我早说了,我是听到你那句话才对你有好感的,你偏不信。现在我证明了我的确记得,你是不是该信我了。” “信你个鬼,别以为你是皇子我就不敢揍你!!” 苏云烟和路至铮心想,你不是不敢,你是已经揍了,且看三皇子右脸上那个巴掌印就知道了。 三皇子似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他犹豫了下,又向前走了一步,“那我要怎么证明你才会信??” “登徒子,你说什么本姑娘都不会信,赶紧滚!!”文灵初怒吼着。 敢这么对皇子说话的,估计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眼看着她又要上手了,苏云烟赶紧把人拦住,连声安抚,“先别生气,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和三皇子怎么会吵起来??居然还打了他……” 对于三皇子的人品,苏云烟有绝对的信心,他不可能做出轻薄女子的事。 在苏云烟的提醒下,文灵初恍若刚发现三皇子脸上的红痕。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打了皇子,她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烟儿,我是为了自卫,是他先挑衅我的!!” “自卫??”苏云烟不禁诧异。 难道三皇子有暴力倾向??看着不像啊。 双方都已经冷静了,苏云烟才细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原是文灵初在凉亭等的无聊,便出来随意转转,不想在假山这里碰到了同样找自在的三皇子。三皇子因着她那句“英明神武”,对她很有兴趣,想着开口聊几句,却不知怎的惹恼了她。 后来便是一个越解释越乱,一个越听越闹心,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虽然是文灵初单方面打的三皇子。 苏云烟听完也是很无奈,“文姐姐,三皇子应该是没有恶意的,他大概是想夸你,只是用错了方式。” “他分明就是在骂我!!”提起这个文灵初更来气了,“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英明神武的确是用来形容男人的,但你形容皇后娘娘也行,可是你还是应该好好读书,虽然不指望你去考状元,但连夸别人的词都能用错,会让人觉得你很蠢。’” “你确定这是夸人的话??还说我不会夸人,那你倒是先好好说话啊!!”文灵初气炸了。 苏云烟咬了下唇,迟疑道,“可能不是。” “还不止,他说我讲话声音太大,他在御花园外头都听的一清二楚,说我这样很费嗓子,严重了会变成哑巴。路至铮,你说说他这是在夸我吗??” 路至铮刚要摇头,可是在触及到三皇子的目光时,稍稍口下留情了,“他可能只是表达有误。” “对啊,文姐姐,你至少让三皇子解释解释吧,你看你打人的证据还在他脸上留着呢。” 这么吵下去肯定行不通,苏云烟趁热打铁,赶紧让三皇子解释清楚。 三皇子的脾气是真的好,被打了一巴掌也没生气。对着文灵初时,还是那么平静。 “文小姐,我真的无意冒犯,或许真像他们说的,是我一开始没有表达清楚。我是觉得你为人率真,很可爱,我很少见到像你这样敢于为朋友出头,不装模作样的女子,我很喜欢你。但我说错话让你不高兴了,对不起,可以原谅我吗??” 能让皇子真心诚意道歉的,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见文灵初有所动容,路至铮也帮着解释道,“文小姐,三皇子不是有意的,你就消消气,原谅他这次吧。” 文灵初没想到三皇子贵为皇子,被她打了,却还肯低头认错。 思来想去,她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能抓着别人的一点错就不放。 “罢了,既然是误会,我也没什么好气的,也请三皇子别计较我打你的那一下。” ------------ 第八十三章 偶遇 那一巴掌是文灵初用了力气的,直到现在,三皇子脸上的红痕还未褪去。 苏云烟和路至铮想起方才文灵初骂三皇子的那些话,不禁咋舌。 而反观三皇子,仿佛从始至终的情绪都格外平静。 面对文灵初的求和,他脸上仍挂着淡然的笑意,“不打不相识,文小姐是女中豪杰,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这句“女中豪杰”倒是很合文灵初的心意,“三皇子也是风度翩翩,相逢即是有缘,不如随我们一起去赏月,路公子也一起?” “好啊。”路至铮痛快应下。 三皇子相较之下就委婉许多,“恭敬不如从命。” 苏云烟全程都没有发言权,四人一起回凉亭时,文灵初拉着她走在前面,小声打听她和路至铮的关系。 想着文灵初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人,苏云烟便透露了一点出来。 “没完全定下来之前,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守秘密。” 文灵初有些激动,“当然了,不止如此,我还会帮你的。” 闻言,苏云烟很想说“大可不必”。 因知道了路至铮和苏云烟的关系,后面文灵初就不断的给他们制造机会。苏云烟想拒绝也没办法。 直至寿宴结束,苏云烟和文灵初才提前离去和大部队汇合。 在她们走后,三皇子举杯和路至铮碰了一下,“你很喜欢那个苏家三小姐。” “没错,我很喜欢她。”路至铮压根不怕打趣,反而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三皇子难不成是真的喜欢上了文小姐?” “喜欢的话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的,不过她对我的印象可能不太好。” 说这些话时,三皇子的神情瞧着竟有些落寞。 想想也是,一个不怎么美好的初识,任谁也不会对一个惹自己生气的人产生好感吧。 “无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假以时日,文小姐定能看到我的真心。” 路至铮刚犹豫自己要不要说些安慰的话,岂料三皇子却比他还能想得开。 这下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唯有以酒相祝,“那我便祝殿下早日心想事成。” 男人之间的心有灵犀,都在这一杯酒里了。 而寿宴上发生的事苏相一早就收到了消息。 刚回相府,苏云烟和苏云兰就被叫去,好一顿处罚。 至于陈元静,陈大学士也暗着敲打了一番。 看烟花时,她时不时盯着三皇子的眼神,全被陈大学士看在了眼里,故而才有了书房这一幕。 “静儿,你弟弟任性顽劣,我们陈家的盛衰怕是要靠你撑着了,你可别像他那般让为父不省心啊。” 陈元静不知道陈大学士的真正用意,只以为是简单的叮嘱,“女儿一直谨记父亲的叮嘱,丝毫不敢懈怠。” 看着她乖顺的样子,陈大学士不想把话挑明,就随意说几句,便放她回房休息了。 然而回到房间,陈元静想要另谋出路的心思却一发不可收拾了。 太子日渐式微,三皇子却荣宠正盛,且三皇子无论是学识气度,还是相貌脾气,都要比太子好很多。 与其同苏家拼的你死我活去争太子妃的位置,倒不如嫁给三皇子为妃,同样风光无限。 有了这个心思,陈元静便派了人出去打听三皇子的行踪,时时刻刻想着能与他偶遇。 离皇后寿宴已经过去了好几日,思及那晚的交谈,三皇子愈发想见文灵初,便命人送了封信给她。 此时镇国公府内,文灵初看着手上的信,感觉好不真实。 “灵筠,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小姐若是好奇,便应邀去看看呗。”灵筠端着一盆水进来,打算伺候文灵初洗漱。 “可是……”文灵初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有些犹豫道,“他是皇子,我跟他去茶楼消暑,传出去万一给家里带来麻烦怎么办?” “那就别去了。” 灵筠回答的很干脆,她自小便在文灵初身边伺候,比文灵初大,就一直把她当妹妹对待。 可她的回答并没有让文灵初满意,“那我不去,万一他生气了,再针对我们家怎么办?” “小姐,你想去就去,别给自己找借口。”灵筠面不改色的戳穿了文灵初的谎言。 其实她就是觉得见三皇子别扭,不敢去,心里又隐隐激动。 偏她自己不知道,灵筠却看的真切。 文灵初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了赴约。 三皇子约在午时,文灵初提前出门,可她到时三皇子已然在等了。 “见过三皇子。” “不必多礼,我以朋友的身份相邀,那些虚礼日后就免了吧。”三皇子浅笑道。 文灵初道谢,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见一点痕迹都没有,这才算放心,“你等很久了吗?” “我也刚到,进去吧,隔间已经定好了,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听到这话,文灵初吓了一跳。若不是早就见识过三皇子有多不会说话,此刻她怕是已经一拳打过去了。 她兢兢战战地跟在三皇子身后,进了茶楼。 正要往楼上走,却在楼梯转角处被人拦下了。 看着精心打扮过的陈元静,文灵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臣女陈元静,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记性好,但不代表谁他都愿意记住,比如陈元静。 “起来吧。” 只这一句,他说完便要越过陈元静上楼。 可陈元静就是故意等在这里想要跟他搭话的,自然不肯这么快放他走。 “殿下,素问殿下爱好音律,臣女新习得了一首曲子,可否请殿下指导一二?” 陈元静来之前可是做足了功课,哪怕有文灵初在,她也不怕自己吸引不了三皇子。 她的眼神并没有回避,文灵初看的清清楚楚。 不知为何,方才同三皇子在一起,她只觉得紧张,如今多了一个陈元静,她反而又希望只有她和三皇子。 且陈元静看三皇子的眼神格外暧昧,让她很不舒服。 陈元静信誓旦旦,然而三皇子却一口回绝了。 “陈小姐若觉得自己弹的不好,就应该回去多加练习,而不是找借口,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我今日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他带着文灵初上楼。 剩陈元静和婢女呆呆的楞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文灵初好心情被破坏,后来任凭三皇子说什么,她心里都堵得慌。没坐多久,她便告辞,而后匆匆去了浮生阁找苏云烟。 苏云烟听了她的讲述,也甚感怀疑。 “陈家一直以来不都是站在太子那边的吗?她之前还为了太子妃的位置看苏云芷不顺眼,怎么突然又去三皇子面前示好了?” 文灵初捏了块点心扔进嘴角,语气略显不屑,“谁知道呢,移情别恋也不是没可能啊,你是不知道她当时看三皇子那眼神,恶心死我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生气,只要一想到陈元静惦记上了三皇子,她心里就不舒服。 陈家的心思如何苏云烟是比较好奇,但比起她,更担心的非太子莫属。 得知陈元静有意亲近三皇子后,他气的把书房都砸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苏云柏耳朵里。 苏家书房里,苏云柏将听到的消息告知苏相。 “父亲,眼下太子确与陈家生了嫌隙。” ------------ 第八十四章 计成 “你确定打听清楚了?” 苏相有些犹豫,毕竟上次就没成功,他不敢再轻易动手。 “千真万确。陈元静在博览楼拦下三皇子的事人尽皆知,据从东宫传出的消息说,太子得知此事后震怒,气的把书房都砸了。” “陈家竟有意同三皇子交好?”苏相听出了重点。 虽说三皇子渐有勃、起之势,但太子终归是太子,只要不犯大错,日后继位就是水到渠成。而陈大学士更是太子的老师,目光何至于如此短浅。 苏云柏还没来得及细究各种利害,但太子与陈家的关系不复从前是必然的。 “父亲,陈元静的态度不一定就是陈家的态度,陈大学士为官多年,他既知自己身为太子老师,又怎么可能轻易转变态度?但这只怕这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前几日朝堂上已经有人上奏,让太子尽早选出太子妃,好绵延子嗣了。 苏相眉间的皱纹越来越深,他的决策关系着整个苏家的命运,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易下决定的。 犹豫了许久,他叹了口气,“再等等吧,容我好好想想。” 然而第二日,东宫就又传来了消息。 “父亲,太子今早对外称身体抱恙,这几日都闭门不见客。” “看来是真的被陈家气到了。”听了苏云柏的话,苏相若有所思道。 “上次计划取消后,我担心被人发现端倪,就把剩下的蒙汗药都销毁了。昨天你走后我派了人出去买,偌大的京城,竟一点都没有买到。” “怎会?蒙汗药也不是多珍贵的东西,竟一点都买不到了。”苏云柏不免震惊。 这点苏相也觉得奇怪,可事态紧急,怀疑也没用,“没有蒙汗药,烟儿肯定不会乖乖配合的。” 苏云烟的性子他们多少也了解了些,万万不能跟她来硬的。 沉思良久,苏相缓缓开口,“事到如今,只能让芷儿亲自去了。” “父亲的意思是……” “反正我们最终的目的都是让芷儿当上太子妃,若能一举成功,既可以达到目的,也不用牺牲烟儿了。” 说到底,苏相还是不愿意将两个嫡女嫁给太子。 计划回到了最初的目的,苏云柏虽觉得有风险,但权衡利弊后,也只能如此了。 “那就这么办吧,我去安排接应的人,父亲去通知母亲和芷儿。” 晨辉院内,苏云芷听到苏相的计划后,吃惊之余也不免害羞了起来,“这般着急吗?可是父亲,我与太子还未指婚,我就这么去……不好吧……” 一想到将要和太子……苏云芷心慌的同时,不免觉得羞耻。 她是心悦太子没错,可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此一去,她就真的只能嫁给太子了。 相夫人也觉得有些不妥,“原先不是让烟儿去吗,怎么又换成了芷儿?” “计划有变,只能让芷儿去,等生米煮成熟饭,太子妃的事也就稳了。”苏相不欲解释太多,便这般敷衍道。 最终,相夫人和苏云芷还是答应了。 苏云芷精心打扮好后,就坐上了苏云柏安排好的轿子。为了避免被人察觉,轿子是从晨辉院直接走的。 临走前,相夫人塞给了她一包东西,说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 轿子出了苏府,路上不停,直接抬到东宫后门。 苏云柏安排人禀报时,只说送来的是三小姐,故而太子听到后,便迫不及待的让他们进去了。 轿子最后在太子寝宫门口落下,苏云芷手持团扇遮面,正要出去,却见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三小姐,本宫扶你出来。” 听清楚了是太子的声音,苏云芷不禁窃喜,刚要回应,可又想到太子这是把自己当成了苏云烟,心情便一落千丈,也谨慎的不敢开口了。 她不开口,只是把手放在了太子手心。 握着柔若无骨的手,太子心里早就心猿意马了,也无暇注意眼前人是否存在端倪。 他牵着苏云芷走进内室,忍了一路,等到下人都出去后,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开那面扇子。 苏云芷眼尖,转了个身就躲开了,“殿下,烟儿想喝点酒。” 太子愣了一下,只觉嗓音有些不对。 但或许是觉得她太紧张了,就没有多想,而是命人送了酒进来。 趁他转身吩咐下人时,苏云芷借着倒酒的举动,悄悄把药混进了酒里。 她把那杯混了药的酒递给太子,而她则是借着扇子掩面,轻轻抿了抿杯沿。 那药的药性很强,发作的也快。不大一会儿,太子就面泛红潮,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见时机成熟,苏云芷这才放下手中云扇。 太子甩了甩头,身体里的燥热怎么都压不下去。他脑子想的全是苏云烟,故而再看苏云芷时,印在眼前的也变成了苏云烟。 “烟儿……”太子不受控制地扑上去抱住了苏云芷,“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苏云芷心里恨极了,可此刻她只能应下,“是我啊,殿下。” 话落,太子就一把抱起了她,向床边走去,“好烟儿,我就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 苏云芷抬手抱着太子的脖颈,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泛起了红潮。 帷幔缓缓落下,遮住了一室旖旎。 与此同时,东宫的情况也向四处传递了出去。 路至铮不曾想自己把京中的蒙汗药都买走了,苏相居然还会继续之前的计划。 得到从苏府抬出一顶轿子去了东宫的消息后,路至铮先派了路戎去东宫查探,自己则马不停蹄地去了折枝院。 还是翻墙进去的,只是这次苏云烟没在院子里,而是在窗边坐着。 看到他的身影,苏云烟虽没被吓到,还是忍不住嗔怪,“你怎的又翻墙进来,不怕被人看到吗?” 路至铮全身心都在她身上,此刻见她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继而又毫不客气地翻窗进去,拿走她手里的茶便喝了起来。 “怕什么,大不了就娶了你,我求之不得呢。” 苏云烟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骂了一句,“登徒子。” “好了,别生气,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说。你知道你哥哥今天安排人抬了谁去东宫吗?” “他们居然行动了?”苏云烟有些震惊,但很快就想明白了,“没给我下药,想来是直接把苏云芷送去了吧。” 路至铮也点了点头,“你没事就好。” 说着,他心有余悸地揽过苏云烟抱在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她。 苏云烟没有防备,骤然落入高大温暖的怀抱里,清晰的心跳声就在耳边响着,她的脸瞬间就红了。 “你突然抱我做什么!” “想抱就抱了,还需要理由吗?” 路至铮轻笑,苏云烟能明显感觉到他胸膛在微微震颤。 她刚要开口,外面的大门突然被人敲响。 ------------ 第八十五章 挑衅 “苏云烟,你给我出来!” 苏云兰硬往里闯,紫苏和冬芽听到声音连忙出去拦着。 “二小姐,我们小姐已经歇下了,你有事奴婢可以代为转告。”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阻拦我!”苏云兰蛮横地推开紫苏。 “怎么办,不能让苏云兰看到你在这里!” 苏云烟慌神了。 若是被苏云兰看到了路至铮,那就离苏相知道不远了。 “你……”苏云烟急的眼睛都红了。 “怕什么,她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路至铮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苏云烟拍开路至铮的手,瞪了他一眼,“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声,我出去应付她。” 她将路至铮推到纱帘后面,确认能遮住后,便赶忙走到小厅。 “砰!” 门应声而开,苏云烟颤栗了一下,对着凶神恶煞的苏云兰,她的反应还算真实。 “二姐姐,你找我有事吗?” 苏云烟都没敢往后看,生怕苏云兰发现端倪。 苏云兰的注意力也不在屋子里,而是死死地盯着苏云烟,眼神轻蔑,“你还不知道吧,大姐姐和太子殿下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那太子妃的位置就非大姐姐莫属,而我也会履行和将军府的婚约嫁给路公子,至于你……还是原来那个不被人待见的煞星!” 听到是这件事,苏云烟提着的心才落了回去。 但演戏还是得演全套,她此刻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二姐姐,话可不能乱说,大姐姐不是在家里吗,又怎会和太子牵扯在一起?女儿家的名声很重要的,你莫要害了大姐姐。” 她谨小慎微的样子落在苏云兰眼里,反而激起了苏云兰的好胜心。 “用不着你在这里装好人,你不就是仗着会装可怜,才骗了路公子和太子殿下吗?如今太子殿下和大姐姐的事已经成了,而母亲和祖母都更愿意我嫁进将军府,你两方失势,着急也没用了。” 苏云兰本来就因为在寿宴上丢脸,而嫉恨苏云烟。方才在相夫人院里偷听到,苏云芷和太子已经睡在一起了,这才跑来折枝院耀武扬威的。 她时刻观察着苏云烟脸上的表情,见她眼睛红红的,便以为是苏云烟太难过了。 “这人呐,最重要的就是有自知之明,不该自己高攀的就别想方设法的去抢,否则到最后也是自己没脸,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苏云烟垂着眸,浓密卷翘的眼睫正好遮挡住了眼底的不屑。 这些话听起来,更像是在形容苏云兰自己,偏她仗着不知道哪里了来的自信,还敢说将军府的婚事就一定是她的。 想到正躲在纱帘后的路至铮,苏云烟突然很想问问他这个当事人,听到那些话是什么想法。 “二姐姐,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我从未想过去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啊。” 她只会抢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苏云兰嗤笑了声,“没想过最好,我就是来告诉三妹妹,即便你想抢也是抢不过我的,别自不量力就行。” 每每想到林老夫人说出的是苏云烟的名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而苏云烟也看出她并不是真的来闹事的,“二姐姐,还有其他事吗?” 说着,她还打了个呵欠,一副很困的样子。 这个点已经不早了,也亏得苏云兰精力旺盛,得到消息后立马跑来通知自己。 “三妹妹平日里睡的这般早吗?莫不是在屋里藏了人,怕姐姐看见?” 闻言,苏云烟的呼吸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掩藏好。 “二姐姐说笑了,折枝院就这么大点地方,哪里能藏得住人呢。” 苏云烟悄悄往身侧挪了两步,正好挡在苏云兰面前。 “二姐姐,你也知道我从小就不得父亲母亲喜欢,如今好不容易有所改善,我又怎么敢再惹他们生气。二姐姐心胸开阔,必然不会与我计较的,是吧?” “这……”苏云兰被堵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只能顺着苏云烟给的台阶往下走,“三妹妹说的自然没错,我不会计较的。” 她若说不对,岂不就是承认自己小肚鸡肠了。 苏云兰气势汹汹的来,最后反而被苏云烟三言两语回的没了脾气。 “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三妹妹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苏云烟笑着把人送至门口,心里想的却是赶紧走,别墨迹。 待苏云兰出去后,苏云烟正要吩咐紫苏关门,苏云兰身边的丫鬟桃夭却从她身后匆匆跑了出来。 然苏云烟并未多想,让紫苏赶紧把门关上。 离开折枝院后,苏云兰突然觉得无趣,在府里溜达了一会儿就会去自己院子里了。 “桃夭,我今儿想吃八宝鸭,你去吩咐厨房做了送来。” 她说完,等了一会儿没人应声。 “桃夭?” 她又叫了一声,还是没人应。 “死丫头又跑哪儿去了。” 她刚要出去找人,桃夭就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小姐,奴婢有要紧事禀报!” 苏云兰蹙眉看着她,“什么要紧事?” 桃夭沉默,苏云兰不耐烦的让屋里其他人出去,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现在可以说了吧?” “小姐,奴婢方才在三小姐的院子里捡到了这个东西。” 桃夭上前,取出一个沾了点泥土和草屑的香囊,递给了苏云兰。 苏云兰用手指挑着带子提起来看了看,有些嫌弃,“不就是一个香囊吗,也算要紧事?” “小姐,这香囊明显是男子用的样式,奴婢看过了,里面装的香料也都是男子惯用的香料。” 而折枝院是苏云烟住的院子,即便是那两个护卫平日里都是守在院外,那里面出现这个香囊,就很不合理了。 苏云兰也没那么傻,经桃夭一解释,她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你的意思是说,折枝院里有男人?”说完,苏云兰自己都不太相信,“可万一就是那两个护卫不小心丢下的呢?” “小姐,你瞧瞧这香囊的面料和刺绣,一般的护卫怎么可能用得起?这绣工,看着也很像三小姐的手艺啊。” ------------ 第八十六章 被骗 “你这么一说,我看着也像是苏云烟的手艺。” “她竟真的在屋里藏了人!” 苏云兰不免吃惊,毕竟她方才只是随便说说的,并不觉得以苏云烟的性子,会有胆子私会男人。 桃夭却不这么觉得,“小姐,你想想,能让太子殿下和将军府公子都放在心上的人,手段又怎么可能简单?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 听到这里,苏云兰的神色突然变得冷冽,“你说的没错,苏云烟都能勾引太子和路公子,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不行,我要去找父亲,揭穿她的真面目!” 苏云兰攥着香囊就要往外走,见状,桃夭却又急忙把她拉住了,“小姐,此事急不得。” “能打压苏云烟的机会,我如何能不急?父亲最看中脸面,若是知道了苏云烟在自己屋里藏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可是小姐,即便相爷现在去三小姐院里,那人肯定都已经不在了。三小姐大可否认,相爷没找到人,自然就不会处罚三小姐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放过苏云烟吧?我咽不下这口气……” 苏云兰泄气般坐了回去,愤恨地把香囊捏在手心。 桃夭放缓了语气,“小姐,奴婢有个建议,不妨等到将军府再来议亲时,你再把香囊拿出来。听闻将军府的老太君很是看中子女的品性,若是她知道了三小姐在屋里藏过男人,不管是真是假,她都必然会将三小姐排除在外的。到那时,你嫁入将军府就是板上钉钉了。” 一点风言风语都足以影响那些世家大族,对一个女子的印象,何况是将军府这样的门第? 苏云兰想了想,也觉得这个建议很不错,“就听你的了。” 她又把香囊扔给了桃夭,叮嘱道:“你收好了,这可是关乎我婚姻大事的证物。” “小姐放心,奴婢肯定会妥帖收好的。” 然而香囊的主人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丢了东西。 等苏云兰走了好大一会儿,苏云烟找了个借口又把紫苏和冬芽支开,而后才回到屋里去找路至铮。 可当她着急推开门,却看见本该躲着的人,正坐在她的椅子上,吃着点心,喝着茶…… 什么着急、担忧,此刻都化作了一声嗤笑。 “呵,路公子倒是惬意,可是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了?” 不请自来就算了,差点给她带来麻烦也不说了,但大摇大摆的在这里吃她的喝她的,就未免太过分了吧! 路至铮等的一壶茶都见底了,才等到苏云烟回来。 “哪里,我这不是等的无聊吗,你又不让我出去教训苏云烟。要我说,她那种人就是欠收拾,不吃点苦头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见苏云烟生气了,路至铮急忙起身,拉着她过去坐下,殷勤地斟茶递水。 苏云烟也不是真的生气,听到他的话后,无奈的舒了口气,“我该庆幸这个家里没人愿意教导我,且看我祖母和母亲教出来的苏云芷和苏云兰,一个比一个奇葩。” 这点路至铮很赞同,幸亏未来媳妇儿没被带坏,否则他非得拆了这相府不可。 “我瞧着苏云兰是经常上赶着找你麻烦吧,要不要我帮你教训教训她?” 苏云烟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就连忙摆手,“大可不必。” “你别出面,万一再被那几个人知道了,肯定又得来我这里说教半天,我受不了。” 被拒绝了,路至铮撇撇嘴,心里还有些失落。 “行了,你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赶紧回去吧,省的再来人你还得接着藏。” 苏云烟把路至铮拉了起来,推着往外走。 她怕苏云兰突然发疯来个回马枪,路至铮呆在这里就始终不安全。 路至铮这回倒是没捣乱,但临走前还是叮嘱她,倘若有麻烦,一定要让紫苏传信给自己。 看着他翻墙离开,苏云烟一直紧绷着的心,倏地放下了。 其实方才她进屋,路至铮看见她时,眼底的担忧和焦虑她都看见了。 只是有些关心放在明面上,有些关心掩藏在心底,苏云烟都清楚,但不会去主动挑破。 而东宫,在沉寂了一天后,也慢慢有了动静。 掺和在酒里的那点药性,经过一晚的翻云覆雨,早就消失殆尽了。 寝宫里,太子悠悠转醒,揉着头坐起身。 “嗯……” 一声属于女子的娇柔嘤咛,突然在身侧响起,太子揉着头的动作顿住了。 昨日种种瞬间涌入脑海,太子的目光也清明也不少。 他俯身搂住掩在薄被下的曼妙身躯,仅裸露在外的香肩上甚至还留着昨夜放纵后的痕迹。他神情餍足,眼里满是笑意,柔声安慰道:“烟儿,你终于属于本宫了,本宫保证,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不会再让人欺辱你了。” “殿下,你可一定要信守承诺啊。” 苏云芷蓦地开口,彻彻底底惊醒了沉浸在幻想里的太子,“苏云芷?怎么是你,烟儿呢?” “殿下说什么呢,从昨日起,一直都是臣女啊。殿下昨夜……当真有些吓到芷儿了。”苏云芷转过身看向太子,说着说着就红了脸。 “殿下,芷儿已经是殿下的人了,殿下说话可要算数啊。” 太子彻底被吓醒了,忙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胡乱裹在身上,“苏大小姐慎言,昨晚与本宫……明明是苏云烟。” 见太子直到现在惦记的还是苏云烟,苏云芷眼底闪过恨意,但抬头时又换成了一副心碎的模样。 “殿下,从始至终都是芷儿啊,今后陪伴在殿下身边的也是芷儿,殿下是要弃芷儿于不顾吗?” 太子头疼欲裂,揉着额角仍不得缓解。 明摆着是苏家骗了她,可眼下的情形,已然由不得他不承认了。 他敢确定昨日侍卫禀报时,的确说的是相府三小姐苏云烟。至于为何变成了现在这样,他势必要去找苏相要个交代的。 “苏大小姐,看在你也是受害者的份上,本宫暂且不追究你,但本宫不能平白无故吃这个闷亏,你要同本宫一起回相府,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 第八十七章 不认账 苏云芷完全沉浸在即将成为太子妃的美梦里,并没有意识到太子言语间的冷漠。 苏相和苏云柏从昨夜起,就一直在等东宫的消息,下人来报时,两人才敢相信计划真的成功了。 “柏儿啊,为父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苏相感慨道。 苏云柏扶着苏相往外走,“儿子也是。” 两人前去门口迎接太子,脸上的喜悦收都收不住。 紫苏路过时正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觉得奇怪,就赶忙跑回了折枝院。 “小姐,奴婢听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她把自己听到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小姐,太子殿下也不是第一次来府里,相爷和大少爷在高兴什么啊?” 她刚刚看到苏相激动的仿佛能哭出来,而苏云柏平日里的举止也很稳重,像今日这般便是异常了。 “你是说太子来了?”苏云烟猛地站了起来,手里端着的茶水甚至泼出去了一半。 “他一个人,还是同苏云芷一起?”这才是苏云烟最感兴趣的。 紫苏挠了挠下巴,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无比震惊,“小姐你真神了,这都能猜到。听小斯说,是太子殿下领着大小姐回来的。” “那就没错了,他肯定是为了昨天的事来的。” 苏云烟神色凝重,太子的心思她并不能完全确定,万一他因为这件事,真的娶了苏云芷,那岂不是又和前世一样了。 她重生以来,所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不重蹈覆辙。 紫苏不能明白苏云烟的恐惧,但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太子此次来相府的事并不简单。 苏云烟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紫苏,你留在院里,先别轻举妄动,我过去看看,等我回来。” “小姐,要不还是我去吧,若是被发现了……” “不行,必须我亲自去。”苏云烟拒绝了紫苏的提议。 紫苏明白,一旦苏云烟做了决定,她无论如何都是劝不了的。 彼时正厅里,苏相刚迎了太子进来,苏云柏见苏云芷还跟在身后,就让她回自己院里。 岂料苏云芷非但不听,还小声嘲讽了苏云柏一句,“大哥哥难道不知‘今非昔比’的道理吗?” 说完,她就越过苏云柏,走到了苏相身边。 “父亲,女儿回来了。” 苏相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为父都知道,辛苦你了。” 太子已经坐在了首位,有些距离,听不到他们说的话。 苏相先是按规矩向太子行礼,“臣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日后成了一家人,整个苏家都会以殿下马首是瞻,全心全意为殿下效力。” 苏云烟此时正躲在一具屏风后面,冷眼看着他们虚伪的嘴脸。 “恭喜?” 太子喝着茶的手,在听到苏相的话后顿了一下,继而嗤笑出声,“本宫何喜之有?苏大人莫不是年龄大了,把本宫的生辰都记错了。” 苏云柏疑惑回答,“自然是庆贺太子殿下和小妹情投意合,终成眷侣了。” “什么情投意合,什么终成眷侣?苏公子年纪轻轻,记性也这般差?”太子冷笑道。 “太子殿下,您自己做过什么您自己不知道吗?” 太子揣着明白装糊涂,“苏公子说的,本宫还当真不知道。” 此话一出,苏相等人都愣住了,只有躲在屏风后面的苏云烟笑了。 看来苏云芷这次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殿下……”苏云芷是第一个着急的。 她走到太子面前,泫然欲泣,“殿下,芷儿已经是殿下的人,殿下答应了芷儿,会给芷儿一个名分的。” 苏相也一改之前的喜悦,有些不敢置信,“是啊殿下,芷儿已经是您的人了,您难道不应该给她一个名分吗?” 清白已失,若是太子不愿意娶苏云芷,那她这一辈子就算是彻底毁了。 太子冷眼看着苏相和苏云芷,说出的话更是毫不留情,“本宫与苏大小姐清清白白,苏大人还是不要胡说的好,若是损害了苏大小姐的清誉,本宫可承担不起。” 苏云芷见太子不认账有些着急,“我昨日被送到东宫,过了一夜,今日一早才同殿下一起回府,殿下怎么能翻脸不认人!” 她也是真的心慌了,否则这样隐晦的事,她绝不会亲口说出来。 苏相本来想要阻止,可眼下的形势早已偏离了他的计划,故而苏云芷说出话不成体统的话,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去阻拦。 然而太子冷哼一声,并未承认苏云芷的话,“苏大小姐莫不是得了癔症?本宫明明记得,昨晚送来的应该是相府三小姐,但是贵府却没送过来。除此之外,东宫再没有其他人,还请苏大小姐自重,没做过的事本宫绝不会承认。 “殿下,你怎么能这样!”苏云芷这次是真的哭了,既是气的,也是急的。 屏风后,苏云烟默默看了一出好戏,强忍着不敢笑出声。 至此,苏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把苏云芷拉到身后,交给了苏云柏。自己则强行冷静下来。 “太子殿下何苦这样,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您还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事已至此,苏云芷只能嫁给太子,只要太子同意,再加一点条件也不是不行。 苏相都这样说了,太子也懒得虚与委蛇,便直接开口,“本宫的条件,相信苏大人早就知道了,你与本宫都心知肚明。原本我们彼此不用这般难堪的,但苏大人既然敢自作主张,那就得承担后果。只要把苏云芷和苏云烟都嫁给本宫,苏家昨日欺骗本宫的事,本宫便可既往不咎,当作从未发生过。可若是少了一个,就别怪本宫不认账了。” “不可能,我不会同意的!” 太子刚说完,苏云芷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了,“殿下,我对你一心一意,甚至把自己都给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苏云烟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同我一起嫁进东宫!” 太子说出的条件,直接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 第八十八章 威胁 躲在屏风后的苏云烟也没想到太子竟会如此无耻。 之前那次,她以为太子只是有这个想法,但不敢真的表明,不曾想他会借着这次苏家骗他一事,趁机提了出来。 苏相似是不敢相信,仍楞在原地。 苏云柏沉了脸色,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恭敬了,“殿下还是不要太过分了,您做过的事我们都知道,不是您一人说了算的。” 吃干抹净了,拍拍手就想走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且苏云芷是苏家嫡长女,何等尊贵?即便是太子,也不能肆意羞辱! 然而苏云柏的话并没有吓到太子,他反而嘲讽道:“苏公子怕是忘了,本宫昨日身体抱恙,一整天都拒不见客,京城里人人皆知,就连宫里都会得到消息。苏公子以为你那没有任何证据的几句鬼话,有谁会相信?” 太子既决定亲自来苏府,就是料定了他们没留后手。 只要他不承认,任谁也不能把他扯进去。 苏府总不可能让苏云芷出面指认她,若是如此,那他就更不可能娶一个婚前失贞的女人当太子正妃。 苏云柏亦没料到太子真的会翻脸不认人,“太子殿下,苏家一直以来都是站在您那边的,两败俱伤的事,您又何必去做?” 他这是提醒,也是威胁。 毕竟婚事成了,苏家和东宫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今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储位之争上,苏家也会竭尽全力帮扶他。 太子听出了苏云柏的弦外之音,不禁轻笑一声,“本宫自小接触帝王之术,只知身边仅存两种人,一是真心顺服,不被胁迫的,二是权势滔天,轻易动摇不了的。苏公子这般自信,不如告诉本宫,苏家属于那种?” “还有,别忘了此事究竟是谁理亏、是谁不敢张扬,苏家做事前,可要为苏大小姐仔细想想啊,若非你们背地里使诈,又怎会有今日之事?” 太子眼里的嫌弃和厌恶均给了苏云芷,到此时,苏云芷才终于从美梦中清醒。 她气急败坏,掩面痛哭,却也知道无济于事,根本求不得那人的半点怜惜。 想到太子昨夜抱着自己温存时,嘴里却叫着苏云烟的名字,她就恨不得将苏云烟碎尸万段! 正厅一时之间充斥着苏云芷的哭泣声,苏云烟突然觉得很可笑。 苏家一心投诚太子,可太子却从未把苏家当回事儿。哪怕同苏云芷发生了关系,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仍会撕破脸皮,不留情面。 而一想到那个所谓的目的就是自己,苏云烟就觉得恶心至极…… 听着苏云芷的哭声,苏云柏叹了口气,其中不乏有被太子气到的缘故。 太子的无赖,是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 苏相眼看形势不对,只好挤出笑脸,“太子殿下,事发突然,您提的条件,恕臣不能立即答应,恳请殿下让相府思量思量。” 一听苏相竟真的要考虑,苏云柏和苏云芷都急了。 “父亲三思!” “我不同意!” 苏云芷脸上还带着泪痕,扑到苏相面前,扒着他的双臂,声音喑哑,“父亲,苏云烟不能嫁给殿下,您答应过我的,您答应过我的啊!” 从未见过苏云芷这般失态,何况太子还在,苏相蹙眉,渐生不悦。 “柏儿,你在这里照看芷儿,我送太子殿下出门。” 太子被苏家欺骗的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想着得寸进尺也是要分尺度的,就同意了苏相的建议。 苏相送太子至大门口,恐生变故,太子临走时又补了一句,“本宫记性不好,若是七日后还未收到消息,那今日之事,本宫怕是会忘得一干二净。苏大人可要想清楚了,本宫很期待苏家的答复。” 苏相连连点头,忍着心里的怒意,恭恭敬敬的送走了太子。 而苏云芷虽止住了眼泪,但对苏云烟的恨意也愈发浓烈了。 “都是你们出的好主意,非要让我假装成苏云烟去东宫,现在好了,太子殿下不愿意娶我,却一直坚持要让苏云烟嫁去东宫,她苏云烟凭什么跟我共侍一夫!” 苏云柏揉了揉眉头,“你放心,父亲肯定会让你如愿当上太子妃的。” “可是太子殿下一心只想着苏云烟那个贱人……没错,都是因为她,太子殿下就是被她迷惑了,才不愿意娶我的,都是她不要脸勾引了太子殿下!” “够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个大家闺秀?” 方才应付太子已经让苏云柏疲惫不堪了,原本还心疼苏云芷被太子伤了心,可听到她说的那些话,苏云柏就觉得太子之所以拒不承认,原因都在她。 等苏相回来,苏云柏脸色铁青,过去询问对策。 “父亲,您不会真的要答应太子的条件吧?” 若是一开始,苏云柏绝对会劝苏相同意太子的条件。可太子的态度、苏云芷的恨意,让他有些舍不得把苏云烟推进火坑了。 纵然嫁进东宫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太子的话让他不得不警醒。 太子嘴里的喜欢到底有多少并不能论证,一时的兴趣也保护不了苏云烟。 何况苏云芷那般憎恶苏云烟,若是两人一同进了东宫,不但做不到相互扶持,反而会自相残杀的。 苏相心里的怒气正无处发泄,听到他的话,便厉声呵斥他,“事到如今只能让芷儿和烟儿一起嫁给太子了。至于烟儿那边,先命人把折枝院围住,这几天不得进出,到时候直接把她和芷儿一起嫁过去。” 苏相说完,就立刻派人去围住苏云烟院子,让她不得随意进出。 屏风后,苏云烟蹙眉,计算着时间。 眼下肯定是来不及赶回去了,何况回去也是被监禁。与其困足在相府,不如出去想办法。 苏云烟悄悄退了出去,没有惊动正厅里的人。 而苏云柏明白此事已经定局,便也不再劝说了。 “父亲,我不同意!”苏云芷悲愤地看着苏相,“太子妃的位置只能是我的,苏云烟凭什么跟我抢!” ------------ 第八十九章 看守 若太子只是不喜欢她,倒也罢了,可太子明显对苏云烟更上心。倘若让苏云烟进了东宫,她就更没有机会让太子倾心了。 苏相看得出苏云芷的担忧,但事已至此,除了答应太子,别无他法了。 “芷儿,你要永远记住,你是相府嫡长女,无论如何,太子妃的位置都只会是你的,至于其他人,再受宠也越不过你去。” “可是父亲,太子殿下……” “没有可是!!” 苏相被气狠了,如今一听那几个字就觉得心烦。 “你要是还想嫁给太子,就给我回自己院里,老老实实待着。否则,就直接剃发出家吧。” 苏相瞪了苏云芷一眼,甩袖离开了。 苏云芷面如死灰,抽抽搭搭地小声哭泣。 好歹是自己妹妹,经历了这种事,又被太子当面羞辱,苏云柏到底不忍心放任不管。 “别胡思乱想,有父亲在,必然不会让太子辜负你的。”苏云柏轻轻揉了揉苏云芷的发顶,“大哥送你回去休息吧。” 苏云芷抹了把眼泪,点了下头。 两人刚走出正厅,就见管家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 “大公子??” 管家瞅了瞅苏云柏身后,神情愈显慌乱,“大公子,相爷呢??” “父亲刚走,出什么事了??” 管家犹豫了会儿,想着苏云柏和苏云芷都知道,告诉也无妨,便没有隐瞒,“大公子,老奴奉相爷的命令带人去了折枝院,可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三小姐。” “怎么会找不到!!” 苏云柏还未反应,苏云芷先怒了,“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让人去找啊,一寸一寸的找,必须把苏云烟给我找出来!!” “好的大小姐,老奴这就去。” 管家走后,苏云芷也不哭了,甚至想跟着去找。 苏云柏将人拉住,极力劝说,“你就别去了,府里守卫森严,烟儿可能就是出去走走,不会丢的。反倒是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安心待嫁就行了。” “还有,不准找折枝院的麻烦,万一扰乱了父亲的计划,他很可能就真的不会管你了。” 苏云柏和苏相心里都清楚,太子很生气这次被苏家骗了,而之所以提出那个条件,也是因为惦记苏云烟。倘若苏云烟出了岔子,她不但不会娶苏云芷,反而可能因此恨上苏家。 故而眼前最重要的,就是看好苏云烟,既不能让她逃跑,也不能让她出事。 深知这个道理的还有苏云烟自己,从正厅逃出来后,她没有回折枝院,而是走了反方向,去了府里一处荒废的竹林。 竹林深处的墙角,有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狗洞。许是因为竹林太密,下人未能发现,所以保留到至今。 苏云烟也是前世偶然间发现的,她上次被迷晕前,就是让紫苏从这里离开去找人求救的。 这次也是,她曾叮嘱过紫苏,只要自己有危险,就让她赶紧来这里,好及时把消息传递出去。管家那么大动静,紫苏或许已经溜出来,在那里等着了。 “那里,去几个人找,剩下的,在这边找!!” 苏云烟前脚刚到,下人后脚就找到这里了。 听着声音,苏云烟有些慌乱。 她只要走进竹林,就一定会有响动。身后有二十多个人,她跑不掉的。 果不其然,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动,就被看到了。 “在那儿!!” 前面的人先喊了出来,后面的人也闻声赶来。 “三小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可叫小的们好找。” 苏云烟掩住眼底的阴翳,缓缓转过身,“我觉得闷,想出来走一走,你们……找我有事吗??为什么这么多人啊??” 管家事先吩咐过,只交代他们找到人,然后带回去,其余的一律就说不知道。 “相爷吩咐的,让三小姐尽快回折枝院,还请三小姐不要为难我们。” 就知道问不出来,苏云烟无奈,只好跟着下人一起回去。 折枝院已经被护卫层层围住了,进去时苏云烟仔细看了下看守的各个位置,跟防贼似的,她就是想逃也逃不出去。 管家就等在院子里,直到看着苏云烟完好无损的回来后,他才松了口气,“三小姐,相爷让你好好待在自己院里,这几日先不要出门。” “父亲可有说为什么吗???” 苏云烟语调软糯,很是平静。 可就是这样,单纯的让管家不忍直视她的眼睛。 “相爷并没有说,三小姐好好休息,想吃什么,需要什么,告诉门外的下人就行。老奴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管家很快离开,折枝院的大门也从外面锁上了。两个小斯和冬芽都不在,只有紫苏候在身边。这一刻,苏云烟突然觉得很凄凉,仿佛又回到了刚重生的时候。 “小姐……” 紫苏忍不住落泪。 当初将军府来提亲,苏相怎么都不同意,可如今竟上赶着送自己女儿去做妾,为了一个女儿,就要让另一个女儿牺牲吗??! 紫苏不理解,也接受不了。 苏云烟苦笑了一声,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讽刺,“别哭,我早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我不难过,你也别难过。” 多的安慰苏云烟此刻也说不出来,她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解决的办法,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倘若真的逃不了,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重活一世,若真的只能嫁给太子,那新婚之夜,就是她与太子同归于尽之时。 想到太子,苏云烟眼中升起滔天恨意。 然未到绝境,苏云烟还是要先想办法自救。 她强压恨意,楚楚可怜的走到门口,“我想见父亲,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你可以带我去见父亲吗???” 门外的护卫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云烟开口,他只能上报给苏相。 而苏相听了护卫的话,却没有要起身过去的意思。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若再问起,你就说我很忙,等有时间了就去看她。” 护卫不敢细究,就这么回去了。 ------------ 第九十章 晕倒 可一直禁着苏云烟也不是办法,追根究底,还是得要看太子的意思。 苏相思前想后,决定先探探口风。 他提笔修书一封,让管家派人送到东宫。 而东宫里,太子正在和陈元平喝酒。 先前因为陈元静自作主张向三皇子示好一事,太子对陈家很是不满,暗地里敲打了不止一次。 陈大学士不明所以,担心是苏相挑拨离间所致,就命人查了一下。这一查,查出的事情可让他气的不轻,当天夜里就罚陈元静去跪祠堂了。 竖日就让陈元平来了东宫,给太子赔礼道歉,重点表明陈家真正的态度。 礼物都是陈大学士挑的,陈元平只负责说好话。当着他的面,太子倒是没说什么,收了礼,甚至邀他一起喝酒。 可关键的事太子却只字不提。 “殿下,我姐姐也就在琴棋书画上比较拔尖,其他事上心思一向单纯,容易被人哄骗,若是她做了什么错事,还请殿下看在她是无心之过,以及家父的面子上,莫要放在心上。” 陈元平亲自给太子斟酒,言语间尽是讨好。 在众多世家子弟中,他与太子的来往最密,太子对他也最为关照。故而每次有事,陈大学士不方便出面的,都是交给他,让他来与太子商议。 他以为这次也不过是一点小事,送了礼,喝喝酒,轻易就过去了。 可太子却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让他不禁有些着急。 太子嘴角含笑,似乎没有发觉陈元平的焦虑,“可是今日的酒不合你心意??” “殿下的酒必然是最好的,只是我姐姐的事,不知殿下是何想法??” 太子轻笑了一声,“本宫是何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陈家是何想法。” “殿下的想法肯定比我们的想法重要啊!!” “呵呵。”太子摇头失笑,自顾自给陈元平的酒杯里斟满了酒,“就方才那句话,你原话转告给老师就行了,他会明白的。” 陈元平百思不得其解,挣扎了片刻,只得作罢。 没了公事,两人就只谈风月,饮酒作乐,也是快哉。 酒过三巡,东宫的总管太监李吉过来了。 “殿下,相府送来一封信,还特意叮嘱了让殿下亲启。” 说着,他把信递到了太子面前。 听到是相府的信,陈元平捏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他眼睛仍看着手里的酒,余光却一直盯着太子的反应。 然后他就看到太子略显心急地接过了那封信,眼里也隐隐有紧张的情绪在。 信只有薄薄一张。 苏相在信里写道: 请太子殿下安,臣何德何能,两个女儿都入了殿下的眼,这是相府几世修来的福气,臣倍感荣幸。臣的两个女儿也都仰慕殿下神采,故一切全凭殿下做主,苏家定当肝脑涂地为殿下效力。 太子看了信很满意,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让人愈发好奇信中的内容。 见状,陈元平很好奇,“殿下,何时这般高兴??” 听到他说的话,太子偏头,斜睨了陈元平一眼,“好奇??” 陈元平愣愣的看着他,没有否认。 太子转而把信收进了怀里,“不过这是你该好奇的吗??本宫的事你也敢过问??” “不敢不敢,殿下的事我怎么敢过问呢。” 陈元平慌忙解释,太子不愿说,他也只能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回去后,他就立刻把这件事告诉陈大学士了。 出了陈元静的事,太子的心怕是会偏向苏家,太子妃的位置也会随之动摇,陈大学士不得不对苏家提高警惕。 “此事我会派人盯着,你就不用管了,只把你姐姐看好了就行,别让她再去接近三皇子。” 陈元平并不意外这个回答,“保证盯紧了,让她连三皇子的衣角都碰不到。” 陈元平对政事不感兴趣,不让他管反而正合他心意。 另一边,苏云烟得到的回复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因此她只问了一次,护卫想了许多种措辞都没有用上。 四周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苏云烟怕再惹来怀疑,只能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紫苏很有眼色的上前去扶她,主仆俩的背影甚显悲凉。 只有这样才符合所有人眼中的“苏云烟”,也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苏相再起疑心。 “小姐,这该如何是好啊??”紫苏很心急。 苏云烟亦是,苏相铁了心要牺牲自己去讨好太子、成全苏云芷,她的意愿和诉求对苏相来说都是不管用的。 “如今只有路公子能救小姐了,可惜院子又被围住了,消息本根传不出去啊。” 紫苏在屋里来回地走,急得眼睛通红,活像只兔子。 然而她这句话却给了苏云烟灵感,“对啊,我们是出不去,但别人可以进来,可以让别人帮忙把消息带出去!!” “小姐,你有办法了??”紫苏有些激动。 眼下的一丁点可能,都是可以拯救她们的希望!! 苏云烟沉思了一会儿,“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消息带出去,就得有一个不会被父亲怀疑,且能保守秘密的人。” 只沉寂了几个时辰,折枝院再次有了动静,还是不小的动静。 “来人啊,救命啊,小姐晕倒了!!” “怎么回事??” 门外有人喊道。 紫苏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神色十分紧张,“小姐突然晕倒了,你们快去禀报相爷!!” “这么严重!!” 那护卫不敢耽搁,交代了身边人几句,便往德铭院的方向跑去了。 炎炎夏季三伏天,苏云烟硬是裹着厚厚的被子,关上门窗,闷在房间里,直到把自己闷中暑。 紫苏演完戏回到屋里,赶紧把苏云烟身上的被子都收好,又把门窗都打开,以免漏出端倪。 而苏相一直在书房等太子的回信,不曾想等到的却是苏云烟晕倒的消息。 “罢了,让人去请个大夫,我先去瞧瞧那丫头。” 大夫来得很快。 苏云烟还晕着,大夫把完脉,说这是中暑了,让紫苏去取些绿豆汤给苏云烟喂下。 ------------ 第九十一章 心虚 大夫来得很快。 苏云烟还晕着,大夫把完脉,说这是中暑了,让紫苏去取些绿豆汤给苏云烟喂下。 诊断完,大夫就退到了外室,同管家一起等着。 紫苏端着绿豆汤回来时,远远地看到了苏相的身影。 一碗绿豆汤下肚,苏云烟慢慢睁开了眼睛。 刚醒来,还头昏脑涨的,她便听到紫苏焦急的声音。 “小姐,相爷来了!” 紫苏特意压低了声音,附在苏云烟耳边低语。 苏云烟原本计划在大夫单独问诊的时候收买他,让他帮忙把消息送到浮生阁,但现在苏相亲自来了,原先的计划就只能作废。 “等会儿你……” 苏云烟刚开口,苏相就推门而入了。 “烟儿,怎么好端端的会晕倒呢?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苏云烟迅速把事先准备好的纸条塞到了紫苏袖子里,而后躺回床上,故作虚弱地翻身下床。 “见过父亲……” 话落,她就神色十分痛苦的跪坐在了地上。 紫苏连忙去扶她,“小姐、你怎么了,别吓奴婢啊!” 紫苏喊得很大声,听到动静,苏相、管家和大夫都跑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是吓了一跳。 “烟儿!”苏相跑过去帮着把苏云烟扶回床上躺好,坐在床边,有些心惊,“怎会这般严重?” “大夫,她这是怎么了?” 大夫上前又给苏云烟把了一次脉,片刻后,才松了口气,“三小姐这是中暑了,热气太毒,所以才会晕倒,多喝些消暑的汤即可。” 苏相闻之,紧绷着的心也松下了,“没有大碍就好。” 他这个三女儿如今可是太子的心上宠,若是病了伤了,他是担待不起的! 苏相让管家送大夫离开。 待人出去后,苏相转过头,和苏云烟四目相对,觉得有些尴尬,索性指责气紫苏。 “你是怎么伺候小姐的,天热也不知道在屋里放些冰块!” 而紫苏也知道自己是做了挡箭牌,只能好脾气的替主子认错,“奴婢知错了,请相爷和小姐责罚。” 苏云烟自然不会让紫苏被罚,她费力地拽了拽苏相的袖子,声音喑哑,“父亲,不怨紫苏,是烟儿觉得去取冰块太麻烦了,才没让她去的。烟儿没事,让父亲担心,是烟儿的错,父亲若生气,怎么责罚烟儿都行,只是不要再把烟儿关起来了,烟儿害怕……” 说到最后,苏云烟克制着哭声,显得尤为可怜。 苏相哑然,果真心疼了。 “不是你错的,快别哭了,你生着病呢,父亲不会责罚你,更不会把你关起来,别胡思乱想。” 苏云烟索性将计就计,眼角仍含着泪,虚弱的看着苏相,“父亲,那可是烟儿犯了其他什么错吗,不然父亲为什么要把折枝院层层看守起来,把烟儿当犯人对待?” 这回苏相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回答苏云烟的质问。 苏云烟也不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苏相心虚,慌乱间只能随意找了个理由,“没什么,父亲就是怕芷儿和兰儿再来欺负你,这才派了些人在院外守着,好保护你不受伤害。” 想到太子,苏相犹豫着要不要先给苏云烟透露一点,否则日后成亲时若闹起来,反而更危险。 “烟儿,父亲以前对你多有疏忽,你可会怨恨父亲?” 突如其来的感情牌,苏云烟却能猜到苏相后面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苏相又接着说,“烟儿啊,父亲只有你们三个女儿,你二姐姐的亲事必然是由老夫人决定的,而父亲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和你大姐姐。” “父亲,烟儿不想嫁人,烟儿想一直陪在父亲身边,侍奉父亲。” 苏云烟目光恳切的看着苏相,像是只想承欢膝下的小女孩儿。 实则她也是在试探苏相,是不是真的铁了心要把自己送给太子。 然而苏相的反应依旧没有让她失望。 “傻孩子。”苏相帮苏云烟掖了下被角,状似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你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哪有女儿家能一辈子不嫁人。” “父亲……”苏云烟垂下头不再看苏相,眼底满是冰冷的恨意。 但在苏相看来,她这样子就是害羞了。 “烟儿,你要知道,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苏家,为了你们姐妹。太子如日中天,若能得他庇护,对你来说也是不错的选择。且太子倾心于你,日后也定会宠爱你的。朝中风云变幻,三皇子虽略微得势,可他想崛起,却不是那么容易的。良禽择木而栖,父亲必须要为你们,还有苏家的以后做打算啊。” 闻言,苏云烟低着头忍不住冷笑。 太子不是做梦都想继位吗?那自己就设法把他拉下来,再将他最忌讳的三皇子推上皇位。 而苏云芷做梦都想当太子妃,那自己就成全她,再把她的梦一点一点粉碎。 “烟儿,怎么不说话?” 许久不见苏云烟反应,苏相有些疑惑。 而苏云烟只装作不知道,那些令她作呕的话若非必要,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说起。 “父亲说的那些烟儿都不懂,父亲可以给烟儿解释吗?” “……不懂也没事,你身体不舒服,好好休息就行了。” 苏相有些心虚地敷衍了过去,方才的话题也不再提起。 看着苏相心虚的模样,苏云烟内心嗤笑,面上却柔弱的冲他撒娇,“父亲,烟儿上次在宫宴上听姐姐们谈起浮生阁,听说里面的成衣和小物件是京城一绝,烟儿也惦记了很久,看在烟儿生病的份上,父亲可否满足烟儿一个愿望呢?” “浮生阁?”苏相对这家铺子印象还算深刻。 毕竟上次就是在浮生阁附近抓住紫苏的,对这个地方,苏相莫名有些忌惮。 “父亲,烟儿求您了。” 苏相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当然可以满足你的愿望,等会儿你把想要的东西写下来,我让下人去买。” “谢谢父亲!” 苏云烟开心的笑了,而且这个笑是发自内心而由衷地笑。 ------------ 第九十二章 相信 因为她有办法把消息传递给路忠。 苏相回去后,便派了人去浮生阁买苏云烟想要的东西。而下人是管家在府里随意找的,不可能帮着折枝院往外递消息。 下人到了浮生阁,别的话不多说,只将写满物品的纸递给店中的伙计,“这上头的所有东西,麻烦都帮我包起来。” 他一身粗布简衣,怎么看都不像是家底厚实的。伙计斟酌了下,先把人迎了进去。 “您坐这儿稍等片刻,我去给您准备。” 而后伙计忙跑去后院,找到了正在点货的路忠。 “路掌柜,外面来了个人,要买许多东西,还列了张单子,您看看。” 一般大的生意都是由路忠亲自出面,伙计拿不准注意的,也是先交给他过目。 路忠见惯不怪,随即停下了手里的活,接过那张单子,细细地看了起来。 可当看到其中几个名字时,路忠的神色变了。 “是谁要的这些东西?” 伙计从未见路忠如此焦急。 “我让他在外面等着……路掌柜,你是认识那人?这单子上好几样东西咱们铺子里都没有啊,他是不是跑错地方了?” “有几样是还在筹备的新品名字,现在当然没有了。” 路忠立刻警觉起来,所有新品的名字都是苏云烟定下的,除了苏云烟自己,就只有他和负责仓库的几个人知道。 而仓库的人都是他从将军府带出来的,绝不可能把消息泄露出去。 只是还未上架的商品,有谁会多此一举跑过来买? 倏地想到了什么,路忠抓住伙计的胳膊,迫切的开口,“那人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样的?” “褐色,带点紫。” “我好像看到过,有次相府大小姐来,等在门外的下人就是穿的那身衣服。” 闻言,路忠抓着伙计的手松开了,可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更加严肃。 “你去照着单子上要的东西准备,没有的就跟他说断货了,很快就会补上。记住,一定要按我说的告诉他。” 路忠把单子还给伙计,“我有事回去一趟,你留在店里看着,不要让人产生怀疑。” 伙计也是从将军府出来的,路忠说的话他自然也能听懂。 “放心,我会把人稳住的。” 说完,伙计就出去了。 路忠等相府的人离开后,才急忙跑去将军府通风报信。 路至铮今日正好休沐,待在将军府没有出门。见路忠风风火火的跑来,当即就猜到可能是苏云烟出事了。 “烟儿出什么事了!” 路忠微微喘着气,“公子,小姐很可能被困在相府了,消息都是藏在一众物品里才递给我的。” 他快速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问题之处路至铮一听就明白了。 苏云烟眼下连传个消息都如此困难,可想而知,她必然是被苏相困住了。 “公子,现在该怎么办?” 已经到了要限制人身自由的地步,可见苏家是要憋大招了。 路至铮仔细想着可能发生的原因,他不能在没确定之前就轻举妄动。 然而理智最终还是败给了情感,他做不到任由苏云烟处在危险之中,哪怕是一点可能都不行。 “这件事你先别声张,不要让我奶奶知道了,我必须亲自去一趟。你通知路戎在府里等我消息,然后你回浮生阁守着。” “公子小心。” 路至铮不是第一次去苏家了,这次也可谓是轻车熟路。 苏相安排的那些护卫在路至铮看来,完全不足为惧,他轻轻松松解决后翻墙而入。 院子里空无一人,落叶纷乱。 看着荒凉至此,路至铮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他不管不顾的冲进卧房,和听到动静,刚要出去察看的苏云烟碰了个正着。 “你……” “烟儿!” 苏云烟看到路至铮先是惊讶,话都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抱住了。 天知道路至铮看到苏云烟第一眼,看到她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时,他的心里有多雀跃。 “烟儿,幸好你没事,幸好……” 路至铮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哽咽的,他只知道此刻,自己绷紧的神经可以放松了,而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终于可以落回去了。 觉察到了他内心的不安,苏云烟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她索性不挣扎,回抱住了他。 过了许久,紫苏去泡茶还没有回来,苏云烟便知道她是腾出地方给他们说话的。 苏云烟中暑还没有完全好,身子虚弱。路至铮能感觉到,没让她站太久就抱她去床上坐着。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知道,路忠去找我的时候,我真的要被吓死了。” 听他说话还有些颤意,苏云烟也心疼的主动牵住了他的手,“我没事儿,就是有点中暑了,很快就会好的。” 苏云烟下意识不想让路至铮知道自己中暑的原因,便把这段敷衍了过去,而后跟他说起了苏相计划。 “那日太子领着苏云芷回来,却句句不提娶她的事,反而要去我和苏云芷都嫁给他,我父亲同意了,不怕我逃跑,就命人把折枝院围了起来。” “路至铮。” 苏云烟看着路至铮,突然笑了,“我这一世,只会喜欢你一人,也只想嫁你一人。” “实在不行,我就和太子同归于尽。” 似是被她悲壮的神情吓到了,路至铮的心痛如刀割。 “别这么说,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好好活着,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苏云烟渐渐红了眼眶,语气却格外坚定,“我相信。” 路至铮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耐心安抚。 “别怕,我有办法解了这困局,不会让你受伤。别人伤你不行,你自己也不行,知道吗?” “知道了,我相信你。” 抱着自己的身躯太温暖,苏云烟很想直接在他怀里哭一场,可是她忍住了。 苏云烟选择相信路至铮,即便不为自己,她也要好好活着,然后嫁给路至铮。 这一夜,路至铮留了下来。 路至铮说成亲之前绝不会碰苏云烟一根汗毛,苏云烟也私心的没有赶他走。 两人和衣而卧,薄被虚搭在身上。 苏云烟红着脸,垂下头,不去看路至铮。路至铮的下颌抵着苏云烟的发顶,强行散去脑子里的心猿意马,只安静地说着事情。 “太子性格暴力荒淫,我反倒觉得三皇子温润如玉,更能担任一国储君,想来你也是这般认为的吧。” 苏云烟轻轻抬了下头,路至铮能感觉到,就算是回应了,“那不如扶持三皇子啊。” 说完,她抬起头,见路至铮刚好看着自己,两人相视一笑。 次日,苏云烟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没了温度,路至铮在天亮前就离开了。 ------------ 第九十三章 较量 第二天一早,苏相派人送来昨天采买的东西,让苏云烟安心养病。 至于没买到的东西,下人也按浮生阁伙计给的解释告诉了苏云烟。 紫苏从护卫手里接过东西,回到屋里,又忍不住替苏云烟着急,“小姐,这都过去好几天了,相爷怎么还不把人撤走啊?” “还远着呢。” 苏云烟慢斯条理地摆弄着桌上的棋子,神情淡漠,“太子一日得不到满足,我便一日没有自由。” 紫苏把东西放到一旁的榻上,愤愤不平道:“可小姐明明和路公子两情相悦,相爷也太偏心了,为了成全大小姐,竟要牺牲小姐的幸福。” “小姐,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昨日路公子来,他可有办法救小姐出去?” 事到如今,紫苏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路至铮身上。 润滑的白玉棋子在苏云烟指尖缓慢转动,“他说他有办法,让我安心等着。” “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原以为自己拥有前世的记忆,可以好好加以利用,从而避免许多危险和阴谋。不曾想到了现在,只有浮生阁越开越好。 见苏云烟脸色很难看,紫苏连忙拿起扇子给她扇风,“小姐,想不起来就算了,天儿热,你再喝一碗绿豆汤吧。我提前冰镇过的,现在拿来喝正好。” 说完,紫苏便要去厨房取,但苏云烟突然叫住了她,“你刚刚说什么?” 紫苏有些迷茫,“我说,想不起来就算了,天……” “不是这句,是后面那句。” “后面那句?呃……我提前冰镇过的。” 苏云烟忽然笑了,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被握得有些温热的棋子,“没错,就是这句。” “有……有问题吗?” 苏云烟没有回答,笑着落下一枚黑子,看着棋盘上被颠覆的局势,心下有了计较。 “不是说有绿豆汤吗?我现在突然想喝了。” 紫苏不明所以,但苏云烟说想喝,她就去拿了。 苏云烟起身走到书案后,提起笔,想了很久才落笔。写写停停,最后写了满满一张。 隔得太久,前世所经历的,有些细节在她的记忆里十分混乱,需要一件一件,仔细的梳理一遍。 而紫苏说的那句话正好提醒了她,前世里,皇帝给太子和苏云芷赐婚之前,太子曾亲自去皇帝面前求了婚事,之后皇帝才在大殿上直接赐婚的。 也就是那次赐婚,将军府才明白了苏家骗婚的真相。从不是她苏云烟爱慕虚荣,强抢长姐婚事,而是苏云芷早就和太子暗通曲款了,苏家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把长女嫁给路至铮。 若只是看不上将军府这门亲事,老太君和路至铮倒还不至于忌恨苏家,但苏家和苏云芷一边揪着将军府的亲事不放,另一边又勾搭着太子谋划太子妃之位,眼瞅着大婚之日了,才急匆匆推出一个不受宠的苏云烟上花轿,任谁都不会坦然接受吧。 苏云烟看着纸上的内容,不禁冷笑。 前世苏云芷和太子,仗着将军府和她不知情,将他们耍的团团转,不过这一世,先机掌握在她手里,还没发生替嫁一事,一切都还来得及扭转。 “小姐,绿豆汤来咯!” 苏云烟将纸藏好,扬声应道:“放院子里,我马上出来!”她打算等晚上路至铮再来的时候,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 折枝院是里面的消息传不出去,但外面却能知道里面的消息。 好比苏云芷,听说苏相买了浮生阁东西给折枝院送过去,苏云芷很来气,十分不爽。 再加上绿莲在旁边扇风点火,苏云芷立即忘了苏云柏的叮嘱,就想去找苏云烟的麻烦。 主仆俩刚出门不久,就在路上偶遇了要回寿康院的苏云兰。 苏云兰一瞧苏云芷怒气冲冲的样子,就猜到了她要去哪里。 “大姐姐,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啊?”苏云兰明知故问。 苏云芷这几日心情格外烦躁,她冷眼看着苏云兰,没好气道:“二妹妹,我如今去哪儿都需要向你汇报了?” “大姐姐说笑了,我就是纯属好奇,不过我这里有一件好东西要送给大姐姐,说不是日后能帮到大姐姐。” 苏云兰让桃夭把那日捡到的香囊拿了出来,“大姐姐看,这是我之前教训苏云烟时,在她院子里捡到的。” 苏云芷有些好奇,接过去拿在手里看了眼。 “大姐姐,我听说你和苏云烟不日就要一起嫁给太子殿下了,太子妃之位固然是你的,可整日和苏云烟同处一室,想必你心里肯定很不舒服吧。而这个香囊,待苏云烟过门之后,定能助你一臂之力,到那时再修理她也不迟。” 她这么一说,苏云芷就明白香囊是何用处了,惊讶之余,苏云芷却也不忘防备苏云兰。 “这么好的东西,二妹妹怎么舍得给我呢?莫不是想要,借刀杀人……” 闻言,苏云兰笑笑,没有反驳,“大姐姐何必计较这些,你马上就要当上太子妃了,东宫堪比日后的后宫,妹妹这是在给你机会立威啊。” 这么一想,苏云芷便接受了。 “那就先谢过二妹妹了。” 香囊在手,苏云芷也就歇了找苏云烟麻烦的想法,而是调头去了德铭院,询问关于太子的消息。 这一夜,有的人焦虑不安,有的人胸有成竹,终归是个不眠夜。 太子按照和苏相商议好的计划,连夜进宫去找了皇帝。 “这么晚了,太子进宫所为何事啊?” 皇帝正在批奏折,晚上风大,烛火随之摇曳,落在奏折上有些晃眼睛。 太子很有眼色的上前剪掉烧黑的烛芯,而后又退了回去,毅然决然的跪下,“回父皇,儿臣今夜冒然求见,是因为儿臣想请父皇为儿臣赐婚。”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等着太子的下文。 话既开了口,断不可能再收回去,太子只能硬着头皮说完。 “父皇,儿臣心悦相府嫡长女苏云芷已久,斗胆请父皇赐婚!” 见皇帝沉默不语,太子心一横,猛地在地上磕了两下响头,“请父皇赐婚!” 皇帝蓦地笑了,他倒不知太子竟会这般喜欢一个女子。 “父皇……” “朕答应你便是了。” 太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赶忙叩首谢恩。 “儿臣叩谢父皇。” 得了允诺,太子兴高采烈的回了东宫,而他今夜进宫的消息同时传去了三个地方。 除了大学士府和相府,路至铮也派了人盯着太子的行踪。路戎收到消息,就第一时间禀报给了路至铮。 “公子,太子连夜进宫,我们可要派人去东宫守着?” “不用,这次的事和朝政无关。”路至铮手拿白布擦拭剑身,眼底莫名染上了嗜血的斗志。 “唰!” 剑入鞘,带着一贯的肃杀气息。 “这次是男人之间的较量。” 竖日,早朝上。 朝政商议完后,太子期待的看着皇帝,等着皇帝当众赐婚。 他同苏相商讨的结果就是,只有皇帝赐婚,才能不得罪陈大学士。 所以他前一夜进宫,亲自向皇帝请婚。 但他脸上期待的神色没逃过路至铮的眼睛,昨夜苏云烟告诉他,太子必然会提前请皇帝赐婚,结果还当真如她所料。 想着苏云烟的计划,路至铮强忍着笑意,假装魂不守舍,甚至差点栽倒在地上。 皇帝本来要宣布赐婚一事,可见路至铮的状态明显不好,他的注意力瞬间被引了过去。 “路爱卿可是身体不舒服,怎么瞧着脸色也不好?” ------------ 第九十四章 赐婚 路至铮仿若被惊到了,赶忙上前跪下,“臣殿前无状,请陛下恕罪!” 见他一脸惶恐,皇帝反而想着自己是否太严肃了。 “无妨,若是身体不舒服,下朝了朕命太医去给你瞧瞧。” 路至铮的父亲是二品镇军大将军,和妻子常年驻守边关,京中只留了老母亲和独生子。 皇帝对路至铮是很欣赏的,封了个副尉之职,平日里当作小辈,也算疼爱。 路至铮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太子,有心让他多着急会儿。 “回陛下,臣只是思虑过度,夜里没睡好而已。” “父皇有所不知,只怕这是有心上人了,日思夜想,辗转反侧所致。” 久不开口的三皇子突然调侃起了路至铮,这让皇帝也来了兴趣,好奇地打量着他,“肃儿说的可是真的?是哪家的姑娘,竟让你魂牵梦萦成这样?” 三皇子名叫萧远肃,也就只有未受封的皇子,皇帝才会这般称呼。 皇帝一直乐呵呵的问路至铮的心上人是谁,丝毫没有注意到太子逐渐阴沉的脸色。 路至铮注意到了,他看过去,毫不避讳的对着太子笑了笑。 真正的好戏就要开始了,他很期待太子待会儿的表情。 皇帝锲而不舍的追问,路至铮也不扭捏,直言道:“陛下,臣心悦之人正是相府三小姐。” 听到他的话,满朝震惊。 但最震惊的还是苏相和太子,两人悄咪咪地看向对方,苏相看到的是震惊和愤怒,太子看到的却是诧异和心虚。 变故太突然,赐婚的圣旨没下就始终没有保障,苏相怕太子反悔,只能硬着头皮帮他。 “路副尉怕是错认了,小女自幼身体不好,平日里甚少出门,根本就不认识副尉。况且小女生性胆小懦弱,琴棋书画样样不同,何德何能,哪里会入副尉的眼。” 他这么解释也不算胡说,苏云烟确是甚少出门,可说不认识路至铮,还百般诋毁就过分了。 不用路至铮出面,皇帝一听就不高兴了,直接反驳了他的话。 “苏爱卿过谦了,朕记你家那位三小姐,那日皇后寿宴见过,朕觉得她也是机灵活泼,娴静温柔,不比大小姐差。你这做父亲的,还吝啬夸自己女儿啊。” 皇帝的语气不轻不重,却让苏相冒了一身的冷汗。 瞧着差不多了,路至铮又顺着皇帝的话接着开口,“陛下所言极是,苏大人莫要开玩笑,喜欢之人如何能认错?臣初次见三小姐,便是在一次宫宴上,那日雪压枝头,寒风吹过树梢,点点白雪簌簌落下,如雨过江南。三小姐立于梅花旁,小心翼翼的把被雪压住的雀鸟救出来,还替它拂去了羽毛上的雪水,而三小姐的手冻得通红,却一声不吭,后来听说苏大小姐出事了,三小姐又急忙跑了过去。” 描述的画面太美,路至铮不知不觉也沉醉进去了。 “当时臣偶然经过,既不敢冒然现身,怕唐突佳人,但事后才知道,一见倾心,不过如是。” 真实的初见自然不是这样的,但苏云烟叮嘱他一定要让皇帝相信,那选择什么样的方式就全由他做主了。 事实证明效果很不错,皇帝不仅相信了,而且还很有感触。 比起太子一句硬邦邦的两情相悦,路至铮这样发乎情,止乎礼的爱意才更让人惊羡。 偏苏相还不死心,以为能拒一次,就能拒第二次。 “仅凭副尉一面之词,本官怎知是不是确有其事?小女单纯,甚少与外人接触,想来都不会记得见过副尉,副尉即便有意,怕也是流水无情。” 苏相这是摆明了态度,不愿意承认路至铮的话。 太子也适时开口,“苏大人此言在理,路副尉当体谅苏大人爱女心切才是。” 事情的发展早就偏离了太子原本的计划,而且路至铮还试图跟自己抢女人,这让太子说话时的语气不免有些嘲讽。 皇帝微微蹙眉,却没有说什么。 “臣能理解苏大人爱女心切,只是不知太子殿下可有心悦之人,若没有,怕是不能体会到臣的心情。” 太子没法回答,只能沉默。 皇帝没提赐婚一事,他又不能像路至铮这样当众说自己想娶相府嫡长女。 他瞥了眼苏相,示意他赶紧解决路至铮。 苏相凝神屏气,转身看向路至铮,义正言辞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镇军大将军尚驻守边关,副尉年少,切莫儿戏。” 苏相以为这样就能劝退路至铮,殊不知路至铮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苏大人放心,礼数我都懂,婚姻大事肯定要等家父家母回来,再亲自去相府拜访,才好商讨的。” 要论顺杆爬,路至铮敢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待他说完,苏相才反应过自己被坑了。 皇帝听的正起兴,经路至铮一提,他也想起了相府和将军府是有婚约的。 眼瞅着苏相还要辩驳,皇帝笑着制止了他,“苏爱卿就别为难至铮了,朕倒觉得两个孩子很是般配。” “至铮,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苏家三小姐?” 意识到什么,路至铮瞬间正经起来,“臣确定,此生不变。” “好,那朕今日就做回月老,给你和苏家三小姐赐婚!” 虽然在意料之中,可真到了这一刻,切切实实听到皇帝的赐婚,路至铮的眼里还是有了泪意。 “臣,谢陛下成全。” 皇帝都承诺了,在场的人便都附和着跟路至铮道喜。 看到三皇子在背后悄悄伸出的拇指,路至铮笑了。 “方才多谢了。” 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三皇子随意摆了摆手,又面无表情地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太子气的脸色都绿了,但事成定局,他没有办法让皇帝收回承诺,就只能跟着恭贺。 而苏相左右为难,路至铮刚得罪过,但婚事已然更改不了,索性就那样吧。 他现在最怕的是太子又要耍赖,不肯娶大姐。 或许是受了路至铮的启发,苏相心一横,也打算效仿。 “陛下,臣有一事上奏,小女苏云芷和太子殿下两情相悦已久,还望皇上成全。” 嗬! 众大臣又是一次愕然。 这次轮到了自己,太子着实忍不住了。 他回头看着苏相,用眼神威胁,“苏大人……” “殿下放心,只要芷儿喜欢,臣是不会干预的。” 听到这句话,许多人心里怕是都在嗤笑。 两个女儿,两个女婿,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皇帝在兴头上,心里掂量了一下相府嫡长女的身份和太子也般配,何况太子早就向自己禀明了心悦苏云芷,他索性就一并赐了婚。 “传朕旨意,苏家女苏云芷,端庄淑敏,文雅从容,今赐婚于太子,位正妃,择日成婚。” “另,苏家女苏云烟,钟灵毓秀,娴静温柔,今赐婚于镇军大将军之子路至铮,择日成婚。” ------------ 第九十五章 簪中刀 担心了好几日,直到赐婚的圣旨下来,苏云芷漂浮不定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虽然她不愿苏云烟嫁给路至铮,可比起眼睁睁看着苏云烟嫁给太子,跟自己抢恩宠,如今的情形还算令她满意。 苏相回来的路上也想明白了,事已至此,与其庸人自扰,不如好好利用这两门婚事。 “芷儿,烟儿,如今你二人即将出嫁,日后可要互相扶持啊。” “父亲,女儿还要去准备成亲要用的东西,就先回去了。” 苏云芷因苏相答应太子的条件一事,还对他心存怨念,再者她同苏云烟就不可能有互相扶持的那一天。 故而她没有给苏相面子,说完就自行离去了。 而苏云烟也着急回去,行了礼,就跟着走了。 苏相瞪着二人的背影,愣了半晌。 似乎对两人的不给面子而感到不可置信。 憋了许久,才怒吼道:“……放肆!” 折枝院里,紫苏将明黄绸缎的圣旨好生搁置好,嘴角的笑意从苏云烟接旨后就一直没停过。 直到苏云烟都看不下去了,亲自把她拉去了院子里。 “你就是把圣旨看穿了,那上面的字也不会变的,放心吧。” 初春时紫苏在院子里搭了葡萄架,如今已经枝繁叶茂了。 苏云烟躺在架下摇椅上,品着茶点,格外悠闲,仿佛被赐婚的人不是她一样。 紫苏自顾自乐了一阵,见她这样忍不住好奇,“小姐,这么大的事情,你好歹有点反应啊?” “怎么没反应,我在心里高兴不行吗?”苏云烟解释道:“不是非要表现出来的高兴才是高兴。” 况且赐婚太突然了,她突然感觉有些不现实。 昨夜她明明是让路至铮在早朝上给太子使绊子,让皇帝对太子和苏相心存戒备,可没让路至铮当众求婚。 路至铮擅自改了计划,苏云烟无暇高兴,只想当面问清楚他的心意。 哪怕两人纠缠至今,苏云烟仍怕自己会害了路至铮,害了将军府。 紫苏不太明白苏云烟的意思,不过并不妨碍她继续高兴,“小姐,昨夜姑爷走时吩咐了今夜给他留门,奴婢是留呢,还是留呢……” “紫苏,你何时也学会打趣人了!” 苏云烟羞赧,抬手佯装要打她。 紫苏忙笑着躲开,不敢再提路至铮了。 说来也是乖路至铮不小心,那天早上他走的时候,紫苏正好起来烧水,跟他碰了个正着。 此后,紫苏便是各种打趣,总要惹得苏云烟羞赧不已,才肯作罢。 主仆两人在自己院子里嬉笑打闹,可在苏云兰听来,那声“姑爷”就是明晃晃的在打她的脸。 苏云兰今日同老夫人出门了,一回府就听到下人都在议论府内两位小姐被圣上赐婚的事。她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和苏云芷,完全没往苏云烟身上想。 可细问之后,得知了真相,她连寿康院都没回,就直接来了折枝院。 也就是在门口,她听到了紫苏说的那句话。 “苏云烟,你这个贱人!” 苏云兰忍无可忍,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小姐……”桃夭察觉到苏云兰情绪不对,想拦却没拦住,只好也跟了进去。 苏云烟正踩在凳子上摘葡萄,苏云兰进去,二话不说就把凳子踢倒了。 好在苏云烟反应快,倒地时用手撑了一下才没磕到头。 “小姐!” 紫苏方才去给添茶了,回来时就看到苏云兰居高临下的怒视着苏云烟。 她丢了茶壶,赶忙去扶苏云烟,“小姐,有没有哪里伤到?” “小姐,你的手破了!”紫苏惊呼道。 一点小擦伤,苏云烟并不在意,“我没事,等会儿擦点药就好了。” 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麻烦。 苏云烟扶着紫苏的手站起来,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而后直视苏云兰,“二姐姐这是做什么?” 见苏云烟这般丛容,苏云兰就更生气了,“贱人,你还敢问我做什么,你说,是不是你勾引了路公子,才让他亲自请旨赐婚的!” 闻言,苏云烟嗤笑了声。 苏云烟果真是一如既往的爱臆想,到现在了,居然还觉得是自己抢走了她的婚事。 “二姐姐,你说我勾引路公子,可有证据?” “你还敢不承认!” 苏云兰怒不可遏,第一次被苏云烟怼,气的她又想上去打苏云烟。 只见苏云烟脚步微晃,避到了旁边,然后不疾不徐的开口,“二姐姐可要想清楚了,我和路公子的婚约是皇上赐的,二姐姐这般架势,莫非是对皇上的旨意不满?让我想想,违抗圣命和抗旨不尊,会不会获罪呢……” “苏云烟,你竟敢威胁我!” 眼瞅着苏云兰还要往苏云烟身上扑,桃夭赶忙从后面将人拉住,“千万别冲动啊小姐!” “放开我,我今天就要打死这个贱人!” 桃夭拼命地拦着苏云兰,“小姐,抗旨不尊是要砍头的,若是传了出去,相爷也护不住小姐啊!” 听到砍头,苏云兰的求生欲堪堪战胜了情绪。 她盼了这么久的婚事,一朝落在了苏云烟头上,她在苏云烟面前炫耀的那些话也变成利刃刺向了她自己。 从前有多狂傲,现在就有多难堪。 但想到那个秘密武器,苏云兰才真正冷静了下来。 她阴沉着脸,看向苏云烟,“你也别太得意,仅仅是赐婚而已,没有成亲,你就还什么都不是。” “等着瞧吧,看我怎么让你身败名裂!” 教训无果,苏云兰丢下狠话,就又气冲冲的走了。 直到夜里,苏云烟还在想着苏云兰最后那两句话的意思。 紫苏进来添灯,见苏云烟还没睡,忍不住劝解,“小姐,二小姐说的可能只是气话,如今圣旨都下了,她还能真的让陛下收回去不成?” “你不懂,小心为上,万一她真的能呢。” “绝不会有这个万一的。” 路至铮的声音突然响起,紫苏瞥了眼又从窗户翻进来的某人,但笑不语的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路至铮轻笑,径自走到了苏云烟对面坐下,“有什么好愁的,就你那个没脑子的二姐姐,我送她进宫,她都没本事让陛下收回圣旨,你就放心吧。” 说着,他伸手去拿茶壶,却在刚摸到壶柄时被拍开了。 苏云烟怒视着他,似嗔似怒,“你还好意思说,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请婚?” “这是我给你承诺啊,今日终于得以实现,我甚是开心。” 路至铮主动握住苏云烟的双手,宠溺的看着她,“烟儿,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我爱你,此生不变。” 许是路至铮眼里的爱意太浓,苏云烟觉得,她或许可以给自己一个机会。 “路至铮,我也爱你,此生不变。” 她第一次,主动抱住路至铮,用同样温柔的声音,回应着路至铮的感情。 今夜,是两颗心距离最近的一次。 路至铮揽着苏云烟,从怀里掏出个木盒子,缓缓打开,“这个叫簪中刀,是我爹娘的定情之物,要传给他们未来的儿媳妇。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就勉强收下吧。” “说什么呢。”苏云烟白了路至铮一眼,将那枚簪子紧紧的握在手里,“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东西,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 第九十六章 潜入 见苏云烟喜欢,路至铮浅笑,“看来娘收买人心那一套我还是学不会啊。” 对于路至铮喜欢在口头上占便宜这一点,苏云烟已经懒得反驳了。 不过这枚簪中刀她确是真的喜欢,前世见将军夫人用过,用来防身很好。 想到自己这一世能被路至铮的家人接受,苏云烟眼底的笑意也是遮不住,全暴露在了路至铮面前。 两人浓情蜜意,路至铮又是赖到第二天一早,才偷偷摸摸离开。 路至铮一回到将军府,就忙前忙后的让管家整点聘礼。 “公子,聘礼早在月前就备好了,这是礼单,您看若没有问题,我就命人抬去相府了。” 东西都是路至铮亲自挑选的,他大致看了一遍,很满意,“没问题,让人送去吧。” 将军府的聘礼刚送上门,太子府的紧随其后也到了。 一时间,相府外可谓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苏相乐呵呵的给了那些人不少赏银,又让管家亲自送出府。 “太子和路家这是给足了苏家面子啊,依我看,你和烟儿的婚期就干脆定在同一天好了,也省了来回折腾。” 苏云芷点了点头,“只要不是嫁给同一个人。” 听到她的话,苏相面露尴尬,有心想要劝解,“芷儿,不管怎样,你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从前的事,多想无益。且东宫堪比后宫,危机重重,你嫁过去后,一定要处处小心。” “我明白的,母亲都同我说过了。” 苏云芷有些不耐烦,她现在一心沉浸在嫁给太子的喜悦中,并不愿意听这些勾心斗角的事。 然而苏相真正的用意其实并不在此,他一脸严肃的看着苏云芷,“你不明白,一旦牵扯上皇室,许多事就都是身不由己的。我不管你和烟儿之间有何恩怨,但日后你要尽量和她联手,这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苏云芷闻言冷笑一声,让她和苏云烟联手,简直痴人说梦! 不过想起自己手里还有香囊,苏云芷忍住了心里的嘲讽,乖巧应下了苏相的叮嘱。 “我知道了,父亲放心。” 有证据在手,她早晚会让苏云烟身败名裂。 相府定下了婚期,时间就在一月后。不算赶,却需要即日起就开始准备。 可东宫内却一片阴云密布,只因太子始终不发话,李吉也不知道是否需要采办婚礼要用的物品。 自那日下朝后,太子就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日饮酒。就连送去相府的聘礼,都是命李吉看着准备的。 如今相府送来了婚礼日期,李吉拿不准主意,只能硬着头皮去敲书房的门。 “殿下,相府定了婚期,您看是否要……” “砰!” 随着酒杯碎裂的声音,太子的怒吼声也在书房响起,“你自己看着办,别来烦本宫!” 李吉苦着一张脸,想走不敢走,“殿下,苏大人还送来了一份信,说是婚礼的细节要求,还请殿下过目。” 终归是圣旨赐的婚,太子只能关上门发疯,尚不敢让外人知道自己对这门婚事不满。 李吉等了又等,刚要继续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殿下……”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吓得差点跪下了。 太子何曾这般颓废过,发丝凌乱,双目无神,哪里还有昔日的神采。 “信呢?” 一开口,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太子也微微愣住了。 见状,李吉怕触霉头,连忙把信递上去。 太子接过信,却蹙起了眉头,“你确定这是相府的信?” 李吉不解,“来人是相府的下人,从前的信都是他送的。” 闻言,太子沉默了会儿,而后拿着信又回了书房。 李吉不敢再敲门,只能在门外等着。 书房里,太子将信将疑地打开了那封信,信上略显稚嫩的字迹,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 这封信压根就不是苏相写的,看字迹……竟是个女子! 看了信上的内容,太子不禁瞪大了眼睛。 信上说,想得到苏云烟还有一个办法——替嫁。 整张纸上就这么一句话,却彻底颠覆了太子的认知,也在他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看着手上的信,太子忽然心生一计。既然苏相当时都可以掉包,他自然也可以。 无非是大胆了些,但只要能达到目的,赌一次又有何妨? 李吉还在书房外等着,就在他以为今日太子不会再出来时,书房的门又开了。 此时,太子已经重新整理过了着装,眼里也有了神采。 “李吉,婚礼就按太子正妃的规格准备,但所有东西都要用最好的。” 这场婚礼,他是为苏云烟准备的。 日子在期待中总是过得飞快,筹备婚礼的时间也在相安无事中度过,不过转眼间,就到了婚礼这天。 相府两位嫡女同一天出嫁,一个是太子,一个将军府,可想而知会有多盛大、热闹。 前天夜里就在忙着准备,到了凌晨,里里外外都忙成了一锅乱粥。 一大早,苏云烟还睡的迷迷糊糊,就被紫苏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小姐,快醒醒神,赶紧梳洗了,等会儿全福婆婆就要来给你开面了。” “开面?”苏云烟嘀咕了一遍,有些好奇。 前世她是替嫁,所以许多流程都直接跳过了。 洗漱好,见苏云烟仍闭着眼睛,一副要倒不倒的样子,紫苏忙跑过去把她扶正,“小姐啊,快别睡了,趁这点时间,你赶紧吃点东西垫垫,等上好妆就不能吃东西了。” “奴婢再去端些粥和小菜,先让冬芽进来陪着你?” “去吧……”苏云烟有气无力的摆手,显然是还没完全清醒。 紫苏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叮嘱苏云烟不要睡着了。 待紫苏走后,苏云烟强忍着睡意,只敢闭着眼睛假寐。 然而过了许久,都不见冬芽进来,就连紫苏也没了消息。 其他院子正忙的火热朝天,折枝院却莫名安静了下来。 苏云烟又等一会儿,才听到门被推开。 “紫苏,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快饿死了,我的粥呢?” 然而回应苏云烟的,只有门被关上的声音。 身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紫苏?” 苏云烟疑惑,慢慢转过身子。 抬起头那一瞬间,她被彻底吓醒了。 “怎么是你!” 看着面前一身大红喜服,外罩明黄色轻纱的太子,苏云烟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 ------------ 第九十七章 大婚 看到苏云烟的动作,太子嘴角的笑意僵住了片刻。但在抬头时,又恢复了往日深情的模样。 “烟儿,本宫知道圣命不可违,你是不得已才要嫁给路至铮的,本宫不怪你,你现在随本宫走便好。” 苏云烟闻言直接气笑了,她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太子殿下,你凭什么觉得我嫁给路至铮是因为不得已?我与他情投意合,明媒正娶,即便没有圣旨,我也一定会嫁给他。” 那句“情投意合”,苏云烟咬字极重,就是在刻意提醒太子别再痴心妄想了。 而太子也当真被她的话刺到了,满眼痛心地走近她,急着证明自己,“烟儿,你跟我走吧,我真的会对你好的,我不仅能让你当上太子妃,日后还能封你做一国之母,让你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太子殿下。” 见太子说话越发没了顾忌,苏云烟不禁厉声喝止。 “今天是我大喜之日,还请太子殿下慎言,速速离去。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太子没想到苏云烟会这般固执,更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喜欢上了路至铮。 “苏云烟,我再说一遍,只要你现在跟我走,我便把你和苏云芷迎亲的轿子掉包,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苏云烟冷笑,“太子殿下不必费这份心了,我永生永世,都只会嫁给路至铮一人,死都不入东宫半步。” “路至铮……又是路至铮!”太子低吼道。 “路至铮究竟许了你什么承诺?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我甚至能做的比他更多,比他更好,你为什么不肯看看我!” 为了不惊动相府的下人,太子只能压着怒意说话,可这样反而让他的面目变得愈发狰狞,那些所谓的深情,早就被本性的自私暴戾所替代了。 苏云烟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除了在太子出现的那一刻表现出了震惊外,她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机会。 若说没有人跟太子里应外合,苏云烟是肯定不信的。 “太子殿下,大姐姐还在等着你来娶她呢,你这样做,可有想过她?” “只要你跟我走,你就是太子妃,她会替你嫁给路至铮,我与她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太子说话时,苏云烟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原本她以为这又是苏相的杰作,可现在看来,同太子联手的另有其人。 然而不管是谁,她都不允许自己的大婚被破坏。 “太子殿下,我不管你和大姐姐会不会有交集,但请你现在离开,我不想看到你。” “苏云烟,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太子气急,猛地上前要去抓苏云烟。 而苏云烟见他竟然想用强,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即大声喊叫。 “救命啊,快来人……唔……唔唔……” 太子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苏云烟的嘴,阴沉着脸,“别喊,若是招来了人,你也一样不会好过!” 他将苏云烟压在怀里,手掌下是湿润柔软的嘴唇,鼻间是幽幽少女香,看着苏云烟精致小巧的眉眼,以及眼里潋滟的点点水光,他再难压抑心底的渴望和欲求,痴迷着缓缓低下了头,想要去触碰这朵带刺的花朵。 苏云烟瞪大了眼睛,挣扎的动作骤然加剧。 “唔唔……唔……” “烟儿,你今日好美,你是属于我的。” 太子用手臂箍紧了苏云烟,温香软玉在怀,他恶劣地想,若是在这里要了苏云烟,苏云烟就只能嫁给他了。事后他大可按照原计划,让苏云芷替嫁到将军府。 “唔……” 看到太子眼里不加掩饰的欲望,苏云烟慌了。 可如今被压制着,她根本就推不开太子。 慌乱之中,苏云烟想到了路至铮送给自己的礼物,忙不迭的从头上拔下了那枚簪子。 路至铮有教过她如何使用,簪子上有暗扣,轻微扭动,便拔出一柄小的利刃。 苏云烟毫不犹豫的刺向了太子的心口处。 太子却不至于昏庸到连危险都察觉不到,但距离太近,在苏云烟动作的瞬间,他只能往旁边避开。 刃上无毒,却极为锋利,哪怕太子及时退开,但还是被划伤了胳膊。 太子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桎梏着苏云烟的手臂。 趁此机会,苏云烟大声呼救。 “来人,快来人!” 院子里终于有脚步声响起,太子施暴未遂,只好仓皇逃走。 确认太子离开后,苏云烟才敢松口气。她瘫坐在凳子上,额间全是细密的冷汗。 紫苏进来时看到她这样子,惊的差点都没端住手里的粥。 “小姐,怎么了这是?可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去让人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我没事……”苏云烟还心有余悸,说话都带着颤音。 紫苏走近,才看到地上有血迹,以为是苏云烟的,立即就慌了。 “小姐,你怎么还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那不是我的血,是太子的,我刚刺伤了他。” 苏云烟冷静下来,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紫苏。 紫苏又是震惊又是气愤,“小姐,你这都要成亲了,他怎么还不肯放过你啊!” 苏云烟苦笑,不想再回忆方才发生的一切。 “先别想这些了,你赶紧把地上收拾干净,今日人多眼杂,等过了今日,我自然会查清楚是谁要害我,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背地里的。” “小姐放心,我以后也会更加谨慎的。” 紫苏之所以耽搁了那么久,就是被人刻意引开了,而天底下不会有这般巧合的事。 至于是谁安排的,苏云烟总能查出来。 将屋里收拾好后,全福婆婆也来了。 相夫人只关心苏云芷,替她忙前忙后,到了苏云烟这里,就只能老夫人帮着操持。 程嬷嬷是老人了,一应流程她全知道,苏云烟倒也不用担心。 全福婆婆开面后,给上好妆,由紫苏和冬芽伺候着给苏云烟穿上喜服、挽了发髻,最后带上凤冠,便算大功告成了。 凤冠霞帔加身,十里红妆铺就。 盖头这么一盖,院外前来迎亲的唢呐声也将至了。 按照礼节走完流程,到了新娘子要出门上花轿的时候,苏云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紫苏的手。 太子说的那些话,让她不得不小心。 “紫苏,你可确认了,来的是将军府的花轿?” 紫苏同苏云烟一样紧张,为此她还特意找机会去了苏云芷那边一趟,太子迎亲的花轿必然同将军府的不一样,可她还是不敢确定,万一太子使诈,她不能害了苏云烟。 紫苏犹豫了许久,直到看见等在花轿前的路至铮,她才是真的放心了。 “小姐,没错了,就是将军府的花轿,姑爷正在门口等着你呢。” 听到紫苏说路至铮也在,苏云烟刚迈出门槛的脚步不禁顿了一下。 新郎迎亲,是不必入府的…… 而前来观礼的人却都看得清楚,新郎必是对新娘极为重视爱护的,看那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容不得作假。 众人议论间,苏云烟已走到了路至铮面前。 她看不见路至铮穿喜服的样子,却能听见他满是笑意的,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烟儿,我来接你回家了。” ------------ 第九十八章 状况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手,苏云烟眼里蓄满了泪。 前世她与路至铮势如水火仿佛还在昨天,今生他却真的信守承诺,亲自来迎娶自己了。 佛说众生欲除苦,反行痛苦因。苏云烟竟是到了今日才明白,她两世所追寻的幸福,原来一直就在身边。 周围的喝彩声不绝于耳,苏云烟缓缓抬起手,把自己交给了路至铮。 “好——”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其余人也就跟着凑热闹,都喊了起来。 苏云烟在众人的拥簇下,欢欢喜喜的上了花轿。 锣鼓喧天,路至铮一步一步,将他的余生娶回了家。 相较折枝院的热闹,苏云芷那边就显得格外尴尬。 太子贵为储君,本就不必亲自迎亲,可有了路至铮的先例,苏云芷在面子上受挫,直到盖盖头前都是耷拉着一张脸。 “小姐,相爷和大公子特意嘱咐了,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切记要以大局为重。” 绿莲扶着苏云芷上花轿,小声提醒她。 “知道了。” 苏云芷从筹备大婚开始一肚子气,今早又被相夫人耳提面令了许久,这才堪堪忍住。 苏相和苏云柏看着苏云芷上花轿,然而他们的心但此刻还是没有真的安定下来。 只有拜了堂,太子才没有机会反悔。 另一边,将军府已经在举行拜堂了。 因路至铮父母还在边关,来不及赶回,故而高堂之位上只有老太君。 老太君看着孙子、孙媳,别提有多高兴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每一次跪拜,路至铮都是陪着苏云烟一起跪的。 直至礼成。 听着四周传来的惊羡声,苏云烟悄悄扣了下路至铮的手心。 两人正在去婚房的路上,路至铮搀着苏云烟,微微侧头,在她耳边低语,“累坏了吧,我让人备了点心和茶,都是你平日里爱吃的,等下先吃些垫垫。” 身前身后都有下人在,苏云烟不想刚进门就被人说没礼数,便没有立即回应路至铮。 之后又是各种流程,等真的歇下来,苏云烟都快累瘫了。 路至铮看着心疼,就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紫苏陪着她。 “烟儿,我要出去陪酒了,不过你放心,我保证早点回来陪你。” 盖头已经掀了,路至铮坏心眼地贴着苏云烟的耳畔说话,温热的气息吹进耳朵里,苏云烟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烫到了,哆嗦着往旁边躲了一下。 “你……你赶紧去吧,别让宾客等急了。” 见她害羞,路至铮轻声笑笑,如她所愿,往后退了一步。 “紫苏,照顾好夫人,我去去就回。” “姑爷放心。” 紫苏也笑了。 而路至铮刚回到前厅,就立马被一群人围住了。 “忒不够意思了,路兄,你这是刚有了媳妇儿,转头就忘了兄弟啊!该罚!该罚!” “对对对,该罚!” 众人起哄,路至铮摇头失笑,后连饮三杯,当作致歉。 “路兄,废话不多说,祝你早生贵子,永结同心。” 说话的人是兵部蔡侍郎之子蔡禾昇,同路至铮自幼便相识,两人志同道合,尚武而不尚文。奈何蔡侍郎一心想让儿子走科举,蔡禾昇整日被关在家里读书,人都要读傻了。 若非今日路至铮成亲,他还不一定能出得来。 路至铮敬了他一杯酒,“多谢,也祝你早日功成名就。” 两人相视一笑,杯中酒皆一饮而尽。 蔡禾昇知道路至铮的心思不在喝酒上,就借机把他拽到了一边,旁人也不好再追过去劝酒。 “哎,跟你讲个特有意思的事儿,保准你听了高兴。” 蔡禾昇小时候顽劣,不知从哪儿学的,言行举止总带着一股子匪气。 路至铮喝了点酒,却愈发精神了,“说来听听。” “太子不是跟你同一天成婚吗,听说去了不少人呢,陈大学士、兵部尚书、太常少卿等人都去了。” 蔡禾昇瞥了眼四周,又压低了声音,“就连三皇子也去了。” 相比他的小心翼翼,路至铮的反应就平淡多了。 “三皇子怎么说都是太子的弟弟,他去不是很正常吗?” “重点不是他们啊,重点是太子直到现在都没出现!” 路至铮也收起了笑意,“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突然就找不到人了,李吉只说不知道,苏云芷气的差点在礼堂上把盖头掀了。” 说到苏云芷,蔡禾昇没忍住嗤笑了声,“她心心念念的想嫁给太子,如今美梦成真了,你猜她现在是高兴的笑呢,还是高兴的哭?” 路至铮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笑容玩味,“谁知道呢。” 消息能传到将军府一点也不稀奇,东宫里,苏云芷连同一众宾客,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苏云芷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屈辱,要不是绿莲死死地拉着她,她早就忍不住脾气了。 良辰已过,在李吉无数次叩门后,太子终于从书房出来了。 看见太子身上穿着喜服,发冠也归归整整的,李吉这才放心。 太子出现,礼堂上的议论声渐渐小了许多。 而苏云芷看到要拜堂了才姗姗来迟的太子,焦急的情绪平静了下来。 拜堂时,太子举止很是敷衍。 唱礼的礼官只能匆匆念完唱词,围观众人议论纷纷,苏云芷为此更加怀恨在心。 她认为自己今日所受的耻辱,都是拜苏云烟所赐。 之后的婚宴上,太子也没久待,早早就离开了。 席面上,陈元静的目光随着太子移动,在太子走后,自己默默擦干了眼角的泪。 此时此刻,她才相信自己跟太子不可能了。 “事无定局,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别太难过了。”陈大学士只能以此安慰伤心的女儿。 然而他不知道,陈元静的伤心并没有持续很久,在场还有一个人是她的目光所至。 在太子的婚宴上,三皇子这边自然不会有太多人,这也方便了陈元静偷偷窥伺。 见三皇子始终一个人坐着,陈元静的心思也慢慢起来了。 她拿起一杯酒,起身而去。 ------------ 第九十九章 洞房 陈大学士正在和同僚说话,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惊呼,待他转过身时,却看到陈元静一脸惊慌的跟三皇子道歉。 “臣女不是故意的,还请殿下恕罪!” 三皇子只低头用随身带着的帕子擦拭衣服上的酒渍,丝毫不理会陈元静的作秀。 他又不眼瞎,这么大的地方,偏偏就往他身上倒。 “殿下,臣女来吧。” 陈元静见三皇子不说话,上前想拿他手里的帕子。 三皇子再一次躲开,甚至语气也冷了下来,“不用,我自己可以。” 就为了同他搭上话,陈元静可谓是煞费苦心。 而陈元静不知道,她的举动全被陈大学士察觉到了。 等回府后,陈大学士直接将陈元静领到了书房,关起门。 “砰!” 陈元静刚站定,一本厚重的典籍就被砸到了门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陈元静吓得浑身一颤,楞在了原地。 陈大学士恨不成钢地指着她骂,“你没事往三皇子身边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太子如今最忌讳的就是三皇子,你这么做让他怎么想我,怎么想陈家!” 陈元静却一脸的淡定反问,“父亲与其教训我,不如说说继续追随太子能有什么好处?太子式微,我们陈家亦如履薄冰,还不如太子和三皇子两条船都搭着,双重保障,怎么着都不会出错。” 陈大学士被她的想法吓到了,这种事他想都不敢想。 “还敢胡说八道,你给我回房间去面壁思过,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再出来!” 陈元静不服气,气冲冲的回了房间。 陈大学士不敢想太多,只能祈祷太子不知道婚宴上发生了何事。 没人敢确定太子知不知道,但婚宴上发生的那点事,路至铮晚上就知道了。 蔡禾昇有自己的门道,打听消息的速度堪比皇室禁卫。 晚上,婚房里,苏云烟靠在床边,昏昏欲睡。 路至铮进来的动静很小,紫苏看到他,刚要开口就被他制止了。 “你下去休息吧。” 路至铮让紫苏离开,却也没忘给丰厚的赏银,紫苏开开心心的出去了。 苏云烟迷瞪着睁开眼睛,见路至铮蹲在自己面前,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要蹲着?” “因为方便看我娘子啊。” 路至铮笑着摸了摸苏云烟的脸,起身坐在了她旁边。 不知是手指下的触感太柔嫩,还是龙凤烛的火光太晃眼,苏云烟感觉路至铮的眼神很像烈酒,能醉人的那种。 她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衣衫何时脱落,帷幔何时放下,苏云烟一概不知,她只当自己醉了,一醉到天亮。 天光乍晓,随着一声嘤咛响起,苏云烟清醒过来。 从闺阁少女,一夜蜕变成了新婚妇人,她觉得自己得冷静冷静。 然而还没开始冷静,被窝里突然伸出一只胳膊,又将她抱了回去。 “还早,再睡会儿……” 苏云烟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哆嗦着逃离了那个让她悲喜交加的禽兽。 直到洗漱完,吃早饭的时候,苏云烟都没抬头看路至铮一眼。 路至铮对此十分苦恼,喝粥时就差把眼睛黏在苏云烟身上了。 “娘子,我知道错了,你就看看我嘛。” 苏云烟白了他一眼,威胁他闭嘴。 “好好好,不说了,吃饭,多吃点,多是你爱吃的。” 路至铮向来不会反驳苏云烟的话,何况是在自己餍足后。 两人早上去给老太君请过安,午后便待在自己院子。 路至铮想起昨夜听到的消息,闲来无事,便跟苏云烟说了起来。 “听说昨夜你那位大姐姐可是独守空房了整整一夜,太子连盖头都没去掀,她气的闹腾了一晚上。” 这事苏云烟倒是没想到。 “她活该,自作自受罢了。” 路至铮轻笑,“还有呢,我慢慢说给你听。” 能逗自家媳妇儿开心的事,路至铮自然乐此不疲。 苏云烟听完后,冷冷一笑,“他也活该,自作孽不可活。” 路至铮一听就知道里面有猫腻,不由得也沉下了脸,“他又做了什么?” “昨天早上,他不知和谁里应外合,支走了相府和我院里的人,跑到我面前说让我跟她走,还说会想办法调换花轿,让我当上太子妃。最后我用簪中刀刺伤了他,正好紫苏回来,他才落荒而逃。” 闻言,路至铮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脸上满是阴翳。 他知道,事实肯定要比苏云烟描述的凶险百倍。 想想他也是一阵后怕,把苏云烟抱进了自己怀里。 “是我不好,我应该派人保护你的,我保证,他以后不可能再靠近你半步。” “我相信你。” 苏云烟放松身体,窝在路至铮怀里,感受着这种温馨。 三日后,新婚夫妇按规矩要进宫谢恩。 苏云烟有心理准备,必然会和太子她们撞上,可到真的见了面时,苏云烟又觉得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大方。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照规矩要行礼,苏云烟和路至铮仪态端正,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苏云芷见了苏云烟就想嘲讽,却被太子看了一眼,无声阻止了。 “路副尉,苏……夫人,免礼吧。” 太子这声口误,在场四人都听见了,却也都假装没听见。 见了面,太子的视线时不时瞥向苏云烟,苏云芷看的真切,却一声都不敢吭。 没人知道她这三天在东宫是怎么度过的,她也不允许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尤其是苏云烟。 两对夫妇在皇后宫里谢恩,正好皇帝也在。 皇帝对苏云烟印象颇深,故而多问了几句,连带着路至铮也得了赞赏。 反观太子和苏云芷,两个人都闷闷的,让人想要开口都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但让苏云芷更没想到的是皇后都对苏云烟青睐有加,一直拉着苏云烟说话,对自己这个太子妃却甚少搭理。 没人搭理她,她就自己开口。 听到皇后她们说到绣工,苏云芷便强行插话,“母后有所不知,我这妹妹还在闺阁时,刺绣就是远近闻名的好,也是赶巧了,儿臣这里恰好就有一件妹妹亲手缝制的绣品。” ------------ 第一百章 香囊 毕竟是太子妃,而且皇帝也在,皇后即便心有不悦,也不好当众不给苏云芷面子,只好接下了她的话。 “是吗???本宫也很想看看,路夫人可有空给本宫露一手???” 皇后就是随口一提,不见得是真心想看。 苏云烟自是明白,刚要应下,却又听见苏云芷的声音。 “母后,当场绣太不方便,那件绣品儿臣今日正好带在身上。” 说着,苏云芷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囊,忙不迭的递给了皇后。 看清香囊的一瞬间,苏云烟和路至铮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皇后被迫拿着香囊,只能继续方才的话题。 然而不看还好,这一看还真吓了她一跳。 香囊的样式很明显是男子的,若是婚后所绣,还能解释说是给自己丈夫的,可苏云芷特意强调了是在苏云烟仍在闺阁时所得,那意思就大不相同了。 皇后有些尴尬。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看得清楚,太子面色不悦,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瞅着时机正好,苏云芷故作讶异地指着香囊,“天啊,儿臣从前竟没看出这香囊是男子……” “不,不会的!!!“苏云芷倏地变脸,震惊地自我反驳,“烟儿不会的,她应该是闲来无聊才绣男式香囊,肯定不是要送给什么情郎的。” “路公子,你一定要相信烟儿,烟儿一向乖巧,既然嫁给你了,就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看了半天,苏云烟才明白了苏云芷在打什么算盘。 她都不得不承认苏云芷的想象力很丰富。 苏云芷越抹越黑,不用苏云烟开口,皇帝皇后的脸也阴沉下来。 “皇后娘娘,臣能否看看那个香囊???” 此时路至铮开口,倒让众人看不出他的态度了。 皇后把香囊递出去,路至铮接过,竟真的仔细看了起来。 片刻后,路至铮转身看向苏云芷,声音清冷,“原是太子妃误会了,这香囊本就是我的,却不知何时丢了,竟让太子妃捡了去,当是我该谢谢太子妃。” 突如其来的大反转,苏云芷也不免愣住了。 但她以为这只是路至铮怕丢脸,不得已才站出来认领的。 因此,苏云芷一脸善解人意的宽慰起了路至铮,“路公子有难言之隐,本妃是可以理解的。可这香囊是本宫在烟儿院子里捡到的,路公子就别为掩护她而委屈自己了。” “太子妃如何知道我是会委屈自己???香囊原本就是我的,又何来掩护一说???”路至铮认真的解释着。 若是其他人,肯定不会再追根究底下去。然苏云芷不会,她认定了路至铮是在偏袒苏云烟。 “路公子何苦执迷不悟……” “依我看执迷不悟的人是太子妃吧。”苏云烟也站了出来,并肩站在路至铮身边。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苏云芷,慢条斯理地解释,“首先,我绣的香囊,会在里面绣自己名字中的‘烟’字,太子妃大可以找找看,无论如何要先证明香囊是不是我的。” 路至铮在旁边听着,心里也暖烘烘的。 他能确定这香囊就是自己丢失的那个,但他一直没发现,更没想到苏云烟对自己这般有心。还特意绣了自己的名字在里面。 苏云芷闻言却很得意,她迫不及待的拿过香囊,翻找起来,果然在边角处找到了“烟”字。 她立刻把证据展示了出来,语气颇有些兴奋,“的确有字,能证明香囊就是你的。” 苏云芷以为苏云烟这回肯定逃不掉了,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自我怀疑。 苏云烟轻笑着拿过香囊,继续解释,“太子妃别激动,我没否认香囊是我的。” “除了‘烟’字,我还在里面绣了露水,意为光明磊落,正是我相公名字的含义。” 苏云烟说完,便将香囊亲手系在了路至铮腰间。 而后她抬起头,双眸弯弯,嘴角上扬地看着自己“相公”。 见她一副宛若在邀功的姿态,路至铮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暂且算作奖励。 一切尽在不言中,真相如何,明眼人自能分辨。 皇后也才反应过来,神情十分惊讶,“怪不得呢,本宫早就听闻路副尉与夫人是两情相悦,所以才会在朝堂上当众请旨赐婚,想必这个香囊就是你们二人的定情之物了吧。” 苏云烟一脸的害羞,便是承认了她与路至铮早就两情相悦。 苏云芷已经傻眼了,不仅无从反驳,更是没脸再开口。 见她终于消停,皇后又拉着苏云烟说话,这场尴尬这才得以缓解。 而皇帝早早就等在皇后宫里,却看了这么一场闹剧,“不悦”两个字都快要写在脸上了。 “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就先走了,你们几个再陪皇后聊会儿。” 经过太子时,皇帝顿了下,声音冷淡,“你随朕去一趟,有些事要问你。” 太子大抵能猜到是什么事,临走前,狠狠地瞪了眼苏云芷,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回去再跟你算账。” 苏云芷下意识抖了抖,垂着头都没敢看太子。 可能是他们之间的气氛太奇怪,苏云烟随意瞥了眼太子离去的背影,觉得自己是时候该调查那件事了。 “怎么了???” 注意到她的失神,路至铮有些担心。 苏云烟摇了摇头,神色略微凝重,“回去再说。” 皇帝领着太子回了太乾殿,一进去,就屏退了所有宫女太监。 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皇帝才怒斥太子,“太子妃怎么回事,不敬皇后在先,污蔑臣妻在后,你没告诉她宫里的规矩吗???” 太子忍着心底的厌恶,跪在地上,没有自我辩解。 “你方才也在场,她乱扣帽子,你却不及时阻止,你到底在想什么???身为储君,管妻不严,你竟是越长越回去了,还不如肃儿懂事孝顺。” 这件事虽是被苏云芷连累,但苏云芷已然是他的太子妃,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口气他不想咽都得咽。 ------------ 第一百零一章 下药 “是儿臣管教不严,还请父皇责罚。” 皇帝想起那些糟心事就头疼,摁着眉头久久不能舒缓,“罢了,你回去处理好自己后院里的事,别误了朝政。” 太子心下一紧,再次俯身拜了一拜。 “儿臣明白。” 出了太乾殿,太子又去了皇后宫里,借口府中有事,就匆匆忙忙领着苏云芷回去了。 回到东宫,太子处罚苏云芷关禁闭。 苏云芷红着眼眶,不甘心地追问,“就因为妾身今日拿出了苏云烟不检点的证据,殿下便要惩罚妾身来替她出气吗?” “她都已经嫁为人妇了,殿下竟还不死心,痴心如此,妾身委实羡慕啊……” 她嘴上说着羡慕,但其实心里恨死苏云芷了。 若不是有苏云芷在,她怎会被太子不喜? 太子冷眼瞧着苏云芷,说出的话也更加残忍,“你与你父亲费尽心机,不择手段的要嫁给本宫,现在如愿以偿了不是吗?但你记住了,不管本宫对你如何,都是你罪有应得,是你活该!” 说完,太子就转身出去了。 “传本宫命令,自今日起,太子妃禁足于西院,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太子的声音随着他消失的背影一并消散了,苏云芷还愣愣的站在原地,泪流满面。 她不会一直这样的,早晚有一天,她会把自己所受的屈辱,都加倍奉还给苏云烟! 太子带着满腔怒意回了书房,陈大学士被急召过来,已等候多时了。 皇帝拿他同三皇子对比的话,让他不得不心生警惕。 “老三自江南治水回来后,可谓是出尽了风头,父皇对他也格外重视,本宫得早做打算。” 陈大学士在宫里不是没有眼线,发生了什么他大体知道一些,对苏云芷他是幸灾乐祸的,可对太子,他却要出谋划策。 “殿下,三皇子风头正盛,在天子脚下我们也不好做什么,若他出了京城,还不是任您处置。” 太子若有所思,“可要怎么引他离京呢?” 没有正当理由,皇子私自离京是犯皇帝忌讳的。 何况只在京城外还不够,只有让三皇子远离京城,他们才敢动手。 “殿下,臣有一计。” 见太子踌躇,陈大学士果断献出了自己的计划,“殿下可还记得,前几日早朝时,林尚书想要致仕却被陛下压下的事,臣以为,殿下可以抓住这次机会,先给林尚书下药,正好他年纪大了,只会以为是身体不好。届时,殿下变可能用计将三皇子暂时调离京城。” 太子想了想,有些惊诧,“你的意思,是让本宫举荐老三去护送林尚书?” “非也,臣的意思是殿下先自荐,反正陛下如今怎么看三皇子怎么顺眼,若殿下主动请缨,反而会加重陛下疑心,陛下十有八九会派三皇子去护送林尚书回乡。到那时殿下在路上下手,就什么都好解决了。” 陈大学士的计划完美无缺,太子这次没有犹豫,欣然采纳了,“好,不过下药一事还得劳烦老师安排,本宫担心有人监视,老师行事也要小心些。” 太子近日诸事不顺,一来不想再惹人怀疑,二来不想留下把柄,思来想去,就将此事交给了陈大学士苏去做。 陈大学士心里门儿清,却还是应下了,“能为殿下效劳,是臣的荣幸。” 可一条船上的蚂蚱,又哪来的独善其身。 另一边,苏云烟和路至铮回府后,路至铮还一直捏着腰间悬挂的香囊,追在苏云烟身后调戏她。 “娘子原来早对为夫心有所属啊。” 路至铮眼里含笑,不紧不慢的走着,却始终只落后苏云烟一步。 “娘子?娘子怎么不说话?娘子……” “你够了啊!” 苏云烟满脸羞红地打断了路至铮的纠缠,有些嗔怒,“叽叽喳喳说了一路,你也不嫌累。” 在马车上,路至铮故意拿着香囊调侃,不曾想回到府里了他还说,甚至有愈发兴奋的迹象。 苏云烟羞恼不已。 “我又没有说错,香囊是不是你亲手绣的,那些话是不是你亲口说的?” 苏云烟哑然,无从反驳。 可她当时分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啊,在路至铮这里居然成了表白! 苏云烟羞赧,故作严厉地开口,“我本来是想绣给自己的,绣坏了才改成露水样式,然后送给你的,你别自作多情。” 见她一本正经的狡辩,路至铮暗自好笑。 “哦?是吗……” 他突然俯身,贴近苏云烟耳边,低声呵气,“娘子狡辩的样子也甚是可爱呢。” 苏云烟再一次红了脸,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任由路至铮的气息窜进自己耳朵里。 “烟儿,我听说……” 突然响起的声音又戛然而止,方才气氛正浓,文灵初突然过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 “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文灵初双手挡在眼前,像极了掩耳盗铃。 然而在她出声后,路至铮和苏云烟就各自退开了。 苏云烟尴尬的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敢再看路至铮,便跑过去把仍捂着眼睛装傻的文灵初拉走了。 姐妹两人回了房间说悄悄话,路至铮只好去书房避嫌。 卧室里,文灵初亦不怀好意地调侃了苏云烟几句,又在苏云烟佯装抬手之前认错,而后才说起正事。 “我听说你在宫里被苏云芷欺负了,她又发什么疯了?你没真被欺负吧?” 苏云烟给她倒了杯茶,不甚在意,“我没事,她那些雕虫小技,还欺负不到我。” “倒是你,我比你还小,如今都已经成亲了,你是不是也该找夫家了。” 苏云烟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轻笑着把茶杯推到她面前,“我认为三皇子就很不错,文姐姐觉得呢?” “你瞎说什么啊!” 文灵初没想到话题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尤其在听到三皇子后,情绪不免激动了些。 “难道文姐姐不喜欢三皇子吗?”苏云烟一针见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和路至铮都能看出三皇子是真心喜欢文灵初,而文灵初明显也对三皇子有意。 ------------ 第一百零二章 噩梦 过了这么久,两人都没能表明心迹,她看着也着急。 文灵初顿了一下,该一口否认的问题,她却犹豫了。 苏云烟点到为止,没再多说什么。 有些事得自己想明白才成。 夜里,躺在床上,苏云烟同路至铮说了文灵初的事。 而路至铮听了并不感到惊讶,反而像是意料之中,“感情的事朋友也帮不上忙,你提醒过一次就够了,剩下的让他们自己琢磨去。” “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苏云烟撇撇嘴。 见她这也能生气,路至铮无奈,笑着将人紧紧揽在怀里,“你是我娘子,却整日惦记着旁人,还不许我吃味啊。” 不过是玩笑话,他想逗苏云烟开心罢了,哪能真的因为文灵初吃味。 苏云烟不傻,当然也听得出来,故而白了他一眼,“就你会胡说。” 路至铮抱着苏云烟,闭上眼,喟叹不已,“只对你胡说,别人想听还没有呢。好啦,不早了,乖乖睡觉,再不睡,我们可以做些其他的事……” 听着路至铮语气里的不怀好意,苏云烟立即噤声,示意自己要睡了。 而回应她的,是头顶响起的低沉笑声。 夜深了,但心却不轻易平静。 路至铮再一次做噩梦了,梦里还是那件事。 大致和上次没有什么区别,皇帝命自己护送林尚书回乡,途中走的路线、经过的山林、歇脚的客栈,均没有变化。 可是越往后,他心里就越不安,仿佛之后,会出现什么无法挽回的局面。 已经梦到过一次的路至铮自然不怕,可梦里的那个路至铮不知道。面对已知和未知的恐惧,双重的折磨才最让人难熬。 梦境还在继续,路至铮躺在床上也不安稳。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流,转瞬间就浸湿了头发和枕头。 梦里,他护送失败,林尚书一家遇难,皇帝严惩…… 大殿里,他跪在地上,身上是残破的玄甲,玄甲上沾满了血迹,不过旁人看不出来,他发丝凌乱,双目失神,脸上也溅染了血迹,却无人敢看。 皇帝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上回旋,“宁远将军护送不力,罚俸一年,杖责一百,连贬两级,以告慰林尚书一家在天之灵!” 路至铮空洞的眼眸骤然瞪大,不甘心地大吼,“不——” “不!” 现实里,路至铮猛地惊醒,喘着粗气,许久都没缓过来。 苏云烟也被惊醒了,忙撑起身去查看路至铮的情况。 见他满头大汗,神色惊恐,苏云烟的心不由得揪在了一起。 “怎么了?出这么多汗,做噩梦了?” 说着,苏云烟抬手擦了擦路至铮脸上的汗。 在她的柔声安抚下,路至铮逐渐缓了过来,可看着她,却欲言又止。 “没事……” 听到他沙哑的声音,苏云烟赶忙下床倒了杯水,路至铮就这她的手喝完,再开口时喉咙才感觉没那么疼了。 “别担心,我就是做了个噩梦,有些吓到了。” 梦里的事没有依据,他想了下,决定先瞒着苏云烟。 一抬头,见苏云烟穿着单衣,赤脚站在地上,路至铮自责,忙拉着她躺进被窝里。 “我梦到我们分开了,你说是不是很可怕?” 苏云烟窝在他怀里,抱着他精瘦的腰身,像是找到了安定所在,“不会的,我们不可能分开。” 她不怀疑路至铮的话,但她坚信这一世没有什么能再把他们分开。 路至铮心里暖融融的,顺着苏云烟的话,点了点头,“没错,我们不会分开。” 听着路至铮的心跳声,苏云烟无比安心。 “不早了,睡吧,抱着我,你肯定不会再做噩梦了。” 闻言,路至铮还真的抱紧了苏云烟,“好。” 他安慰苏云烟要睡觉,然而过了许久,他都没有丝毫睡意。 梦到一次还可以说是巧合,可梦到两次,路至铮不能再敷衍自己了。 他已经和苏云烟成亲,若是梦里发生的一切都会成真,那苏云烟必然会被他所累。可若只是个梦,梦里真实的感受又该作何解释。 想着这些,路至铮彻底睡不着了。 但他怕影响到苏云烟,只能平稳呼吸,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而苏云烟这会儿其实也没了睡意,听到路至铮的梦,她心里很不好受,甚至是有些担心。 虽然她如愿嫁给了路至铮,两人感情也很好,可那些前世该发生的最后还是会发生,她必须提前做准备,以免重复惨剧。 闭着眼,苏云烟开始推算林尚书致仕的时间,按前世的时间算下来,应该是在明年,还剩一年的时间留给她做准备。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苏云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忆林尚书致仕的前后都发生过什么。 点点滴滴,事无巨细,她都要弄明白。 同样担心影响到路至铮睡觉,她只能安静的躺着,一晚上连翻身都没有。 因前夜的辗转反思,造成的后果就是他们两人第二天都起晚了。 都日上三竿了,紫苏敲门也没听见里面有动静,她守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苏云烟和路至铮默契十足的一起赖床,睡得昏天黑地。 而在老太君院里,冬芽已经过来回禀了三次了。 老太君却没有生气,反而乐呵呵的,“无妨,你们也别去敲门了,让他们睡吧。” 老太君一向很惯着他们夫妻,何况又是新婚,正是腻歪的时候。 “初一十五来请个安就可以了,将军府没那么多规矩。” 冬芽放心离开,也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再纠结了。 “你说,我明年这个时候是不是就能抱上曾孙了?”老太君突发奇想道。 刘嬷嬷是看着路至铮长大的,闻言也很高兴,“少爷和夫人这般恩爱,您肯定很快就能抱到曾孙的。” “你也瞧出来了。”老太君笑笑,“恩爱好啊,看着他们夫妻两和和美美,我也就安心了。” 人老了,日子都是倒数着过,看到子孙过得好,她心里也踏实。 又过了许久,快到饭点了,老太君才叫人催路至铮和苏云烟起床。 ------------ 第一百零三章 致仕 两人匆匆赶来,见着老太君已经在等他们了,心里都很自责。 “给奶奶请安。” 老太君看着他们夫妻就高兴,瞧着苏云烟也是满眼慈爱,“身体不舒服就要多休息,待会儿吃完饭再回去睡会儿。” 苏云烟心里纳闷,自己并没有身体不舒服啊。 不过面对老人的关心,她还是应下了。 “谢谢奶奶关心。” 而看穿一切的路至铮掩嘴偷笑,在对上老太君鼓励的眼神后,却也有些尴尬,“奶奶,赶紧吃饭吧。” 饭桌上,老太君随口说起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 “林尚书的身体突然就不好了,他又早就想告老还乡,陛下这次实在压不下去,只得批了折子,准他致仕。” 听到这里,路至铮和苏云烟都抬起了头。 路至铮放下碗筷,眼神晦暗不明,“然后呢?” “你早上莫不是偷偷去上朝了?”老太君微微诧异。 路至铮愕然,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怎么会,我不过随口猜的,况且若真这么简单,您老人家也不会特地说给我们听吧。” 他刚成亲,这十来日都是不用上朝的。但老太君总能有办法听到朝堂上的消息,便会拣些要紧的说与他听。 果然,老太君没否认,反而神情凝重,“林尚书年事已高,且为官多年,劳苦功高,陛下感念他对朝廷的付出,特命三皇子一路护送他回乡。” “是三皇子?” 这次突然出声的是苏云烟,听到护送之人变成三皇子后,她很是震惊。 老太君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只以为她是单纯的惊讶,“没错,正是三皇子。” “原本陛下并没有指派三皇子去,是太子主动请缨,陛下沉思后,才最终选了三皇子。” 而这其中的原因,她即便不明说了,也相信他们都能猜到。 皇帝忌惮太子,并不是从三皇子被重视后才开始的。他担心太子会借机笼络朝臣,便直接把护送林尚书的任务交给三皇子,想以此警醒太子,断了太子的心思。 可事实真的会这么简单吗,路至铮不确定,苏云烟也不确定,就连老太君自己,心里都有更为隐晦的猜测。 “吃饭,天大的事也要吃饭啊。” 见两人都放下了碗筷,老太君拉下脸催促着。 “好,吃饭。” 路至铮和苏云烟心里都想着事情,但不想老人担心,便没有表现出来。 吃完饭,路至铮去找三皇子。 皇子未封王,按规矩是要住在宫里的。可三皇子却是个特例,因治水一事,皇帝允许三皇子出宫建府,算作奖励。 虽不及王府规格,但能住的自由,也是极好的。 路至铮策马去了三皇子府,门口的侍卫认得他,没有阻拦就放他进去了。 三皇子被迫得了这么一个差事,也正在府里郁闷呢,见路至铮来了,也是神情恹恹。 “殿下,早朝发生的事我已听说了,陛下不是一直舍不得放林尚书走吗,怎会突然就同意了?” 路至铮诧异的不只是护送之人换了,就连事件起始都比他梦里的提前了整整一年。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担心这次的目标是三皇子。 三皇子沉着脸,明显是知道了些隐情,“尚书府递了折子,说是林尚书身体抱恙,太医也坦言他的身体需要回乡静养,言外之意就是回天乏术了,时日无多,只想回乡。父皇即便再不舍,也只能放人。” 闻言,路至铮愈发怀疑了,“我记得林尚书虽年过古稀,但身体还算硬朗,怎么突然就不好了?” “身体再硬朗,也抵不过恶人故意坑害。” 三皇子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语气也带了些狠意,“太医的诊断没错,可林尚书喝的药却不是太医开的,更不是从太医署拿的,事情具体如何,我查不到,但明显有人在阻拦,可不就是做贼心虚。” 听到此等内幕,路至铮也不免愤然。 林尚书一心为朝廷,为百姓,从未贪赃枉法,徇私舞弊,如今都要辞官回乡了,竟还有人对他下手。 不管下手的人是谁,都其心可诛! “殿下,药我也会派人去查,你现在应该想的是自己。有人费劲心思让林尚书提前致仕,恐怕此次护送的任务也是刻意让你去的。得益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此次行程必然不会顺利的。” 若太子直接举荐三皇子,路至铮或许还不会怀疑他,可他先自荐,而后由皇帝指派,不仅能洗脱他的嫌疑,还能不让三皇子不得不离京。 只要三皇子在路上出了意外,无论生死,最后获益的都会是太子。 而这些三皇子也能想到,所以脸色才会那般难看。 他叹了口气,用清冷的声音自嘲,“太子不放心我,父皇不放心太子,说的好像父皇放心我似的。” 还是先前的想法,皇帝之所以选择三皇子,不只是因为忌惮太子。 对于皇家的亲情,路至铮觉得连叹气都是多余的,“殿下仁善,可若成了砧板上的肉,那就只剩任人宰割了。” 直到天黑,路至铮才回到将军府。 彼时苏云烟还坐在院子里发呆,毕竟太匪夷所思了。 这一世,林尚书不仅致仕的时间提前了一年,护送的人也从路至铮变成了三皇子,这让苏云烟怎么都想不明白。 她仔细分析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包括他们说的话,都没有发现异常。 路至铮一进院子,就看到苏云烟在坐着发呆,又想到了自己和三皇子商议的结果,顿时有些伤感了。 “发什么呆,坐外头也不怕蚊子咬。” 他走过去,在苏云烟身边坐下,替她赶了赶周围的蚊虫。 盛夏季节,蚊虫多,苏云烟的皮肤又娇嫩。路至铮时常叮嘱,苏云烟却时常忘记。 “想什么呢,说来听听。” 路至铮拉过苏云烟的手,果然看到了几个被咬红的蚊子包。 他拿出随身带着的药膏,给苏云烟抹药。 苏云烟也不动,就这么伸着手随他摆弄,“我在想,你应该不放心三皇子一个人去护送。” ------------ 第一百零四章 同行 路至铮抹药的手顿了一下。 “为什么会这么想?” 随后抹好药,路至铮牵着苏云烟回屋。 路上,苏云烟给了他答案。 “但凡有可能存在危险,你就不会坐视不管。” 路至铮走在前面,听到这句话后,脚步慢了许多,等着和苏云烟并肩同行,“答对了,想要奖励吗?” “算了吧,又不是值得奖励的事。” 苏云烟神色凝重,对路至铮的玩笑也没兴趣了。 若有可能,苏云烟倒宁愿自己没有答对。 看着她满脸愁容,路至铮也后悔是不是不该说,平白让她担心自己。 “三皇子人很好,我与他志同道合,如今他有危险,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但你放心,凭我的身手,足以自保了,何况随行还有很多人,我们会平安回来的。” 路至铮极力安抚苏云烟,下意识不想她知道那些险恶的人和事。 可苏云烟早就不是前世的苏云烟了,路至铮不想她知道的,她全都经历过了。 进屋后,她转身抱住了路至铮,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此去路上必然凶险,我也要去。” “我陪你。” 变化太大,哪怕这一次不是路至铮护送,但路至铮要与三皇子同行,她就必须要跟着。 她多少还能预料些事情,关键时候肯定能帮他们避开危险的。 然而路至铮拒绝了,且态度坚决。 “你不许去,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苏云烟蹙眉,松开手,从路至铮怀里退了出来,“我是认真的,我有办法能帮到你们。” 想着路至铮不曾拒绝过自己,苏云烟特意放软了声音,“相公,我不想跟你分开,我想陪你一起。” 昨夜他不是梦到和自己分开还被吓醒了吗,苏云烟觉得这么说,他多少都会松一点口。 可路至铮这次的态度却异常坚定。 “不行,你就在家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 这个回答,出乎苏云烟的意料。 苏云烟深吸了口气,也加重了语气,“路至铮,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任性,我是真的能帮上忙,你信我。” 林尚书致仕关系着路至铮的安危,一想到前世……她就冷静不下来。 他们都能猜到这次是太子的诡计,可苏云烟却不能确定太子这次针对的是三皇子还是路至铮。 她是真的害怕,不敢让路至铮一个人去。 路至铮没想到苏云烟会这么坚持,他也犹豫,可比起惹苏云烟生气,他更不想让苏云烟涉足危险。 “烟儿,我信你,但不让你一起是为了你好。听话,别让我担心。” “路至铮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你让我担心!” 苏云烟突然吼了出来,吓得刚走到门口的紫苏又拽着冬芽退了出去。 这是苏云烟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和路至铮吵架。 最后路至铮也没同意,两人晚上第一次没有相拥而眠。 背对着路至铮,苏云烟在生闷气。气路至铮不理解她,也气自己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却无力阻止。 竖日,早朝后,三皇子和林尚书一家就要启程了。 而在早朝上,他请奏,想要路至铮同行。 “父皇,此行路途遥远,儿臣恐生变故,特恳请父皇允准,让路副尉与儿臣同行,好有个照应。” 闻言,太子不动声色的睨视了眼三皇子的方向。 他虽疑惑路至铮为什么会突然要蹚这趟浑水,但一个还是两个并不会影响他的计划,此行若能一箭双雕,他正好可以把苏云烟抢回来。 这么想着,太子便没有阻止。 皇帝亦没有多想,当下就命人去写圣旨了。 “肃儿,林尚书年事已高,你们路上宁可慢行,也要照顾好林尚书。” “儿臣遵旨。” 三皇子眼里闪过寒光,此行之后,他会让某些人后悔设计他。 下了早朝,三皇子去整顿人马,圣旨也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将军府。 路至铮已经在正厅等着了。 昨夜同苏云烟吵架后,两人就再没说过话。他以为只有自己接旨,正想让宣旨的公公别等了,苏云烟却在这时赶来正厅。 “烟儿……” “先接旨,别让人等急了。” 两人平静地接了旨,让管家把人送出去。 待人走后,路至铮捏着明黄的圣旨,对着苏云烟欲言又止。 苏云烟看出他的纠结,生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主动走近路至铮,先行开口,“怎么着,你是打算一直不跟我说话了吗?” “怎么会。” 路至铮急切地否认,开口时也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你不生气了?” 他的语气还带着小心翼翼,让苏云烟鼻尖泛酸。 “我没有生气,就是担心你。” 路至铮心尖微微抽痛,遵从内心,他伸出手臂抱住了苏云烟,贪婪的汲取着怀里人的温热和气息,“我都明白。可这次你真的不能去,我害怕……” “别怕,我不会阻拦你的。” “我不是怕你阻拦,我是怕……” “我知道,所以我不去了,就在家里等你回来。” 听到苏云烟的话,路至铮怔了一下,“我一晚上没抱你,你就想明白了?” 说这话的口吻,听着莫名有些委屈。 苏云烟也是被他的脑回路折服了,抬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就你会胡思乱想,我想通是因为左右都拦不住你,不如让你放心去,至少不要为我分心。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但前提是你要平安。” 路至铮当真松了口气,开心的抱起了苏云烟,又在她的惊呼声中把人放了下来。 苏云烟笑着打他,“别闹了,你赶紧去跟奶奶告别吧。” 时间紧迫,苏云烟回去帮他收拾东西,他只能抓紧时间去跟老人告别,毕竟这一去少说要一个多月。 而老太君知道他也要去,同样没有阻拦,只是叮嘱他注意安全。 对于苏云烟的话,路至铮其实是持怀疑态度,但之后试探了几次,发现她真的消气了,才放下心。 收拾好东西,苏云烟陪路至铮在门口等三皇子。 眼看着要走了,路至铮才明白自己有多舍不得苏云烟。 ------------ 第一百零五章 跟随 “平日里无聊了可以去找奶奶说话,或者让文家小姐来府里陪你,再或者,就去铺子里转转,不过出门时要让路戎跟着,他能保护你。想吃什么就让紫苏去厨房吩咐,需要什么就找管家,要用银子直接让账房送去云织院,身体不舒服要立即告诉紫苏和管家,让他们……” “行啦,府里那么多人,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就放心吧。” 听着路至铮的叮咛,苏云烟心里开心,但怕他说的停不下来,只好出言阻止。 路至铮却觉得自己还没说全,想要补充,被苏云烟眼神威胁后,才堪堪止住。 两人拥抱在一起,柔声细语,珍惜着最后的时间温存。 三皇子的队伍很快就来了,大约百十来号人,三皇子骑马走在最前面。 行至将军府停下,三皇子下马,同路至铮夫妻打招呼。 “见过三皇子。” “免了吧,都这么熟了。”三皇子摆摆手,显得很洒脱。 苏云烟笑笑,也没有坚持,“预祝殿下此行一帆风顺,早日平安归来。” 她是真心的,哪怕路至铮不去,她也会想办法帮助他避开危险。 三皇子道了谢,转而看向路至铮,“时间不早了,出发吧。” 说完,他率先回到了队伍前,上马等着。 路至铮抱着苏云烟,沉默了片刻才松开,眼里的情绪从翻涌到平静。 “我走了,帮我照顾好奶奶,还有自己。” “我会的,等你回来。”苏云烟的声音突然哽咽,眼睛也酸涩难忍。 她偏过头,不让路至铮看到自己掉眼泪。 路至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在心里。 再不舍还是要走,路至铮翻身上了三皇子身边的一匹马,随着三皇子一声令下,便随着队伍远离了将军府。 他强忍着没有回头,怕自己再看苏云烟一眼,就会舍不得离她而去。 此情此景,路至铮反而明白了母亲为何执意要跟着父亲去边关,可能也是因为舍不得分离。 看着路至铮远去的身影,苏云烟一改先前的不舍和难过,转身飞快地跑去了府里一座闲置的院子。 推开门,文灵初已经等候多时了。 “文姐姐,东西都检查过了吗?没忘带什么吧?” 文灵初手里拎着两个包袱,看着东西不多,但里面装的都是有大用处的。 她把其中一个包袱扔给苏云烟,脸上是明媚的笑容,仔细瞧还能里看到一丁点兴奋,“我办事你放心,快换衣服吧,万一待会儿追不上了。” 苏云烟却始终不慌不忙,“我办事你放心,有条近道,肯定比他们还快。” 她这么说,文灵初就放心了。 今天一早,她匆忙跑来将军府找苏云烟,告诉她自己发现的事情。 昨日,她去饕餮楼买弟弟爱吃的点心,出来后碰到了陈元静。当时陈元静领着丫鬟,脚步匆忙,行迹可疑,她留了个心眼,便悄悄跟了上去,途中果然听到惊天大秘密。 据陈元静和丫鬟的对话来看,是太子伙同陈大学士,在三皇子护送林尚书回乡的途中设了埋伏,想要杀了林尚书,继而陷害三皇子被皇帝责罚。 而陈元静也是偷听到这个消息,想要去提醒三皇子,却被侍卫拦在了门外,连三皇子的面都没见到。 文灵初不敢完全相信陈元静的话,故而犹豫了一晚,还是决定先告诉苏云烟。 苏云烟同路至铮生气,恰好文灵初来,又说了那样的事,她就把人带到了这处闲置的院子。 文灵初没想到陈元静说的居然是真的,一下就慌了神,“烟儿,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们啊?” 阻止肯定是来不及了,苏云烟试过,也根本行不通,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想了另一个办法。 “阻止不了,我们就跟着一起去。” 起初,苏云烟是算直接尾随在队伍后面,文灵初却觉得不妥,“那也太容易被发现了,我有个好主意。” 听了她的计策,苏云烟也觉得很好。 两人决定女扮男装,抢先路至铮他们一步,提前扫清路上的“障碍”。 等苏云烟换好衣服,两人互相帮忙,给对方做了下伪装。 弄好后,两人对视一眼,都被对方的样子逗笑了。 苏云烟敢打赌,哪怕此刻路至铮站在她面前,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终于好了,我们走吧。” “走。” 苏云烟带着文灵初走后门离开。 后门平日里进进出出的都是采买的下人,她们出去能稍微轻松点。 然而苏云烟没想到,自己都伪装成这样了,还会被老太君身边的刘嬷嬷发现。 骤然被叫住,苏云烟的身子僵硬了片刻,犹豫着是回头承认,还是沉默装傻。 “老太君说了,少夫人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顾及她和府里,府里有她在,不会出任何问题的,她支持您和少爷的一切决定。” 刘嬷嬷用着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给苏云烟和文灵初。 能被家里人无所顾忌的支持,文灵初也替苏云烟开心。 她拉了下有些愣神的苏云烟,示意她开口。 苏云烟回过神,感激的看着刘嬷嬷,“劳烦嬷嬷帮我给奶奶带句话,我们一定会把至铮和三皇子平安带回来的。” 文灵初也在一旁附和,“对对对,还有我,我们会一起把他们平安带回来。” 年少或许会不知所谓,但一腔孤勇,又何尝不能汇聚成燎原。 刘嬷嬷笑着应下,便转身回去了。 “奶奶很喜欢你啊。” 文灵初和苏云烟一起往外走,回想起刘嬷嬷的话,心里还是会被触动。 她身为家里的嫡女,出门尚且要被人追根问底,可苏云烟作为新妇,老太君却能这般无条件的相信她、支持她,一般人想都不敢想。 坐上提前安排好的马车,苏云烟指挥车夫,走了一条略为隐蔽的小路。 三皇子一行人走的是官道,小路就在官道不远处,既能遮掩行踪,又能很好的观察官道上的情况。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道路不太好。 ------------ 第一百零六章 埋伏 坑坑洼洼的,即便是有武功傍身的文灵初,坐久了也吃不消。 她扒着车壁,艰难的稳定住身形,“苏允,你确定咱们比他们快吗?” 出门在外,两人都称呼对方的化名。 倒不是她不信任苏云烟,只是马车走在这样的路上,当真能走快? 苏云烟也难受,被颠的想吐。 “相信我,我们已经超他们很多了。” 说着,苏云烟掀起帷裳,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突然,她看见了几个黑衣人,迅速跑去了官道上,围在路中间,不知道在计划什么。 “凌楚,有情况。” “啊!什么?” 文灵初眉头紧蹙,却迅速坐到对面,也掀开了帷裳察看。 “还真的来了,不过这太快了吧,这里离京城才不过五十里。” 太子当真心急,都等不到过了今天,就命人在路上设伏了。 待到走近,苏云烟让车夫先停下,自己和文灵初跳下车,躲在一处草丛后继续观察。 但可能是距离稍远,他们只能看到黑衣人在忙着布置什么,具体的却看不清。 苏云烟撇开挡在眼前的杂草,略有些不安,“我们得下去看看。” “合适吗?”文灵初眉头紧锁,盯着黑衣人的的视线却不曾挪动。 然而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她也急了,“走走走,下去看看。” 从小路下到官道上不远,苏云烟和文灵初背着简易的包袱,面容清俊,身形单薄,看上去就像是两个文弱书生。 两人渐渐靠近黑衣人拦住的地方,还未仔细看,就被发现了。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这里不准过,靠近者格杀勿论!” 说话的这个应该是头领,听到他的声音,其他正在忙碌的黑衣人也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纷纷看向突然闯入的两人。 离黑衣人还有一段距离,可苏云烟不确定他们的听力如何,只好悄悄给文灵初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分头行动。 苏云烟率先走向黑衣人头领,讨好的笑着,“大哥息怒,我们就是想找个地方方便,惊扰了各位,还请见谅。” 黑衣人头领瞧着苏云烟的脸,莫名嗤笑了起来,“现在的书生都这般细皮嫩肉了?” 此话一出,其他黑衣人都跟着哈哈大笑。 还未走远的文灵初也听到了这句话,脚步不禁踉跄了一下。 委实是苏云烟的相貌太出色,遮都遮不住。 但这黑衣人也是忒不靠谱,忙任务呢,都不忘调戏人,还男女不忌。 苏云烟眼里闪过一抹悲愤,倒是符合被人羞辱后的反应。 黑衣人头领也不是真的想把苏云烟怎样,戏弄完后,就要赶人了。 “要方便去别处,这里不能过,赶紧走!” 眼看着文灵初就要靠近黑衣人先前在埋的东西了,苏云烟情急之下,吼了一声,“其实我是算命的,几位要不要试试,我免费帮几位算。” 她将黑衣人头领拦住,而其他黑衣人听到她的话,皆是不信,讥笑几句。说现在骗子都是书生打扮了。 不过好歹大家注意力也被吸引了。 眼见文灵初暂时安全了,苏云烟稍稍松了口气。 头领见苏云烟纠缠,不耐烦的拔刀威吓:“老子不需要,赶紧滚,否则你的小命今天就可以留在这里了。” 苏云烟见着寒光闪闪的刀刃,讪笑的摆手后退。 “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我是真的会算命。” 其实她哪里会算命,可是为了给文灵初争取时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头领顾忌着任务,拔刀就要动手。情急下,苏云烟随口胡诌,大声喊道:“这位大哥身世不好,自幼被父母遗弃,历经种种磨难,几番生死角逐后,气运方才好转。” 这是最简单的,说多了就容易露馅。 暗卫一类人,无非是父母双亡,家世凄惨,经历磨难,无依无靠。 只要仔细观察黑衣人头领的眼睛和手,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果不其然,听到苏云烟的话,头领手中的刀回了鞘,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苏云烟松了口气,小命暂时保住了! 而其他人看到老大的反应,也都信了苏云烟的能力,争先恐后的让苏云烟给自己算命。 这么多人,苏云烟肯定不能全都猜中,便借口自己一天只能看五个人。 她随便挑了几个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糊弄。 黑衣人的目光都在放在了苏云烟身上,这大大方便了文灵初的行动。 趁着没人注意,她靠近了观察方才他们埋下的东西。 检查了数量,她又偷偷做了些手脚,当是送给太子的第一份大礼。 做完后,文灵初才走向已经被围住的苏云烟,费力挤了进去。 “苏兄,我们还要赶路,要不先走吧?” 文灵初是挤进来的,黑衣人都以为她方才是被挡在了外面,就没有人往她身上怀疑。 恰好此时远出有一对人马出现,黑衣人神色突变,不再理会苏云烟她们了,全都散开。 苏云烟和文灵初看向远处的两个身影,皆微微出神。 “应该是他们到了,我们撤吧。”文灵初小声道。 苏云烟最后看了那个人一眼,点了点头,“走吧。” 身后黑衣人忙完就消失,苏云烟和文灵初“功成身退”。 而远处,路至铮仿佛心有所指,朝苏云烟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有人影在动。 荒郊野岭了,怎会有人,还偷偷摸摸…… 可他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个身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压下心底的异样,路至铮微微蹙眉,转身提醒三皇子,“殿下,有异常,千万小心。” 而后,他又吩咐下去,让随行护卫的士兵都提高警惕。 回到小路,两人又回头看了一眼,而后默契的击掌。 “也不知道太子从哪里找的这些人,简直不要太弱。” 文灵初颇有些得意,毕竟悄无声息就帮三皇子他们解决了一个麻烦。 想想等会儿的画面,她就觉得好笑。 苏云烟还不知道黑衣人究竟设了陷阱,方才光顾着忽悠人了,“你做了什么?” ------------ 第一百零七章 反击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埋了什么东西吗?” 苏云烟摇了摇头。 “是筒箭。” 文灵初眼里带着寒意,出口却是自豪的语气,“他们估计是想在车队靠近的时候万箭齐发,不过我刚刚全都给破坏掉了,正好能阴他们一把。” 出其不意最能伤人,可若是没了这个保障,黑衣人必然会自乱阵脚,这样一来解决他们就容易多了。 苏云烟的心情也不似之前那般紧张了,笑吟吟地拍了下文灵初的肩膀,“还是凌兄机智。” 文灵初笑着回了一礼,“彼此彼此。” 能把一群杀手忽悠得团团转,实力也是不容小觑啊。 两人互相吹捧了几句,而后苏云烟让车夫把车往前赶了赶,她和文灵初则躲在一处隐蔽的地方,等着看接下来的那出好戏。 车队很快进入了山谷,因顾虑到林老爷子和他孙女,马车一直都行驶缓慢,不敢颠着他们。 山谷里格外静谧,除了偶尔的虫鸣,很难再发现其他人的动静。 可自从进入这里,路至铮就觉得有蹊跷,直觉会有危险。 他与三皇子骑马走在车队前面,三皇子也有这种感觉。 “这一路上肯定不会太平,咱们首要任务是保护好林尚书一家,但同时也要自保。” 三皇子怕路至铮遇到危险只顾着任务,而忘了保护自己,故而特意叮嘱他。 路至铮却不以为意,“殿下放心,我向来惜命得很,再说了家里还有人等着,哪敢让自己有损伤。” 闻言,三皇子心里微微泛酸,有些后悔开这个口了。 他家里有人等,自己可没有啊。 看着三皇子冷了脸,路至铮这才收敛,不再刺激他。 快走到山谷中间时,那种不安的感觉就愈发强烈了。 “殿下,你去后面看看林尚书吧。” 路至铮突然开口。 三皇子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并没有质疑,“好,万事小心。” 而三皇子刚走,前面不远处的草丛里就冲出来了一群黑衣人。 山坡上,苏云烟和文灵初绷紧了神经,哪怕知道那些黑衣人不足为惧,可看到路至铮和三皇子有危险,他们还是会担心。 幸而路至铮提前让车队做了警备,在黑衣人冲出来时,就已经有了防范。 黑衣人的确是冲着林尚书一家去的,可是对其他人也照样是下死手。 路至铮仿若一道铜墙铁壁,带着护卫死死的守在车队前面,黑衣人见不得势,连忙去启动提前准备好的筒箭。 然而,那些筒箭却毫无反应,一个都放不出来。 “老大,筒箭都坏了!” “坏什么坏,分明是刚刚那个书生趁我们不备故意破坏的!” 瞧,还是有聪明人在的。 黑衣人都傻眼了,可事已至此,他们没有回头路了。 “不管了,上!” 头领一声令下,黑衣人全都冲了上去。 可没了筒箭,路至铮对付这么点人简直轻而易举。 随行的护卫都是三皇子从军队里挑出来的,身手也自然不在话下。 没过多久,黑衣人就全都落网了。 路至铮有意留几个活口,等之后审问。 然那些没死的黑衣人压根就没给自己活着的机会,纷纷咬破了藏在牙齿后的毒药,以致全军覆没。 “有惊无险,殿下以为如何?” 路至铮去跟三皇子汇报情况,他们都知道,会在任务失败后服毒自尽的,只可能是死士。 躲在草丛后的苏云烟也问了文灵初同样的问题,“你怎么看?” “这种水平不可能是死士。” “死士不可能是这种水平。” 两人的回答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路至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至少能确定那人并非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此处就杀了林尚书。” “也不一定。” 苏云烟疑惑。 “实力弱也可以是真相。” 文灵初习武,对这些事情也称得上了解。 真正的死士很难培养,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杀,更不可能在执行任务时分心。 从一开始,这群黑衣人就有问题。 路至铮听了三皇子的分析,亦眉头紧锁,“此事我会通知人来调查。” 他出门时把路戎留给了苏云烟,因此只能通知路家在这附近的暗哨。 三皇子没有制止,但眼里的冷意愈深。 “不着急,他们任务失败,我们接下来的路只会更精彩。” 林尚书受了惊吓,三皇子和路至铮过去照看。 对待这个老臣,三皇子心情很复杂。 尊敬是一方面,愧疚是另一方面。 “林老,不过是几个毛贼,都已经解决了,您放心吧。” 三皇子是君,林老爷子本想下车回话,被制止后,只能掀开马车上的帷裳。 “有殿下和路副尉在,我很放心。多谢二位不辞辛苦,护送我们一家回乡,碰上这种事,到底是我连累了你们啊……” 林府或许有不明事理的人,但林老爷子心里门儿清,从自己突然病重开始,他便猜到是有人想利用他。 他一生清廉,不曾想最后会沦为他人手里的刀。 三皇子知晓他也是受害者,并不可能把错怪在他身上,“您别这么想,后面路还远着呢,保重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是啊,您就别想那么多了,这沿途的风景还不错,您就当是在出游,放宽心欣赏风景好了。” 路至铮从旁附和。 在两人的合力劝说下,林老爷子才终于稍稍放下心里那些自责。 路至铮下令车队停下休整,自己也和三皇子坐在一旁说话。 “多谢殿下和路公子护送。” 林湘湘不知何时也下了马车,见路至铮在这里,便跟了过来。 虽然路至铮最后还是娶了苏云烟,可她心心念念的还是他,只要能嫁给他,哪怕做妾……她也是愿意的。 故而听说路至铮会随行护送林老爷子回老家那一刻,她便毫不犹豫的来了。 路至铮在和三皇子谈正事,见林湘湘过来,只是客气的点了下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林湘湘却一直在找话题,想拉近和路至铮的关系。 不远处,苏云烟没有注意到林湘湘的举动,见路至铮他们没事后,就和文灵初上了马车。 她们得继续赶路了,必须行在车队之前。 路至铮对林湘湘是真的没有感觉,“林小姐,我与殿下奉旨护送林老回乡,就肯定会保证你们的安全,但没事的话,你还是回车上待着吧,我们马上就要继续赶路了。” ------------ 第一百零八章 认出 苏云烟的马车离开,路至铮像是有感应似的,再次看了过去。 荒郊野岭,为何不走官道?? 路至铮心里起疑,对林湘湘的态度就更冷淡了。 林湘湘以为路至铮觉得自己烦,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了马车上。 目睹了这一切的三皇子忍不住调侃路至铮,“你成亲,指定有很多姑娘伤心了。” 路至铮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淡然道:“我心里只有一个人,这一辈子也只会在在乎一个人的感受,旁人,终究与我无关。” 路家与林家虽交好,但路至铮从来只把林湘湘当妹妹。他无意,老太君自是不会替他应下。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听着三皇子的叹息,路至铮眉头轻挑,“殿下还有空来调侃我,莫不是文家小姐已经定好人家了??” 苏云烟一针见血的本事八成就是跟路至铮学的。 三皇子不说话了,他也说不过一个成了亲的人。 出发的前一天,他也想去见见文灵初,可那时文灵初不在家,他又没有理由去找。 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纠结了,临走也没见一面。 他只知道,文灵初生他的气,至于是何缘故,他还没有头绪。 在马车上颠了一天,文灵初又累又饿,“苏兄,前面有家驿站,咱们就在那里休息一晚吧。” 苏云烟对比着记忆中的路线,路至铮好像也会来这家驿站,她犹豫了一会儿,可是看文灵初真的累坏了,就让车夫在驿站停下了。 “这几天辛苦你了,等下我让小二送些热水,你洗漱完,就好好休息吧。” 苏云烟要了三间房,和赶车的下人,他们一人一间。 文灵初进了房间就直奔床铺,躺在床上,发出了一声满足的感叹,“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送水到门口的小二…… 他听到了什么??会不会被灭口?? “热水吗??先进来吧。” 苏云烟笑着转身,见小二楞在门口,叫他进来。 这家驿站的环境看着还不错,但出门在外,苏云烟须得事事小心。 晚上三人吃完饭后,她在门外守着,等文灵初洗漱完后,才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算了算时间,他们比车队早一日到驿站。 第二天一大早,苏云烟就去同文灵初商量退房的事了。 “这么早吗??” 文灵初还赖在床上,没完全醒来。 “今天三皇子和路至铮也会入住这家驿站,你想跟他们碰上??” “不是吧!” 文灵初哀嚎一声,认命地起床收拾东西。 然而在她心里,已经把三皇子当陀螺抽了。 苏云烟笑着拍了下她,起身往外走,“快点收拾,桌上的早饭记得吃。” 她下楼去退房。 车夫已经去马厩喂马了,她们得在车队来之前离开。 当初决定跟来,苏云烟就没打算让路至铮发现她。 原本的计划,是只要确认路至铮和三皇子没什么大碍后,她和文灵初就悄悄离开,接着帮他们探路。 反正她知道护送林尚书回乡的大致路线,不需要别人带路。 赶在前面,还能继续帮他们扫清障碍。 可苏云烟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会在这里和路至铮碰上。 看着逆光走过来的人,即便看不清脸,苏云烟也知道是谁。 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朝她走来的路至铮。 不会被认出来吧?? 苏云烟赶紧摸了摸头上的帽子,还有稍加修饰的脸。 还好,她起的早,已经做好伪装了。 可是…… 苏云烟还是怕,连掌柜退给她的银子都没拿,就直接跑上了楼。 苏云烟跑太急,又不敢抬头,没看清在楼梯转角处撞上了一个醉鬼。 即便是女扮男装,苏云烟的相貌也是极好的。那醉鬼脚步虚晃,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就直接伸手往自己怀里拉。 “瞧这细皮嫩肉的……陪本大爷喝一……喝一杯……” 说着,就要往苏云烟脸上亲。 苏云烟快被恶心吐了,手脚并用的想要推开黏在她身上的人。 “别碰我!” “小美人儿……” “小你大爷!” 苏云烟难得爆粗口,着实是那醉鬼一开口,满嘴酒气冲她扑面而来,真真恶心! “放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她随身带了不少用来防身的东西,仅一样,就能要了他的命。 路至铮刚付了房钱,就听到楼上一阵吵闹。 他蹙眉看去,见有人被纠缠,看身影有些眼熟,便上去帮忙。 醉酒的人力气好像都格外大,苏云烟挣脱不来,急得眼睛都红了。 大清早人还都没起来呢,她和文灵初的房间都也都离得比较远。 就在苏云烟犹豫着要不要用暗器时,压在她后腰上的手臂骤然松开了。 伴随着的,是醉鬼的一声惨叫。 “啊——” 苏云烟没太看清怎么回事,但她反应过来时,调戏她的醉鬼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而路至铮就站在她面前,以保护的姿态。 明明可以忍住不哭的,不过是一个醉鬼,她又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可站在路至铮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鼻间萦绕着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苏云烟心里的防线还是松动了。 路至铮闻着酒气,眉头微蹙。 “小二!” 方才躲在不远处的小二急忙跑了过来,讨好堆满在脸上,“爷……” “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客人的??” “爷息怒啊,小的……小的刚刚喊人去了……” “是吗??” 苏云烟冷声开口,“那你喊的人呢??” 小二支支吾吾,编不出话了。 他就是害怕,都是客人,其中一个还喝醉了,他一个打杂的,怎么敢上前阻拦。 苏云烟懒得跟他计较。 小二走后,就只剩路至铮在,苏云烟又后悔赶他走了。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再会。” 苏云烟心里紧张的要死,匆匆说完,就要越过路至铮离开。 然而胳膊却被路至铮拉住了,她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这位小兄弟看着很面熟啊,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与我同行,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 第一百零九章 装醉 “不,不好吧。” 苏云烟仍垂着头,说话时也将声音压低,生怕在路至铮面前露出破绽。 而路至铮看着在自己面前装鹌鹑的男子,嘴角翘了起来。 “无妨,出门在外,遇到危险难以避免,我们人多,小兄弟同我们一起,就不会再发生像方才那样的事了。” 提起方才的事,苏云烟还未开口,路至铮先黑了脸,“小兄弟出门也不带上护卫,就不怕出意外吗??” “家中清贫,哪里请得起护卫。” 苏云烟还是不敢抬头看路至铮。 路至铮差点被气笑了,这小丫头还想着糊弄自己呢。 真当自己认不出她是谁吗?? 刚刚在楼下看到就觉得眼熟,方才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粉味儿,路至铮就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 再次打量着苏云烟这一身装扮,路至铮又好气又好笑。 他还好奇,苏云烟既然为了随行都能跟自己吵架,怎么会过了一晚就轻易妥协了,原来是偷偷跟了过来。 之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他都发现了,就肯定不能让苏云烟离开自己的视线。 “小兄弟,考虑的如何了??” 苏云烟内心挣扎。 看路至铮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发现,可若和他一起走,时间久了难保不会露出破绽,更关键的是,她还怎么提前去探路?? 可是要她拒绝,好像又舍不得。 苏云烟否认不了,她真的很想路至铮。 “好吧,若公子不嫌麻烦,我就与公子同行好了,不过我还有这个朋友,公子这边方便吗??” 路至铮轻笑,忍着心底的躁动,点了点头,“必须方便。” “啊??” “晚上我请你和你朋友吃个饭,也算认识一下。” 苏云烟压下怪异的感觉,应下了路至铮的邀约。 而后苏云烟去了文灵初的房间,将遇到路至铮的事告诉给她。 文灵初惊愕,手里的包袱都吓得掉在了地上。 “他没认出来你吧??” 切身经历过的苏云烟现在淡定多了,还顺手帮她把包袱捡了起来,“没有,还一直叫我‘小兄弟’。” “不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好说话呢??” 不等文灵初开口,苏云烟就先怀疑起来了。 路至铮的脾气秉性虽好,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与他交好的。 两世加起来,他身边真正的朋友好像也不多。 文灵初没有她这么多纠结,接过包袱随意拍了拍,就又丢回了床上。 “管他呢,反正你都答应了,能瞒一日是一日。就算他发现了也不怕,咱们都跟到这里,他还能让人把你送回去不成??” 这么一想也是,苏云烟舒了口气,“希望不要发现吧,我怕他生气。” “只怕是他高兴都来不及呢。” 路至铮他们昨晚就来了,若没有碰到苏云烟,也是准备下午就出发的。 晚上,看着坐在对面,笑的不怀好意的路至铮和面无表情的三皇子,苏云烟和文灵初后悔了。 “我好像闻到了坑的气息??你不觉得你男人笑的很诡异吗??” 文灵初偏着身子跟苏云烟咬耳朵。 苏云烟很想说,她也感觉到了。 可是她不敢,因为路至铮正在看她。 “两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苏云烟不好再低头,只能把声音压的极低,“我叫苏允,他叫凌楚。” 说完,她又小心观察着路至铮的神情。 然后,她懵了…… “你觉不觉得我男人的表情像是在看傻子??” 文灵初竟然还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苏云烟差点泪目,但被路至铮注视着,她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 “苏兄……凌兄……” 路至铮脸上的笑意愈盛了,“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初次见面,我却觉得与两位很聊得来,可能真的是缘分吧。” 就是不知道,女扮男装的主意是她们俩谁想出来的。 路至铮先认出了苏云烟,再认出文灵初就很容易了。 在座的四个人,有三个都在扮猪吃老虎,唯有三皇子心思太直,竟一个都没认出来。 席间,文灵初随口编的经历,他居然还认真给出了见解。 看的路至铮和苏云烟目瞪口呆,更加相信这两人是天生绝配了。 这边文灵初有三皇子看着,苏云烟就只能和路至铮闲聊。 路至铮有心逗她,时不时就要好奇几句。 “苏兄长得这般俊美,家中可有婚配??” 苏云烟蹙眉,他何时改行做了媒婆?? “不曾,功不成名不就,如何能成家??” “没想到苏兄志在抱负,是我狭隘了,为表歉意,我自罚三杯。” 驿站的酒杯都是手腕粗的口,且供的酒名叫清洛,听名字只觉得清雅,可酒却是实打实的烈。 寻常人饮一两杯方能保持清醒,路至铮连饮三杯,苏云烟虽不熟悉他的酒量,但也怕喝多了伤身。 不过路至铮喝完后脸色并没有变化,反而能把手里的酒杯转出花来。 苏云烟见他没事,也就放心了。 殊不知她的反应,都被路至铮看在眼里。 他又故技重施,在苏云烟担心的目光下,饮了将近半坛子酒。 最后,成功醉醺醺的往苏云烟身上靠。 三皇子知晓路至铮的酒量,一早就看出他是故意的。 既是故意,他就不会随便插手。 但文灵初和苏云烟却以为路至铮真的喝醉了。 “苏兄,他醉成这样,你先送他回房休息吧。” 文灵初只喝了一杯,眼神还是清明的。 三皇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照顾人,只能让苏云烟去。 “好吧,那我先送他回去,你们也别喝多了。” 扶着一个大男人走路是真的费劲,尽管路至铮已经控制着没把全部重量压在苏云烟身上。 回到房间,苏云烟把路至铮小心地放到床上,给他脱了靴子,盖好被子,还打了水给他擦脸。 坐在床边,端详着他的眉眼,苏云烟心里有密密麻麻的疼。 “路至铮,我好想你。” 闭眼假寐的路至铮的呼吸一滞。 “我很担心你,只能用这种办法跟着你,保护你,你可不可以不生气??” 路至铮心想,自己怎么舍得生她的气。 “路至铮,我不会再让你出事了。” 苏云烟小声倾诉完,就准备起身离开了。 可手腕一紧,路至铮突然把她拽倒在自己身上,用力抱住了她。 “……烟儿。” ------------ 第一百一十章 情敌 竖日,苏云烟醒来时,身旁已然没了温度。 路至铮早就起身去帮着收拾行装了,昨夜能抱着苏云烟,安稳的睡一觉,他很满足。 推开门,见苏云烟呆呆地坐在床上,路至铮弯起眉眼笑笑,“醒了?过来吃早饭吧。” 他把一碗粥和几碟小菜放在桌子上,便接着收拾东西。 苏云烟检查过身上的衣服还算规整,松口气的同时,乖乖下床穿鞋。 “昨夜……我没说什么什么奇怪的话吧?” 路至铮蓦地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看着苏云烟。 “没有。” 苏云烟垂着头,很好的掩盖了眼里的慌乱。 “没有就好,我就怕自己酒品不好,会吓到你。” 路至铮看着那因垂下头,而露出的半截白皙的脖颈,眼睛微微眯了一点。 “是打算走了吗?”苏云烟瞥了他一眼,过去吃饭。 “嗯,你的包袱呢?” 粥的温度刚好,苏云烟眯眼笑了下,“在我房间里,等下我过去取。” 见他东西都快收拾好了,苏云烟也快速吃完了早饭,打算回自己房间去拿包袱。 若非遇到路至铮,她和文灵初昨天就已经出发了。 提到包袱,她又不免想起了昨夜…… 路至铮喝醉了一直叫自己的名字,应该也很思念自己吧。 她拉开门,却见一名女子在门口踌躇。 女子大抵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更没想到会有其他人从里面走出来。 只见她怔愣了一下,遂即大声质问,“你是何人?为什么在路公子的房间里?” 语气明显不友善,甚至带着莫名的警惕和敌意。 苏云烟蹙眉,她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谁了。 “我是谁跟你有关系吗?” 说完,苏云烟就绕过她走了出去。 林湘湘瞪大了眼睛,气得鼓起了脸颊。 她原本想趁苏云烟不在,借此机会和路至铮培养出感情,这样说不定就能被路至铮带回府。 可那个长相比女子都好看的男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路至铮在屋里低头闷笑,等苏云烟走后,才出去见了林湘湘,随口几句就把人打发走了。 苏云烟没来之前,他不可能搭理林湘湘,如今苏云烟来了,他就更不可能搭理除她以外的女人。 苏云烟和文灵初跟着车队一起上路,路中途休息整顿,文灵初拉着苏云烟走到一边没人的空地。 “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我去你房间找你,但你不在,没出什么事吧?” 她很担心,毕竟出门在外,哪哪儿都不安全。 苏云烟拍了下她的肩膀,笑着解释,“放心,没出什么事,我昨晚照顾路至铮去了,后来就在他那里睡了。” “在他那里睡了!” 文灵初突然拔高声音,吓得苏云烟赶忙捂住她的嘴。 “你小点声啊!” “唔唔(嗯嗯)……” 见她点头,苏云烟才放心收回手。 “不是,怎么就在他哪里睡了,那他不是就知道我们……” “没有的事,你想多了。”苏云烟摆摆手,“就是单纯的睡觉,我们的伪装绝对完美。” 文灵初舒了口气,拉着苏云烟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吓死我了,还以为咱俩暴露了呢。” 苏云烟咯咯笑着,让她放宽心。 瞥到这边的情况,不远处的林湘湘微微蹙眉,随后朝她们走了过去。 林湘湘出现,文灵初和苏云烟都止了话声。 早上的情形苏云烟还记得,她没有开口,想先看看林湘湘有什么企图。 若还和从前一样觊觎自己的丈夫,那她也不必客气了。 林湘湘斜眼看苏云烟,眼里带着挑衅,“你们是什么人,接近我们有什么目的?” 从她早上看到苏云烟从路至铮房间出来的那一刻,她就很不爽了。 尤其是苏云烟的长相。 分明是男子,脸却比女子还阴柔,尤其是她那耀武扬威的眼神,让林湘湘感到很严重的危机感。 而且路至铮这一路上对她都是拒于千里之外,可对初识的苏云烟却细心温柔,这是最让她接受不了的。 “关你什么事,你谁啊?” 察觉到林湘湘来者不善,文灵初起身护在了苏云烟身前。 她不认识林湘湘,自然也不知道林湘湘和苏云烟之间的恩怨。 但第一眼,她就能看出这个女人不是善茬。 何况林湘湘看路至铮的眼神毫不收敛,不瞎的人都知道她对路至铮不怀好意。 作为苏云烟的闺中密友,她肯定得站在苏云烟这边。 林湘湘高傲的抬起头,轻蔑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我爷爷是林尚书。” “呵。” 闻言,文灵初嗤笑了一声。 她的态度惹恼了林湘湘。 “你笑什么?” 文灵初个子比林湘湘高出一头,站起来就是居高临下的眼神。 “笑你还需要理由吗?看在你这么蠢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觊觎别人的东西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林老英明一世,你可别毁了他老人家的声誉。” 林湘湘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人这么轻易的说出来,不由得气急败坏,“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把别人都当傻子不成?” “你……” “我?我很好,就不用林小姐操心了。” 见林湘湘快被气疯了,苏云烟干脆放弃压制嘴角的笑意,“林小姐别急,感谢就不必了,有道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凌兄是为你好,你记在心里就够了。” “谁要感谢他,倒是你,男不男女不女的,给我离路公子远一点!” 苏云烟轻笑,绕过文灵初向前走了一步,略微俯身,直视着她,“不知林小姐对我可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说,你害怕路兄有龙阳之好,故而这般警惕我?” 龙阳之好……这都什么东西啊! “你闭嘴!” 林湘湘恼羞成怒地跑开了。 见状,苏云烟不禁失笑。 文灵初则一脸错愕的看着她,像是也被她的语出惊人给惊到了。 “别这幅表情看着我,我就是逗逗她,路至铮是不是我还能不知道吗?” 然而文灵初表情纠结,甚至是有些惊恐的指了指她旁边。 “我建议你还是先看一眼,再说自己知不知道吧。”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暴露 苏云烟不明所以地转过头,然后在视线与人碰撞时,就又迅速转了回去。 “他怎么在这里!” 她无声的质问文灵初,却不敢再回头。 要死了,路至铮什么时候来的,还站在她身后! 文灵初摇了摇头,她也很震惊啊。 方才她只顾着怼林湘湘,谁知道路至铮什么时候过来的。 路至铮走到两人面前,默默看着她们两个在自己面前挤眉弄眼,看够了,又将视线落在苏云烟身上,开口却是对文灵初说话。 “凌兄,麻烦你去问问三皇子,我们接下来该走哪条路,还有多远到达目的地。” 苏云烟在路至铮走近时就偏过了头,仍是不敢看他。 文灵初却突然明白了他是想支开自己。 “好,那我先过去了,你们……”她歉意的看了苏云烟一眼,“你们好好聊,别动手!” 说完,她就撒腿跑了。 苏云烟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她就这么把自己抛弃了。 只剩下她和路至铮,照眼下的情形看,要么暴露,要么死。 “那什么,凌兄记性不好,我跟他一起去。” 苏云烟说着就想开溜,却被路至铮拦住了。 “不用,他记不住,我等会儿自己去问也行。” 苏云烟苦着一张脸,只能眼睁睁看着文灵初自己逃跑。 气氛安静的可怕,路至铮拦着她,却又不说话,简直不要太折磨人。 过了许久,路至铮突然俯身凑近苏云烟,低声开口,“小兄弟,你如何得知我又没有龙阳之好?” 苏云烟发现,路至铮好像特别喜欢叫她“小兄弟”。 她却莫名觉得脸热,这不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称呼吗? “嗯?怎么不说话?” 低沉而喑哑的嗓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苏云烟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难不成你有啊……” 她悄悄往后倒仰着,想尽可能远离路至铮。 谁知路至铮非但没有主动退后,反而又往前走近了一步,逼得她不得不后退,最后被巨石挡住了退路,夹在它和路至铮中间。 完全被桎梏的感觉,吓得苏云烟闭紧了眼睛。 这时,路至铮突然闷笑,微微震动的胸膛就贴在苏云烟身前,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小兄弟。” 带着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脚底直窜到头顶,苏云烟腿都软了。 路至铮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保持着现状继续开口,“这可说不定,万一我真的有龙阳之好呢?” 苏云烟感觉他说完后吹了口气在自己耳边,太犯规了! 等她和路至铮回去的时候,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气氛也是很奇怪。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能明显看出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兄弟生气了,而且是路至铮哄了好几次都哄不好的那种。 文灵初有愧在先,也不敢上去触霉头。 其他人自是假装看不到,反正和他们又没关系。 夏末的天气最是无常,方才还艳阳高照,突然就起了狂风。 “看这天气,怕是要下大暴雨的节奏啊。” 文灵初抬头看了眼瞬间就被乌云占领的蓝天,无奈感叹道。 苏云烟下意识看向路至铮,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她又气呼呼的看向三皇子。 路至铮失笑,三皇子疑惑。 “若是下暴雨就麻烦了,还是加紧赶路,尽快赶到下一个驿站吧。” 突然变天,三皇子也烦闷得很。 他决定提前结束休息,让车队尽快赶往下个驿站,以免遇到暴雨天气不好赶路。 苏云烟和文灵初都没有意见,两人赶忙收拾了东西,回去她们的马车上了。 “至铮,你去帮林老他们收拾东西。” “不。” 路至铮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且一本正经,“殿下,还是你去吧,我都是有妇之夫的人了,得避嫌。” …… 马车上,文灵初在和苏云烟使劲吐槽三皇子。 “我也是服了,他的脑回路不是一般的清奇。” 苏云烟取了一些干果分给她,边吃边好奇,“他这次又说了些什么?” “刚刚我被路至铮支走,过去找他询问接下来的路线……” “好啊,你还知道路至铮是故意支走你的,而你就那么爽快的丢下了我。” 说漏嘴了,文灵初面露尴尬,只好强行转移话题,“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后来他和我聊了什么吗?” “他先是说我很像他认识的一个朋友,不过那个朋友是个女子,但为人很直爽,也很仗义,我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 苏云烟磕着瓜子,有些没听明白,“你不是没暴露吗?后来呢,他又说了什么?” 三皇子的语出惊人死不休,她也是见识过的,因此很好奇这次又说了什么,才会把文灵初气成这样。 文灵初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感觉像是再运功。 “他说,可惜了,就是学识太差,读的书太少,连夸人都不会,经常用错词,还有女工太差、琴艺不好、棋艺不精、言行举止不像女子、脾气易怒……” “停!” 苏云烟都听不下去了,不敢置信的把手里的瓜子都丢了,“你确定他口中之人是说的你?” “不然呢?”文灵初泄气般靠在车壁上。 原来自己在他心里,竟这么差劲。 “他后面还有说什么吗?” 苏云烟还是不敢相信。 “哪还有后面啊,我听完就很生气,好像骂了他一句,他再开口时,突然打雷了,就没了然后。” 苏云烟叹了口气,安慰的握住了她的手,“他虽是这么说,但不一定就是这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善言谈,还嘴毒,他心里肯定是记得你的好的。” 不过按三皇子这种表达方式,怕是这辈子都别想文灵初能知道他的心意了。 紧赶慢赶,车队还是在暴雨来之前抵达客栈。 外面下着暴雨,苏云烟在房间和文灵初研究地图,比对接下来的路线。 若她没有记错,他们离前世那个大危险越来越近了。 她拿的这份地图并没有标记太多东西,故而看起来还是很清晰的。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劝酒 文灵初也在查看路线周围所标记的情况,当看到一处悬崖标记时,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看,在咱们落脚的驿站不远处,有座悬崖。” 这一路,她们关注的就是哪里最有可能设埋伏、哪里最有可能发生危险。 而悬崖这种地方,可不就是最危险的吗??? 苏云烟看着文灵初手指点的位置,陷入了沉思。 地图上标记的悬崖,就在驿站北面不到十里,相较而言,驿站的地势还很高。 她记得前世曾听别人说起过这附近有悬崖,为标记清悬崖的具体位置,避免无辜路人遇难,在悬崖旁还有一株参天大树。 可一棵树只能挡住无意途经的路人,若是有人故意陷害,那这棵树就没那么大用处了。 思及此处,苏云烟将悬崖的位置圈了出来,“这个地方太危险,你记住方向和位置,千万不要乱跑。也可以告诉其他人,尽量不要往驿站北面去。” “好。” 文灵初刚应下,门就被敲响了。 两人对视一眼,苏云烟迅速收起了地图和桌上的东西,文灵初去开门。 门外,林湘湘一改之前嚣张模样,跟变了个人似的,温柔了不止一星半点。 “今日我无意得罪了二位公子,为表歉意,便由我做东,请二位吃顿饭,希望大家能冰释前嫌,稍有简陋,还请不要拒绝。” 苏云烟静静看着她演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然改变态度,这顿饭怕是鸿门宴啊。 “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二位公子莫非连道歉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苏云烟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我就是不肯,你能奈我何?” 这就是拒绝了,莫名其妙的人请吃饭,她没有胃口。 苏云烟不去,文灵初自然也不会去。 见两人都拒绝了,林湘湘只好赶忙补充,“是这样的,我爷爷还在楼下等着,三皇子和路公子都答应了,二位公子可否赏脸一起去?” 苏云烟没想到她会把面子压这么低,总不会真的只是吃饭吧。 “要不我们也去吧,大家都在,面子还是要给的。” 只是三皇子和路至铮都无所谓,但林老也在,这个面子还真的得给了。 等到苏云烟和文灵初答应,林湘湘才满脸笑意离开。 顾及到三皇子的身份,席面定在了二楼的包间。 六个人,坐在主位的无疑是三皇子。三皇子左手边依次是林老、林湘湘,右手边依次是文灵初、苏云烟、路至铮。 这样一来,林湘湘就和路至铮挨着了。 自落座后,苏云烟就木着一张脸,既不会让别人觉得她在生气,也不会让路至铮看不出她在生气。 这倒不是自相矛盾,而是路至铮自己感觉出来的。 他自认安分守己,连头都不曾偏一下。 文灵初坐在三皇子旁边,还要时刻警惕再被怼,心里也甚是郁闷。 而林湘湘心里都乐开花了,时不时就要看一眼路至铮。 在座六人,五个都在心里打自己的小算盘,只有林老是在认真吃饭。 “此行辛苦各位了,老朽不胜感激,就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林老爷子开口,其他人也都停下筷子,举起了面前的酒杯。 一轮喝完,林老爷子开始挨个夸赞。 先是三皇子,他没提及储位,只提点了一些学问上的事,不全是好话,也指了几处不足的地方。 “谢林老指点。” 三皇子之后,便是文灵初,依旧是学问,但比起同三皇子说的,都较为浅显易懂。 可文灵初还是听的头疼,就差落荒而逃了。 然后是苏云烟,林老没再谈学问,而是讲了一些人生哲理。 “人天福报非久计,苦海茫茫莫留连。小公子可知有时忧思过度,亦会愁苦缠身。” 苏云烟脸上的淡漠神情略微松动,木然地看向林老,“渡无可渡,才知愁苦加身已是奢望。” 闻言,林老摇了摇头,没有反驳。 人的苦难并不相通,他虽不知苏云烟眉宇间积压的仇恨从何而来,但他希望这些仇恨有朝一日不会成为桎梏她的枷锁。 “林老所言,在下受教了。” 苏云烟起身敬了他一杯,算是答谢他的提醒。 文灵初和林湘湘都没有听懂那两句话的意思,只有三皇子和路至铮不约而同的看向苏云烟。 三皇子片刻后就移开了视线,路至铮却若有所思。 最后到路至铮,林老的语气轻松了很多。两家是世交,他也算是看着路至铮长大的。 “早知道你小子成亲了,可惜……” 说到这里,林老不自然的看了眼身旁的孙女,但没有说出来。 “既已成亲,就好好待人家,莫要像少时那样不着调了。等你爹娘回来,也不要与他们置气,无国何以有家,他们也是身不由主啊。” 路至铮和父母从小就聚少离多,若非他自己心性正气,怕是会被京中那几个纨绔带坏了。 如今看着,却是颇有几分他父亲的大将风范。 路至铮耐心听着,边听边点头,“许久不见,他们在信中也时常问起您的身体,待他们回来,找个时间就去拜访您。” “好,我等着。” 林老爷子笑得越开朗,路至铮和三皇子对下药之人就越恨。 林老爷子是被林湘湘磨来的,故而简单吃了几口,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就回房去休息了。 饭桌上只剩年轻人,吃饭的时候,林湘湘一直给三皇子劝酒,用各种理由。 三皇子碍于林老爷子的面上,便都没有拒绝。 很快,他很快就不胜酒力了。 林湘湘再敬酒,文灵初终于看不去,帮忙挡下了,“可以了,我想林小姐的敬意殿下已经感受到了。” 这时林湘湘故作才发现三皇子喝多的样子,急忙收回了酒壶,“都怪我不好,竟让殿下喝多了。” 终于等到把三皇子灌醉,她勾了勾嘴角,借口添酒离开。 回来时,又重新盛了满满一壶酒。 “路大哥,我们两家是世交,儿时你又总是照顾我,这一杯我敬你。”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悬崖 这杯酒师出有名,林湘湘相信路至铮不会拒绝。 苏云烟看了眼林湘湘,又看了眼路至铮,眼神晦暗不明。 路至铮刚要抬起的手顿时又放下了,故意逗苏云烟,“苏兄喝我就喝。” “林小姐敬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云烟冷眼撇过头,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异样的神色。 这个林湘湘,从前自己在时就觊觎路至铮,如今趁自己不在,言行举止更是明目张胆了。 以为打感情牌就能让路至铮喜欢她吗?? 痴心妄想!! 路至铮轻笑,看苏云烟吃自己的醋,他心里也挺开心的。 “我与苏兄一见如故,林小姐应当不介意敬我们两个人吧。” 敬两个人,当作祝贺他们成亲的喜酒。 林湘湘不太情愿,她更想让路至铮喝。 但路至铮态度坚决,为了原本的计划,她只好给苏云烟也倒了半杯。 “苏公子,这杯敬你,之前是我不懂事,还请苏公子能不计前嫌原谅我。” 林湘湘都开口了,若苏云烟再拒绝,就更显得自己有问题。 不就是一杯酒吗,谁怕谁?? 她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而后挑衅的看向路至铮。 见她喝了,林湘湘立刻给路至铮添满了酒杯,眼神期待。 这次路至铮没有犹豫,也接过一饮而尽。 不过他开心完全是因为苏云烟,媳妇儿赌气的样子也好可爱…… 酒也喝了,林湘湘终于消停下来,安静的坐在旁边,似乎在等着什么。 三皇子撑着脑袋假寐,文灵初出去让小二准备醒酒汤。 而苏云烟还在生闷气,路至铮走过去坐在文灵初的位置,撑头看着她,满眼笑意,“小兄弟心情不好啊,是谁惹你生气了吗??” 苏云烟睨视着他,不作回答。 “小兄弟,白天的话题要不要继续……” 苏云烟瞪大眼睛,小声威胁,“你闭嘴!!” 见她这就炸毛了,路至铮低头闷笑。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文灵初进来便看到这一幕,她刚要去另一边坐下,就在这时,身后的门突然被撞开了。 “小心!!” 路至铮眼疾手快,拎起距离门口最近、情况最危险的三皇子,然后丢给了文灵初。 至于苏云烟,也已经第一时间被他护在了身后。 眼前提着剑的人他们都认识,就是那个黑衣人首领。 “拿命来!!”宋恪举着剑,冲路至铮而去。 彼时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想来是那日诈死才逃过一劫。 林湘湘吓得躲在角落里,只顾着自己哭喊。 幸而宋恪的目标是路至铮他们,否则第一个死的就会是她。 路至铮始终护着苏云烟,同时也没让宋恪占上风。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出去叫人吧。” 苏云烟被带着不停闪躲,眼下只有她离门口最近。 三皇子此刻也清醒了,便立刻过去帮路至铮。 然而苏云烟一开口,宋恪就认出了她,再一看文灵初,顿时阴沉了脸,“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不是,你认错人了。”文灵初下意识否认。 宋恪手里的剑不再只针对路至铮和三皇子,也冲文灵初刺了过去。 “就是你们两个坏了我们的好事,既然碰上了,就让你们给他们陪葬!!” 见状,三皇子一把文灵初护在身后,自己和宋恪纠缠了起来。 趁此机会,路至铮迅速拉起角落里的林湘湘,把她推给苏云烟,“你带她出去,注意安全。” “那你呢??” 苏云烟反手攥住他的袖子,心里惴惴不安。 “别怕,我去把杀手引开,你去找项琛,让他带人来帮忙。” 说完,路至铮就加入了另一边的战斗,宋恪果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 三皇子也趁机把文灵初推了出去,让她们都赶紧离开。 可一转身,路至铮就为分散杀手的注意,从旁边的窗户跳了下去。 三皇子立即抓住机会,想要打掉宋恪手里的剑。 林湘湘早就跑了,文灵初武功不错,护着苏云烟应该不成问题。 谁知苏云烟竟跟在路至铮身后,也翻身上了窗户。 “你干什么去!!”文灵初急得大吼。 路至铮听到声音抬头,也吓得赶紧张开双臂。 “小心!!” 苏云烟跳下去,被他稳稳接住了。 “你下来干什么,快回去!!” 他冷着脸,想到刚刚那一幕就心惊胆战。 苏云烟从他怀里退出来,脸色比他还难看,“我担心你啊,你自己一个人引开什么!!” 路至铮还要开口时,却见宋恪已经摆脱三皇子来到了窗户边,他没有时间解释,只能拉上苏云烟跑,两人转眼就消失在了雨中。 宋恪紧接着也跳了下来,凝眸看着路至铮和苏云烟消失的方向,转而吹了个暗哨。 没过多久,几个黑衣人就来到他面前,都是那日诈死逃出来的。 他指了一个方向,眼神狠厉。 “追!!”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如箭飞奔而去,在雨幕中更是分辨不清身影。 能杀一个算一个,上头的任务是暗杀路至铮和三皇子,眼下既已暴露,就绝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在宋恪看来,路至铮跑出客栈,反而是给了他绝好的机会。 他们很快就被追上路至铮和苏云烟,路至铮一路打一路退,眼看就要被他们围上来了。 苏云烟慌乱之下看到了那颗标志性的大树,这才意识到他们居然是朝驿站北面跑的。 前面是杀手,后面就是悬崖…… 黄昏下本就昏暗,再加上大雨,视线就愈发受阻。 她只知道身后是悬崖,却看不清具体是什么情形。 “路至铮,后面是悬崖,不能再退了。” 听到耳边的低语,路至铮脚步一顿。 恰好有两个杀手逼到了他面前,他轻佻眉头,反而故意引着那两人对自己出手。 等对方发起攻击的时候,苏云烟赶忙把路至铮往旁边拉,路至铮便顺着这力道,抱着她转身退到了杀手身后。 “送你们下去!!” 那两个杀手原本就没站稳,路至铮抬脚一踹,两人直接摔了下去。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山洞 宋恪见状,想要上去救同伴,但脚下打滑,把自己给甩了出去。 他反应迅速,紧紧的扒住了崖壁上凸起的石块,整个人悬挂在空中,脚下就是万丈深渊,黑不见底。 一行二十个人,最后只剩下宋恪。 而这一次,他们不会再有机会诈死了。 雨水毫不留情的打在脸上,却也比不上他此刻的心情,冰冷刺骨。 路至铮让苏云烟站在原地,自己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剑,慢慢走到悬崖边,手腕轻转,剑指宋恪。 “给你个机会,临死前,说出幕后指使你的人是谁。” 宋恪昂首盯着他,眼里有恐惧,“如今我即便不说你也该知道是谁了。” 说与不说,其实并没有区别。 路至铮嗤笑,眼神骤然变得狠厉,“言之有理,那就上路吧。” 他手肘后拉,正要蓄力一击时,宋恪又苦苦哀求,“只要你救我上去,我愿意拿啸虎令的秘密跟你交换!!” 闻言,路至铮的动作顿了片刻。 不过……他并不相信。 知道啸虎令不奇怪,但关于啸虎令的秘密,可不是他一个杀手能知道的。 “不必了,你的命不值……” “等等!!” 在苏云烟伸出手的一刻,路至铮就把剑换到了另一只手上。 他没想到苏云烟会阻止自己,但还是为了她隔绝一切危险。 苏云烟握住路至铮的手,拦下了那一剑,“等等,先听他怎么说。” 然后她也走到悬崖边,微微俯身。 “你说你知道啸虎令的秘密,是什么??” 宋恪瞪着苏云烟,像是要把这张绝美的脸瞪穿。 “秘密……就是……” “是什么??” 宋恪突然勾唇浅笑,眼神却如夜阴沉狠辣。 他猛地拽住了苏云烟的胳膊,在路至铮误以为他要把苏云烟拉下悬崖而用力把苏云烟往后拖时,他趁机蹬在崖壁上,借着两股力量翻上了悬崖。 届时,他抽出藏于腰间的匕首,手臂从下至上划过半空,成功划断了路至铮和苏云烟之间的牵扯。而他则用那柄匕首,抵在了苏云烟的咽喉处。 “不要伤害她!!” 路至铮怛然失色,握剑的手指都在发抖。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救苏云烟,可事实却是不敢动一下,他怕宋恪手里的匕首会伤到苏云烟。 “别伤害她,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雨势越来越大。 宋恪抿掉嘴角混合在一起的雨水和血水,眼眶充血,泛着森森冷意。 “我想要你们两个,都去死……” 说完,他把苏云烟推下了悬崖。 “烟儿——” 路至铮目眦尽裂,扔了手里的剑,追着苏云烟也跳下了下去。 见两人双双坠崖,宋恪满意的收回匕首,转身离开。 而悬崖下,苏云烟和路至铮并没有掉落崖底身亡。苏云烟被挂在了一棵树上,路至铮也成功抓住了那棵树。 “路至铮……” 苏云烟蹭破了手臂,眉头紧蹙,嘴里却还是叫着路至铮。 路至铮确认了苏云烟没有大碍,而后才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路至铮,对不起……” 苏云烟的声音不自觉染上了哭腔,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若不是她自以为是、擅作主张,路至铮就不会被她连累,如今还身陷险境。 “不要说对不起,明明是我连累了你才对。” 听着他一如既往的温柔嗓音,苏云烟的眼角和鼻子又开始泛酸,“路至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等着他们来救我们吗??” 自重生后,苏云烟从没这么无助过。也是在这一刻,她清楚得认识到,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以为自己能救路至铮,但最后都是路至铮在保护着她,一直都是。 路至铮眼下腾不开手,只能出声安慰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这棵树承受不住我们两个人的重量,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苏云烟心如死灰,这可是悬崖啊,真的会有出路吗?? “别怕,有我在,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崖中可见度太低,路至铮仔细观察了一遍又一遍,当看到左下方不远处有一个山洞时,他终于松了口气。 一开始安慰苏云烟,他只是不想她自责,并不是真的有底气。 “底下有个山洞,我们先转移到那里。” 苏云烟的姿势看不到,恐惧就会加倍。 “放心,我先帮你过去,不会有危险的。” 路至铮目测了下距离,选好角度,抓起苏云烟,一用力就把她甩进了洞里。 听着“扑通”的落地,他的心也跟着抽疼。 若非特殊情况,他不会容许苏云烟受一点伤。 紧接着,他双臂用力,自己也跳进了洞里。 危险程度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一个不小心,他们两个就要命丧于此了。 苏云烟听到巨大的落地声,赶忙撑起胳膊爬到路至铮身边,“你有没有受伤??” 路至铮偏过头吐出一口淤血,转过身后只当自己完好无损,“我没事,你呢,胳膊上的上严重吗??” “我也没事,不严重。” 她默默翻过身坐在地上,强忍着腿上火辣辣的疼,不敢吸气。 谷风一吹,苏云烟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此时此刻,心安定下来后,他们才恍然想起,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湿的。 路至铮立即解了外套给苏云烟披着,自己则起身察看洞中的环里。在眼不能视物的情况下,他只能靠其他感官去判断。 随后,他找到了堆积在角落里的枯枝,拢了一些放在中间,用火石点燃了一个火堆。 终于能看清彼此了,苏云烟目光灼灼的盯着路至铮看,而路至铮的视线在触及她双腿上渗出的斑斑血迹时,顿时又冷了下去。 “你不是说没事吗??”路至铮走过去,撩起裤腿仔细检查她的伤势。 苏云烟顶着他阴沉的目光,喃喃自语,“我哪好意思说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路至铮随身也带着些寻常伤药,给她处理好伤口,再看着她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微微蹙眉。 “起来,把衣服脱了。” 他起身,大大方方开始脱湿衣服。 但苏云烟不想暴露,故而迟迟不肯动手。 路至铮瞥了她一眼,无奈失笑,“烟儿,都这个时候了,先晾干衣服,别着凉。”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怀疑 苏云烟抱着双臂,呆呆地望着路至铮,一脸惊恐,“你怎么发现的??” “不是,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猛地站了起来,却忘记了腿上有伤,又疼的跌坐回去。 路至铮立即蹲下去查看她的伤势,“慌什么,你们两个被发现不是正常的吗,还真以为女扮男装就能瞒过所有人啊。” 见伤口没有裂开,他便舒了口气,“就你这样不小心,还敢偷偷跟在我们后面,也不怕真的出事。” 听着他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苏云烟揉了揉鼻子,不敢辩驳。 路至铮找了根棍子架在火堆旁,把自己和苏云烟湿透的外衣晾在上面。 期间苏云烟格外乖巧的坐在身后看他,目光灼灼。 “说说吧,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的。” 她觉得自己和文灵初伪装的特别好,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没有半分怀疑,可偏偏路至铮说他早就认出来了。 路至铮背对着她,眼底含笑。 “你应该没有注意过,即便穿上男装,你所用的香粉,依旧是女香吧。” 何况用的还是她惯用的那种香粉,故而他第一次闻到,就认出她了。 闻言,苏云烟懊恼地垂了下头,她居然没想到这茬。 一开始文灵初说需要用香粉做修饰,她没多想就拿出了自己平日里用的那盒。 但她万万没想到,路至铮仅凭这抹淡淡的香味,就认出了自己。 这么说来,他竟是刚重逢就…… “这么说来,你那天晚上耍酒疯,也是故意的了??” 苏云烟恍然大悟,眯眼瞪着路至铮。 路至铮对此倒是供认不讳,“当然,以我的酒量,怎会那么轻易喝醉??不过也是因为你,若是旁人,我才不会那样。” 他说的是强行抱着苏云烟不松手,叫着她的名字,同床共枕了一夜。 而苏云烟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不由自主的羞红了脸,也移开了落在路至铮身上的视线。 此时她面色却变得异常红润,眼神也渐渐迷离。 “好热……” “热??可是火太大了??” 听到动静,路至铮敛起了笑意,想拉着苏云烟离火堆远一点。 然而刚握住她的手,他就浑身一颤,也明显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 苏云烟只是觉得热,微微有些不耐,相比之下,路至铮的反应就越来越强烈了。 这种浴、火燃身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可如此不正常,肯定是中计了。 “烟儿,你感觉怎么样??” 路至铮摸了摸苏云烟的额头,发现她并不是发烧,那就是和自己一样,被下了药。 “路至铮,我好难受。”苏云烟很快就瘫软了身子,靠在路至铮怀里,不住地磨蹭。 只有接触到路至铮,她身上的热度好像才能消散。但她渐渐就不满足于此,反而想要汲取更多。 路至铮比她更难受,不仅要忍住心里的欲念,还要护着苏云烟不受伤。 “烟儿,你听我说,我们很有可能被人下了药,虽然眼下时间不合适,地点不合适,但我一定会保护你,你相信我吗??” 哪怕成了亲,他也不愿趁人之危。 好在苏云烟的意识还在,明白了眼下的情形,她不但没有推开路至铮,反而攀上了他的肩膀,“我相信你,相公……” 听清了这句话,路至铮便再克制不住了。 …… 不知在混沌中度过了多久,苏云烟睁开眼时,浑身酸痛,嗓子都喊哑了。 路至铮醒了有一会儿了,见苏云烟难受的蹙眉,他一把把人捞回自己怀里抱着,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 “烟儿,辛苦你了。” 苏云烟把脸埋在他怀里,默不作声,唯有耳尖正在悄悄变红。 路至铮失笑,更加搂紧了怀里的人。 过了许久,苏云烟才想起来他们被人下药一事,“怎么会有人给我们下药啊,难不成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发现了我的身份??” “不会,这两日同你接触过的人不多,他们即便有所怀疑,也断不会给我们下药,相反,我很好奇那人是什么时候下的药,又是用什么方法下的药。茶水食物大家都是在一起吃的,其他人也并未发现异常,怎么偏偏就只有我们中招了??” “不是。”苏云烟突然出声。 她抬起头,眼神坚定,“有一样东西是只有我和你碰了,林湘湘拿回来的那壶酒,她只敬了我们,她自己包括其他人都没有喝。” 根据路至铮的分析,她只能想到林湘湘,而所有接触过的人之中,也只有林湘湘有动机。 还有可能,那壶酒本来就是她给自己个路至铮准备的,不过最后被自己给截胡了。 路至铮听后却摇了摇头,并不认同苏云烟的猜测,“她是喜欢装柔弱,可本质不坏,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给我们下药,何况她一女子,从哪里能弄来药??” 这药虽不珍贵,但也不是寻常药物,轻易是拿不到手的。且一路上项琛都安排了人巡视,若林湘湘有异常举动,他和三皇子肯定会察觉。 然苏云烟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刚要继续分析时,她的肚子却突然“咕咕”响了几下。 路至铮挑眉,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肚子。 “饿了??” 苏云烟点点头,默认暂停了方才的话题, 路至铮捏了下她的脸,自己先起身穿好衣服,而后拿了早已烘干的衣服给她换上。等把人裹严实后,路至铮又掏出身上还剩的一些干粮。 “没有干净的水,先吃这些东西垫垫肚子。” 两人稍作休整,片刻后,路至铮再次起身,仔细观察起洞内的环境。 原路返回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在洞内寻找新的出路。 乍一看,除了洞口,四周再没有其他的路,不过山洞里面倒是很大。 路至铮凝神屏气,静静地感受着,似是有一股微弱空气流动的痕迹,有气流就会有风,而且方向是从洞内流向洞外的。 他当即判断出山洞是通着的,可以走出去。 “这里肯定还有出路,需要我们仔细找找。”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异样 山洞外面,雨已经停了,整个客栈都人心惶惶,因突然冒出杀手,戒备也愈发森严。 昨夜路至铮和苏云烟引开了宋恪和部分杀手后,三皇子和匆匆赶来的项琛里应外合,将其余杀手都解决了。 确认林老一家都没有受伤后,天也亮了,她和文灵初就急忙带人出去找路至和苏云烟。 他们顺着仅存的零星脚印,一路往悬崖的方向找去。 还隔得很远,文灵初就一眼看到了那棵标志性的大树,顿时红了眼眶,脚步也变得慌乱,“那边是悬崖,我和苏兄在地图上标记过。” 三皇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神情凛冽,也加快了步伐跟上。 两人率先来到悬崖边,地上凌乱的脚步,掉落的长剑,还有因渗进泥土而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迹,无不彰显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没有尸体反而更让文灵初不安,她双腿发抖,慢慢靠近悬崖边沿。 “小心。” 三皇子没多想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出于担心,却并没有阻止她。 文灵初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边沿后止步,俯身往下看。 紧接着,几块挂在树枝上的衣服碎片赫然出现在她眼里,当看清碎布的颜色时,她双腿一软,差点也跌落下去。 幸亏三皇子一直在她身后,及时抱着她往后退。 “烟儿!!” 文灵初嚎啕大哭,这一刻全然忘记了伪装身份。 “殿下,烟儿她……她……” 文灵初泣不成声,靠三皇子扶着才不至于跪倒在地上。 看她这样,结果三皇子自是了然于心了。 “殿下,你快点派人下去救他们啊,多派些人,一定要救他们!!” 哪怕悬崖深不见底,哪怕路至铮和苏云烟生死不明,只要没有见到尸体,文灵初就相信他们肯定还活着。 她转身扒着三皇子的胳膊,哭着求他派人下去,“殿下,他们肯定还活着,我求你,你派人下去救他们,好不好??” 三皇子没见过文灵初哭的样子,但此时凭着眼前的一幕,他认出了文灵初。 心不免跟着抽痛,他顺从本心将文灵初搂进怀里,柔声安抚着,“找,我肯定派人去找。” 可想想在客栈等着的林老,他又不得不解释,“我们最多只能在这里停留三日,时间一到,就要立刻日程,若这三日……”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不只是怕文灵初伤心,也是他自己不愿承认那个最坏的结果。 路至铮出事,亦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啊。 文灵初险些哭晕过去,三皇子无法,只能留了人手先在附近找下去崖底的路,他自己则带着文灵初回了客栈。 回去后,他安顿好文灵初,才去通知林老。 说明了全部经过,他表示要在这里停留三天,派人去搜救路至铮和苏云烟。 林老略显浑浊的眼里同样布满了悲伤,“都怪我,要不是为了送我,那孩子何至于……唉……” 自从知道路至铮和那个心思深沉的小兄弟失踪后,他就万分自责,生怕他们因为自己出事,但没想到他们竟是掉下了悬崖。 一夜都过去了,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 林湘湘担惊受怕了一晚,听到三皇子回来后,也端着一壶新泡的茶跑来了。 她进门时并未听到三皇子说了什么,而后就一直垂着头,立于林老身旁,不插话,只偶尔给他们添茶。 林老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服从本心,“三殿下,三日不够,启程一事,还是等找到他们再说吧。” 林老能这么说,三皇子心生感动,可是却不能答应。 “林老,出了意外,是我们谁都不愿看到的,您切莫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我已派了人寻找下崖的路,肯定能找到至铮他们的。” “砰!!” 三皇子话音刚落,那边林湘湘就突然打碎了一只茶杯。 按往常这只是失手而已,可放到此时,就太不对劲了。 三皇子的视线从地上的碎瓷转移到林湘湘的脸上,正好没有错过她脸上尚未敛藏好的惊慌。 昨晚杀手闯进来时她也在,没必要现在才表现出惊慌,那眼下唯一能让她惊慌到失手打碎杯子的,就只剩林老方才说的话了。 可为什么听到路至铮掉落悬崖,林湘湘的反应会这么大?? 她到底,隐瞒着什么…… 山洞里,路至铮找到了隐藏在枯枝后的出口,不过里面太黑,他干脆就地取材,又做了两个火把,才带着苏云烟走了进去。 两人顺着石壁一路摸索前进,越往里走,石壁就越潮湿,有几处甚至还在滴水。 脚下的路愈发湿滑,苏云烟跟在路至铮身后,紧紧的拉着他的胳膊,才不至于摔倒。 走着走着,她突然闻到一股十分难闻的气味,让她心惊的是,这种气味像是早就存在在她的记忆深处。 “路至铮,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气味很熟悉??” 路至铮眉头深锁,身体已经先意识一步,挡在了苏云烟身前,“别看。” “什么??” 一般人听到这句话,肯定是会探头出去一看究竟的。 苏云烟就是这样,她偏过头看向前面,却在下一刻直接扭身干呕。 “路至铮,你怎么不早说!!” 前面赫然是森森白骨,还是成片的那种。 苏云烟终于知道先前莫名的熟悉感怎么来的了,前世太子为逼她就范,曾带着她去“参观”过暗牢。那里面的情形,和这里有的一比。 路至铮叹了口气,从怀里找出一方丝帕,转身把火把递给她拿着,自己则用丝帕帮她围住口鼻。 鼻间腐臭的气味顿时被桂馥兰香所覆盖,苏云烟顿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不过这香气,貌似有些熟悉。 她用力嗅了嗅,不禁腹诽。 路至铮这厮什么时候偷拿了她的丝帕。 注意到苏云烟的视线,路至铮恍若未觉,接过火把继续探路。 苏云烟有些害怕,老老实实躲在路至铮身后。 “这些人生前还穿着盔甲,应该是战死的吧。”有路至铮护着,苏云烟定了定心神,尝试着观察地上的尸骨。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啸虎令 由此可以看出盔甲的材质不错,几十年过去了,还没有化为灰烬。 路至铮也在观察,不过越看越觉得奇怪,“这类盔甲,似乎不是出自我朝的军队。” “怎会?” 此乃大楚境内,这么多异族士兵战死在这里,史册上不可能没有记录,外面更是都没传出半点风声。 这一点路至铮也明白,但在他的记忆力,这类盔甲的确没有记录在册,他无法确定这些人隶属哪支军队。 两人继续深入,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平坦地带。 这里不同于他们先前经过的地方,在正中央的石顶上,开了一个洞,光线能照射进来,让他们可以看清洞内的环境。 而在顶洞正下方,有一块巨大的石床,上面躺着一具尸骨。 苏云烟远远看着,只觉寒芒刺骨。 “至铮,这洞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尸体,按理说即便是打仗,也该是在悬崖上面,士兵掉下去只会跌落崖底,怎么会像这样布满在山洞中?” “而且你看那里,”她示意路至铮看那块石床,“这瞧着像是名女子的尸骨,比起外面那些人,她躺在这里倒还算安稳,莫不是那些人的将领?” 尸骨生前的衣着并未完全损坏,依稀还能看出款式。 疑点确实有很多,路至铮从进入这里后,便觉得处处都透露着奇怪。 “也不是没有可能,自太祖皇帝创国以来,不少军队中都出过女将军,且做到功垂竹帛的人不在少数,这位或许就是上过阵杀过敌的女将领。” 经路至铮这么一说,苏云烟突然就不那么害怕了。她大着胆子从路至铮身后走出来,缓缓靠近石床。 森森白骨,在苏云烟看来,竟莫名觉得亲切。 她伸出手,想要触摸尸骨上的衣服。 然而她刚抬手,那衣袖却突然动了一下,她以为是自己眼花,定睛一瞧,那衣袖果然动了起来,且幅度越来越大。 随后,一只老鼠从里面窜了出来…… “啊——” 苏云烟尖叫一声,吓得忙不迭后退。 “怎么了?” 路至铮急忙上前把她护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石床上的尸骨。 老鼠早就逃走了,苏云烟心有余悸地搂着路至铮的胳膊,“刚刚有老鼠,不过现在已经跑了。” 闻言,路至铮哭笑不得,“原来你还怕老鼠啊。” “怎么,你笑话我啊,我不能怕老鼠吗?” 苏云烟撇着嘴,很是不满他的诧异。 “不敢不敢,老鼠谁不怕?怕老鼠很正常,我也怕。” “油腔滑调。” 苏云烟压根不买账。 路至铮哑然,抬手给自己嘴上来了一巴掌,喃喃道:叫你多嘴,叫你不会说话! 苏云烟见此顿时笑了开来。 插曲过后,苏云烟再次上前,这次没有老鼠,但在方才窜出老鼠的地方有个东西在反光,这立即引起了她的注意。 但她怕还会有老鼠,便使唤某个自称也“怕”老鼠的人过去差查看。 “至铮,那里有个东西在反光,你去看看是什么。” 对她这种幼稚的报复心理,路至铮眉眼间尽是宠溺,“好,我去看,你待在这里别动。” 而后,他缓缓朝那具尸骨走去。 方才因为有衣袖遮着,根本没看见这东西,可老鼠攒动把衣袖蹭了上去,那东西便显露了出来。 越靠近,路至铮就越清楚的看到那东西的样子。 一块令牌,看颜色和材质,估计是玄铁铸造,上面写着……啸虎令! “啸虎令!” 苏云烟震惊不已,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是真的啸虎令吗?” 大抵是想到了自己先前用假的啸虎令试探过路至铮,故而苏云烟之后能装出一副不确定的样子。 路至铮倒是没有怀疑,不过看着令牌上的字,他也很震惊,“如假包换,你看那上面的‘朱’字,便是朱家的标志。” 外表神似的令牌可以伪造,但啸虎令上特有的标识却复刻不了。 四块令牌,每一块上的标识都不同,除此之外,就是能够证明身份的姓氏。 带着刻有“朱”字的啸虎令,那眼前之人的身份也定不容小觑,必然和相传被灭门了的朱家有关。 两人立即意识到眼前的尸骨肯定是有不凡的身份,态度遂即敬重起来。 起身后,苏云烟的心情着实一言难尽,“没想到居然是前辈。” 想想朱氏一门的遭遇,委实令人唏嘘。 同样出身武将世家,路至铮的感触可能要更深一些。 “先前就有传闻,说朱家被灭门,就是狼子野心之人为了抢夺朱家的啸虎令,不惜残忍杀害了满门忠烈。” 苏云烟前世切身体会过,也算感同身受,“权力之争就是这般可怕,令人丧心病狂。” 面对极有可能是朱家人的尸骨,路至铮和苏云烟皆小心翼翼,生怕做出惊扰亡魂的举动。 准备另谋出路时,两人也都不谋而合的看向那块令牌,犹豫不决。 “逝者已矣,啸虎令却总要重现于世,你说我们把它带走,前辈应该不会怪罪我们吧?” 苏云烟深知啸虎令的重要性,无缘相见就罢了,可如今既然碰上了,她不想白白放过这个机会。 “可这毕竟是死者的东西……” 路至铮犹豫,不太能过得去心里那道坎。 苏云烟也叹了口气,纠结不已,“朱家世代掌管啸虎令,前辈多半就是因为啸虎令而死,我们若是趁她身陨把啸虎令拿走,好像是不太好。” 转念一想,是不是只要让前辈感受到他们的善意,就能带走啸虎令了? “至铮,既然来都来了,我们给前辈磕个头吧。” 路至铮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相识一笑,而后郑重的跪到地上,给前辈尸骨磕了三个响头。 “前辈泉下有知,定然明白晚辈心意,得罪之处,望前辈莫怪。” “若能有幸找出凶手,我等也会竭尽全力,帮前辈和众位惨死的将士讨回公道。” 虔诚的磕完头,路至铮上前拿走了令牌。 苏云烟看到一旁有棵果树,是外面常见的那种,且树上果实繁硕。 他们身上的干粮所剩无几,出路也不知何时能找到,避免饿死在这里,她让路至铮摘了一些果子带上。 “烟儿,委屈你了,明明说好成亲后要让你不再受苦的,可现在……” “说什么傻话。”苏云烟打包果子的手一顿,却很快又恢复正常。 她把装好的果子扔给路至铮背着,脸上笑意盎然,“你要是敢负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受苦。” 苏云烟心想,若是让路至铮知道自己前世过得什么日子,他肯定会更加心疼自己吧。 两人从另一条隧洞离开,面对未知的前路,心情却不复初始般淡然了。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朱家 进入隧洞,没了明亮的光线,路至铮只好再次点燃火把照明。 随着继续深入,周围的环境也更加潮湿,脚下的路坑坑洼洼,还有不少堆积的尸骨。 苏云烟即便能吃苦,但在这种环境下,还是两眼一抹黑。 当她第无数次被石块绊倒,路至铮及时搂腰将她抱离地面,越过两个水洼,再把她安稳放下时,终于妥协了。 “还是我背你吧,这里路不好走,等下万一鞋袜湿了,不及时烘干,你会着凉的。” 路至铮自小跟着父亲在军营里摸爬打滚,不仅反应敏捷,视力也是极好。像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 可对苏云烟来说,怎么走都容易踩雷。 她害不害怕路至铮感觉不到,但路至铮是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就怕自己一不留神没有接住她。 与其分心在这上面,不如直接背着她,还更安全些。 “不要,路本来就不好走,你背着我该有多累啊,我后面走慢一点,不会有事的,放心。” 路至铮无奈叹气,只得握紧了牵着她的手,“那你跟紧我,累了或者鞋湿了就告诉我,绝对不能忍着。” “好,就你啰嗦,快走吧,早点找到出路我们好早点离开。” 苏云烟笑笑,对他亦是无可奈何。 两人继续走着,又到了一处稍微开阔些的空地。 这里有一条小溪流。 按照地势,水流一开始就是往下流的,他们走了许久,怕是一直在往崖底走。 路至铮观察了片刻,神色稍显欣喜,“我猜我们离出口不远了。” “何以见得?” 他用手里的树枝划着溪水,边看波纹边解释,“溪水到了这里,水流渐小,树枝划水面也能出现波纹,可见这里的地势明显平缓了许多。” “再者,你没发现这里的尸骨少了许多吗?” 苏云烟闻言看了看周围,十分惊喜,“果真少了许多,你的意思是,越接近出口,被困死的人就越少,对吗?” “聪明。” 路至铮轻笑,起身扔了手里的树枝,“洞口的尸体最多,大都是负伤而死,骨头上有明显的刀伤,越往后,尸骨越少,等到了这里,就只有零零散散几具。若是前方无出路,就应当是这里的尸骨最多,反之,则是有人抗到了出口,故而这里尸骨最少。” “走累了吧,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会儿。” 路至铮决定原地休息,他把装着果子的包裹交给苏云烟,自己则找了枯枝,再次生火。 活水山泉清甜甘冽,他洗净树叶,装了一些水给苏云烟。 苏云烟从头到尾被伺候的妥妥的,其他的活都让路至铮干了。 两人围着火堆吃果子,休息之余,路至铮拿出令牌端详。 片刻后,他有感而发,“你说的对,权力之争,让人丧心病狂。怪不得朱家一脉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原来是遇到了追杀,目标不出意外就是这块令牌了。” 苏云烟疑惑,朱家她只是略有耳闻,不曾想这中间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路至铮神色复杂,告诉了苏云烟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 “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我年纪尚小,只知道朱家一脉消失的那段时间,父亲把自己关进书房,整夜在书房叹气,时而发怒时而大笑,我很害怕,因此还搬去奶奶院里住过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母亲进去劝说,父亲很快又恢复正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确实是很久之前了,怪不得她前世从未听将军府的人提起过。 “可朱家既然有啸虎令,那以前应该也是朝廷重臣,天子脚下,谁又那么大的本事,能把朝廷重臣追杀到灭门,未免太匪夷所思。何况朱家都有啸虎令在手了,实力想必不凡,岂是说灭门就能灭门的。” 路至铮神色玩味,对苏云烟话不置可否,“啸虎令向来是各方势力争夺的对象,掌握啸虎令,代表的不只是实力和荣耀,更意味着危机和背叛。” “树大招风……” “不,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苏云烟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朱家,就是这么灭亡的?” 朱家原本低调,或许没想到用啸虎令做什么,但若是有的人觊觎它且忌惮朱家,那可不就是要除之而后快。 说到这里,苏云烟和路至铮的脸色突然变了。 两人视线相撞,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震惊和恐惧。 若说觊觎啸虎令,且忌惮朱家的人,普天之下,并非没有。 有一人,很符合那两个条件,更重要的是,他能做到令朱家灭门。 “如果是那个人,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苏云烟惊恐不已,毕竟那个人是他们从未防备过的人。 路至铮神色凝重,同苏云烟一样,始终没有提及那个人的身份。 “烟儿,方才的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证据的事,不可妄下断言。待离开了这里,那些话就千万不能再说了,以免有心之人趁机造谣。” 道理苏云烟都明白,她自然不会有意见。 然而那些想法已经在心里滋生,抹不去,只会愈发强盛。 朱家一脉几百口人啊,他怎么敢…… 果然是人事难料,不知道真相前,你永远不会知道是自己行差踏错还是别人狠心陷害。 见苏云烟郁郁寡欢,路至铮握紧她的手以示安慰,“别想了,好好休息,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猜猜你那位好姐妹的身份有没有暴露?” 提起文灵初,苏云烟的心情好了一些。 “你是第一眼就认出我了,三皇子却始终认不出文姐姐,你说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文姐姐啊,皇家多薄情,若是这份喜欢分量不够,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文姐姐往火坑里跳。” “这我哪说得准,不如等出去了你亲自问问三皇子?” 苏云烟抓起一个果子直接砸向路至铮,明显很气愤,“废话,要是能直接问我还用得着担心吗?” “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路至铮接住果子,用丝帕仔细擦干净后又递给苏云烟,“三皇子只是心思直,又不是没脑子,他能说出喜欢文家小姐,那便是真的喜欢,放在心里的那种,轻易舍弃不得的。一时没认出来也不打紧,他早晚能发现端倪。” 苏云烟觉得也有道理。 两人休息够了,便又继续赶路。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得救 夜里,文灵初从梦中惊醒,翻身下床,连鞋都没穿就往外跑。 三皇子一手端药,一手抬起准备敲门,差点和惊慌失措的文灵初撞上。 “什么时候醒的??” 文灵初被拦下,急得又红了眼眶,“找到他们没有??” 见她情绪激动,三皇子心疼不已。 “已经派人去找了,暂时还没有消息。先喝药吧,喝完药,我有事要和你说。” 文灵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往回走。 此时,三皇子才看到她是光着脚的。 “怎么不穿鞋??”他几步上前,拉着文灵初坐回到床上,又催促她赶紧把被子盖好。 三皇子的异常,让文灵初心生警惕。 她接过药碗,假装不经意的询问,“谢殿下关心,昨日在悬崖边,我因情绪激动,可能说了一些对殿下不敬的话,还望殿下谅解。” 她也忘了自己是否有说出什么暴露身份的话,可三皇子不主动开口,她就只能自己试探了。 这点小心思,三皇子一眼就能看透。 但为了她安危着想,他并未点破。 “无妨,你与苏兄弟感情深厚,我自然理解。” 听他这么一说,文灵初放心了。 喝完药,她才想起三皇子说有事要跟她说,“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三皇子看着她,眉头微蹙,“昨日你昏迷时,我去找了林老,与他商议搜救至铮和苏兄弟事,期间林湘湘进来,神色异常,怕是知道些什么。” “怎么个异常??” “像是恐慌,还失手打碎了茶盏。旁人听到他们坠崖的消息后,无非是担心和难过,她却是害怕,仿佛他们坠崖一事跟她有关一样,着实蹊跷。” 回到驿站后,他立即排查了所有人,唯有林湘湘的行为反常,不得不让人怀疑。 而文灵初听苏云烟谈论过林湘湘,因为路至铮,她还观察过林湘湘。 林湘湘此人,极其注重形象,打碎茶盏这样失礼的举动,她断不会让外人看见。 除非……那件事真的跟她有关。 “仔细想想,她的确很不对劲。”文灵初神色凝重,“要不这样,我们再去问问她,说不定能从她嘴里撬出营救路至铮和苏兄的方法。” “好。” 两人不谋而合,一边派人马继续去悬崖下搜寻路至铮和苏云烟的踪迹,另一边则单独去见了林湘湘。 在林湘湘的房间里,文灵初神情悲恸的告诉她路至铮和苏云烟坠崖的消息。 “林小姐没看到,那悬崖可是有万丈高,深不见底。底下不知是洪水猛兽,还是荆棘丛生,路公子和苏兄掉下去,恐怕凶多吉少了。” 林湘湘虽然害怕,但是仍强装出镇定,“太突然了,路大哥和苏公子都是好人,希望他们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见她还没露出破绽,文灵初瞥了三皇子一眼,灵机一动,借口出去了外面。 没过多久,文灵初回来继续套林湘湘的话,可门外遽然跑来个护卫,禀报说崖底有消息了。 文灵初表现惊喜,立即起身追问,“可是找到人了??” 谁知护卫竟突然垂首,哽咽了起来,“找是找到了,可路副尉和苏公子都已身亡。” 听到这个消息,林湘湘猝不及防,手里的茶盏再次掉落,碎了一地。 文灵初和三皇子均看向她,她也没有发觉,仍呆愣的看着护卫,反复呢喃着,“不可能……他不可能死……不可能……” 护卫又悲痛的开口,“路公子和苏公子是被刺客追杀,而后摔下悬崖的,找到时两人已面目全非,兄弟们差点都认不出尸骨来。还是记性好的认出了路副尉一直佩戴于腰间的香囊,这才确定了两人的身份。” 听到这里,林湘湘终于绷不住了,捂着脸失声痛哭。 见状,文灵初觉得差不多了,便挥退了护卫。 她瞥了三皇子一眼,然后走到林湘湘身边,故作沉痛地拍了拍她的肩,“人各有命,只能说路公子他们太倒霉了,好端端的竟会被刺客盯上。” “不是,是太子骗了我,肯定是他派的刺客,就是他害死了路大哥!!” 林湘湘倏地崩溃大喊,给了文灵初和三皇子一记重击。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满是震惊和愤怒。 三皇子怒视着林湘湘,厉声质问她,“此事和太子究竟有何关系??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能不能尽快救路至铮他们上来,就看你的回答了。” 林湘湘的哭声刹那间止住,“你说什么……路大哥和苏允没死??” “他们当然没死,你这种人都还活得好好的,他们怎么可能死。”文灵初在一旁冷嘲热讽道。 话已至此,林湘湘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她反应过来后,又哭又笑,似疯癫般砸碎了桌上所有的茶盏。 “想知道??” “叫路至铮亲自来问我。” 另一边,路至铮和苏云烟连着走了好几个时辰,怕三皇子和文灵初担心,马足火力的赶路。 在看到光亮的那一刻,苏云烟欣喜的想哭。 终于从山洞中走了出来,两人看着彼此,心里满是感慨。 衣服擦破了,发丝凌乱了,浑身沾满了泥污,还有渗出血迹的布条,怎么看怎么狼狈。 可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感受着林间细碎的阳光,苏云烟只庆幸自己没有拖累路至铮,路至铮也庆幸自己保护好了苏云烟。 “这里就是崖底了??瞧着倒比崖上安全许多。” 苏云烟被路至铮搀着,两人慢慢顺着溪流往外走。 看着山谷里的环境,路至铮却不敢放松警惕,“我们得趁天黑前找离开的路,这里白天看着是安全,可到了晚上,许多猛兽会出来觅食,蛇虫鼠蚁也很难避开。” 他们又加快了步伐,在走出一片密林后,很幸运的遇上了正在搜寻他们的项琛。 项琛已经带人在这里找了一天了,他第一眼看到路至铮的身影,差点喜极而泣。 “路副尉,终于找到你们了!!” 项琛急忙跑向路至铮和苏云烟,其他人闻声也朝他们靠拢。 ------------ 第一百二十章 眼线 “路副尉,苏公子,你们没事真的太好了/。” 说着,项琛和他手下一干人等都跪了下去,“都怪属下保护不周,让刺客有机可乘,险些害了路副尉和苏公子,待护送二位回去后,属下再去殿下面前领罚。” 路至铮笑笑,上前把他拉了起来,“是我自作主张把刺客引开的,和你无关,无需自责。” “谢路副尉体谅。” 随后路至铮和苏云烟被项琛一路护送回驿站,三皇子和文灵初提前收到消息,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见着苏云烟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文灵初又破防了。 不过这次她忍着没哭,只是快步跑到苏云烟也身前,一把抱住她,“吓死我了,你们没事就好。” 在她们身后,路至铮和三皇子相视而笑,眼底有着唯有他们能看懂的情绪。 过了会儿,文灵初松开苏云烟,迫不及待告诉她这次的惊天发现。 “你猜是谁引来刺客的???” 苏云烟挑眉,表示惊诧。 这时她才察觉人群里少了一个最应该出现却没有出现的人——林湘湘。 文灵初撇嘴,示意她刚知道时也很震惊,“先办正事吧,她要求见路至铮。” 故而他们一回来,只来得及回房洗漱、换身衣服。 三皇子带着他们上楼,林湘湘父母听到消息后也赶来了。 没看到林老爷子,路至铮等人都松了口气。 “我命人封锁了消息,林老年纪大了,怕他经受不住。” 闻言,路至铮无奈叹气。 三皇子的做法是对的,若是让林老爷子知道了自己孙女做的“好事”,恐怕会当场气的吐血。 到了林湘湘的房间,屋外有三皇子安排的人看守,屋里林湘湘也被控制住了手脚。 林父林母看到女儿的一瞬间就想上前,但三皇子拦着,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却靠近不了。 “路大哥……” 看到路至铮出现在自己面前,林湘湘沉默了许久,却在这一刻崩溃大哭,“对不起,路大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然而除了她的父母,并没有人同情她。 路至铮稍稍走近了一点,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我父母与你爷爷交好,我也把你当作妹妹,虽然中间有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但我觉得你依旧是小时候那个天真善良的小姑娘。即便你偶尔任性……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队伍中有太子的眼线,否则刺客怎会一次又一次精准的在他们要经过的路上设埋伏。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林湘湘。 而林湘湘以为路至铮会第一时间质问她、责怪她,可事实上路至铮只是平心静气的想要一个答案。 她不敢看路至铮悲恸的神情,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我不想这样的,路大哥,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陛下批准爷爷致仕的前一天,太子找到我,给了我一包药,告诉我只要能把你带到房间,他会派人故意发现我们,这样一来,你就必须对我负责。” “我当时不明白他的意思,便没有放在心上,直到爷爷接到圣旨,你也请旨同行……” “太子又找了我一次,说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否则回老家后爷爷就会帮我议亲。我不想议亲,我只想嫁给你,从小到大,我只想嫁给你啊!!!” 林湘湘说着又哭了起来,事已至此,她深知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路至铮了。 不止是其他人,就连林父林母,也没想到原因竟然是这个。 路至铮愣了片刻,一时也不知道该怪林湘湘,还是该怪太子,或许也该怪他自己。 “刺客是怎么回事???” 三皇子蓦地开口,他不太能理解林湘湘做这些事的初心,他更好奇那些刺客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湘湘已经哭麻木了,反正再没了忌讳,不如和盘托出,“为了能嫁给路大哥,我答应了太子的条件,一路上泄露车队的路线给他。” “可我没想到他会派杀手追杀路大哥,若是知道,我死也不会答应他的!!!” 林湘湘呆呆的望着路至铮,眼神慌乱又痴迷,“路大哥,你信我,我没有想过要害你,我真的没有……” 林母林父痛心疾首。 可如今为了女儿,他们做父母,只能放低身段,向三皇子和路至铮求情。 “三殿下,至铮,湘儿她……她是犯了糊涂,都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管教好,我不奢求你能原谅她,只希望你们能饶她这一次,只要能饶她一次,任打任罚,我们都受着。” 林母双眼红肿,扑到路至铮面前就要下跪,路至铮急忙拦住。 “不可,您是长辈,这不是折煞小侄吗???” “至铮,求你看在伯父伯母的面子上,能否放过湘儿一次,日后伯母一定严加管教她,绝不会让她再被人利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为了两位长辈的面子,路至铮只能应下。 “伯父伯母言重了,只要她说出这一路上是怎么和太子联络的,我就放她一马。” 其实就算他们不开口,路至铮也没打算把林湘湘怎样。 说到底无凭无据,即便抓着林湘湘,他们也告发不了太子,还可能被他安上诬陷储君的罪名,显然没有胜算。 且三皇子此行也在,若是在陛下眼里落了个不敬兄长的印象,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因而林湘湘暂且还不能处置,起码得等到问出太子的计划之后。 林湘湘也知道自己眼下再没有其他出路,如实交代才是她的唯一恕罪的办法。 她抹掉眼泪,供出了自己联络太子的方法,“太子教给我一种特殊的记号,一路上,每次停下休息,我会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往树上刻一下标记。他没有说要做什么,只让我把车队的路线传递给他就行。那些刺客很有可能就是他派来的,因为只有他对路大哥有杀心。” 从林湘湘的房间出来后,众人都变得沉默了。 ------------ 第一百二十一章 目的 林父林母悲痛过度,被安抚下后,一出门就告辞回了房间,项琛也去巡查驿站周围了,剩下的四人心情沉重,相顾无言。 想到苏云烟和路至铮刚回来,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文灵初有些担心,“你们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熬了这么久,身体会吃不消的。” 苏云烟原本都没觉得饿,经她一提,肚子果然捧场般叫了起来。 “吃,快饿死我了,我要把错过的几顿饭都吃回来。” 不想气氛继续低沉,苏云烟故作夸张的推着文灵初下楼找吃的。 三皇子和路至铮但笑不语,也由着他们去了。 而他们俩,则去了苏云烟的房间等着。 不一会儿,苏云烟和文灵初就提着两个大食盒上来了。 “快快快,厨房备着好多好吃的,我们都拿上来了。” “这么多???”路至铮起身接过苏云烟手里的食盒,不太放心,“你饿了许久,先不要吃太多,肚子会不舒服的。” 文灵初把食盒往三皇子面前一放,赞同的点了点头,“对啊,你若想吃,明天让厨房再做就是了。” 三皇子把菜往外拿,最后竟放了满满一桌。 “这么多……你不怕撑死吗???” 苏云烟:“……” 文灵初:“……” 路至铮:“……” 面对三道鄙夷的目光,三皇子识趣的静默了。 有路至铮看着,苏云烟只喝了一碗粥,每道菜也只吃了一点点。 他自己也是,一桌子菜,实则只有他和苏云烟在吃。 小二来收拾时,眼里满气愤,大抵是觉得有钱人就喜欢浪费粮食。 吃饱喝足后,四人又不免陷入了沉思。 躲是躲不掉的,事情总要解决。 四人坐在苏云烟的房间,共同商谈接下来该怎么办。 “过了这么久,太子怕是已经推测到我们之后要走的路线了。”文灵初很惆怅。 原本她和苏云烟提前知道路线,就是为了帮车队扫清障碍,可现在太子也知道了,她们岂不是跟不知道没区别。 而三皇子作为这次护送的主要负责人,面对这么一个明晃晃的隐患,也是烦的不行。 但他余光瞥到苏云烟时,突然就想到了什么,“你们俩喝了林湘湘准备的酒,岂不是都中了药。有没有身体不适的地方,要不让人去请个大夫回来看看???” 他并没有认出苏云烟,下意识觉得两个男人同时中了药,就必然是强行忍过药效的。 可苏云烟在听到他的话后霎时红了脸,舌头打了结似的,好半天才憋出两个字。 “没有。” 路至铮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她,开始跟三皇子扯谎,“无碍,太子给的药估计是假药,根本没任何反应。” 这么假的谎话,估计也就能骗骗三皇子这种缺心眼的人了。 明眼人看看路至铮和苏云烟的反应,就知道他们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偏三皇子居然信了路至铮的话,甚至还挺好奇药为什么会没有用。 文灵初跟着脸红,忍无可忍,直接把话题拽了回来。 “管那么多做什么,眼下重点是太子,谁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措。” 三皇子的注意果然被拉了回去,“如今我们远离京城,还要保护林老一家,他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后面的路,怕是会更加危险。” “有没有可能,我们假装林湘湘,故意给他指条错误的路,进而将他引开。反正那些标记我们都看过了,实施起来应该不难。”文灵初提议道。 “或者,我们直接兵分两路,这样也能更好的迷惑太子。” “恐怕不行。”苏云烟摇了摇头,“太子这次下了这么大的功夫,肯定会格外注意,不会那么好糊弄,一个不小心,另一队人可就危险了。” 到那时兵力分开,远水解不了近渴,互相搭救都来不及。 三皇子似乎也不赞同,但他没有明说,反而是提起了林湘湘最后交代那几句的话。 “她说,太子告诉她自己是为了得到苏云烟,才要想尽办法在这趟路上解决路至铮,她觉得太子的目的和她的不谋而合,只要路至铮不死,其余的她都可以答应。” 说太子帮她的目的是为了得到苏云烟,想想都觉得可笑。 再次听到这个理由,苏云烟心里只觉得一阵恶寒。 桌子底下,路至铮心有灵犀的牵住了她的手安抚。 路至铮也觉得这个理由有些胡闹,便反问三皇子,“殿下同太子怎么说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那殿下相信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置我于死地吗???” 他这么说不是故意恶心三皇子,而是在帮助他更好的看清事实。 三皇子的确没有全信,“太子是否真的想要得到你夫人,而这个念头有多深,我不得而知。何况他那人向来最看中储君之位,说她为了一个女子大费周章,估计没几个人会信。因而林湘湘的话不能全信,却也……不能不信。” 这算是故意报复了吧??? 太子…… 路至铮眼里突然染了寒意,连带着手上也没控制住劲儿,苏云烟吃痛,转头看向他。 忽而,苏云烟意识到了不对之处,“这也可能只是个借口,太子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杀掉你。” 她一针见血,直接点出了问题的真正所在。 路至铮低头轻笑,夸奖似的揉捏了下她的掌心。 “不会吧,这么明目张胆的谋杀皇子,他就不怕陛下发现吗??? 文灵初没太听明白,太子想的杀的人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三皇子。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身边人,有些担心。 虽说皇家没有所谓的手足亲情,可她还是怕三皇子会伤心。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兄长,竟然不择手段的追杀他,想想也是够心寒的。 三皇子自始至终都眉头紧蹙,情绪更是不起波澜。 可他自己或许也没意识到,他的眼里暗藏悲伤。 “不会的,他不像是心狠手辣之人,即便对我不满,也不至于派人追杀我吧。” “为什么不会???”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安 文灵初骤然开口,看着三皇子的神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其他三人都停下来,等着她的后文。 “你是呆子吗??这都想不明白。” 三皇子无端被骂,更是一头雾水,“莫非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文灵初气急,“太子早就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别忘了你也是皇子,同样有继承皇位的机会,他如今势微,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如日中天,威胁他的地位??” 皇位之争,向来残酷。皇家无情,古来如是。 因文灵初的话,三皇子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已是太子,我如何能威胁得了他??况且我从未想过同他争什么,他又何须忌惮??” 他想不明白,更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苏云烟倒觉得此时时机正好,须得叫三皇子认清现实,早做出决断。 她看向路至铮,示意该他开口了。 路至铮轻咳一声,神情渐变凝重,“殿下,我觉得凌兄弟的推测不无道理,否则这些时日我们遇到的刺客和埋伏又该如何解释??他从前是和烟儿有些……纠葛,但真不至于这么费尽心机的杀我,在位者,必然是步步精心计算,这么亏本的买卖他肯定不会做的。” “可是我与他也无深仇大恨。”三皇子不愿相信他们的猜测,“儿时我同他关系也算亲厚,他本就年长,又被立为太子,父皇对他总是格外严厉,可他待我们却很好,若是得了点心或物件一类赏赐,他都会带去分给其他兄弟。后来长大,他搬进东宫,才与我们日渐疏远。” 那些欢声笑语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叫他怎么相信是太子想要杀他?? 三皇子垂眸,其他人也陷入了沉默。 “可是殿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有想过物是人非吗??” 苏云烟冷冷开口,神色淡漠,“整日醉心于权势和名利的人,当真还能不改初心??殿下自己淡泊那些身外之物,如何保证太子没有被那些迷了眼??” 权势是最容易蛊惑人心的东西,何况太子从小就在心里种下了“是未来储君”的种子,如今出现一个人可能会抢走这一切的人,他又怎会甘心拱手相让?? 此话一出,三皇子彻底不说话了, 难道太子真的想杀他吗?? 文灵初瞧着他的样子,反而担心是不是他们的语气重了些,“殿下……” “我知道了。” 三皇子打断了她后面的话,语气尽显落寞,“容我想想。” 如此,文灵初只好噤声。 路至铮和苏云烟相视无语,也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有些事,旁人只能提醒到这里,其他的还得要三皇子自己想明白。 “还好现在车队里的卧底被揪出来了,今后的路总算能安生了。”想到这一点,文灵初还是很开心的。 林湘湘坦白了一切后,三皇子仍命了人看着,但没有再绑着她的手脚。除了不能自由走动之外,吃住当面一应俱全,算是给林家长辈一个面子。 然而听了她的话,苏云烟却不以为然,“那可不一定。” “大家别忘了,太子此人诡计多端,不一定会把所有期望压在林湘湘一人身上。” 文灵初默然,“说么说,我们身边还有他的眼线??” “在没在我们身边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还有后招。明天上路大家都要小心,做什么最好都找个人陪着,别落单。” 小心总是好的,其他三人均点头应下。 商讨会结束,路至铮和三皇子决定再好好检查一次车队,便叫上项琛一起去巡视。 竖日,随着苏云烟和路至铮的回归,车队也要加紧赶路了。 因三皇子下令不让人议论,林老爷子至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被下人扶着出门,见儿子一脸颓唐垂败,儿媳和孙女也无精打采,这才顿感疑惑,“怎么了,这是??” 林父还好,林母和林湘湘眼睛红肿,连头都不敢抬,生怕会当着林老爷子的面再哭出来。 最后只能由林父出面解释,“无妨,就是偶感风寒,没休息好。父亲不用担心,我扶您上马车吧。” 林老爷子当下没有答应,而是看了看三皇子和路至铮。 见他们面无异常,林老爷子才信了林父的话。 但他仍没有应答林父的话,转而看向路至铮和苏云烟,“平安回来就好,好孩子,难为你们了。” 路至铮连忙上前从另一边扶着他,耐心叮嘱,“我们都没事,倒是您,外面风大,先上车坐吧。” 他连同林父一起,把林老爷子扶上了马车。 苏云烟和文灵初也朝自己的马车走去,对此不甚唏嘘。 “林家满门清誉,不曾想竟毁在了林湘湘那种没头脑的人手上。” 闻言,苏云烟拉了她一下。 文灵初立即止住了话语,跟在苏云烟身后上了车。 三皇子和路至铮照旧骑马,林父陪着林老爷子,林母则跟着林湘湘,一是安慰,二是看管。 都希望一路上能平安无事,将来也好减轻些林湘湘的罪责。 天气逐渐转凉,路至铮提前命人在马车上铺了一层软垫,还备了点心和热茶。 看这架势,文灵初坐下就冲苏云烟挤眉弄眼,“老实交代,路至铮是不是已经发现你的身份了??” 苏云烟立即捏紧了手里的话本,“……嗯。” “我就说嘛。”文灵初一脸了然于心的神情。 路至铮对她的态度转变越来越明显,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似是想到什么,文灵初又凑近她,戏谑道:“那酒里混入的药当真是假的吗??还是说……??” 面对她的不怀好意,苏云烟悄悄脸了红,但嘴上仍然没有承认。 “假的,爱信不信。” 就这一件事,苏云烟被调侃了一路。 中途车队休息整顿,文灵初说要去方便,缠着她非要一起去。 苏云烟头疼不已,正好见三皇子也要去,她就立刻把人叫住了。 “殿下,殿下!!” “嗯??”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受伤 三皇子闻声走了过来,“怎么了???” 一见三皇子,文灵初就会不自觉紧张。 可她刚要往后退,就被苏云烟扳着肩膀往前推去,“殿下可是要去……呃,能否带上凌兄,她一个人害怕。” “我哪有……” “凌兄别怕,有三皇子在,你会很安全的。” 文灵初呼之欲出的辩解就这样被苏云烟推了回去,且最后“安全”二字咬得极重。 文灵初眼下还是男子装扮,同三皇子一起本是没有问题,周围人都不觉得奇怪。 就连苏云烟和文灵初也以为他答应,但不曾想,他一开口却是拒绝的话。 “不可!!!” 说完,三皇子许是觉得自己情绪过于激动,便想开口解释。然而张了张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难道要说男男授受不亲吗??? 无奈之下,他只得答应。 这下轮到苏云烟傻眼了,她就是想吓吓文灵初,三皇子怎么都不知道拒绝呢,他可是堂堂皇子啊!!! 最后,文灵初和三皇子一起走了,两人各怀心事,中间就隔了一丈远。 文灵初边走边回头朝苏云烟求救,苏云烟望着她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以至于路至铮过来时,就看到他们两人一副恋恋不舍的姿态,仿佛此一去便是生离死别。 “他俩怎么了???” “若是等下凌兄回来要杀我灭口,你一定得救我啊。” 路至铮被她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逗笑了,于是更加好奇。 听苏云烟说完前因后果后,他乐的不可开交,“放心吧,三皇子你还不知道吗??你的凌兄绝对无比安全。” 他说的苏云烟自然知道,但总归还是会担心。 “你说他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三皇子当真看不出文姐姐喜欢她吗???” 四下无人,苏云烟便直呼了文灵初真名。 “不应该啊,还是说他只是假装不懂,故意吊着文姐姐???” 路至铮淡定表示,“不会,他的确只是不懂。” 凭三皇子的心思,怎么可能想这么深。他八成就是不懂感情,故而迟迟没有看出文灵初喜欢他,也没有理清自己对她的感情。 苏云烟叹了口气,深感无奈,“看着他们我都开始着急了,明明挺聪明的两个人,怎么到了自己的感情这里就结伴犯糊涂呢。” “你着急又没用。”路至铮趁着没人,轻轻捏了下她的掌心,温声劝解,“时间久了,他们自然就明白了,不用担心。” “道理我都懂啊,就是看着着急罢了。” 三皇子如今可是块香饽饽,陈元静便是惦记的人其中之一。就是文灵初,哪怕她父母双亡,但镇国公府的名号就能让不少人趋之若鹜。 想想就头疼,苏云烟抬头看着路至铮,刚要继续开口,路至铮却突然把她推开了。 “怎么了???” “小心!!!” 就在路至铮推开她的下一刻,一支长箭狠狠地钉在了她方才靠近的马车车轼上。 苏云烟惊恐不已,还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 “我在软垫下放了武器,你上去取,我掩护!!” 路至铮把呆愣着的苏云烟拉过来,护着她跳上马车。 箭矢划过空气的“唰唰”声接踵而至,项琛守在林家马车附近,也遭到了暗箭围堵。 “有刺客,立即防御!!!” 林家的马车周围瞬间被护卫保护的严严实实,林湘湘情绪崩溃,躲在林母怀里大哭。 苏云烟则迅速取除了路至铮准备的弩箭和长刀。 也是难为他把这些东西帮进去,苏云烟和文灵初坐了一路居然都没发现。 见她举着长刀格外吃力,路至铮暗道一声失策,顺手接过刀,转而把自己的佩剑给了她。 刺客不知躲在了何处,彼时放完箭,就都一涌而出。 弩箭对于新手的要求不高,苏云烟操作起来也算得心应手,半会儿功夫便解决了好几名冲过来的刺客。 路至铮则手拿长刀,上前和刺客厮杀了起来。 夫妻二人,一个近身攻击,一个远程防御,配合得天衣无缝。 而三皇子和文灵初那边,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刺客出现时,两人皆是措手不及,被刺客抢占了先机,竟一直落于下风。 文灵初功夫虽不敌刺客,但拖延时间还是勉强可以的,可奈何出来时没带兵器,如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极力催促三皇子先撤。 “殿下,你先走,回去叫救兵!!” 这些刺客一看就是冲三皇子来的,先前他们居然都没看出来。 三皇子亦没带武器,情急之下只得折了两截树枝,一根丢给文灵初,暂且当作武器用用。 听到文灵初的话,他心头一暖,却并没有答应。 “说什么傻话,专心对付刺客。” 刺客这次的目标明确,原本都是冲着三皇子去的,然文灵初多次“从中作梗”,刺客被惹恼了,分成了两波,将两人给隔开了。 如此一来,文灵初反而成了最危险的那一个。 三皇子时时注意她的情况,见有刺客想要背后偷袭她,竟直接冲了过去。 “小心!!” 文灵初转身,才知自己方才差点成了剑下冤魂。 “……多谢。” 然而就在此刻,一刺客趁两人不察,挥剑砍伤了三皇子的腿。 文灵初瞬间红了眼眶,怒吼着踹开那名刺客,“你敢伤他!!” “啊——” 三皇子腿上的鲜血刺的文灵初眼睛生疼, 她疯了般拼命用树枝抽打刺客,刺客还真有点被唬住了。 很快,项琛就带了援兵过来。 刺客再次全军覆没。 回到车队,文灵初脚步飞快,浑身上下可见的狂躁。 苏云烟叫了她一声,她没有反应。 三皇子走在后面,被项琛扶着,神情担忧。 当看到三皇子受伤的右腿,苏云烟阴沉了脸,丢下手里正在收拾的活,“不好。” 她赶忙追了上去,路至见状,自然也跟上她。 文灵初一路来到林湘湘面前,二话不说就愤怒的拽住了她的衣领。 “说,是不是你干的!!”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露营 “不是。” 文灵初眼睛通红,像头暴露的狮子,吓得林湘湘腿都在打颤。 可她说不是,文灵初却不轻易信她,“除了你还能是谁,刺客每次都能这么快跟上来,不是你通风报信还能是谁!!” “都说了这次不是我,你们要我说多少次才信!!” 方才解决完刺客,路至铮和苏云烟就来问过她了。被当成犯人审问,难道她心里就好受吗?? 林湘湘又一次崩溃大哭,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 这时,苏云烟赶来,急忙拉开了文灵初。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有没有受伤??” 文灵初此刻的样子当真有些吓到她了,可她问什么文灵初都不开口,她只能匆匆把人带回马车上。 “没事吧??” 途中遇到路至铮,他看着文灵初的状态,怕惊到她,也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原是他追苏云烟事见三皇子受伤,便先将人带走包扎伤口去了。 从三皇子口中,他多少了解了一点事情的经过。 苏云烟扶着文灵初,对路至铮摇了摇头,“你先去三皇子那边吧。” 听到“三皇子”,文灵初这才有了反应。 “他……”她一开口,声音就沙哑到不行。 缓了片刻,她又接着开口,“三皇子的伤怎么样了,严重吗??” “不严重,伤口不深,已经包扎好了。” 文灵初松了口气,随后苏云烟扶着她回到马车上,弄了点水她擦干净手和脸。 “衣服等下再换,先喝杯热茶,双手这么冰,赶紧捂捂。” 递上一杯热茶,苏云烟又给她找了套干净的衣服。 见文灵初彻底缓过来后,她才斟酌着开口,“文姐姐,这次可能真不是林湘湘泄的密。” “林夫人一路上寸步不离的看着她,她应该没有机会给太子传消息。我和路至铮都觉得,车队里还存在其他内奸。” 她说完,又小心看了文灵初一眼,“文姐姐??” 谁知文灵初还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苏云烟很是担心,“文姐姐,你和三皇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文灵初回过神,却突然羞怯了起来。 她这样,苏云烟反而更加担心。 殊不知文灵初是想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方才三皇子解手时,她赶忙转身捂住眼睛,结果正好刺客出现,慌乱中她竟差点看到三皇子的……那个。 故而无论苏云烟怎么问,她都死活不开口,最后干脆拿林湘湘当借口。 “我就觉得是林湘湘,知道路线的人就我们几个,林老和她父母不可能,咱们俩和路至铮不可能,难不成是三皇子自己泄露出去的??” “当然不可能。” 路至铮一口反驳了林母的猜测。 他和三皇子前来安抚林老爷子一家,好不容易把老爷子糊弄过去,林母却当着他的面把嫌疑往苏云烟身上推。 “至铮,车队里就那两人来路不明,偏你们商量事情还不瞒着他们,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她或许是单纯的怀疑苏云烟和文灵初,又或许是只想尽快把林湘湘摘出来。可她不知道,一旦触碰到苏云烟,就是触碰到了路至铮的底线。 路至铮无视三皇子的视线,直接对林母和林湘湘冷了脸,“我一直和他们在一起,若林夫人非要怀疑他们,那就连我一起怀疑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三皇子的脸色亦阴沉着,命项琛布好防卫,也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路至铮扶着他上马车时,脸色还很难看,可一见到苏云烟,就立刻把坏情绪收了回去。 而文灵初一看到三皇子,脸瞬间就红了。 路至铮和三皇子面面相觑,皆不明所以。 “你还好吗??” “她还好,不用担心。”苏云烟抢先回答。 路至铮:“……” 他觉得两人怪怪的,却说不清具体哪里怪。 四人再次聚在一起,针对这次的刺杀展开讨论。 “林湘湘可以排除,她不可能再传递消息给任何人。”三皇子斩钉截铁的说。 同样,苏云烟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既知暴露,短期内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以免被我们抓到把柄。我觉得除了她,我们身边还有太子安插进来的眼线,有可能还不止一个。” 这样一来,就要重新、全面的排查所有人了。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不起眼的人,反而最有可能是叛徒。 “一个一个排查太麻烦,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路至铮瞥到三皇子被伤到的的右腿,忽生一计,“我有个办法,不如我们今晚将计就计,借殿下受伤的消息设埋伏,让奸细自己跳出来。” 想想的确是个最省力的办法,三人均看向三皇子...... 晚上,三皇子干脆下令就在原地驻扎露营。 与此同时,路至铮那边又放出消息,称三皇子腿部的伤口化脓,高烧不退。 从三皇子的帐篷出来后,他命人去牵马,顺便嘱咐侍奉三皇子的人,“殿下的情况危急,我这就去找大夫,你们要用心侍奉,如若怠慢了殿下,倒置他病情加重,就唯你们是问!!” 话落,马也牵来了,他立即翻身上马,离开了营地。 苏云烟躲在帘子后面看她演戏,忍不住了才掩嘴偷笑。 “他真去请大夫啊??”文灵初凑过来瞥了一眼。 “没有。” 苏云烟轻笑,转过身继续给三皇子的腿做伪装。 他的伤的确不严重,不过为了看起来严重,需要稍加修饰。 而路至铮实则刚出营地不远,就偷偷埋伏在了树林里,项琛一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以防太子的人突然杀出来,他带了一些人守在这里,好方便等会儿和营地里留守的人里应外合。 收拾好后,苏云烟借口去河边打水离开了,然后她趁没人的时候又悄悄溜进了林湘湘的帐篷。 为了一举成功,他们的计划是瞒着林家人的,林湘湘看着突然闯进来的苏云烟,张口就要叫人。 苏云烟眼疾手快的制止了她,“别叫,也别动。” “你,你要干什么??”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警惕 苏云烟笑笑,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你觉得呢?” 她在帐篷里转了一圈,像是单纯参观一样。 之所以选择来林湘湘这里,一是如果有危险她可以尽量拖延时间,二来则盯着林湘湘,以防她再做什么手脚。 看着她的笑,林湘湘只觉得后脊生寒。 苏云烟走后,主帐里就剩下可三皇子和文灵初。 三皇子今晚唯一的任务就是装病,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便想和文灵初聊聊天。 “别站着了,坐吧。” 文灵初走到距离他最远的椅子上坐下,默不作声。 “……你坐近点,我们说会儿话。” 文灵初犹犹豫豫地磨蹭到床榻旁坐下,目不斜视。 “……你很怕我吗?” 三皇子略感挫败,他以为自己待文灵初已经很温柔了,如今看来可能还不够。 “凌兄弟,你转过来看着我,我们聊聊吧。” 迫于压力,文灵初只能慢慢转过身,眼睛却依旧不敢看他。 “你别怕。” 三皇子用手肘撑着往上挪了挪,靠在软枕上,平视着文灵初。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还记得有一次你说我是呆子吗?那时候我便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你和我认识的一个姑娘很像,你们一样直爽,一样仗义,一样聪敏,一样灵动,一样让我……” 让我心生欢喜。 他自己止住了声音,静静地看着文灵初,始终不敢将最后那句话完整的告诉她。 正如他的故事还没开始讲,文灵初却已经没了听下去的勇气。 文灵初也不知自己是担心身份被发现,还是怕从他口中听出自己不愿面对的回答。 她遽然站了起来,“他们怎么离开了这么久,我出看看。” 然而她一步没迈出去,就被三皇子出声拦住了,“先别出去,容易打草惊蛇。” 其实路至铮和苏云烟离开并没有多久,三皇子心照不宣,选择不戳破她拙劣的谎言。 文灵初没办法,只能坐回去。 她如坐针毡的继续垂着头,三皇子也不着痕迹的换了个话题。 “你同苏兄弟的关系倒是令我羡慕,有知己如此,苏兄弟想必跟开心。” 文灵初脸红的快把自己烧着了,见他还意犹未尽,当即就连声制止,“可以了,殿下!” 一抬头,三皇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文灵初愣住,一时竟忘了低头。 此时帐篷突然有了动静,两人不约而同禁声,全然忘了方才的旖旎气氛。 凝神听了一会儿,文灵初刚要出去察看,三皇子却猛地拉住了她,“别出去。” 那动静愈发靠近,三皇子立刻松开手,躺回床上,在文灵初不可置信的表情下,开始哀嚎。 “愣着做什么,开始了。” 见文灵初迟迟不动,三皇子小声提醒她。 文灵初回过神,赶紧上前配合,“殿下,你这是怎么了,哪里难受啊!” 哀嚎了一会儿,三皇子怕演的不像,又开始满嘴说胡话。 他躺在床上装疯癫,文灵初在旁边都惊呆了。 这还是霁月清风的三皇子殿下吗?莫不是被掉包了。 文灵初配合着假装三皇子烧糊涂了,帐外的动静果真清晰了不少。 她一边配合演戏,一边留神听着外面的对话。 “小兄弟,我是三殿下的贴身侍卫,方才听说殿下高烧不退,我正好学过一些岐黄之术,知道能退烧的偏方,你让我进去给殿下看看吧。” 帐外那两个护卫是路至铮留下的,他特意叮嘱过不能随便放人进去,故而那名自称三皇子贴身侍卫的人被拦在门外。 “路副尉已经去请大夫了,就你那点医术也敢给殿下瞧病,怕不是想趁机谋算些什么吧。” 侍卫一听,这还了得,连忙自辩,“小兄弟想多了,我本就是殿下身边的人,殿下待人又想来亲厚大方,我又何必费尽心思去谋求什么?不过是感念殿下恩情,想尽自己所能报答殿下罢了。” “小兄弟,”侍卫说着竟突然抽噎了起来,“我从前受殿下恩惠,如今殿下正在里面遭罪,若不能帮殿下减轻苦楚,我这心里着实难受啊。求小兄弟看在我一片忠心上,让我进去给殿下瞧瞧吧,尽管比不得正经大夫,但至少能让殿下不那么痛苦也是好的啊。” 他连哭带表忠心,再合着三皇子和文灵初的表演,动静着实大了些。 隔壁帐篷,苏云烟走到门帘边,悄悄掀开一个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这么一会儿不见她做什么,林湘湘已经不像一开始那般紧张了。 此时她就跟着来到苏云烟旁边,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也想挑开门帘。 但她刚抬起手,就被苏云烟打下去,“不要命了!” 林湘湘讪讪收回手,莫名不敢同苏云烟争辩。 她曾一度好奇过苏云烟的身份,不明白路至铮为什么对萍水相逢的人那么信任。可经历了悬崖一事后,她就不敢招惹苏云烟了。 见她消停后,苏云烟又继续先前的动作。 侍卫还在同两名护卫周旋,且已经快要说动他们了。 如此看来,也是辨不清他们之中谁是奸细。 侍卫确是是三皇子身边的人,她曾见过。而护卫的做法也无不妥之处,起码她看不出来。 不过那个侍卫……苏云烟有种不详的预感。 林子里,埋伏了许久的路至铮和项琛听到动静后,也开始不动声色的收网了。 帐篷外,侍卫终于打动了两名护卫。 可光护卫同意不够,还要三皇子或者文灵初同意才行。 他就把方才说的说辞又说了一遍,文灵初一时拿不准注意,下意识看向了三皇子。 然侍卫就站在门帘外,三皇子的表演不能听,只好用手指在文灵初手心写字。 写了第一遍,文灵初心不在焉,没有看懂,他又写了一遍,文灵初艰难识得了。 三皇子让她同意侍卫进来,还让她注意安全。 她攥紧手心,坐回到床边,装作照顾三皇子的样子,然后扬声道:“进来吧!” 三皇子还在尽职尽责的演戏,侍卫进来后看到他的样子,也不禁吓了一跳。 文灵初随意瞥了一眼,发现这人确实是三皇子的贴身侍卫,这才稍稍放松了一点。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暴露 以免多说多错,在侍卫进来后,文灵初就只瞥了他一眼,并未主动搭话。 她不动,却不代表别人不动。 侍卫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文灵初问她,便又开始毛遂自荐。 “凌公子,殿下竟已这般严重了吗?属下正好会些岐黄之术,不如让我给殿下看看。” “别过来!” 他说着就要上前,吓得文灵初五指收力,在三皇子的手心掐出了几个指甲印。 不过三皇子没有吭声,她也没有察觉。 侍卫呆愣在原地,反而像是被文灵初突然的吼叫吓到了,“凌公子,殿下这般痛苦,我可以帮他的。” “你别过来,殿下他……他得了风寒,会传染。” 文灵初再次阻止了他,但比起方才却是从容淡定了许多。 她肯定不能让侍卫靠近,太容易穿帮了。 可侍卫铁了心,又拿出了对付护卫的那一套出来对付文灵初。 “凌公子,属下侍奉殿下十几年了,殿下当年的大恩大德,属下没齿难忘,唯有时时侍奉左右,才能聊表谢意。殿下如今受苦,属下是万不能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不做,求凌公子念属下忠心一片,成全属下吧。” 侍卫跪在地上,一番痛哭流涕的表达自己的忠心,真真是闻者伤心,见着落泪。 文灵初尤其见不得人哭,故而有些犹豫了。 察觉到有希望,侍卫愈发动之以情,“若凌公子委实不放心属下的医术,还请准许属下上前看殿下一眼,好确认殿下是否平安。” 听说医者通过望闻问切就能看诊,文灵初想着只是看一眼应该看不出什么,为了他这份的忠心,便同意了。 “行吧,就一眼。” 闻言,侍卫立即起身,朝床榻走来。 文灵初往后稍微退了退,然而就是这个角度,让她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侍卫靠近三皇子的一瞬间,文灵初看到他手腕有寒光一闪而过。 下一刻,那道寒光完全从袖中划出,竟是一柄利刃。 可是反派动手前的例行台词呢,他为什么不说? 文灵初反应不及,即便伸手去挡也不一定能挡得住。 关键时候,还是三皇子反应很快,一把掀开锦被,蒙在了侍卫头上。 侍卫被遮挡住视线,困住了手脚,若三皇子狠点心直接出击,有很大的可能就制服他了。 可三皇子不知是怎么想的,起身后第一反应不是制服侍卫,而是跳下床把文灵初拉开。 是了,若方才他不管文灵初,而是先去制服侍卫,倘若一击不成,那最危险的反而成了距离侍卫最近的文灵初。 侍卫以最快的速度扔掉被子,握着匕首又向三皇子刺去。 “拿命来!” 三皇子腿上有伤,但丝毫不影响他使剑。 方才跳下床时他顺手抽出了佩剑,此时正好用来防身。 有了武器,他自然不会像白日里那般对刺客“客气”。 锋刃相撞下,侍卫也发现了三皇子并非病重,而是故意设计引诱他出来。 眼下行迹败露,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他没猜错的话,路至铮定在外面埋伏着。 三皇子的剑法是出了名的好,想在他手上讨好更不可能。侍卫此时已经不在乎任务成败与否了,他只想活着离开。 想了想,他干脆奋力一搏,再次挑开三皇子的剑后,闪身想抓住躲在三皇子身后的文灵初,好拿她威胁三皇子。 文灵初和三皇子都有些轻敌,侍卫轻而易举就抓住了她。 刀刃抵喉,文灵初紧张的连口水都不敢吞咽。 “都别动,否则我一刀了解了她!” 顿时,三皇子剑指侍卫的手停下了,听到动静冲进来,刚围住侍卫的两个护卫也停下了。 “放开她,我可以饶你不死。”三皇子冷声道。 他仍保持着持剑的姿势,没有收剑,也不敢向前。 “殿下这是同属下玩笑呢,属下贱命一条,怎配同凌公子的命相提并论!” 苏云烟察觉到不对,待她赶过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再看到被挟持的文灵初,她感觉浑身的血液近似凝固了。 “有话好好说,你有什么要求,都是可以商量的。” 苏云烟想慢慢靠近,不曾想侍卫的神经紧绷至此,她只动一下就让他狂躁不已,“我说了别动,你信不信我立刻杀了他!” “好好好,我不动,我不动。” 苏云烟眉头紧锁,只能尽量讨好侍卫。 文灵初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在看向苏云烟和三皇子时,她的眼神又是坚定的,她相信他们肯定会救自己。 “你想要什么,只要别伤害她,我们都可以答应你。”苏云烟尝试着和他谈条件。 突生变故,想来路至铮那边已经收到消息了,他们要做的就是保证文灵初的安全,然后拖延时间。 而侍卫果真思考起了苏云烟提的要求,机不可失,三皇子突然发力,侍卫反应过来时只顾得上抵挡三皇子的剑,苏云烟便趁机上前打了他一掌,再趁他松手时,把文灵初拉回自己身边。 一番纠缠间,侍卫最后想伸手拽文灵初,却失手扯掉了她束发的发带。 就那么一扯,她满头青丝瞬间铺散开来。 这下不只是侍卫,在场的人都懵了。 旁人只道苏凌两位公子白面俊首,端的是一副好相貌,殊不知其中一位原本就是女儿身。 再看一旁的苏公子,竟也越看越像女子了…… 比起被劫持,身份暴露更是意料之外的变故。 那侍卫一次抓空不私心,还想再抓。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护卫果断刺伤侍卫的手臂,成功阻止了他的动作。 文灵初借机跑开,苏云烟来不及多想,匆忙把她护在自己身后。 安全后,文灵初不由自主的去看三皇子,想知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会是何感想。 可她看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束手就擒吧。” 彼时路至铮也赶到了,侍卫见难有生机,便是拼了命也要试上一试。 结局当然是寡不敌众,三皇子配合路至铮一起制服住侍卫。 真相算是水落石出,太子除了林湘湘这个眼线,果然还安插其他人。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决心 抓到奸细,路至铮和三皇子就立刻把人拖出去审问了。 鉴于场面可能会比较血腥,他们特意去了林子里,免得吓到其他人。 苏云烟和文灵初则留下来收拾残局,最后结束时,苏云烟却叫住了那名刺伤奸细的护卫。 “你叫什么名字?” 护卫一看就是平日里特老实的那种性格,苏云烟问什么他答什么。 “属下姓郑,单名一个阔字。” 苏云烟含笑点头,“好名字,阔,开也,广也,宽也。格局够大,倒是和你的心胸相得益彰。” “凌……公子谬赞。” 苏云烟猜到他开口停顿是为何,却没有给他解惑,“方才的时机你抓得很好,这般果断、敏锐,只要你忠心跟随殿下,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方才那句文绉绉的话郑阔没怎么听懂,可这句话他瞬间就明白了。 苏云烟就是在提醒他,想要飞黄腾达有的是机会,但前提是忠心。倘若学那个侍卫叛主,就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早已见识到苏云烟同三皇子和路至铮的关系不菲,苏云烟能特意提醒自己,他还是心存感激的。 “借公子吉言,属下明白了。” 苏云烟嫣然一笑,显然很满意他的回答。 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因为人上道。 让郑阔退下后,苏云烟就去找文灵初了。身份暴露一事,她们还得仔细商议和对策。 另一边,路至铮和三皇子把侍卫拖入林子审讯,三皇子不擅此道,便在一旁冷眼看着,路至铮手段干净利落,侍卫撑连两刑都没抗过,就撑不住说了真话。 “是太子,他给了我二百两银子,让我盯着殿下的一举一动,每月再约定好时间告诉他。这次出行,他又给了我一百两,让我把车队走的路线告诉他,他还说……若能在途中杀殿下,他会再给我一千两……” 侍卫说完,垂下头落泪不止。 三皇子大抵都猜到原因了,可真亲耳听到,他还是难以接受。 他的命前前后后加起来就值一千三百两,竟然也值一千三百两。 他同太子从小到大的兄弟情义,终究比不过皇权的诱惑,比不过太子心底一丝一毫的顾虑。 知道这个结果,他也不知道该庆幸自己没死,还是该难过自己和太子成为了敌人。 最后瞥了眼侍卫,三皇子痛心,直接转身离去。这就是由路至铮处置了,他干脆利落的解决掉侍卫,悄无声息,世上再无此人。 三皇子情绪低落,回到营地后,便一头扎进了帐篷。 恰好路至铮后面回来,苏云烟和文灵初就都跟了进去。 “路至铮,他没事吧?” 身份既已败露,文灵初索性也不装了,直接问路至铮。 路至铮进去后先洗手,边洗边说,“事实证明我们都猜对了,就是太子所为。殿下正在为他岌岌可危的兄弟情难过呢,毕竟日后再见就是针锋相对了。” 闻言,三皇子微微蹙眉,明显是被路至铮带刺的话刺激到了。 苏云烟连忙拉他,示意他少说几句。 路至铮听话闭嘴,转而坐到一边自顾自饮茶。 “殿下,其实你无需难过,早点认清太子的为人也好,免得以后措手不及。”文灵初温声安慰道。 他们都觉得三皇子沉默是因为难过,岂料他自己反而淡定开口,“你们说的对,以前都是我的错。” “我一直信奉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前是没有证据,如今他都几次三番要我的命了,我肯定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奉还给他。” 三皇子终于下定决心和太子竞争,苏云烟和路至铮都松了口气,文灵初则是很欣慰。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啊,也不枉费我们一直帮你分析了。” 说着,她习惯伸手去够三皇子的肩,没暴露身份前,她就是这么和他相处的。 可三皇子这次却避开了,且动作之大,连苏云烟和路至铮都京东惊动了。 但这时他们都没往深处想,直到后来全部爆发出来后,才深觉当时不以为意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 既然三皇子都已经决定要同太子抗衡了,路至铮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他上前在三皇子面前单膝跪地,郑重其事道:“殿下,属下路至铮,愿追随殿下,冲锋陷阵,在所不惜。” 他算是第一个主动归到三皇子麾下的人,若是日后三皇子继位,他便是有从龙之功的功臣。 以三皇子的性格,必会护着路至铮和路加兴盛不衰。 三皇子当即就亲自扶了路至铮起身,两人先友后君,倒是旁人关系更亲密些。 车队里彻底没了奸细,接下来的行程也顺利了许多。 因苏云烟提过一嘴,三皇子后来也召见了郑阔。 郑阔此人心眼和他一样实诚,初见便让他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那日你的确功不可没,寻常物件你估计也觉得无趣,单赏赐也没多大意义,提你来做我的贴身侍卫,你可愿意?” 郑阔顿时觉得自己走了大运,连忙谢恩,“属下愿意,日后定不辜负殿下的信任。” 就这样,郑阔一举成了三皇子身边的“红人”。 而苏云烟利用前世记忆,带领车队走了自己先前给她和文灵初规划的路线,抄小道走捷径,最后竟比路至铮他们预期的时间早了好几天。 将林老爷子一家安全护送到目的地,可谓是历经了千难万险。 到了达林家老宅,三皇子立即写信,命人加急送往皇宫,通知皇帝。而他们则被林老爷子留下,须得多住两天才会返京。 在去找路至铮的途中,三皇子偶尔瞥见林父行色匆匆的出门,也不知是何事这般慌张。 路至铮院里,苏云烟和文灵初皆换回了女装,三人正在商议该如何处置林湘湘。 “此时毕竟牵扯的是太子,没有十足的证据,就算我们揪出了林湘湘,也动不了太子分毫。” “可林湘湘一路上几次三番差点害死我们,若不施加惩罚,我都觉得对不起我自己。” 两种意见,一时争执不下,在三皇子来后就暂且放下了。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戳破 林家的故乡在江南一带,林父感激三皇子等人的护送之恩,有意想留他们在江南多待些时日。三皇子以京中来信,催促他们早日回京为由婉拒了。 林老爷子这几日精神好了许多,亦在旁解释,“三皇子和至铮身负皇命,还要早日回京复命,你就别耽误他们了。但一路舟车劳顿,不如今晚在府上设宴为几位践行,明日一早再送你们出城?” “也好,那我们就再叨扰一夜。” 反正原定的时间就是明天动身,三皇子便没有再拒绝。 刚收到通知时,文灵初和苏云烟以为会在宴席上看到林湘湘,因此临出门前心里都还不舒服。 但到了前厅才知道,林湘湘一到家就被禁足了,至今连门都没有出过。 “莫不是进老爷子知道了?” 禁足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林老爷子虽年纪大了,但又不瞎,想滴水不漏的瞒着他是不可能的。 故而听到林湘湘被禁足后,苏云烟第一个想法就是林老爷子知道了。 可路至铮却说不是,“依林老爷子的性子,若他知道了,林湘湘这会儿就不是禁足在房间,而是在押送京城的路上。” 苏云烟了然,叹口气道:“言之有理。” 直至开席,林湘湘果然没有出现。 苏云烟和文灵初的神色自然了很多,但面对林老爷子的疑问,在场的人都不免尴尬。 无奈之下,最终林父只能编了个谎话。 他先是惴惴不安地看了三皇子一眼,像是乞求,而后才向自己父亲解释,“湘儿回府那日,夜里贪玩着了凉,得了风寒,我就让她留在房间休息了。” “得了风寒?严重吗?请大夫看了没有?” 林老爷子说着,放下筷子就要起身。 “不打紧!”林父连忙起身阻止,“大夫来看过了,说不严重,多注意休息,不要吹风就行。” 林老爷子这才放心,重新坐了回去,“没有大碍就好。” “入秋后天就凉了,你们回去的路上也要多添衣,多保重身体,不要仗着年轻就满不在乎,否则到了我这个年纪……” 林老爷子做了半辈子尚书,唠叨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席上几个小辈皆耐心听着,三皇子和苏云烟都不是话多的人,反倒是路至铮和文灵初两人,把老爷子哄得喜笑颜开。 席间,三皇子还是有意疏远文灵初,坐在他们中间的苏云烟看的最清楚。 文灵初敬酒,其他人都喝了,唯有到了三皇子敬而远之。 气氛莫名紧张,就连林老爷子都有些诧异的在三皇子和文灵初之间来回看。 酒杯举了片刻也不见他看一眼,文灵初自嘲一笑,收回手正要自己喝。 见状,苏云烟在桌底下踢了路至铮一下。 路至铮会意,赶忙起身抢过酒杯,嬉笑道:“殿下不胜酒力,这杯我替他喝了。”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总算解了这场困局。 而三皇子自始至终都没抬头,像是真应了路至铮那句“不胜酒力”。 文灵初垂眸,敛下眼底的泪意。 她坐回去,低声向苏云烟道谢,苏云烟拉住她冰凉的手,很是担心,“你没事吧?” 三皇子对文灵初刻意疏远,苏云烟日日都看在眼里,尤其见两人关系冷硬,她才格外担心。 然而文灵初这会儿心不在焉,任苏云烟怎么问她都不肯开口。 怕动静太太惹人注意,苏云烟只能暂且不提,想等宴席结束后,回去再慢慢开解她。 可诡异的次数多了,旁人自然也会看出来。 林老爷子提前离场,林父又挨个给他们敬酒,同样到了三皇子这里,他说完谢词,在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就是喝酒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把文灵初扯了进来。 “希望待下官回京之时,能赶得上殿下与文小姐的大婚。”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云烟和路至铮面面相觑,文灵初则下意识看向三皇子,却见他眉宇间透露着一丝怒意,顿时以为他是厌恶别人把他们牵扯在一起。 自那日遇到刺客后,她不是第一次感到心痛,但这次尤甚。 林父仿佛看不到三皇子满脸的不高兴,还在不停地说着祝福的话。 “林大人误会了,我并没有成亲的打算。”三皇子开口解释。 林父惊诧,有些不敢置信,“这……下官瞧着殿下和文小姐一路上关系很是亲密,且文小姐看殿下也是满眼欢喜,下官以为殿下此次回京后就会向陛下请旨赐婚,难道……” “是下官眼拙,误会了殿下和文小姐,还请殿下恕罪,请文小姐原谅!” 知道自己误会了,林父立即起身道歉。 三皇子的神色依旧不愉,但没有真的追究他,“罢了,只是林大人日后不要再随意揣测旁人。” 林父连连称是,可被他一句话弄僵的场面却仍旧尴尬。 林父林母吓得不敢再说话,三皇子冷着一张脸,文灵初沉默不语。 一看都是靠不住的,最后只能是路至铮和苏云烟站出来打圆场。 宴席草草结束,文灵初以为三皇子讨厌自己,回了房间就独自喝闷酒。 苏云烟怎么都劝不住,问什么她又不说。 “你悠着点,我去给你找解酒汤。”眼瞅着她就要喝醉了,苏云烟歇了劝她的心思,想着干脆直接去找解酒汤来。 正好路至铮过来,便同苏云烟一起去了。 两人在路上闲聊,顺口聊到了林老爷子身上,想着他这一生的丰功伟绩,路至铮还挺感慨,“老爷子为官几十载,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明,门徒无数。若是旁人,早在朝中盘根错节,敛财谋势了。他呢,一封奏折,直接请命告老还乡了。” 苏云烟点头,也很欣赏林老爷子的为人,“听闻林大人初入朝堂时,有不少人想承老爷子的情,拉林大人一把,最后都被老爷子严词拒绝了,有的甚至还举报到了陛下面前。” “是有这么回事。”路至铮笑笑,“方才林大人在席间直接戳破三皇子和文小姐的心思,估计就是随了老爷子的说话耿直不绕弯。”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坦言 提前方才的状况,苏云烟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说好听了是耿直,说不好听了就是……” 苏云烟眉头紧蹙,“你也看到了,三皇子和文姐姐之间本就不对劲,他再这么一搅和,还不知要闹到何时呢。” 林老爷子和他们说话一直都是点到为止,即便耿直,也不会让人感到半点不适。 可林父…… 若不是知道他是无意的,苏云烟当时就出声呛他了。 闻言,路至铮只当她是太心疼文灵初,并没有多想。 厨房今日正巧备了解酒汤,苏云烟哄着路至铮喝了一碗,然后装了一碗带回去给文灵初。 苏云烟推门进去,数了数倒在地上的酒瓶数量,心里愈发犯愁。 “怎么喝了这么多,也不知一碗解酒汤够不够用,早知道我就多带几碗回来了。” 她把解酒汤放在桌上,而后去扶瘫坐在地上,扒着凳子不放的文灵初。 “烟儿???” “谢天谢地,你至少还认得我,快起来把解酒汤喝了,否则你明天起来指定得头疼。” “不要……” 苏云烟心态很好,可奈何文灵初不配合,“不要,我还能喝……烟儿,来……陪我喝……” “哎呦,别了吧,你这都喝多少了?”苏云烟费了老大劲才把她从地上挪到凳子上。 趁解酒汤还温热着,她赶忙端了过来,“喝吧,喝完了好洗漱,早点休息。” 文灵初这次没捣乱,乖乖捧着碗喝完了。 可等她神思稍稍清明后,又抱着碗开始哭。 “烟儿,我这里好疼啊,我不知道为什么,但真的好疼,好难受。” 她戳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哭着反复询问,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小孩儿。 苏云烟心疼坏了,一把将人揽在怀里,柔声安慰,“乖,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她这句话起了作用,文灵初当真抱着她哭了很久。直到最后哭累,才被她扶回床上躺下。 苏云烟就坐在床边守着,过了一会儿,文灵初就睡着了,脸上还有泪痕,眼睫上挂着未干涸的泪珠。 苏云烟就这么看着她,脑子里回想着刚刚她睡着前,攥着自己的手指,轻声呢喃,“……为什么要喜欢你……” 萧远肃,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一切都安顿好后,苏云烟出去,叫了林府的丫鬟替她照看文灵初。 而她自己,则悄悄去了路至铮的房间。 路至铮和三皇子住一个房间,她过来其实是找三皇子的。 听到她的声音,屋里两个男人都有些意外。 “你先等会儿!” 一阵嗦嗦声响起,苏云烟揉了揉鼻子,安静在门外等着。 片刻后,路至铮跑过来开门,见只有她一人,便把她拉进了屋里。 “怎么这个点过来,有什么急事吗???” 路至铮先倒了杯热茶递给她捂手,而后才问她过来的原因。 方才他和三皇子在商议政事,苏云烟的到来打断了他们。 苏云烟是在进门后才反应过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情绪果然影响人的判断,她刚刚太着急了,不管不顾的就跑到了这里来。 路至铮笑着说不打扰,三皇子也走过去在路至铮旁边坐下,神色并无不悦,“无妨,只是你此时过来,可是她……你们出什么事了?” 三皇子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紧张,苏云烟心里慌乱没有注意到,可路至铮却看的清楚。 他不禁挑眉,故意调侃,“殿下方才不还说累了,怎么现在又起来了?” “……路夫人在,我怎好失礼?不过说话的功夫,等会儿再休息也可以。” 路至铮但笑不语,就看着他死鸭子嘴硬,有他后悔的那一天。 他们两人当着苏云烟的面玩文字游戏,苏云烟不傻,通过路至铮的话也明白了三皇子在别扭什么。 “殿下,这几日你疏远文姐姐的举动真的很刻意,也很伤人,我虽不清楚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你若确定不喜欢她,能否请你直接一点,不要这样伤害她。莫不是男人都喜欢被人追着跑的感觉,哪怕不喜欢那个人,也不舍的坦言拒绝。” 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苏云烟的眼神有意无意的地瞥向路至铮。 路至铮:“……” 他坐旁边招谁惹谁了? “烟儿,不带你这样的,你说他就说他,为何还要扯上我,我对你的感情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别人我是看都没看一眼啊。” 然而苏云烟听后只是冷笑一声,“我又没点名道姓,你慌什么?” 路至铮卒,再看向三皇子时,眼里多了些怨怼。 “殿下,我敬你是正人君子,芝兰玉树,但希望你至少能给文姐姐一句解释。”苏云烟神色凝重。 眼下显然不是一两句话能随意敷衍得了,三皇子纠结着回答,“见第一面时,我就说过我心悦于她,只是当时你们都不信。” 苏云烟松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气愤,“那你为何又要刻意疏远文姐姐?你不知道,文姐姐对你也……” “我知道。” 三皇子面露苦涩,“彼此倾心又能如何?这世上互诉衷情的人那么多,难道都能如愿在一起吗?” 这下轮到苏云烟不懂了,他和文灵初互相喜欢,两人身份又相当,还能有什么阻碍?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解,三皇子解释道:“我与太子日后势必会斗得你死我活,就拿这次路上遇到刺客来说,我如今连自己的安危都保证不了,又如何能保证她的?同我在一起只会让她担上不必要的风险。” “与其害她日日担惊受怕,我宁愿就此远离她,在暗处默默保护她。” 知道了真相,苏云烟心里仍是密密麻麻的疼。 可三皇子说的不无道理,为了文灵初的安危,这是目前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了。 沉思了一会儿,苏云烟答应他,会和路至铮一起帮忙隐瞒。 知道了自己需要知道的,苏云烟起身告辞。 可她不知道,跟她一个时间离开的还有一个人。 ------------ 第一百三十章 回京 临行前,林湘湘依旧没有出现,按林父的说法,是还要禁足一段时间,等到他回京时再一起回去。 这样一来,林湘湘所做之事他们就没有办法治罪了。 在苏云烟和文灵初上马车后,林父为昨夜的事向三皇子道歉,“昨晚是下官无心之失,给殿下造成了困扰,还请殿下恕罪。” 三皇子虚扶了林父一把,淡然一笑,“无妨,林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谢殿下,只是文小姐那里,下官不便再开口,还得劳烦殿下帮下官解释一下,请文小姐原谅下官言多语失。” 林父态度极为诚恳,三皇子心里再不愿,也无法拒绝,“小事一桩,林大人放心。” 文灵初忍了一路,上了马车后,终于忍不住对苏云烟发泄了出来,“你不觉得林大人就是故意拿林老的身份威胁我们吗???林湘湘做出那等错事,若不是顾及林老的身体,林湘湘早就该被押送回京了。” 对林老爷子,他们都心存敬意,可也不能因此纵容林湘湘犯错吧。 马车渐行渐远,城门口林家人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以至于苏云烟看不清林父究竟是何神情。 文灵初还在喋喋不休,她倒了杯茶给她,慢慢劝解道:“是与不是还有关系吗???” “即便林大人选择大义灭亲,我们也不会真的把林湘湘供出去,其中林老只是一方面原因,重点还是三皇子和至铮商议后决定的。” 想处置林湘湘不难,可于太子若无半点动摇,那林湘湘的用处就不算发挥到极致。 听了苏云烟的解释,文灵初似懂非懂。 而苏云烟见她突然沉默,以为是提到三皇子的缘故,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文姐姐,你和三皇子,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昨夜听了三皇子的想法,让苏云烟产生了无力感。 他和文灵初皆身世显赫,原以为如此,他们之间的阻力或许能小点,可事实并非如此,恰恰是,同样不凡的身份,才让他们之间变得更加艰难了。 最终文灵初也没给出一个答案,她一路上闷闷不乐,只要提起三皇子,她就会选择自动沉默。 途中休息时,路至铮拽着三皇子来找苏云烟。 马车上,他又强势挤开了文灵初,紧挨着苏云烟坐下。 文灵初被他幼稚的举动气的无话可说,“你有必要这么粘你夫人吗???” 她退到三皇子旁边坐下,可眼睛始终只看向对面的夫妇二人。 不是她生气不想看三皇子,而是三皇子的有意疏远,让她找不到理由再去靠近他。 “文小姐这话好没道理,谁规定男子就不能粘夫人了???” 路至铮一脸骄傲的搂住苏云烟的胳膊。 若是让他那些部下和同僚看到,怕是能惊掉下巴。 对面两人皆是没眼看的表情,文灵初的眼神更是格外嫌弃,“是没人规定,但你瞅瞅你这样儿,若烟儿此时还是一袭男装,不知道的肯定以为她是相公,你是夫人呢。” 闻言,路至铮不但不收敛,反而愈发放肆。 “我知道你们这是嫉妒我。” 苏云烟:“……” 三皇子默默转过头,十分不想去看路至铮。 文灵初对路至铮拱手道:“你赢了,我甘拜下风。” 之后的路上,路至铮和三皇子也不怎么骑马了,四人时常挤在一个马车里,或闲聊,或玩笑,或议事,或假寐。 一转眼,十日就过去了。 快到京城了,路至铮和苏云烟趁休息整顿时出去了一趟。 车队要启程时还不见他们回来,有前车之鉴,文灵初很担心他们的安危。 正要出去寻找,三皇子见她神色慌张便叫住了她,“去哪???马上就要上路了。” “烟儿和路至铮还没回来了,我去找找他们。” 三皇子抬头看了眼天色,而后又拉住她,“你留下,我去。” 不等文灵初反驳,他命郑阔带上几个侍卫,跟他立刻去找人。 然而没走多远,路至铮和苏云烟就着神色匆忙的回来了。 “什么???老太君病了!!!”文灵初有些吃惊,神色间亦充满了担忧。 路至铮和苏云烟回来时还带了一封信,说是方才收到的飞鸽传书。 毫无疑问,信是从将军府送出来的。 路至铮眉头紧锁,苏云烟眼眶微微泛红,几近哽咽起来,“信是管家写的,奶奶不许身边的嬷嬷告诉我和至铮,怕我们担心。” 等她说完后,路至铮将她揽在怀里,然后看向三皇子,“殿下,请准许我和夫人先一步回京。” 三皇子拍了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左右离京城不远了,让他们先走也无妨。 “我让人备马。”他想了想,又取下腰间的一块玉佩递给路至铮,“若有需要,可拿此玉佩进宫请太医。” 路至铮没有推辞,接过了玉佩。 “烟儿,代我向奶奶问好,等进京后我立刻去看她。缺什么药材也可以去镇国公府拿,灵星认得你,你直接找他就行。” 文灵初拉着苏云烟的手,很想和她一起回去。 可她走了就只剩三皇子一人…… 知道她的无奈,苏云烟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奶奶知道你惦记她,她会很开心的。” 马备好了,路至铮同苏云烟一起向三皇子道谢,然后上马离开。 太突然了,不久前他们还商量等会儿要对弈解闷,眼下剩两个人,气氛又变得异常尴尬。 三皇子去骑马,就剩文灵初自己坐马车。苏云烟走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可实际上,老太君自己怕是都不知道自己病了的事。而本该着急赶路的两人,此刻却悠哉的骑在马上——吵架。 吵架是由路至铮说的一句话引起的,而源头却是并不在他们眼前的三皇子和文灵初。 其实老太君并没有生病,这是苏云烟想给三皇子和文灵初创造机会所找的借口。 两人成功离开后,本来一派和谐,可就因为路至铮说了一句“他们未必合适”,苏云烟就不高兴了。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探望 “哪里不合适???” 路至铮相对比较冷静,看的也更全面,“且不说太子的原因,单论皇室和镇国公府的关系,陛下就不一定能同意这门婚事。” “可事在人为,你觉得凭我当时的处境,有资格嫁给你吗???皇子是尊贵,但只要互相喜欢,我相信他们会克服所有困难在一起的.。” 路至铮自知表达有误,就赶忙认错,“你说得对,我也觉得他们两个天生绝配,所以啊,我这不是帮你给他们创造机会了吗???” 苏云烟哑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场所谓的吵架,以苏云单方面开始,由路至铮全方面结束。 路至铮大抵明白了,她之所以会这般紧张三皇子和文灵初的事,有一部分原因是对自己婚姻的不自信。 不是不信任的他,而是经历的太多,身处温暖中反而会感到不真实,更害怕失去。 意识到这一点,路至铮稍稍收紧了手臂,将苏云烟整个人都圈进了怀里。 他有时候在想,是不是自己上辈子欠了苏云烟太多,所以这辈子才会遇到她,爱上她。想拼了命的保护她,竭尽所有去爱她。 为了坐实谎言,两人很快赶回京城,比车队快了整整两天。 回到将军府,管家一见到他们,很是激动。 “上次来信不是说过两日才会到家吗???少爷和少夫人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吧。” 他迎上去,从路至铮手机接过包袱。 路至铮边扶她下马,边对管家解释,“我们想奶奶了,反正车队也快进京了,我们便禀告了三皇子,先一步赶了回来。” “尉叔,你先别告诉奶奶,我们想给她个惊喜。” “好好好。”管家乐呵呵的让他们进府,“路上辛苦了,您和少夫人先回去洗漱、休息,我去让厨房多做些你们喜欢吃的菜,你们等会儿陪老夫人吃午饭,她肯定高兴。” 回到自己院里,紫苏又哭又笑的抱着苏云烟不撒手,她哄了好久才哄好。 等两人收拾好,恰好也到了午饭时间。 老太君刚睡醒,倏地看见路至铮和苏云烟,愣了半天,才笑着叫他们上前。 “不是说还得两天才能到吗???你又任性了。” 路至铮很会对号入座,上前握住老太君的手就开始“求饶”,“奶奶,还不是因为我和烟儿太想您了,再说三皇子通情达理,又不会计较这些。” “越发没分寸了啊。” 老太君轻轻拍了下他的头,转而看向苏云烟,又是乐呵呵的,“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回来了可得好好补补,想吃什么就吩咐他去给你买,千万别跟他客气。” 在坑孙子上,老太君绝对是亲奶奶没错了。 路至铮佯装吃醋,惹得老太君喜笑颜开。 祖孙三人怡然自乐,连饭桌上都充满了笑声。 吃完饭,路至铮进宫述职,苏云烟则继续陪着老太君说话。 而在路至铮出府的同时,苏云芷也收到了苏云烟回府的消息。 婚后太子对她分外冷淡,她曾怨恨过、迷惘过,她寻求苏相的帮助,可苏相只告诉她,若还想荣登后位,就得迎合太子,讨得他的喜欢。 彼时她困于东宫,别无办法,只能拉下面子主动去找太子。 就是那次,她在书房外听到了有人给太子汇报消息,说在刺杀三皇子和路至铮时遇到了两个人在阻挠他们。 听他的描述,太子始终没听出是谁,可苏云芷听出来了。 那分明就是女扮男装的苏云烟,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何况只是做了伪装。 如今不知羞耻的人回来了,说什么她都要去看看。 太子妃的銮驾停在将军府门外时,苏云烟还在陪着老太君喂鱼。管家进来禀报。 “老夫人,太子妃銮驾正在门外,说是想探望少夫人。” 闻言,苏云烟怔住了,手里的鱼食全撒进了池塘,各色锦鲤争先恐后的围过来抢食。 老太君察觉到她的异常,关心道:“可是累了???” “没有,不小心手抖了一下。”苏云烟下意识不想老太君知道她和苏云芷之间的恩怨。 她知道苏云芷肯定来者不善,何况老太君还在,她就更不想见苏云芷了。 可老太君不知道详情,见她无事,便热情的去邀请苏云芷进来。 苏云烟即便再不愿,也只能跟着一起去。 一想到要给那种人行礼,苏云烟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结果也真是如她所料,苏云芷先是免了老太君的礼,而后端着太子妃的身份,等着苏云烟向自己行礼。 苏云烟中规中矩的跪下,苏云芷才玩儿姐妹情深的把戏,让贴身外套把她扶起来,还口口声声说她同自己疏远了…… 苏云烟冷笑,懒得接茬。 进府后,苏云芷先是说了一些有的没的,直到无话可说,就开始明里暗里给老太君透露苏云烟悄悄溜出府的事。 “老太君,本宫这妹妹,自小无拘无束惯了,规矩什么的都束缚不了她,如今嫁入将军府,让您费心的地方肯定不少,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太跟她计较。” “规矩上她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您也多担待一些,谁叫她脾气大呢,家里人都管不住她,您生气我只会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苏云芷自顾自的说,丝毫不管在场其他人脸色都变了。 她身边的侍女想提醒,却也无从开口。 苏云烟更是直接冷了脸,“大姐姐既已是太子妃,更应该谨言慎行才是。” 然而苏云芷仍不收敛,还在添油加醋的污蔑苏云烟各种不好。 见老太君脸黑后,她更兴奋了,觉得老太君定是开始不喜苏云烟。 “老太君勿恼,全怪家中父母和本宫这做姐姐的没有教导好妹妹,若烟儿真做了错事,还得劳烦您多加管教,我们求之不得呢。” 平常人家的长辈大都喜欢给儿媳立规矩,然镇军大将军和夫人常年不在京中府上,苏云烟侥幸免了侍奉公婆这一礼节。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忌惮 不过若是老太君对她心生不满,有意刁难,那苏云芷也算不虚此行了。 老太君看惯了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应该能识别苏云芷的奸计吧……可万一她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苏云芷给自己泼了这么多脏水,她还会像从前那般信任自己、维护自己吗? 想到这些,苏云烟难免忐忑,朝着老太君看了过去。 老太君果真阴沉着脸,连握着拐杖的手都在隐隐用力。 看来,自己又一次搞砸了和老太君的关系…… 片刻后,老太君却骤然开口,“太子妃多虑了,我路家认定的孙媳,必然是德才兼备,娴淑恭敏,尤其在见过太子妃之后,我就更加确信这两点了。至于苏相和相夫人是如何教育子女的,说实话,路家并不在乎,左右人已进了路家族谱,此生就都是路家人,好坏与否,由不得外人说道。” 这段话不止狠狠地打了苏云芷的脸,也让惊疑不定的苏云烟安了心。 她瞬间就红了眼眶,看向老太君时,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奶奶,谢谢您。” 老太君牵着她的手,用手心的温度温暖着她的心,笑容更是慈爱,“乖孩子,别怕,有奶奶在呢。” 看着眼前这一幕,苏云芷不敢置信,却又挑拨不了。 她不甘心,还想开口。 可下一刻,老太君就截住了她的话,“我没记错的话,当初陛下赐婚时对太子妃的评价乃是‘端庄淑敏,钟灵毓秀’,敢问太子妃,您觉得自己可曾担得起这八个字?” “你!” “太子妃勿恼,全怪家中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媳太顺着我这老太婆,若哪句话惹太子妃生气了,还请太子妃多担待些,毕竟老太婆年纪大了,进宫面圣也是多有不便。” 苏云芷怎么欺辱苏云烟的,她就怎么欺辱回去,这就叫自作自受。 苏云芷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了面子只得硬着头皮辩解了几句,发现没用后就灰溜溜的离开。 自己上门找骂,能怪的了谁? 待苏云芷走后,苏云烟感激地挽住老太君的胳膊,笑眯眯道:“多谢奶奶护着我。” 老太君宠溺地点了下她的额头,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心疼,“那些年叫你受苦了,所幸现在你是咱们路家的人了,日后断不能再被人欺负了去。无论是我和铮儿,还是你父亲母亲,肯定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只需记住,旁人有的,你一样不会差,路家,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苏云芷回府后越想越气,她分明是去挑拨离间的,最后反倒是自己被骂跑了。 她气不过,就怒气冲冲跑去了太子寝宫。 太子寝宫里,宠妾王氏正在一旁侍奉太子。太子搂着她的腰,一下一下摩挲着手掌下细嫩的肌肤。 可观他眉宇间,却尽是划不开的烦绪。 途中刺杀三皇子和路至铮的计划失败了,如今路至铮已安然回到了将军府,三皇子不日也将抵达京城,彼时皇帝必然又将论功行赏,他忙活了许久全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要他如何能甘心? 看着手里的信,他更是日夜难眠。 信中是探子最新收集的消息,三皇子不知何时竟搭上了文灵初,文灵初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且文家则也藏有一枚啸虎令,这才是他最忌惮的地方。 若三皇子真得了文家支持,再加上路至铮,皇位危矣! 太子正愁眉不展时,苏云芷来了,一进门就冲着他哭诉。 “殿下,苏云烟太放肆了,臣妾好心去探望她,她居然蛊惑老太君一起欺辱臣妾!” 闻言,太子只觉头痛欲裂,脾气不免暴躁了几分,“谁给你的胆子去找她的麻烦?” 太子方知道苏云烟跟着路至铮一起去了江南,心情本就不爽,苏云芷此时提起她,不亚于火上浇油。 可苏云芷娇纵惯了,不仅没察觉到太子阴翳的表情,而且还变本加厉了。 “殿下只知道一味地偏袒她,若她行得正坐得端,臣妾就是想要找她麻烦也找不到啊,她自己不知廉耻,悄悄跟在三皇子的随行队伍后出了京城,谁知道她在男人堆里都干了些什么!” “够了!”太子对她是烦不胜烦,“你自己小人之心就别总是恶意揣测别人,成天这样有意思吗?” 婚后日子越久,他就越后悔,就算没娶到苏云烟,他也不该把苏云芷这种女人娶进门。 苏云芷撒泼似的又哭又嚎,“你居然还帮她说话,你别忘了,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苏云烟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 “闭嘴!” “砰——” 一只茶盏在苏云芷脚边碎裂,吓得她猛地往后踉跄了一步。 太子脸上带着盛怒,摔碎茶盏的手握紧成拳,手背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可见他此时有多生气。 王氏靠在他手臂上,也吓得直哆嗦。 太子似是察觉到了她在害怕,又或是想粉饰自己的失态,便柔声安抚了她几句。 但在苏云芷眼里,就是太子宁愿花心思宠爱一个侍妾,也不愿给她这个正妻好脸色。 苏云芷哭哭啼啼,太子愈发不耐烦,“要哭滚回去哭,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好歹我也是陛下赐婚的太子妃,你竟然这么对我,我一定要把你宠妾灭妻的事告诉我父亲!!” 苏云芷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可太子却突然叫住了她,“等等。” 苏云芷不解,但也真的停下了。 太子突然有了主意,若是给三皇子随意塞一门亲事,岂不是能直接断了三皇子和文家联手的可能。 提起苏相,他就立即想到了陈大学士。反正陈家也想让陈元静嫁进皇室,他已有了太子妃,那正好把陈元静塞给三皇子,这样一来,既能满足陈家的虚荣心,又能让陈元静监视三皇子,还能断了三皇子拥有文家势力的机会,可谓是一举三得。 堵了许久的闭塞终于疏通,太子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转了。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生意 苏云芷不明所以,还在隐隐抽泣。 太子抬眼一瞧,眼底的笑意愈盛。 他赶走了王氏,转而对苏云芷招了招手,“过来。” 苏云芷没敢动,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想来是刚刚被吓到了,太子微微蹙眉,又很快舒展开了,“别怕,本宫方才就是心情不大好,不小心吓到了你了。” 苏云芷从未见过太子对她这般温声细语,当下就没经住诱惑,朝他走了过去。 男人若是愿意满眼只装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八成是要沦陷在他怀里的。 这一夜,太子妃终于宿在了太子寝宫,太子更是难得的温情似水。 再说路至铮进宫述职,皇帝赐了他都督一职,监管京城军队。 督军不比副尉,这不是虚职,是有实权的,虽然权利不大不小,但对路至铮这般年轻的世家公子来说,已经算小有成就了。 晚上回到将军府,路至铮第一时间知道了白日里苏云芷造访的事。各种细节,他也从其他人那里知道的一清二楚。 苏云烟本还想瞒着他,但他一进门就抱着自己追问,她就只好如实交代了。 从别人那了解的过程,显然没有听苏云烟亲口叙述的感触深。 路至铮让苏云兰坐在他腿上,他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很好的遮掩了他眼底的一抹戾气。 苏云芷很好,不但敢找上门,还想算计他奶奶,若不回份大礼,都对不起她这么大费周章。 至于回了什么礼,他没告诉苏云烟。 苏云烟也只在不久后听到一则传闻,说是东宫西院闹鬼,太子妃被吓得发了高热,在床上足足躺了十日才见好。 当然,这都是后话。 苏云烟因眼下的姿势十分羞怯,仅纵容路至铮安慰了自己一会儿,就手忙脚乱地跳了下来。 气氛回归正常,两人开始分析现在的局势。 路至铮拿出了他们从山洞里带出来的那块啸虎令,“算上镇国公府的那一块,我们手上目前有两块啸虎令了,至少在兵力上能稳保三皇子。” 若皇帝能下令废太子立三皇子,这些兵力就是为他参加护航的;若太子最终还是继位,这些兵力就是把他推上皇位的最强手段。 他们都希望能走前一条路,因为相对来说要轻松很多,于新帝继位也更加名正言顺。 苏云烟还是没有告诉路至铮,鸣凤令在她手上。她认为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等时机成熟,她会主动交代一切的。 但光有兵力还不够,路至铮早入朝堂,虽厌恶朝堂里的尔虞我诈,却也不得不承认,要想成事,免不得要拉帮结派。 “朝廷官员也需要拉拢,待三皇子回京后,我会慢慢同他商议出可能拉拢的官员名单。” 闻言,苏云烟倒没那么紧张,“这个简单,浮生阁在京中生意越开越好了,只要你们需要,银子我管够。” 路至铮轻挑眉,抬手偷袭般捏了下她的耳垂,“娘子,咱们这才成婚多久,你就要跟为夫划清界限了吗?明明是我们两人的店铺。”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苏云烟红着脸避开他的动作,不满道:“当初你还说要免费把铺子送给我呢,现在是舍不得了?若真划清界限,我每月给你的红利都够买下十间那样的铺子了,你确定要同我划清界限?” 不知不觉,浮生阁已经赚了很多钱了。 路至铮这么想着,突然觉得反而是自己捡到了宝。 他勾唇浅笑,搁下手里的书,然后横抱起了苏云烟,在她的惊呼声中往床榻走去。 “娘子这般有钱,为夫又岂能白吃白喝,看来只能多出些力气,才能好好报答娘子了。” 苏云兰:“……” 谁要他这种报答! 第二天一早,三皇子的车队也进入京城了。 他进宫述职,路至铮也需要上朝,两人在将军府门外碰面,便一起走了。 苏云兰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然冰凉,她睁着眼睛愣了半天,直到紫苏敲门才回神。 “进来吧。” 紫苏进来伺候她洗漱,闲暇时还不忘接着打听她外面见到的各种趣事。 苏云烟挑了一些不那么凶险的故事讲给她听,等收拾好,就去陪老太君吃了早饭。 午后,苏云烟想着许久没去铺子里了,便带着紫苏和路戎出了门。 路忠亦许久未见苏云烟,她一进门,就急忙迎了上去。 “小姐,您终于……” “咳!” 苏云烟瞥了眼周围,路忠恍然想起,到嘴边的话就立即换了另一句,“这位小姐,您在本店定做的衣服终于完工了,我领您去后院看。” 因顾客越来越多,后院偶尔也会允许顾客进入。但只有路忠和几个路家本家的伙计知道,后院有直接通向二楼的楼梯,且不对外开放,唯有苏云烟和路至铮,以及被苏云烟允许的路忠和紫苏可以上去。 上到二楼,苏云烟才取下戴了一路的席帽。 刚坐下喝了两口茶,路忠就抱着一大摞账本上来了。 “小姐……”他把账本全放在苏云烟旁边的书案上,微微喘着气道:“这些是最近三个月的账本,您好久没来了,我本来打算找个时让人送去府里,没想到您今天就过来了。” 和路至铮成婚后,她特意叮嘱了路忠不必改称呼,以免暴露了她就是浮生阁的老板。 “看账本倒是其次,我也信任你,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开门店的事。”苏云烟拿起一本账簿,随意翻看着同路忠说话。 路忠闻言略微有些惊讶,“小姐这是已经有了想法?” 他知道,不着调的事苏云烟不会来找她,既然开口了,那肯定就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果不其然,只见苏云烟“啪”一声合上了厚重的账簿,坦言道:“是有一些想法,我想让路寅去别的城镇看看,若环境合适,就可以就开分店了。” 路寅是路忠的儿子,就在铺子里做伙计,跟着他父亲倒是也学了不少本事。 于理,他担得起这个重任;于情,苏云烟有意提拔他。 ------------ 第一百三十四章 算计 路忠对此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谢小姐如此看重他,等回家我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让他明日就启程。” “也不用这么着急,这样,我等会儿拟个章程出来,你带回去给他看看,若有不懂的地方,明日让他来府里找我。” 虽说开店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可每个地方的环境、习俗皆都不同,在京城做得好的生意不见得也能在其他地方吃得开。 开分店一事,须得小心谨慎。 路忠顿时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不好意思的道,“全听小姐的。” 正事说完了,苏云烟又得开始愁眼前这堆账簿。 她让路忠下去看铺子,自己和紫苏则待在楼上。 “这么多,得看到什么时候啊?”苏云烟还没开始,就感觉自己已经累瘫了。 紫苏在旁边帮她研墨,听到她在发牢骚,不禁失笑,“夫人快些看,否则等下回府晚了,姑爷又得亲自来抓你。” 苏云烟哑然,这件事说来还是得怨路至铮。 婚后,她有次和路忠商量换季新品的的事,不小心忘了时间。结果路至铮就找来了,不说话,就站在楼梯口盯着她看,还一脸怨念…… 如今想想依旧瘆得慌,苏云烟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开始指挥紫苏。 “你别想着偷懒,我之前教过你看账本,从这次起,以后的账本你都得和我一起看。” 紫苏差点摁断了那块价值千金的墨条,连连哀嚎,“小姐,不要啊,我就是个丫鬟!” “嘘,你可是我的丫鬟,哪是其他丫鬟能比的。” 紫苏微弱的反抗被苏云烟强势的镇压了下去,主仆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把账本对完了。 结束了铺子里的事,苏云烟和紫苏又马不停蹄的往家赶。 不出意外,路至铮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乍一看见路至铮,苏云烟莫名就怂了,“你也刚回来吗?” 路至铮唇角微扬,含笑道:“在等你,回家吧。” 他伸手去牵苏云烟,可明明是正常的对话,苏云烟却敏锐的看出了他心情不好。 “今天上朝怎么样,可是又被太子的人气到了?”苏云烟主动把手递给路至铮,上前搂住了他的胳膊。 紫苏见状早就溜进去,苏云烟就任由他牵着,两人慢慢往自己院里走去。 月光毫不吝惜地洒满了地面,在路至铮身上覆盖了一层银色的光辉,苏云烟隔远了瞧,觉得他好看的很不真实,可靠近了瞧,又觉得自己幸福的很不真实。 过了一会儿,路至铮缓缓开口,“今天早朝,太子主动提到了三皇子。” 苏云烟沉默,等着他的后文。 “太子说……三皇子已过弱冠之年,该立妃娶亲,绵延子嗣了。” 苏云烟哑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子又说……陈家有女,名元静,年十七,当配之。” 果不其然,苏云烟咬紧牙关。 “结果呢?” 她不信若是太子得逞了,路至铮还能如此淡定。 路至铮叹了口气,眉间略显疲惫,“三皇子找借口暂且避过去了,但陛下对他的婚事已经上心,早晚要重提,终有一日会避无可避。” “是太子故意提的吗?”苏云烟突然来了精神。 路至铮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没错,突然就扯到了婚事上,打的我们措手不及,一点防备都没有。” 当时他们正在议论改修河道一事,争论了半天都没个结果,以为就要退朝了,谁知太子会这么损,竟然在婚事上拿三皇子开刀。 他仍气愤不已,却没注意到苏云烟眼底翻涌的惊天骇浪。 太子此举,正是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的。 前世,就是太子先提起三皇子已经成年了,府上却连个正妃都没有,而后又哄骗皇帝把陈元静赐婚给了三皇子。 原本风平浪静了几年,直到有一日陈元静亲自指控三皇子谋逆,还拿出了龙袍,至此彻底误导皇上,给了三皇子致命一击。 细思极恐啊,如今想想,前世陈元静嫁给三皇子怕是一开始就目的不纯,她是被太子当成细作安插在三皇子身边,就为了能在关键时刻,把三皇子拉下马。 从那之后,没了三皇子这个阻碍,皇帝也因此病了好几次,身体慢慢就垮了。 太子坐享其成,很快就独揽了朝政。 而三皇子的结局,苏云烟不大清楚,或许是被毒杀在了牢里,又或许是在某个地方监禁了一辈子,只知世上至此再无三皇子这个人。 “他不能娶陈元静。”苏云烟的语气格外坚定。 路至铮将她冰凉的双手紧紧握在手心,很不想打击她,却又不得不告诉她实情,“烟儿,我知道你和文灵初姐妹情深,你心疼她,想帮她,我都能理解,可皇命难违,若有一日陛下下旨赐婚,你觉得三皇子能抗旨不尊吗?” “你不懂,不只是为了文姐姐。”苏云烟的眼神晦暗不明,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即便没有文姐姐,他也不能娶陈元静。” 这下路至铮听懂了,重点不是三皇子娶谁,而是他不能娶陈元静。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问题不难,但是苏云烟选择了拒绝正面回答,“或许吧,我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可眼下的形式不允许我错,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力避免。” 路至铮倒也不纠结答案,便顺势换了个问题。 “你打算怎么做?” 从皇帝下手不太可能,从太子下手又太过危险,苏云烟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从源头解决问题。 “我明天去找文姐姐,问问她什么看法。” 路至铮轻笑,“你心里还是更偏向你文姐姐。” “那可不,既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不让三皇子娶陈元静,那我帮文姐姐一把,有问题吗?” 拗不过她,路至铮就让路戎陪她一起出门。 竖日,苏云烟带了些礼品和点心,上镇国公府去了。 国公府的管家认识苏云烟,知晓她和文灵初关系好,就没有通传,而是让她和紫苏直接进去了,路戎则在马车上等着。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死心 苏云烟由一个丫鬟领着往文灵初的院子走去,经过花园时,碰到了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儿。 丫鬟上前行礼,苏云烟才知道他就是文灵初的弟弟,国公府的嫡长子——文灵星。 “姐姐好,我姐姐经常提起你呢。” 小孩儿还特别有礼貌,模样粉雕玉琢,嘴巴也甜。 苏云烟让紫苏取了一小盒糕点,再俯身亲自递给他,“你好啊,你姐姐也经常和我提起你呢。” “谢谢姐姐。” 文灵星不怕生,也不扭捏,接过糕点,又对苏云烟道了谢。 “苏姐姐,我姐姐回来后心情就不大好,姐姐今日过来,可要好好陪陪她。” 镇国公夫妇早逝,剩他们姐弟两人相依为命,文灵初年长,对文灵星来说亦父亦母亦姐,而他也和文灵初最为亲近。 见他这么关心自己姐姐,苏云烟很是欣慰,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姐姐这就去陪她,你去玩儿吧,不过要注意安全哦。” 来到文灵初的房间,苏云烟也被她此时的状态吓到了。 “文姐姐……” 文灵初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了头,继续擦拭手里的剑,“坐吧,本来说好去找你的,奶奶的病好了吗???” “好了,久等不见你来,我就只好上门拜访了。” 若不是文灵初提起,她都忘了自己当初为了给他们创造机会,竟编了一个这么扯的理由。她示意紫苏把国公府的丫鬟支开,等剩下她和文灵初后,她直接问道:“文姐姐,你知道昨天早朝上……” “陛下有意赐婚三皇子和陈元静。”文灵初淡定的接过话题,“我知道。” 苏云烟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那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一开始是太子提起的。” “这我也知道,我还知道三皇子没有答应。” 该知道的她既然都知道,苏云烟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 “文姐姐,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苏云烟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剑。 文灵初怕伤到她,几乎是她来夺,自己就立即松手了,“烟儿,你这又是何苦???” “文姐姐,这句话我也想问你啊。”苏云烟把剑放到一边,然后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眼里不禁泛起了水光。 “这些日子你可有照过镜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是那个肆意不羁的文姐姐吗???” 短短几日不见,她竟消瘦成了这样。 文灵初下意识也摸了下自己的脸,仿若才发觉一般,“是啊,瘦了好多。”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她,她突然就流下了一行眼泪。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哭出来会好受些。”苏云烟来之前还想着要如何安慰她别哭,可真看见了,却无比希望她能大哭一场,把内心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可发泄出来,文灵初却反倒更加难过了。 那块擦拭剑身的白布被她死死地攥在手心,“我与他没有可能的……他亲口说过,他并不喜欢我,连一点点都没有……” 吐出这几句话后,她整个人都陷入了落寞之中。 苏云烟有些惊诧,或是无法相信,“你确定是三皇子亲口说的???” 最后在林府的那一夜,她也听三皇子亲口说过他对文灵初的感情,可答案却和此时文灵初说的截然不同。 文灵初逐渐冷静下来,缓缓道:“那日你和路至铮离开后,我曾正面问过他对我是何种感情,他回答是朋友。我不死心,又问他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他答,从未……”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文灵初觉得她便是如此。 苏云烟气的都无语了,内心疯狂吐槽。 她不惜拿老太君当借口,和路至铮提前回去,让他们独处是想让两人缓解关系,但她万万没想到关系非但没挑明,反而是越推越远。 文灵初脾气倔,无论苏云烟怎么劝说,她都不肯再和三皇子有任何牵扯。 无奈之下,苏云烟只能另寻办法。 回到将军府,路至铮已经下朝了,苏云烟把在文灵初那里打听到的事告诉他,让他去找三皇子谈一谈。 既然文灵初那边行不通,她就只能从三皇子这里入手了。 路至铮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就又匆匆去了三皇子府上。 彼时三皇子也刚从宫里出来,听到路至铮找他,他还纳闷了半天,“这个点你不在家吃饭,跑来找我作甚???” 路至铮一进屋,先喝了半壶茶,然后才说明来意,“烟儿让我来问问你,你为什么要当着文家小姐的面说从未喜欢过她???即便你是怕她有危险,也不用这么狠心吧。” 他都不敢想象,若是苏云烟说从未喜欢过他,他肯定会伤心欲绝的。 所以他不明白,三皇子既然喜欢文灵初,又怎么忍心那么伤害她??? 然而三皇子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道:“若苏云烟注定不能嫁给你,那你还会在乎娶的人是谁吗???” 苏云烟一直在府里等消息,路至铮刚回去,她就把人拉进了房间。 “怎么样,他怎么说???” 相比她的焦急,路至铮要平静很多,“殿下的态度很坚定,只要能保护文灵初,他宁愿娶陈元静。” “怎么会这样???保护文姐姐和娶陈元静有关联吗???”苏云烟不解。 想想三皇子的回答,路至铮虽不认同,却也理解,“他问我,若是注定不能娶你,那还在乎娶什么人吗???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苏云烟摇了摇头,路至铮轻挑眉,笑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若不能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那他宁愿孤独终老。 不认同是因为他不愿意娶除苏云烟以外的女子,理解却是因为他明白生于皇家,身为皇子,三皇子也有诸多无奈。 左右都行不通,苏云烟苦想了一夜,最终决定只能放大招了。 竖日,她一大早就带着紫苏前往浮生阁。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设想 路忠正在后院和儿子商量苏云烟给的议程,见她来了,就带着儿子迎上去,“小姐今日怎么来这么早?路寅,快来见过小姐。” 路寅闻言便上前一步,向苏云烟行了个大礼。 “小人路寅,见过小姐。” “起来吧。” 待路寅起身,路忠紧接着道:“小姐,关于您上次写的议程,我们有几处不是很明白,您可以再给我们讲讲吗?” 然而苏云烟并未应下,她此次过来是有更为要紧的事,“那个,议程的事先放一放,等找个时间我再与你们细说。” 而后,她把路忠叫到了一边,低声细语了几句。 路忠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转头吩咐路寅,“你先去前面帮忙,有不懂的就问小韩。” 路寅知道他们可能是要谈重要的事,自己不便旁听,就应声回去了前面。 “小姐,去楼上吧。”路忠反而比苏云烟还要紧张。 三人一起上楼,紫苏给苏云烟倒了一杯茶,就退到一旁静候了。 想了一夜,苏云烟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须得路忠连同整个浮生阁来配合她。 “如今浮生阁名声大噪,我有一事,正好需要借用浮生阁的名声。这两日,麻烦你对外宣称浮生阁要新出手一款绝美成衣,是浮生阁手艺最好的裁缝耗时一月,呕心沥血才制成的,世间仅此一件。” 方才在楼下,苏云烟提了一句,路忠心里多少有点数。可事关浮生阁的名誉,他不免要犹豫一下,“小姐,你要做什么,我不便多问,但此事您是否计划周全了?成衣倒是可以临时找一件顶替,可若日后出了岔子,对咱们铺子的行影响会很大的。” 苏云烟虽然没说原因,但这么做显然是为了算计谁的。 他就怕事成之后那人会转过身报复浮生阁,到那时会很麻烦。 苏云烟低头轻笑,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水润喉,然后解释道:“放心,我有万全之策,肯定不会影响到浮生阁。” 既然敢做,她就不怕陈元静事后报复。 再说了,到时她们在暗,陈元静在明,怎么也不会怀疑到她们身上。 苏云烟都这么说了,路忠自然也没了意见。 他问清了计划的细节,就下去着手准备了。 而苏云烟也安排了人专门去陈府附近散播消息,别的不怕,就怕陈元静不能早点上钩。 在路忠和苏云烟的推波助澜下,消息不胫而走,陈元静也不负苏云烟的期望,消息最后是由她身边婢女带进陈府的。 陈元静本来以为在太子的安排下,她可以顺利的嫁给三皇子,但她万万没想到三皇子竟然推脱。 那天陈大学士带着结果回府,她把自己关在房间发了一天的火。 “画眉,我难道不比苏云芷和文灵初好看吗?他们为什么都不喜欢我?” 发完脾气,她又不甘心的质问身边的婢女,每天都要问上几遍。 画眉已见惯不怪了,熟练的开口回答,“小姐很美,放眼整个京城,没有哪个是世家小姐能比得过小姐您。” “那为什么他们都选了别人?”陈元静听后却没有多开心。 这几日她院里的婢女都是变着法的称赞她,可她心里知道,她们只是害怕受到责罚罢了。 而画眉果真没了声音,自家小姐接连受挫,心情自然不会好。但对方是太子和三皇子,她们又怎么敢真的说出错处来。 陈元静整日闷在家里,挖空心思的想该怎么博得三皇子的心。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婢女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小姐,好消息!” “我如今还能有好消息?”陈元静百无聊赖道。 婢女却激动的来到陈元静面前,一脸欣喜,“小姐,奴婢听说浮生阁新出了一件成衣,华美无比,世间罕见。您若是得了那件衣服,穿上在三皇子面前走一走,三皇子肯定会挪不开眼的。” 陈元静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当真?” “你从哪里听的消息?” “奴婢在外面碰到了一群人,是刚从浮生阁出来的。听她们说,浮生阁近日新出了一件绝美成衣,因耗时长,制作不易,便没有摆出来,而是碰到那些有能力购买的顾客才会拿出来,他们恰好当时也在,有幸看了几眼,是真的好看。” 这么说来,应当是真的了。 陈元静立刻心动,遂即领着画眉和婢女出了门。 浮生阁的人早就得了路忠的吩咐,一见陈元静来,就立刻给苏云烟通风报信。 苏云烟在后院都快等的不耐烦了,乍一听到陈元静来了,遽然拽着紫苏从后门离开了。 而路忠也很快收到了消息,他则亲自出面,帮苏云烟拖延时间。 “呦,这不是陈大小姐吗?今儿想看些什么?”他笑呵呵地迎了上去,一边招呼陈元静,一边假意呵斥一旁的伙计,“你怎么回事,没看到陈小姐来了吗?还不赶紧去泡茶!” 另一边,苏云烟和紫苏来到镇国公府,直奔文灵初的疏桐院。 文灵初正跟着弟弟练字,她见面后二话不说拉着人就跑,“没时间解释,等到了地方我再慢慢跟你说。” “……”文灵初都没来的把笔放好,反应过来时已经在跟着苏云烟跑了。 一旁的文灵星和灵筠都看傻眼了,紫苏只能留下替自家主子解释,以免她们被当成劫匪…… 其实文灵初这几日已经慢慢想通了,遇见三皇子之前她不照样活的好好的,没道理遇见他之后就离不开他了。 那份喜欢她可以放在心底,一个人默默守着,不再叫外人察觉。往后他高坐明堂上,自己立于市井中,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可这些设想在看到陈元静后,却慢慢出现了裂缝。 苏云烟带着她躲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隔着门缝看下去,正好能看到陈元静和路忠。 刚看到陈元静,文灵初的神色并无异常,只是有些心不在焉,“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还要陪灵星练字呢。”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暗示 闻言,苏云烟笑着挑眉,毫不犹豫的戳穿了她,“是你陪他,还是他陪你?” 文灵初:“……” 她就不该多嘴说最后那句话。 “你到底带我来做什么?” 苏云烟屈指示意她小点声,然后指了指陈元静,“你先看着,若看完之后你还是认定了要放弃和三皇子之间的感情,那我便无话可说了。” 文灵初刚想解释她和三皇子之间没有感情,顶多是她单方面的喜欢。 可还没等她开口,楼下陈元静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这件衣服瞧着也没有外面传的那般绝美啊,掌柜,你不会是随便拿了件出来糊弄我吧?” 路忠当然心虚,但表面上却装的很理直气壮,“陈小姐身份尊贵,见过的好东西也多,小店的衣服入不了您的眼实属正常。” 他自贬“身价”,陈元静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但她身边的婢女却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小姐本就该配最好的东西,快把你家最好看的衣服和饰品都拿出来,让我们小姐慢慢挑选。” 路忠连连称是,叫上几个伙计去拿东西。 那婢女见陈元静心情好了许多,趁她试其他衣服的时候,就在一旁不停的说好话。 “小姐,您穿什么衣服好好看,这些衣服仿佛是为您量身定做一样呢。” 陈元静颇有些得意,嘴上却故作谦虚,“莫要胡说,我怎么穿每件衣服都好看。” 楼上,苏云烟和文灵初皆面露不悦。 在陈元静说完后,婢女又接着道:“小姐您就别谦虚了,您赐婚给三殿下是早晚的事,日后成了亲,三殿下必然会看到您的美,你穿什么衣服三殿下都会赞不绝口的。” 这句话算是说到陈元静的心坎上了,她神色突然娇羞起来,有些欲言又止,“他真的会喜欢我穿这些衣服吗?” “当然会。”婢女迫不及待地点头,“您还可以为三殿下跳舞弹琴,三殿下则亲自吹箫伴舞应和,郎才女貌,琴瑟和鸣,日后绝对是一段佳话。” 陈元静吃吃笑着,浑身洋溢出的幸福和自傲,简直能刺伤文灵初的眼。 文灵初这么久以来伪装出的不在乎,瞬间破防了。 而时刻注意着她的苏云烟在看到她的反应后,立即开口提醒,“文姐姐,陈大学士是太子的人,陈元静之前也是一心要嫁给太子。若日后三皇子真的娶了她,那对三皇子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 苏云烟这番话仿若一语惊醒梦中人,文灵初此刻也突然醒悟过来,她纠结了这么久,甚至最后选择压抑自己的感情,却忘了陈家一直以来都是太子的人。 苏云烟说的对,绝不能让陈元静嫁给三皇子。 “既然是为了保护三皇子的安全,那我就勉为其难,嫁给他好了。” 看着她傲娇地说出这句话,苏云烟失笑,她总算能稍稍松口气了。 陈元静最后买了一大推东西回去,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 算账时,路忠乐的都合不拢嘴,“今天居然大赚了一笔,小姐的计划果真高明!” 账本交给紫苏核对了,苏云烟难得放松,就坐在边上喝茶,闻言也是但笑不语。 文灵初已经被说服,三皇子那边岂不就更好解决了? 至于皇帝,只要找个人主动提起文灵初和三皇子的事,再让路至铮推波助澜一下,皇帝两相权衡,十有八九会为了啸虎令选择文家。 毕竟啸虎令的威力很大,若能就此回到皇室手里,就算三皇子不愿意,皇帝也会极力促成这门婚事。 苏云烟回府后,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路至铮,路至铮亦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你也是大胆,连陛下都敢算计进去。”路至铮宠溺地弹了下苏云烟的额头。 苏云烟吃痛,白了他一眼,“事急从权,我也是被逼的。”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便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路至铮在早朝前找到了林父。 林父前几日才回京,路至铮先寒暄了几句,过后才进入正题。 “林伯伯,小侄有一事相求,待会上早朝时,您可否……” 他们特意找了个人少的地儿,来来往往的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林父静静听完,没犹豫就答应了,“若能成就一桩好姻缘,由我开这个头也无妨。” “那小侄就替那两位先谢过林伯伯了。”路至铮拱手道。 没过多久,早朝开始后,林父果然主动上奏了。 “臣有事启奏,昨天太子殿下提起了三皇子的婚事,臣忽然想到,三皇子同已故镇国公之女文灵初情投意合,陛下可下旨为两人赐婚,好成全这一桩姻缘。” 此话一出,路至铮看到太子和陈大学士的神色瞬间就变了。 而三皇子作为当事人,也楞在了原地。 皇帝垂眸,似是在寻思文灵初是谁,路至铮趁热打铁,也站了出来,“陛下,臣附议。” “镇国公为国捐躯,若陛下能就此成全文小姐与三皇子,一来能告慰亡人的在天之灵,二来也能让世人知道陛下对臣子们的关怀之心。” 这些两人上朝前早就商议过了,两人故意提起已故镇国公,就是为了激起皇帝对故人的怜悯。其次,也能让皇帝考虑到文家手里握有啸虎令,这样皇帝所做的决定就必然要偏向文灵初。 有了路至铮的推波助澜,皇帝果然和预料的一样,权衡之后选择了文家。 他将三皇子叫了出来,眉宇间尽是慈爱,“朕着实没想到你早就心有所属了,也罢,朕今日便给你二人赐婚。” “陛下,臣有事启奏。” 关键时刻,陈大学士突然也站了出来,显然是来者不善。 路至铮心有感应似的看向太子,太子恰好也在看他,且嘴角挂着似是而非的笑。 一转眼,陈大学士已经在殿前跪下了,瞧着竟有种悲壮的架势,“陛下,先前您未给太子殿下赐婚时,臣原本就要上奏的,小女委实等不起了,臣亦不忍看她就这么蹉跎下去,然造物弄人,许是她的福气比不过太子妃。而今臣再次斗胆上奏,请陛下念在臣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份上,全了小女的一片痴心。” 话落,全场鸦雀无声。 ------------ 第一百三十八章 侧妃 陈大学士暗戳戳表示自家闺女为了等太子等成了大姑娘,结果却太子取了苏云芷。如今又说要赐婚三皇子,中间却突然冒出个已故镇国公之女,一次两次,这不是在耍人吗? 皇帝闻之,也觉得是有点不妥当。 见皇帝犹豫,路至铮也多了丝不确定。 一方是陈大学士,一方是镇国公府,二者都不好得罪,故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说话。 路至铮却不怕得罪太子和陈家,可他刚要开口,就被林父拦下了,也因此错失了先机。 只见太子施施然上前,慢条斯理地开口,“禀父皇,儿臣有个提议,陈大学士亦有一子,同样过了弱冠之年,与文小姐也很般配。” 若不是此刻站在大殿上,路至铮肯定能被太子的话气笑。 陈元平可是京城出了名的不学无术、放浪形骸,且从未与文灵初有过交集,太子是从哪里看出这二人般配的? 他怕皇帝真的赐婚陈元平和文灵初,刚要开口周旋,却又被三皇子抢了先。 “父皇,儿臣确实和文小姐心意相通,先前在皇后娘娘的寿宴上,偶然与她交谈过几句,儿臣很是欣赏她的为人个秉性。” 许是三皇子也怕皇帝乱点鸳鸯谱,所以说话时语气明显急躁了些,一改往日的沉闷,有点像情窦初开的楞头小子。 皇帝见状更是来了兴趣,故意调侃他,“能从你口中得到如此评价,想来是真的很喜欢人家了。” 那日文灵初的表现不算突出,但的确很有个性。皇帝多少还记得些。 而三皇子只是沉默着,不说话便是认同了皇帝的意思。 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有路至铮明白。 他宁愿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文灵初,可若是有其他人觊觎文灵初,甚至可能会伤害文灵初,他绝对做不到视而不见。 果然人的真心都是被逼出来的,任旁人说再多,都不及文灵初在他心里的分量。 眼瞅着皇帝又偏向了文家,陈大学士顿时不爽了,“陛下一向公平,应该不会厚此薄彼吧。陛下也是父亲,臣相信陛下一定能理解臣爱女心切,会为静儿主持公道。” 陈大学士就揪着这一点,也能动摇皇帝的决定。 毕竟是皇家理亏在先,前有太子,后有三皇子。若皇帝此次仍不选择陈元静,那不只是打了陈家的脸,更是寒了众多臣子的一片忠心。 不出所有人的意料,皇帝果然犹豫了。 再看向三皇子时,他眼里闪过一丝纠结和愧疚,沉思片刻后,才扬声道:“也罢,朕就念在陈元静痴心一片的份上,成全她好了。” 路至铮沉眸,欲言又止。 而三皇子到皇帝的话后,眼神变得暗淡。 他不禁在心里自嘲,究竟还在期待什么呢? 太子和陈大学士则心满意足,脸上隐隐露出了快意的神情。 然而下一刻,他们体会到了什么叫乐极生悲。 皇帝心里跟明镜似的,自然不会轻易被人胁迫。 他命翰林学士当场拟旨,“三皇子萧远肃,已及弱冠,且文韬武略,政绩甚佳,今破格封为晋王,赐幽州为封地,扩建皇子府为王府。另,赐婚镇国公之女文灵初和陈大学士之女陈元静为晋王侧妃,择日成婚!” 此圣旨一出,全场哗然。 谁也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刚弱冠就封王,封地离京城不过数百里,同时还赐婚了两位侧位…… 让文家和陈家两位嫡女给自己做侧妃,即便是太子都没敢这么想过。 路至铮带着消息回府,在苏云烟万分期待的目光下,面色愈发沉重,“陈元静和文灵初都被赐婚给了三皇子,两人品阶相同,都为侧妃。” 闻言,苏云烟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震惊到:“三皇子封王了!” “封了晋王,封地在幽州。” 苏云烟抿着唇,神色晦暗不明。 在前世,三皇子是在娶了陈元静的第二年才被封王的,封号也是“晋”,但封地却不在幽州,而在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平洲。 记忆如潮水般袭来,苏云烟脑子里有无数个画面来回转换,一会儿是三皇子被陈元静陷害,一会儿是她和路至铮的最后一次见面,一会儿又是三皇子以谋逆罪被处以凌迟之刑…… “烟儿,烟儿!” 路至铮握住苏云烟的双肩,稍用力摇晃,才把她拉回到现实。 此时她已经满头冷汗,路至铮拧着眉头,拿出帕子给她擦拭,“你想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苏云烟还未回神,眼神空洞的望着不知名的某处。 “你也不必如此担心,既然能嫁给三皇子,三皇子就一定会护着她,断不会让她被陈元静欺负的。” 路至铮又柔声安慰了苏云烟许久,她才慢慢缓过神。 然而路至铮再问起原因时,她却没有说实话,而是顺着他给的借口编了下去。 千防万防,最终陈元静还是赐婚给了三皇子。哪怕地位与文灵初相等,苏云烟还是喜忧掺半。 “圣旨此时怕已经到了镇国公府,我得去看看文姐姐。”苏云烟忧心忡忡道。 无论如何,她都要叮嘱文灵初几句,免得日后被陈元静欺负。 但路至铮却拉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苏云烟立即抬起头,“你确定消息属实吗?” “肯定属实,路寅一直在暗中追查,刚有消息就马上通知我了。” 之前苏云烟拜托路至铮帮忙追查孙婆子的孩子,路至铮交给路寅,却没有说明此事是和苏云烟有关。 “今早刚收到的消息,他查到孙婆子曾经在江城住过。” “江城?”听着这个名字,苏云烟若有所思,“好像相夫人和苏云芷都曾提到过这个地方,但我委实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提的。” 路至铮含笑捏了捏她的手,宽慰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据说孙婆子在江城住了很久,兴许也留下了一些东西,说不定可以打听出她的孩子当年是什么情况。” 等了这么久才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苏云烟闻言有些迫不及待,“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 她说着就要往出走,被路至铮急忙拦下,“急什么,一座城在那里又不会跑。再说了,你自己去能找到地方吗?”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孩子 坐上马车,苏云烟还在回想路至铮说的话。 回想了一遍,她也觉得自己或许是太过紧张了。 车外,路寅熟练地驾着马车。他被路至铮叫来帮自己引路。 掀开帷幔,苏云烟看着路上往来的行人,心中愁绪万千。 她叫了声路寅,道:“那日你去到孙婆子家,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回小姐,并未。” 路寅目不斜视,悄声回话。 车轮滚过的地方扬起了一片尘土,正如苏云烟此刻混沌的心情。 江城就位处京城外,两人一早出发,未过巳时便到了。 因靠近京城,这里的人生活还算富庶。 苏云烟下了马车,路寅引着她走了两条街,穿过两个长巷,随后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一座小院前。 门口挂着的红灯笼早就褪色了,可见屋里至少近两年都不曾有人居住过。 在苏云烟的示意下,路寅上前推开门。 院里墙角和砖缝间长满了杂草,廊下和门框亦结满了蛛网。 路寅先一步进去,稍稍清理了一条路出去,回头叫苏云烟,“小姐,可以了,进来吧。” 苏云烟拧着眉走进去,路寅以为她是受不了这里的环境,默默又仔细清理了一遍。 但其实苏云烟拧眉是因为这院里的环境,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让她一时无法判断相夫人和孙婆子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 进到屋里,摆设更是看不出半点不对的地方。 怪不得方才问路寅,他说没有发现异常。 小院查看完后,路寅又引着苏云烟去找了隔壁的邻居。 一开门,那家妇人看见苏云烟,疑惑了片刻。 可注意到她身上穿的衣裳和头上佩戴的发饰,又难掩心中的羡慕和惶恐。 江城再富庶,也比不得皇城的繁华。 “二位有何贵干???” 妇人先开口,忽然有一个三四岁左右的稚童从她身后探头出来,眼睛里满是惊奇。 苏云烟忍不住笑了下,对妇人道明来意,“夫人莫惊慌,我们从京城而来,想向夫人打听点事情。” 小孩儿心性不定,一直想要往外跑,妇人拉着他的手腕,不许他乱跑。 “这位……” 妇人看着苏云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只怪苏云烟梳着妇人发髻,脸却更显稚嫩,完全不像为人妇的年纪。 正好苏云烟也不想暴露身份,便顺着妇人的疑虑道:“我姓云。” “他是我兄长,陪我来的。”她连带着路寅的身份一同介绍了。 既是兄长,那就是还在闺阁了。 妇人将不安分的儿子挡在身后,低声呵斥了一句,继而看向苏云烟和路寅,“不知公子和小姐想打听些什么???” 苏云烟却道:“夫人,能否让我们进去再详谈???” 门口终归是人多眼杂,她此行本就刻意保密,越少人知道她来过江城越好。 这家男主人大抵不在家,妇人犹豫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把苏云烟他们请了进去。 落座后,妇人要去烧水泡茶,苏云烟立即出声拦下了,“不麻烦了,我就问夫人几句话,问完就走。” 妇人了然,只得在另一边坐下。 孩子一进屋就被她送回了卧房里,许是用别的东西哄住了,没有再出来闹腾。 安静下来后,苏云烟才缓缓开口,“夫人住在这里多年,可知道隔壁那户人是什么来头???” 妇人摇头,“不知,我娘家不在这边,我嫁过来时,隔壁那家人已经在了。” “那夫人知道这户人家里有一个孩子吗???夫人可曾见过那个孩子???知道那孩子的生辰吗???” 这回妇人点了点头,如实道:“是有一个孩子,我也曾见过,生辰……好像是元隆二年,至于具体是哪月哪日,我就不清楚了。” 元隆二年…… 苏云烟在口中呢喃了一遍,眼睫都没能敛住她眼底的冷意。 原来孙婆子的孩子,竟和她同岁。 她记得路至铮调查过,孙婆子是在她出生的一两个月后才进的相府。 也就是说,孙婆子在自己孩子刚出生一两个月后,就去当奶娘养家糊口了。 妇人被苏云烟的眼神吓到了。唯恐自己哪句话说错,惹怒了两个贵人。 可苏云烟忙于寻求真相,并没有注意到。 “夫人后来可曾再见过那个孩子,或是孩子的母亲回来???” 妇人又摇头,“不曾,我只见有一天孙姐匆忙抱着孩子出去,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们娘俩了。四邻八舍都在传是她男人把她们接走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闻言,苏云烟的眼神暗了暗。 她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难道线索到这里又要断了吗??? 气氛骤然沉寂,就在妇人以为苏云烟还要再问时,苏云烟却站了起来。 “今日叨扰夫人了,感谢夫人配合。但我希望今日你我之间的谈话,不会被第四个人知晓。” 说完,她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子上,淡然一笑,“劳烦夫人了。” 这一锭银子,足足有二十两,对妇人家算是意外来的一笔大财。 封口费都给了,妇人自是欣喜接过,保证守口如瓶。 但即便此事泄露出去也无妨,苏云烟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两人从妇人家离开,便径直踏上了归途。这一趟收获不大,她对孙婆子和相夫人之间的恩怨依旧没有思绪。 回到将军府,路至铮还在军营没有回来。 紫苏送了些清淡的食物进来,瞧见她神色疲惫,很是心疼,“夫人多少吃点东西再休息吧。” “唔——” 苏云烟伸了个懒腰,语气淡淡道:“还不能休息,很多事情都没弄明白呢。” “可是身体更重要啊,若是累坏了,岂不是更弄不明白了。” 路至铮总是威胁紫苏,让她盯着苏云烟按时吃饭、休息,她如今都学坏了,知道反过来拿路至铮来威胁苏云烟。 想到这里,苏云烟忍俊不禁,倒也没有反驳她。 吃完饭,苏云烟还是没听紫苏的威胁,开始仔细盘点目前所收集到的线索。 ------------ 第一百四十章 有喜 她在纸上写写画画,发现无论是哪条线索,最后都会在孙婆子这里断掉。而问题的关键,就是那个早夭的孩子。 “看来要想继续查下去,就必须知道她把孩子抱走后发生了什么???” 可那里邻居都不知道,她又能去问谁呢??? 苏云烟用手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她正发愁该如何追查下去的时候,刘嬷嬷突然来了。 “少夫人安好,老太君请少夫人过去一趟。” “刘嬷嬷不必客气,容我先去换件衣服,,劳烦嬷嬷稍等片刻。”苏云烟起身,对紫苏吩咐道:“给刘嬷嬷看茶。” 老太君一见到苏云烟,就拉着她坐到身边,乐呵呵的,也不知在高兴什么。 苏云烟自认不是那种特别讨喜的小辈,即便老太君喜欢她,也不至于看她像看五百两的银票吧。 老太君先是拉着苏云烟东说西说,似是在等合适的时机,过了许久,才说起了重点。 “烟儿,你和铮儿成婚也快一年了是吧???” 苏云烟暗自呢喃:再过五个月就一年了。 察觉到老太君的语气变了,苏云烟不敢马虎,“奶奶记性真好,是快一年了。” “我就说吧,时间过得真快,你和铮儿的感情也是愈发好了。” 一般婆家长辈说出这句话,就是为了给夫君纳妾……苏云烟下意识不敢去想,可眼眶却霎时泛起了泪意。 见状,老太君也收起了笑意,急忙询问,“怎么了这是???” “奶奶……”老太君越关心她,她就越难受。 “哎呦,怎么哭了???可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你说出来,奶奶给你做主。” 苏云烟没掉眼泪,只是声音有些哽咽,“奶奶,孙媳不孝,孙媳不想让路至铮纳妾。” 她不懂,前世路至铮那般厌恶她,都不曾想过要纳妾,难道是因为没人提起过吗??? 倘若那时老太君尚在,她强烈要求,路至铮会不会就答应了??? 想到种种可能,苏云烟把头垂的更低了。 然而老太君听了她的话,静默了片刻,又嗔笑起来,“你呀你,自己胡思乱想,还吓了我老太婆一跳。” 苏云烟闻言,抬头看向老太君,表情迷茫。 “我是想问问你和铮儿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你怎么就想到要给他纳妾上去了???” 苏云烟傻眼,“不是纳妾???” “当然不是了。”老太君笑着轻敲了下她的头,“你与铮儿感情好好的,我又为何要破坏你们夫妻二人的关系???” 苏云烟恍然大悟,因自己想岔而闹出乌龙,也是尴尬不已。 可对于老太君原本想问的问题,她还是懵的。 老太君见她没有立即回答,倒也不着急,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刚回来不久,许是还没有收到消息,太子妃有喜了。今早太医才进宫禀报的,相府也很快收到了消息,风风火火地去东宫探望了,估计这会儿人还没走呢。” 知道苏云烟同娘家人关系都不好,老太君也是时刻注意着她的心情,“你若不想去,我让管家备礼送过去即可,免得你费心同那伙人周旋。” 苏云烟是没想到苏云芷居然怀孕了,可这对她来说也是个机会。 “不碍事的,奶奶。她是长姐,如今又成了太子妃,于情于理,我都该亲自去祝贺。” 果然是识大体的,相处越久,老太君就越庆幸路至铮娶的是苏云烟,而不是那个嚣张跋扈的苏云芷。 又陪了老太君一会儿,苏云烟在她快要再次提到孩子时,急忙脱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院里,苏云烟立即让紫苏帮她重新梳妆。 紫苏捏着木梳,不大乐意道:“夫人真要去吗???太子妃自小就爱欺负您,如今怀了孕,指不定得得意成什么样,您何苦去她面前受气???” 见紫苏为自己着想,苏云烟很欣慰,可一开口就否决了她的话,“即便苏云芷没有怀孕,我也是要想办法去见她的,这样反而方便了很多。你动作快些,我好早去早回,少让她欺负一会儿啊。” 她故意这么说,才把紫苏逗开心。 紫苏快速帮苏云烟梳妆打扮,同时,管家也收到了苏云烟的命令,在库房挑选贺礼。 收拾妥当后,苏云烟便带着象征性的贺礼,坐车前往东宫。 老太君和紫苏不太明白她为什么非要亲自去,其实苏云烟执意前去不是因为苏云芷,而是为了孙婆子。 苏云芷怀孕,相夫人肯定会让她的奶妈孙婆子近身照顾她。 而她能见到孙婆子的机会委实不多,所以只要有机会,她就不能轻易放过。 马车在东宫门口等下,苏云烟被紫苏搀扶下来。 看着巍峨的宫殿,苏云烟心里却冷若冰霜。 东宫有四大殿,长乐前殿设有太子的书房,用以议事,长信殿是太子寝宫,长定殿和长秋殿即为东院、西院,是太子妃及其他侍妾居住的地方。 而苏云芷是太子妃,一人就占了一整个长秋殿。 门口的侍卫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出来。 不出意外,苏云芷是盼着苏云烟来的。 紫苏和另外一个护卫抱着贺礼走在后面,三人在东宫太监的引领下朝苏云芷的寝殿走去。 走在这里,每一步都让苏云烟脚底生寒。 她忘不了太子前世是如何欺辱、威吓她的,也忘不了苏云芷是如何折磨、害死她的。 一幕幕本该逐渐淡忘的画面,此刻又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苏云烟的呼吸愈发沉重,就连跟在后面的紫苏都察觉到了。 “小姐,怎么了???”紫苏小声询问道。 “……没事。” 她低头,极力调整好心态,再抬头时,又是处变不惊的苏云烟。 相夫人和苏云兰果然还没走,一见到苏云烟进来,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的一干二净。 “你怎么来了???真晦气!!!” 苏云兰至今还在忌恨苏云烟抢走了她以为的本该属于自己的婚事,故而对苏云烟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把脉 如果放在从前,苏云烟会选择忍一时风平浪静,但既然都嫁进将军府了,她肯定得好好借用夫家的势。 只见她莞尔一笑,丝毫没把苏云兰的话放在眼里,“二姐姐慎言,妹妹今日也是代表将军府和老太君前来看望太子妃的,二姐姐说我晦气,可是将将军府和老太君一同算在内了???” 将军府和老太君,无论哪一方单拎出来,都足以让皇室宗亲给予几分薄面,何况是被苏云烟一起提及。 苏云兰再傻,也明白了苏云烟这是在借夫家的势压迫自己。 “凭你也敢威胁我???别以为你……” “好了。” 相夫人突然开口,打断了苏云兰的出言不逊,“好好的闺阁小姐,偏要学泼妇骂街,成何体统!” 她这话虽然是对苏云兰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苏云烟,究竟是在警告谁,可想而知。 果然,苏云兰听了,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猖狂,“母亲说的是,是我失言了。” “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大姐姐和三妹妹同一日成婚,大姐姐已有身孕,而三妹妹却没有动静。都道三妹妹和三妹夫感情极好,莫不是迷惑外人的???” 说完,苏云兰掩嘴偷笑,生怕旁人看不出她在讽刺苏云烟。 苏云芷看够了热闹,遂即也加入了战局,“三妹妹到底是年纪小,以为只要表面上胜过外人即可,殊不知好与不好,还是要看结果的……” 她说话时不停地用手抚摸腹部,满脸柔情,倒像极了为人母的样子。 也是,她若诞下太子的嫡长子,日后的地位必然就安如泰山了。 常言三个女人一台戏,苏云烟今日倒做了回看客。 任那三人如何闹腾,她只是看着,过后更不会放在心上。 相夫人看苏云烟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在苏云芷和苏云兰嘲讽苏云烟时,她便一脸嫌弃,现在也懒得理苏云烟。 她转而去叮嘱孙婆子要照顾好苏云芷,事无巨细,恨不能搬进东宫亲自照拂似的。 在这期间,苏云烟也在观察孙婆子,可孙婆子的表现并无异常。 此时,外面突然来了一个太监,看装扮应是宫里头的。 “奴才见过太子妃娘娘,见过相夫人,见过路夫人。”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场的只有苏云兰没有“身份”,她即便心里有气,也不敢冲宫里的人发泄。 苏云芷端着太子妃架子,缓缓道:“起来吧,可是殿下有话要告诉本宫???” 闻言,苏云烟暗自发笑。 亏得苏云芷嫁进东宫多时,竟没发现每个府邸中,下人的服饰皆有所不同。 太子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让宫里的人帮自己传话??? 果不其然,太监摇头,急忙解释,“禀娘娘,奴才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带李太医来给娘娘请平安脉的。” “不行!” 苏云芷突然变了脸,吼了一声,惊住了众人。 此举着实怪异,就连太监都忍不住抬头,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她后知后觉,忙不迭地收敛好神色,却又下意识看着相夫人,眼神慌乱。 太有古怪了,苏云烟暗中观察着。 相夫人握住苏云芷的手,以保护的姿态,把她整个人都隐隐挡在了身后,而后才看向太监,“很不巧,娘娘方才已经请大夫把过脉了,脉象并无异常,且娘娘今日见了很多客人,眼下也累了,需要好生休息,公公回去如实回禀就是了。” 太监略有些为难,踌躇着开口,“相夫人,太医既然已经来了,再把一次脉也无妨,好让皇后娘娘安心。” 苏云烟不动声色的立于旁看好戏,直觉告诉她,苏云芷和相夫人之间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时间拖得越久,苏云芷的神情就越慌乱。 无奈之下,相夫人只能对随她过来的新竹使眼色。 新竹领意,上前各塞给了太监和太医一个荷包,“辛苦两位跑一趟了,娘娘平安无事自然大喜,可如果因为劳累过度而动了胎气,两位岂不更不好交差了???” 在威逼加利诱下,太监和太医双双告退了。 相夫人和苏云芷同时松了口气,可见方才有多紧张。 同样不解的还有苏云兰,太子走后,她就立即发问,“母亲为何要说谎,方才并没有大夫来给大姐姐把脉啊???” “糊涂!” 面对如此没有眼力见的女儿,相夫人丝毫不客气地回怼。 然而苏云兰完全没领悟到其中真意,好奇心尤盛,“女儿又没有说错,皇后娘娘派太医来正是因为看重大姐姐腹中的皇孙,这是好事啊,母亲为何要撒谎,驳回皇后娘娘的好意???” 眼见她还要继续说,相夫人忍无可忍,立即怒声制止她,“还不闭嘴!” 苏云兰这才意识到相夫人真的生气了,连忙噤声。 这一切都没逃过苏云烟的眼睛,若她方才只是怀疑,那现在就是能确定了。 相夫人和苏云兰肯定在密谋什么,连苏云兰都不曾告诉。 太子进宫听皇帝训话,瞧着时间,怕是也快回来了。 苏云烟一点也不想与他撞上,便起身告辞,“大姐姐怀孕委实辛苦,需得好好休息。妹妹府里还有一大堆琐事要处理,就不在此叨扰大姐姐休息了。” “走吧走吧。” 苏云芷心烦意乱,也懒得同她炫耀了。 苏云烟在下人的带领下,又原路返回,离开了东宫。 回到将军府,路至铮还没有回来。 用晚饭时,苏云烟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坐在那里发呆。 紫苏刚要开口相劝,路至铮就从门外踱步走了进来。 他本伸手想去抱苏云烟,但途中手腕一转,而是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见她如梦惊醒般回过神,路至铮才在她身边坐下。 即便整日待在军营,他的消息依旧灵通得很。 “不开心就不用去,不过是有孕,让管家备礼送去就行。” 看得出苏云烟心情不好,路至铮猜测是因为她在东宫受了委屈。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奇怪 以往看见路至铮,苏云烟眼里多少都会有些惊喜的神采,这次却显得无动于衷。 “你回来了???吃完饭了吗???” 路至铮挑眉,心里盘算着什么,“还没有,想赶回来陪你一起吃。” 闻言,苏云烟当即命紫苏再去取副碗筷来。 在紫苏出去后,路至铮去牵苏云烟的手,同时开口询问,“是不是苏云芷给你气受了???” “你都知道了???” 路至铮轻笑,“事关皇室子嗣,陛下既未下令封锁消息,我自然也能很快知道。” 夜里渐凉,苏云烟又体寒,双手就格外冰些,他便握着苏云烟的手给她捂热。 “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苏云芷仗着皇嗣又欺负你了???” “她哪能欺负我???无非就是过过嘴瘾罢了。” 那些话她本没有放在心上,也就不必说出来让路至铮担心了。 何况妇人间的矛盾,他再生气,也不可能把苏云芷怎么样。 路至铮心下了然,便换了个话题说,“那你今早去江城,可有什么收获???” “我也正要跟你说这事呢。” 正好紫苏拿了碗筷回来,苏云烟接过,亲自给路至铮盛饭,“孙婆子在江城的房子早已废弃,查不出来有用的线索了,我和路寅只好去问隔壁的人家,那家人说孙婆子的确是有一个孩子,且与我同岁。至于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和你同岁,也就是在那孩子两三个月大的时候,孙婆子离开的江城???” 他记得之前调查过,孙婆子是在苏云烟两三个月大的时候进入相府的。 紫苏早就退了出去,留下苏云烟和路至铮两个人,说话也更方便。 苏云烟没反驳,就算是默认了。 不用她多说,路至铮也明白了这其中的蹊跷之处。 “疑点还是在那个孩子身上。”路至铮一语道破。 苏云烟点点头,神情却很无奈,“关键还是得知道孙婆子把孩子抱走后发生了什么,而孩子又是怎么死的,和我母亲又有什么关系。只有知道了这些,才能进一步调查啊。” 可是线索在江城又断了,现在连追查的方向都没有。 想着这些就头疼,苏云烟没胃口,桌上的菜基本就没怎么动过。 路至铮看了也心疼,就帮她按着太阳穴。 “此事急不得,毕竟中间隔了十几年,慢慢查,总会水落石出的。” 路至铮如此安慰她,而后亲自夹了一些她喜欢吃的菜,想哄她再多吃点。 他用心至此,苏云烟哪里会不明白。 不过,她烦心的却不只是这件事。 她对路至铮说了自己在东宫看到的事情,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太子妃有孕本就是喜事,按苏云芷和相夫人的性子,理应大张旗鼓的告知所有人才是,若宫里派人来,必然也不会悄摸着把人打发走,这一点苏云兰都看得清楚,所以我才觉得有古怪。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就连苏云兰都瞒着没说。” 苏云芷当时的反应已经很奇怪了,后面相夫人的举止就更让人难以理解。 路至铮闻言亦觉得奇怪,恰好他也收到了消息,便说出来同苏云烟分享。 “据说自成婚后,太子就一直冷落太子妃。” 不知为何,明明路至铮说这句话时神色不变,可苏云烟总觉得他的语气里带着些嘲意。 路至铮自是没察觉,接着道:“太子不喜苏云芷,在东宫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可不知为何,近些时日却有所好转。但也仅仅是所有好转,时日尚短,按理说不大可能一下子就能会有孕,故而我在军营收到消息时,便已经觉得奇怪了。” “竟是这样???”苏云烟很惊讶,但很快就想明白了,“我原以为苏云芷当上太子妃就能如愿以偿,高枕无忧,可现在看来,不过是跳进另一个火坑罢了。” 即是如此,不知苏云芷可曾后悔过当初用尽手段也要嫁给太子。 但以她的心性,怕只会把不合自己心意的处境都怪在旁人身上,永远不会检讨自己的过错。 路至铮只是笑笑,对此没有发表意见。 众人见太子和太子妃不睦,便觉得是太子不喜太子妃。 然而个中缘由,路至铮可太清楚了,但他自己清楚就好,并不想让苏云烟知晓。 说起孩子,苏云烟又想到了今日老太君叫她过去说话。 “路至铮,因为你,我今日在奶奶和刘嬷嬷面前出了好大的丑,都怪你。” 路至铮:“……” 人在军营过,锅从天让来。 “你和奶奶说什么了,就要把错往我身上推???” 苏云烟蹙眉,说起这事还有些害羞,“奶奶本来打算问我什么时候要孩子,我一开始没听明白,还以为她是想给你纳妾。” “什么???” 路至铮诧异,随即就是哭笑不得,“你怎么就想到纳妾上去???这么不信任我啊???” 太尴尬了,苏云烟的声音有些低闷,“没有……” “反正就是我误会了,你不许笑!” 路至铮闻言笑得更欢了。 苏云烟气闷,索性不再理会他。 路至铮磨蹭着走到苏云烟身后,抱了上去,耳鬓厮磨。 “烟儿,既然奶奶想要孙子,不如我们……” 他惯会借题发挥,给跟竹竿就能顺着爬。 可苏云烟不同,她直接推开路至铮,明显的没有兴致。 要顾虑的事情太多,她根本无心要孩子,也没有做好要孩子的准备。 “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吧,你我都怀疑苏云芷怀孕一事有蹊跷,但我又不方便再去,你能不能买通长秋殿的人,看看苏云芷最近有什么异常没有???” 路至铮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角,却也尊重苏云烟的意愿。 “好,这件事我来安排,孙婆子那里我也会继续命人追查,你不用担心。” 说着,他又将筷子重新递到了苏云烟手里,浅笑道:“现在可以好好吃饭了吗???紫苏用心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你不吃她会上心的。” 门外,紫苏无语望天。 次日,苏云烟一早起来,紫苏就赶紧进来回禀了。 “夫人,早上皇后娘娘命人请太子妃进宫了。”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假怀孕 苏云烟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似乎并不意外这件事,“昨天她和母亲当众驳了皇后的面子,皇后即便没有怀疑她们的措词,心里也必然会生出不满。” 怪也只能怪她自己,以为怀了皇嗣就能高枕无忧了? “夫人,还有一事。”紫苏走近苏云烟,俯下身,小声道:“您出嫁那日的事情有眉目了。” “查出来了?是谁?” 苏云烟蓦地睁大了眼睛,语气有些急切。 那日太子出现在折枝院,她怀疑是府中有人跟他里应外合,便让路至铮派人去查,同时让紫苏时刻盯着。 等了许久,现如今终于有结果了。 紫苏将查到的结果如实道出,听到是自己熟悉的名字,苏云烟嗤笑了一声,“还真的是她。” 苏云兰。 想来阖府里就只有她最不希望自己嫁给路至铮,她会选择帮太子,倒也不难理解。 “夫人,二小姐那里,您想怎么做?” “不急,等弄清了苏云芷怀孕的秘密再说,凭她的智商,总不可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老太君似是很执着于抱孙子,拉着苏云烟说了一整日的话。不明着提要求,句句却都暗藏弦外之音…… 等晚上她回到醉墨院,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路至铮今天回来的早,厨房已经送了晚饭过来,见苏云烟回来,路至铮正要叫她坐下吃饭,却明显感觉到了她兴致平平。 “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苏云烟摇摇头,“没有不高兴,就是……” 她看了眼路至铮,改口道:“孙婆子和她孩子的事依旧没有线索,苏云芷的事我也没有头绪,觉得有些头疼罢了。” 老太君年纪大了,想抱孙子是情理之中的事,苏云烟虽然暂时不想要孩子,却也不想叫路至铮为难。 而路至铮听后,的确没有怀疑,只耐心的哄她,“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而且也有了结果。” 闻言,苏云烟立即追问,“是什么?” “来。”路至铮扶着她的肩膀。 他让苏云烟在桌前做下,又盛了半碗汤放在她面前,然后才慢悠悠开口,“探子来报,说苏云芷怀孕之后,只和孙婆子有接触,其余人碰都不允许碰她,哪怕是她的贴身侍女也不行。平日里把脉的大夫也是相府派来的,其余大夫她一律不见。” “如此,太子也应着她?”苏云烟不太相信。 苏云芷肚子里怀的可是皇嗣,说不定还是个皇孙。于太子,于苏云芷自己,都是极为重要的。她自己不懂就算了,太子又为何会纵容她这般胡闹? 苏云烟想到的,路至铮也想到了,“太子不上心,自始至终都表现的无所谓,很是迁就苏云芷。其他人也都以为他是因为苏云芷肚子里的孩子,舍不得对苏云芷严厉,故而就一直这样视而不见。” 他们夫妻俩,倒是愈发让人看不透了。 可这样的结果反而让苏云烟更疑惑了,耳听终究不如眼见,她还是决定亲自去查探。 竖日,苏云烟瞒着路至铮,私底下悄悄找了他安插在东宫的探子,在探子的帮助下,成功潜进了长秋殿。 彼时殿内的下人都被苏云芷赶出去了,只有孙婆子在她身边侍奉着。 苏云烟低着头,端了一盘点心和茶水走进去。 可还未靠近,就被苏云芷喝止住了。 “本妃不是说了吗,没有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滚出去!” “娘娘恕罪。”苏云烟低声回了一句,就赶忙把东西放下,匆匆退出了内室。 在苏云芷和孙婆子看不到的角落,她迅速闪身,躲进了旁边的耳房。 要怪只能怪苏云芷自己赶走了所有下人,这才给了苏云烟偷听的机会。 耳房和寝殿仅一墙之隔,且隔音极差,目的就是为了住在这里的下人能在第一时间听到主人的动静,以便更好的侍奉。 苏云烟仔细听着,果然在她离开后,孙婆子才开始叮嘱苏云芷,“娘娘近日脾气越发不好了,还是适当收敛些的好,否则更惹人怀疑。”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苏云芷吼道。 这般中气十足,苏云烟好歹隔着一道墙,都听的十分清晰,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孙婆子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苏云烟没太听清,紧接着,苏云芷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声如洪钟,“要不是迫不得已,本妃用得着伙同母亲,骗殿下说我有了身孕?还不都是苏云烟那个贱人害的!” “娘娘慎言!”孙婆子立即制止。 苏云芷后知后觉,便噤声了。 再听不到任何对话,苏云烟有些许失落。 但仅方才那几句,就足以掀起惊涛骇浪了! 怪不得,为什么苏云芷怀了孕却不像往日那般四处炫耀,反而是躲躲闪闪的?原来她竟是假怀孕,目的是为了拉拢太子的心。 从她的话里,还透露了出这个主意的人是相夫人。 怪不得,那日相夫人的言行举止同样怪异。 现在可算是真相大白了,苏云烟却莫名有些可怜她们。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苏云烟便打算撤了。 谁知脚下刚动,就一不小心踢到了旁边放置花瓶的架子。 寝殿里的两人顿时警醒,而苏云烟托着摇摇欲坠的瓶子,亦是心惊胆战。 “谁在外面?还不赶紧滚出来!” 苏云芷接连喊了两声,都无人应答。 她肚子里揣着一个空皇嗣,本就普通惊弓之鸟,眼下意识到外头人有偷听,便彻底慌了心神。 “奶娘!”她死死攥住孙婆子的衣袖,慌忙道:“你赶紧出去看看,一定不能让人跑了,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本妃就全完了!” “好好好,您先别慌,别自乱了阵脚。” 孙婆子扒开苏云芷的手,转身径直往耳房走去。 幸好耳房和外殿是相同的,在孙婆子进来时,苏云烟就跑了出去。 眼下她已经顾不得掩藏行迹了,只希望不要被苏云芷的人抓到。 可惜孙婆子还是瞥到了她的衣角,也追了出去。 ------------ 第一百四十四章 被困 怀揣如此大的秘密,居然还在关键时刻撞上了太子,苏云烟觉得待她逃出去后,可以直接去堵坊玩儿一把了。 “……苏云烟?” 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宫女”,太子愣了片刻,才认出来是她。 苏云烟的脸赫然呈现在太子面前,导致她想否认都不行了。 她怎么就误打误撞跑进了太子的长信殿呢? 苏云烟不答,转身又要跑。 可是太子却一把拉住了她,且任她怎么挣扎都不松手。 “你就如此厌恶本宫,一见到本宫撒腿就跑?” 苏云烟:“还请太子殿下先松手。” 她的眼神依旧冰冷,并没有因为此时自己的处境而改变分毫。 太子的眼神骤然变得晦暗,神情也有过一瞬间的落寞。 “烟儿,本宫一直都很想你,想你嫁为人妇,就不再可能属于我了。” 苏云烟蹙眉,使劲想要甩开禁锢着她的手,“太子殿下怕是病了,才会这般胡言乱语。” 即便她没有嫁给路至铮,也绝不可能属于他。 太子一副心碎的表情,让她头疼不已。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估计是孙婆子。 苏云烟怒了,低吼道:“松手!” “呵……” 同样听见了不远处的动静,太子冷哼一声,非但没有松手,反而一收胳膊,把苏云烟整个人都拉进了怀里。 苏云烟一时不察,就这么直接扑了上去。 从背后看,像是她投怀送抱似的。 孙婆子的脚步也顿住了,不知道该上前继续追查,还是行礼后转身离开。 “你在看什么?” 太子缓缓开口,不疾不徐,可冰冷的语气吓得孙婆子立即曲身跪在了地上,“殿下恕罪!” “你犯了什么罪,让本宫宽恕?”太子强行把苏云烟挡在了身后,连头发丝都没让孙婆子瞧见。 孙婆子心生怯意,可一想到方才自己和苏云芷的话被人听了去,又不得不撑着胆子,抬头打量太子身后的“宫女”。 “殿下,方才有个宫女冲撞了太子妃,奴婢是出来追她的,不知殿下可曾见过?”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就一直落在苏云烟露出的半边肩膀上。 可还未等她进行比对,太子就错步过去,完完全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大胆!本宫的人也是你能肆意窥视的?” 孙婆子惶恐,连忙求饶,“殿下恕罪,奴婢不敢。” “滚吧,别打扰本宫欣赏美人。”太子故意俯身贴近苏云烟的脖颈,迫不及待的样子,让孙婆子的疑心消退了不少。 “奴婢告退。”她赶忙起身离开,换了个方向继续追人。 等孙婆子离开后,苏云烟用力推开了太子,眼神泛着恨意,“谢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还在寝殿等你,臣妇也要离开了。” 她刚提步,太子又伸手拉住了她,且语气森冷,“你说的不错,本宫的确是病了,而且是病入膏肓。” 苏云烟懒得再同他纠缠,索性默不作声。 “烟儿,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无论什么时候,东宫乃至皇宫的大门,都永远为你敞开。” 苏云烟惊恐,眼前的太子,仿佛在慢慢和前世的他重合,只因这句话,他前世也对自己说过。 她此刻只想赶紧溜走。 但不知为何,她今日的行动总是状况百出。刚送走孙婆子,又来了个三皇子。 李吉匆忙过来回禀,说三皇子前来拜访。 乍一看见被太子拽着的苏云烟,他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殿下,这……路夫人她……” 太子闻言,瞪了李吉一眼,李吉立即改口,“三皇子来了,奴才是否要带苏三小姐回避?” “不用。” 太子唤了几个侍卫过来,命令道:“你们几个把她看好了,若是丢了,或者伤了,就提头来见。” “属下遵命——” 太子带着李吉去了长乐殿接待三皇子,留下苏云烟被四个侍卫看着,一点逃跑的机会都不给她。 环顾四周,苏云烟发现太子命人囚禁她的地方正是他的书房。 看似简单的陈设,内里却处处设有机关。 苏云烟还没蠢到自寻死路,就干脆坐着冥想。 其实她也不算手无缚鸡之力,路至铮曾教过她几个一招毙命的招式,何况她还有簪中刃,若真心刚逃脱,并不是没有办法。 在她犹豫之际,忽然,窗户外面传来异动。 四个侍卫面面相觑,其中两个警惕的朝窗口靠近,然而刚一探头,就被一双手摁住脖子给拖了出去。 只听两声惨叫重叠在一起,下一刻就彻底没了动静。 留守在苏云烟身边的两个侍卫,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同伴在自己面前遇害了。 “你去看看。” “你怎么不去?”两人互相推搡。 “那一起去。” “……好。” 苏云烟瞠目结舌,这两个侍卫看着就不大聪明的样子。 窗外的人似是有所感一样,没再躲在外面,而是大摇大摆的翻窗进来了。 苏云烟傻眼,“至铮?你怎么……” “嘘,回去再跟你算账。” 其中一个侍卫认得路至铮,当即脸色就变了,握着刀的手都隐隐在颤抖,“路至铮,你胆敢私闯东宫!” “什么?他就是路至铮!”另外一人还没进入状态。 反观路至铮本人,却是格外的淡定,“我来接我夫人,有问题吗?” 侍卫不答,路至铮又接着道:“二位一看就是家中有妻儿吧,不知对待不听话的媳妇儿,二位觉得做丈夫的该怎么做?” “媳妇不听话,当然是……” 一人竟然还开始解答了,苏云烟双手掩面,不忍看接下来的场面。 路至铮说完,趁两个侍卫都没反应过来时,直接将人打昏了。 长乐殿,太子到时,三皇子缓缓起身,恭敬行礼,“见过皇兄。” 站在他身后的郑阔也赶忙上前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心里警惕,面上却要装作惊喜的样子。 他亲自去扶三皇子的胳膊,故作嗔怒,“说多少次了,你我是至亲兄弟,不必在乎这些虚礼。” 三皇子顺着他的动作站直身体,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手。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生气 “皇兄此言差矣,你是君,臣弟是臣,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太子笑笑,没有否认,也没有附和。 他们心里都明白,不能同日而语的又岂止是身份? 昔日的手足亲情,在皇位权势面前,早就被粉碎的连渣都不剩了。 太子心系苏云烟,只想赶紧送走萧远肃,可他不开口,太子就只能自己主动。 “三弟这次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言外之意就是,你没事就赶紧走! 萧远肃明知太子着急,却偏不让他如意,“要紧事没有,只是臣弟想起回京后,还未曾拜访过皇兄,今日正好得空,就想来和皇兄叙叙兄弟情,皇兄不会不欢迎吧?” 这可真不像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太子愣住。 注意到他的神情,萧远肃顿了一下,接着道:“即便身份有别,臣弟都会一如既往的敬重皇兄,希望皇兄待臣弟也能如从前。” 太子莫名觉得紧张,着实是今日的萧远肃太反常了。 “你看你,叙旧就叙旧,说的这么严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为兄欺负你了。” 他想着调节下气氛,但依萧远肃的性子,可想而知会有多难。 太子有些尴尬,慌乱间,视线落在了一旁的郑阔身上,“你这护卫……” 不对,这不是他安插在萧远肃身边的人! 太子蓦地瞪大了眼睛,神情很是惊恐。 而萧远肃看到他的反应,却微微勾起了嘴角,“皇兄是在说我这护卫吗?” 他看着太子,对身后的郑阔说:“难得皇兄注意到你了,还不快上前让皇兄好好看看你。” 郑阔面无表情,走上前跪下。 “属下郑阔,参见太子殿下。” “皇兄眼光倒是好,郑阔是此次臣弟在护送林老回乡的途中提拔上来的,先前跟在我身边的那个,不幸死在了半路上。” 萧远肃说着,语气略有惋惜。 郑阔大概能猜到他的用意,便配合着,“能得殿下赏识,是属下三生有幸,任大哥的忠心,日月可表,他死后也定会陪在他主子身边,不会舍得离去的。” 明明是好话,然太子听在耳里,心里却惶恐不安。 他担心萧远肃带着郑阔过来,还刻意提起死掉的那个眼线,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他命人暗中刺杀自己的事? 若真如此,林家的……岂不是也被发现了? 可他要是发现了,又为何不一早禀明父皇,他隐瞒至今,究竟意欲何为? 种种可能太子皆想了个遍,但萧远肃的态度他始终不能确定。 “死了倒是可惜,不过为兄瞧着郑阔也很不错,所说眼光高,那还属是三弟你的眼光最好,让为兄羡慕不已啊。” 不论如何,他自己不能先露馅。 闻言,郑阔轻笑,“太子殿下谬赞了,依属下所见,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好样的,一心为主,为了太子殿下,怕是什么事都愿意去做吧。” 太子默然,算是承认了他的话。 而他和萧远肃两人,表面上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暗地里都在打自己的算盘。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萧远肃浅笑,起身打断了太子的长篇大论,向他敬了一杯茶,“皇兄今日所言,臣弟受教了,倘若皇兄有任何需要,臣弟必为皇兄马首是瞻。” 太子讪讪笑道:“那为兄就先谢过三弟了。” 而后,萧远肃便带着郑阔离开了。 可是看着他们的身影,太子眉头紧蹙,神色凝重。 “李吉。” 片刻后,太子唤了李吉一声,“你找个人去给陈大学士传信,务必让他告诫陈元静,好好监视晋王。” “是。”李吉应声退下。 此时,太子也想起了苏云烟还被他关在书房,先前的戾气瞬间一扫而光,抬步往长信殿去了。 结果刚走到半路,就见四个侍卫火急火燎的跑了出来。 太子脚步一顿,面露不悦,“本宫不是命你们看着人吗?” 见到太子,四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其中一人紧张道:“启禀殿下,那个女人……被人救走了!” “混账!” 太子火冒三丈,抬脚直接把回话的侍卫踹了出去,“你们四个人居然见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都看不住,本宫要你们有何用!” 四人匍匐在地,连声求饶。 太子气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是谁救走的?” 另一个侍卫小心翼翼回答,“回殿下,是路至铮。” “路至铮……”太子逐渐冷静下来,稍微一想就全明白了,自己竟是被路至铮和萧远肃两人合伙摆了一道。 他眼里泛着森森冷意,这两人自己早晚会除掉...... 另一边,路至铮将苏云烟救出东宫,两人坐马车回府。一路上,路至铮气压极低,苏云烟小心翼翼,连呼吸声都不敢太重。 她以为路至铮是生气自己偷偷潜伏入太子府,便尝试着给他道歉,“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只是觉得我自己去,很快就能出来,不想了为了这些小事麻烦你而已。虽然出了点意外,可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至铮,别生气了好不好?” 结果,路至铮的态度依旧冷淡,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直到回府,他都没跟苏云烟多说几句话。 可是在下马车的时候,苏云烟明显看到他向自己伸手了,不过在两人视线相撞时,他又假装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 苏云烟默默叹气。 这是生气了...... 紫苏跟在苏云烟身后,瞧着两个主子的脸色,难得没有开口打趣。 他们一起回醉墨院,路上,苏云烟很认真的自我反思,也觉得自己的做法确实太冒险了。 这不,她特意去信合远,请了刘嬷嬷教自己,晚上亲自做了补汤,给路至铮送到书房,想要跟他和好。 “至铮,我进来了?” 话是这么说,苏云烟一手拎着食盒,一手直接推开书房的门,不待路至铮开口,就跨步走了进去。 “至铮,我听刘嬷嬷说你最喜欢喝这个汤,我特意学了亲手给你做的,尝尝看??”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哄不好 无论苏云烟说什么,路至铮始终不应答,仿佛他手上的书比苏云烟这个大活人还好看一万倍。 苏云烟有些气馁,完全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但其实路至铮气的不只是苏云烟瞒着他,自己悄悄潜进东宫的事,而是在气她有心事却不和自己说,宁愿自己冒险也不愿依靠自己。 上次她之所以推开自己,肯定就是有心事。 苏云烟也绝对想不到,自己一个无心的举动,路至铮竟记了这么久,还想的这般严重。 见路至铮不懂,她只好把汤盛出来一碗,端到他面前,“至铮,你尝尝嘛,我学了好久,刘嬷嬷都说我有天赋。” 为人、妻两世,苏云烟的厨艺都称不上好。上一世她为了讨好路至铮,也有费心学过几道菜,结果却差强人意。 而这一世,她也为了路至铮学做汤,或许是因为心境不同了吧,她这次学的特别快,也做的特别好。 可路至铮还是冷着一张脸,对苏云烟的示好视若无睹。 苏云烟叹了口气,无奈又欣喜。 无奈的是路至铮要比她想象中的难哄,欣喜的是有这么一个人会为了自己的安危而生气冷脸。 她想,路至铮可能不知道,这些看似不怎么美好的感情,对她来说仍是弥足珍贵。 “至铮,我真的没事,正是因为我知道你的人会暗中保护我,我才敢一个人去的。而且我此行也是大有收获,我听到了苏云芷和孙婆子的谈话,她其实是假怀孕。” 听到这里,路至铮的态度还是没有缓和,只不过他接过了苏云烟手里的补汤,慢慢喝了起来。 苏云烟很高兴,就差欢呼喝彩了。 她一直在观察路至铮的神色,确认比刚才好一点之后,才继续道:“我当时躲在耳房,她和孙婆子之间的对话我听的一清二楚,她说自己有孕是假的,而且听她的语气,应该是我母亲给她出的主意。” 说完,她期待的看着路至铮,希望她能开口说几句。 然而路至铮还是不肯开口,视线也只落在手里的书上。 那碗汤他已经喝完了,看着喝的干干净净的空碗,苏云烟失笑,莫名觉得路至铮很可爱。 他不开口也罢,苏云烟就又接分析,“我们查到孙婆子的女儿是被我母亲害死的,按理说她该恨我母亲,也该恨我母亲的孩子,可你也知道,她除了对我和苏云兰态度冷淡外,对苏云芷却百般照顾,是不是太不合常理了?” “你说她这么做,会不会藏着更深的心思?” 苏云烟分析的很认真,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人要哄。 话说回来,孙婆子和相夫人,还有苏云芷之间的关系一直是苏云烟最困扰的。 仇人不像仇人,主仆不像主仆,尤其是孙婆子,跟谁的关系都不纯粹。苏云烟乱成了一锅粥,就是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在哪里。 就在这时,路至铮终于开口了,“既然想不通,那就找个机会单独审问她。” 这是原谅自己了? 苏云烟眼睛亮了起来,眨了眨,可怜兮兮的望着路至铮。 愿意和自己搭话,可不就是原谅自己了吗。 苏云烟更高兴了,笑眯眯道:“好主意,我会尽快把人‘请’来的。” 说着,她又给路至铮盛了一碗汤,还殷勤的递到了他面前。 路至铮大口喝完补汤,用力放在了桌子上。 苏云烟惊呼,“小心你的书!” 然而路至铮脸色无常,垂下头看书时,更是直接对苏云烟道:“出去。” 语气平淡,态度冷淡,苏云烟懵了,不明白路至铮这又是在闹哪出。 苏云烟不得不承认,她不适应的原因,是因为她太迷恋路至铮对她的好。 “至铮,你还在生气……” 苏云烟刚开口,路至铮就转了半边身子,彻底避开了她的视线。 “……那你早点休息,我先出去了。” 苏云烟小嘴一撇,也干脆不哄了。 桌上的食盒她都没收,而是直接转身,往门口走去。 但她一边走,一边又在小心观察着路至铮的反应。 见他许久都没开口挽留,苏云烟有些难过,他是真的生气了啊。 路至铮也没想苏云烟真的会走,在她即将出门前,不悦地叫住了她,“回来。” 因为苏云烟此刻正背对着他,他只能看到她不停耸动的肩膀。 意识到什么,路至铮遽然起身,快步走向苏云烟,“我不是真的想凶你,别哭……” 看见她弯着眉眼,笑意盈盈的样子,路至铮才明白自己被骗了。 也是,关心则乱,他所了解的苏云烟,又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流眼泪? 他冷静下来后,不免冷了脸。 苏云烟本来已经忍不住了,可看到他脸上骇人的表情,就又收敛了笑意。 “你还在生气吗?” 路至铮不答,瞥了她一眼,转身又走了回去。 这一眼,意味深长。 苏云烟怔住了,但行动快于意识,她立即追了上去,故作柔弱道:“到底怎么了,如果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然而,吃一堑长一智,她这样对路至铮已经没用了。 路至铮有些不爽,把她叫到自己身边,“烟儿,我是你夫君,你该知道这招对我是没用的。” 苏云烟讪讪笑了下,被看穿后也不装了,索性直接走到路至铮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至铮,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生气我能理解,但是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 “我生气你能理解?” 路至铮一把将苏云烟拉进自己怀里,双臂箍着她的细腰,眉头轻挑,“那你不妨说说看,我为什么生气?” 他目光灼灼,苏云烟到嘴边的话却突然说不出口了。 “因为我瞒着你去了东宫?” 听着她最后上扬的音调,路至铮冷笑。 “因为我瞒着你独自一人去了东宫?” 苏云烟的声音愈发轻了,一遍又一遍的试探着。 最后,路至铮忍无可忍,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道:“笨,我是气你有心事宁肯自己扛着也不愿告诉我。”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和解 苏云烟茫然,愣了半天都没能回神。 看到她的表情,路至铮忍不住抬手扣住她的脖子,自己倾身上前,吻住了那张红润的唇。 而在他靠近的那一刻,苏云烟已经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黑暗来袭,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了一处,故而尤为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等路至铮主动退开时,苏云烟觉得自己的嘴都麻了。 她轻喘着气,仿若一条在岸上濒临死亡的鱼,回到水里后终于活了过来。 路至铮抱着苏云烟坐在自己腿上,在她的不断追问下,才解释自己生气的真正原因。 “你这段时间有心事,我都看在眼里。只是你不愿说,我就没主动问。” 闻言,苏云烟懵了。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以来装的若无其事,但实际上路至铮都能看得出。 只是她不说,他不问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苏云烟的眼眶微微泛红,“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瞒着你了,我保证,再有什么,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说完,她就主动环住了路至铮的脖颈,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闷声反思。 路至铮一点一点抚顺她的长发,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窃笑。 苏云烟不知道,她才是被拿捏的死死的那一个。 “好了,我相信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要孩子吗?”路至铮顺着之前的话题问道。 苏云烟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毕竟老太君找了她不止一次,肯定也会从路至铮那边下手。 因此她并不打算再瞒着,而是选择了如实交代。 “现如今朝政局势不稳,太子行事愈发狠厉,咱们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扶持晋王,就免不了要和太子一方对上,这也就意味着今后路家也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是无法再置身事外了。如此情形下,我怕我保护不了我们的孩子。” 苏云烟垂下了头,声音低沉,略有哽咽。 她不只是为自己担心,更为路家和路至铮担心。孩子生出来,若没有能力好好保护,就必将成为可以威胁他们的利刃。 明白了苏云烟这些日子的担忧,路至铮心疼的抱紧了她,“你放心,有我在一日,路家就不会有事,你和孩子也不会有事。” “何况还有爹娘,即便我不……” “别胡说。”苏云烟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我们都会好好的。” 她靠在路至铮的肩上,眼神凌厉,阴沉如墨。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敢告诉路至铮,就是她担心这一世会重蹈覆辙。 虽然有些祸事他们都避开了,可仍有更多事不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 无法掌控的人生,永远充满着危机。 苏云烟不敢马虎,只要太子还在一天,她就无法真正安心下来。 路至铮安慰她,“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 苏云烟感动不已,也收紧了抱着路至铮的胳膊,两人就此和解。 深夜,一番温存过后,苏云烟再次同路至铮提起了孙婆子的事。 “关键还是在孙婆子身上,看来无论是她自己的孩子,还是苏云芷这次假孕一事,都得亲自去问她了。” 温香软玉在怀,路至铮多少还有些心猿意马。 他压着心底那点旖旎的心思,认真帮苏云烟出主意,“这还不好办,把人引出来,绑到庄子里,由着你慢慢审问。” “她人在东宫,且日日跟在苏云芷身后,哪那么容易引出来。” 路至铮却不以为意,“她一个大活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东宫不出来。再者,你忘了我们当初是怎么引出那个烂酒鬼的了?她总有需要钱的时候,我们只需故技重施,等着她上钩即可。” 苏云烟想了想,也觉得可行。 “好啦,时候不早了,快点休息吧,后面的事我来安排,你不用担心,等着见人就好。”路至铮的语气里满是餍足。 闻言,苏云烟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 敢情出力的是他,到头来累累得半死的却是自己…… 竖日一早,苏云烟醒来时,身边的位置早就凉了。 她唤紫苏进来帮自己洗漱,顺口问了句,“他今天很早就去军营了吗?” “夫人是在问少将军?少将军今日出门很早,但去的不是军营。”紫苏正在给她梳头发,回答问题时手上的动作依旧麻利。 苏云烟的精神很不错,听她说路至铮没有去军营,便觉得有些奇怪,“起这么早却不去军营,那他去哪里了?” 恰好紫苏梳好了发髻,要去首饰匣子里挑饰品,就顺势在她耳边说道:“少将军去了博乐坊。” 苏云烟哑然,“……他竟亲自去了?” “是的。”紫苏如实回道。 苏云烟惊讶实属正常,那博乐坊乃是京中最大的堵坊。 昨夜路至铮说的话她还记忆犹新,交给路至铮去办是没问题,但她万万没想到这次路至铮居然自己上了。 “紫苏。” 苏云烟一把抓住紫苏的手,刚戴上的钗,流苏被晃得左摇右摆。 “你找几个人去东宫门口盯着,见孙婆子出门就让他们远远的跟上,每隔一段时间给我汇报一次她的行踪,切记千万不要被发现了。” 她神情急切,然而紫苏有些理解,“可是少将军肯定已经安排了人在那里盯着,我们还有必要再找人去吗?” “当然有必要了,我有另一番打算,你且按我吩咐的去办就行了。” 路至铮的计划她大概猜到了,和上次的如出一辙。 不过相比对孙婆子的了解,苏云烟却不觉得她一定会栽在堵坊里。 缺钱是必然的,但还有另一个地方,苏云烟觉得孙婆子最后肯定会去。 博乐坊,路至铮方一踏进来,就眉头紧蹙,显然很不适应这种地方。 堵坊老板在各个赌桌之间来回转悠,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所有人的底细他都了如指掌。 这不,路至铮刚和路戎刚走进来,才随意看了几眼,他就朝他们“转”过来了。 “二位是第一次来吧,以前没见过。”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审问 路至铮今天的身份是世家的纨绔少爷,路戎则是他的护卫。 故而不待路戎开口,路至铮就傲气凛然道:“本少爷今儿个确实是第一次来,你就是老板吧,你们这儿都有些什么啊,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还不如徐州的万氏堂有趣。” 一开口就是一股子败家气息。 在本国,前有徐州赌场万氏堂,后有京城堵坊博乐坊,二者不相上下,都是有名的销金窟。 能成为其中一个的常客,那家底必然是非富即贵。 果不其然,堵坊老板在听到路至铮的话后,看他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是在下鼠目寸光了,敢问公子贵姓???” 路至铮出门前做了伪装,只说了一个字,“马。” 堵坊老板闻言笑得更开心了,开始一个劲儿的恭维路至铮,“原来是马公子,失敬失敬。” 听闻路至铮从徐州来,而且姓马,这让他不得不把路至铮和徐州第一富商之子——马承忝联系起来。 而路至铮一开始就是打算借用此人身份的,反正天高皇帝远,不容易被识破。 在堵坊老板的陪同下,路至铮带着路戎玩儿了一天,期间不仅逢赌必赢,还找到机会给出现在堵坊的孙婆子下了套。 天黑,路至铮回到将军府,已经换回了原本的装束。 苏云烟正独自坐在饭桌前等他,两人一同用晚饭。 饭桌上,路至铮先向苏云烟汇报了今日的战果,而后提出了自己好奇已久的问题,“你让路戎传信给我,是早就想好了对策???” 他今早本来是一个人去堵坊的,半路上路戎才追来,还带着苏云烟让稍给他的口信。就连他用来伪装的身份,都是苏云烟提前告诉他的。 苏云烟记得前世徐州马家有一女,在太子继位后进宫为妃,那女子的弟弟便是马承忝。 马家和太子互相利用,马承忝嗜赌成性,也不是个好东西。如今借用他的身份进博乐坊,最能掩人耳目。 当然了,这些话她不可能直接告诉路至铮。 但路至铮开口问了,她就只好重新编了一个理由,“我是在昨晚你说要故技重施的时候想到的,本来打算今天一早告诉你,没想到你那么早就出去了,我只好让路戎去找你。” “你先说说结果吧,孙婆子有没有上钩???”她不着痕迹地挑了开话题。 路至铮把自己忽悠孙婆子的细节说了一遍,先是路至铮去堵坊套路孙婆子,让她赔钱、借钱,然后再威胁她第二日就必须还钱。说完忍不住笑了笑,“你且看明日,她肯定会上钩的。” 欠了那么多钱,孙婆子无力偿还,还不得从东宫偷些东西出来??? 第二日,一早就有人在当铺守着了。 孙婆子一出现,那人就将孙婆子蒙头绑了,直接送去了路家在京郊的庄子上。 苏云烟和路至铮在那里等候多时,整个庄子外面都是路家的人,绝对的安全、隐秘。 孙婆子是被吓晕过去的,路至铮一通冷水泼下去,她瞬间就被冻醒了。 她睁眼,看见的首先是苏云烟。 “三小姐???”她懵住了,“三小姐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把老女绑来这里???” 苏云烟简略寒暄了几句,而后直奔主题,“苏云芷并没有怀孕,是吧???” “不是!!!”孙婆子反应倒是快,“太子妃娘娘已有两个月身孕,是众所周知的事,三小姐即便与娘娘不和睦,也不该这般恶毒的诅咒一个未出世的婴孩儿。” 苏云烟冷笑,“你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当真能生得出来???” 然而无论她说什么,孙婆子都死不承认。 “你若不说实话,我就把你偷盗东宫事物出去变卖的事情捅出去。” 本朝律例,偷盗主人家财务者,当被砍去双手,丢进大牢,任由其与老鼠作伴,自生自灭。 孙婆子在苏云芷身边享受惯了,又怎么肯去大牢,她当即就矢口否认,“我没有,是将军府污蔑我的,那些东西你们也能拿的出来!!!” 就这样她还能反咬一口,苏云烟不禁咂舌。 也是,若心里不够强大,还怎么在杀女仇人面前隐藏十几年??? 无奈之下,苏云烟不得已选择揭开她的伤疤。 “我知道是相夫人害死了你的女儿,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主仆情深,我是不会信的。” 孙婆子愣住,苏云烟见状,趁势发动心理攻击,“若那个孩子没死,应该和我一样大了吧,真是可惜。” 她话音刚落,孙婆子就绷不住了,崩溃大哭道:“你说的没错,我的女儿死的好惨,是你母亲杀了她,是你母亲杀了她!!!她还那么小,粉雕玉琢的,特别爱冲我笑……” 见孙婆子终于破了防线,苏云烟和路至铮皆松了一口气。 到了这里,路至铮觉得自己不方便再听下去。 毕竟事关相府的丑闻,苏云烟应该也不想自己知道太多。 他找了个借口,便将主权都交给了的苏云烟,“我先去处理堵坊那边的烂摊子,这里就交给你了,还有……” 他瞥了眼有些疯癫的孙婆子,不放心叮嘱,“万事小心,路戎就在门外,有事就喊他。” 他懂她的难堪,她也懂他的温柔。 苏云烟点头,“你也是,那边结束了就过来接我吧,奶奶前几日说想吃饕餮楼的荷叶鸡,我们等下一起去买。” 路至铮走后,苏云烟看了眼被绑在椅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孙婆子,默默递了条帕子给她。 女人和女人似乎更容易产生共鸣,苏云烟虽然也不喜欢孙婆子,但孩子终归是无辜的。 她想,若她是孙婆子,为了能给自己的孩子报仇,她也可以忍辱负重,潜伏在仇人身边,再伺机报仇。 安抚好孙婆子的情绪,苏云烟再一次发问。这次,孙婆子说出了实情。 “你可知,在十九年前,相府差点迎进了一位姨娘。” 她语气稍显嘲讽,与平日里低调的性格正好相反。 ------------ 第一百四十九章 身世 苏云烟对此表示冷漠,且不说那时她还没出生,即便她出生了,苏相的姨娘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这么想着,就直接说了出来。 孙婆子冷笑一声,道:“当然跟你有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你的出生,阻止了她进府。”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云烟迫切的想要知道。 孙婆子舒口气,眯了下眼睛,开启回忆那段彻底改变她人生轨迹的往事。 “当年相爷在外结识了一名女子,倾心不已,可惧于相夫人的强势,他一开始还不敢让相夫人知道,便偷偷买下了一座小院子,把那名女子安顿在了那里。说白了就是他在外面养了外室,流连到十天有七天都不回府的地步。” “后来,许是那女子吹的枕边风多了,相爷竟执意要将他纳入府中,侧夫人不敢肖想,做妾还是绰绰有余的。” “谁知相夫人知道后死活不同意,碍于她娘家的权势,且又是相爷有错在先,老夫人不好偏颇,就索性放任他们夫妻回房自己商量。” “相爷那时还未拜相,脾气也是倔强,因相夫人始终不松口,他就打算搬出去同那外室住在一起。得知此消息后,相夫人自是不肯,便设计了假孕,成功把相爷的注意拉回了自己身上。” “假孕?” 孙婆子木讷的点了下头,肯定道:“没错,相夫人扬言自己有孕,相爷信以为真,心中高兴,便打消了纳妾的想法,外室也命人远远的送走了。” “既是假孕,她可想好了如何圆谎?” “相夫人原本打算过些时日,等相爷彻底收心后,再假装意外小产。结果相爷知道她有孕后,是各种小心呵护,她愣是钻不到制造意外的空子。眼瞅着月份越来越大,再不生产就要露馅了,无奈之下,她想到了狸猫换太子的办法,于是……” “于是,她找到了你。” 苏云烟沉着脸色,眼神晦暗不明。 孙婆子苦笑,嘲讽完苏相和相夫人,接着又嘲讽自己,“我那时满心欢喜的以为,就算这辈子认不了女儿,但只要女儿在相府能吃香的喝辣的,身份尊贵,前程似锦,我这当娘也就无憾了。” 说到这里,她的神情突然变得激动,“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去,竟直接断送了我女儿的性命!” 苏云烟揭开了她的双手,可双脚扔捆在椅子腿上。只见她突然抱住了自己的头。 “生产那日,我回家抱起熟睡中的女儿,匆匆往相府跑……” “她掀开襁褓,看了眼我女儿……呃……” 孙婆子发出闷哼声,先是痛苦的捂住心口,又发了疯似的揪住了自己的头发,胡乱撕扯着。 “……她不满意,一把举起了我女儿……砰一声……我女儿不哭了……她死了……是她杀死了我女儿!” 孙婆子瞪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目眦尽裂,眼里全是滔天恨意。 若没有杀女之仇,是绝对做不到这样的,所以苏云烟相信了。 可她相信的,仅仅是孙婆子的女儿死于非命,并非相信所谓的相夫人就是凶手。 不过听到这里,苏云烟反倒松了口气,幸好她不是孙婆子的女儿,否则老天给她开的玩笑就太大了。 真实身份呼之欲出,苏云烟不由得屏气凝神,继续追问道:“然后呢,她杀了你的女儿,那她后来又是从哪里找来孩子顶替的?” 孙婆子此时已是狼狈不堪,头发凌乱,眼神空洞,连嘴角都是被她咬破舌头流下的血迹。 “相夫人提前计划好的,满打满算,挑了相爷出京任职的时候假装生产。我趁机毒死了稳婆,只为给我女儿报仇。可惜她竟然早有防备,关键时刻,不知又从哪里抱来一个孩子。时间一到,她就对外宣称,自己生下一女,母女平安。可怜我的女儿,活生生成了你的垫脚石!” 听到这些,苏云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更无法反驳,因为她就是那个无中生有出来的孩子。 没有人能理解她此刻有多震惊,试问有谁在知道自己用了十几年的身份,突然被告知是假的,父母、兄长姐妹都不属于自己的时候,还能做到平静接受? 可苏云烟仅仅是震惊,心里却没有太难过。她以往的所有百思不得其解,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苏相和相夫人一直都不待见自己,怪不得苏云芷和苏云兰之间再互相嫌弃,也不会像对待自己这般,想要对方去死,怪不得…… 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但不是为那些厌恶自己的“家人”,而是为了两世都被蒙在鼓里的自己。 身世之谜揭开了,不过细节仍值得好好推敲,苏云烟不是一个感性的人。 不对劲的地方太多,尤其是相夫人明知自己杀了她的女儿,为何不干脆也杀了她灭口,为何要留她在苏云芷身边,还如此重用她,难道就不怕她把原先的事情捅出去,或者为女儿报仇而伤害苏云芷吗? 这一点苏云烟觉得最不合常理,也是整件事中最大的疑点。 她直接质问孙婆子,孙婆子神色一顿,似是也才发觉一般,“对啊……她杀了我女儿,她为什么不杀我?杀了我,我就能和女儿团聚了……哈哈……” 苏云烟微微皱眉,孙婆子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可能是回忆往事,被刺激到了。 放弃了前一个问题,苏云烟继续问,“这次苏云芷假孕,是不是也是相夫人出的主意?” “主意?”孙婆子嗤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说是指使还差不多吧。” 因娘家的权势,相夫人性格也很强势,从她和苏相的争吵上就能看出来。 苏云烟默然,算是认可了她的话,“她假孕也是为了争宠?” “是,太子妃娘娘时常找相夫人哭诉,说太子对她如何不好,在东宫的生活如何艰难。相夫人知道她不受宠,为了巩固她的地位,所以设计了假孕。果不其然,太子得知她怀孕后,对她的态度果然转变了不少。” ------------ 第一百五十章 报仇 说到这里,孙婆子抬头睨了苏云烟一眼,戏谑道:“这对母女自成一脉,惯会耍这些腌臜手段,三小姐同样是相府出身,奴婢瞧着倒是与她们不同。” 苏云烟态度凛然,假装没听到这句话,“相夫人打算在苏云芷生产之日,也从外面抱个孩子回来顶替?” “是,这次找孩子的事是由她亲自把关的,没有任何人能插手。她想找一个男孩,据我所知,已经有目标了。” “混淆皇嗣可是死罪,她难道打算隐瞒那个孩子的身份一辈子吗?” “比起相府和苏云芷的前途,欺君之罪对她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苏云烟愕然,都不知道还能怎么形容他们的举动,“疯了。” 孙婆子哈哈大笑,“这世上谁不疯?三小姐眼下过得正顺心顺意,可若你不是今日的你,再回过头看一看自己走过的路,你还能这般淡然吗?逼疯别人的同时,最先疯的却是自己。” 苏云烟忍不住去想,自己这样算疯吗? 一不小心就被带跑偏了,她定了定心神,开始策反孙婆子。 “想来你也不会是真心想要帮相夫人和苏云芷吧,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如你我二人联手,让这出戏更有看点些?” 孙婆子面露憎恶,终是袒露了心声,“我自然不会帮他们,更不会让别人的孩子再被那对母女祸害。” “不过……”她轻挑眉,打量着面前这位胆小柔弱的三小姐,“你又何以断定我会帮你?” 此人谨慎,苏云烟想要利用,须得先打消她的顾虑。 “就凭你想要的不只是苏云芷身败名裂。” 孙婆子满意了,这才接着道:“如今太子妃娘娘和相夫人都信任我,也只留了我在身边照顾,我打算在她怀胎十月分娩之时,让她什么也生不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假孕争宠,欺君罔上。” “你有把握?” “绝对万无一失。” 苏云烟点点头,既是如此,也算给了苏云芷和相夫人迎头一击。 今日接受的信息量着实有些多,只身世一样,就让苏云烟疲惫不堪了。 她走到一边坐下,顺便叫了紫苏进来。 “给她松绑。” 桌上的茶早就凉透了,唯有茶香弥久不散。 紫苏给孙婆子解开了脚上的绳子,回过身,见苏云烟端起茶盏又放下,她顿时领悟,出去提了一壶新茶进来。 “夫人累了吧,姑爷走前特意吩咐奴婢时刻备着茶水,夫人快喝些润润嗓子。” 苏云烟接过紫苏奉上的新茶,温热透过杯壁传至指尖,就连心头那一点寒意都被暖化了,“他永远都是这么细心。” 一旁,孙婆子看到苏云烟脸上的笑意,有些晃神。 苏云烟对她摆摆手,“你可以走了,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别人。你若还想活命,同样不要再说与第三个人知道。” 她跨步上前,在苏云烟面前跪了下来,“三小姐,你从前在相府受尽屈辱,无论是相夫人,还是苏云芷和苏云兰都能上去踩上一脚,奴婢无视她们的所作所为,是奴婢有错,希望三小姐看在奴婢失去女儿的份上,可以原谅奴婢。” 这话听着很是奇怪,苏云烟不解,“左右你也没做什么伤害我的是,无需得到我的原谅。” “不!” 孙婆子的情绪忽然又变得激动,疑似恐惧般哭诉道:“我有错,我有罪,还请三小姐不计前嫌,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只要你给我的孩子报仇,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冷静点,紫苏,给她倒杯水。”苏云烟连忙安抚她,“你眼下必须要先沉住气,其他的都好说。” 在苏云烟好言好语相劝下,孙婆子总算冷静了下来。 不过她的神情依旧有些恍惚,苏云烟不放心,便命人将她送走。 然后没过多久,路至铮就过来了。 紫苏有眼色的退到门外守着,而路至铮一走近,苏云烟就顺势靠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腰,沉沉的叹了口气。 “累了?”路至铮站直身体,好方便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苏云烟在他腰间轻轻蹭了蹭,算是点头。 可她一开口,路至铮就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孙婆子全都交代了,结果……很出乎我的意料。” 瓮声瓮气的,路至铮很心疼,揉了揉她的发顶,安慰道:“不急,奶奶还在等我们买荷叶鸡回去,你也喜欢,我们多买点回去,好不好?” 苏云烟用指甲在路至铮后腰处轻轻扣着,默了片刻后,才闷声开口,“……好。” 回到将军府,两人掩藏所有心事,如往常一般陪着老太君吃晚饭。 说是忍了好几日,可对苏云烟来说,还得叠加上前世被蒙骗的一辈子。 夜里,被路至铮抱着躺在床上,苏云烟将白日里孙婆子交代的所有事情,一一都告诉了他。 说完,她才后知后觉,斟酌着语气询问,“我从前是不受宠的相府嫡女,如今连相府嫡女的身份都是假的,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抛弃我,一无所有的我,你会嫌弃吗?” 路至铮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在她后脑勺轻抚的手下意识加大了力度。 只听苏云烟“嗷”了一声,不满道:“你谋杀亲妻啊!” 可是抬头看见路至铮黑着脸,一脸不悦,她又怂了。 “叫你胡说,这就是惩罚。” 路至铮是没想到原来当年发生了这么多事,但他从未有过一刻嫌弃苏云烟。 出身不是她能决定的,出生后的一切更不是她造成的,就此,路至铮对她只有心疼。 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苏云烟也无比懊悔,“对不起,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太害怕了。” 怕自己出身低微,怕自己配不上他。 她心里总在想,路至铮越优秀,对她越好,她就越是心里没底。 这种自卑和恐惧已经深入到了骨髓里,不是一朝一夕能消退的。 可她不知道,路至铮其实能察觉到。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婚前夕 媳妇没安全感,路至铮觉得问题肯定出在自己身上,她当即就表示不会,“我爱的是你,又不是你的身份,无论你是谁的女儿,你都是路家的儿媳妇,是我路至铮的夫人。” “……”苏云烟抱紧了路至铮的脖子,像深处悬崖边的人极力想抓住救命的绳索。 路至铮眉眼含笑,顺势把怀里的人搂紧,极力给予她全部的安全感。 世上本没有完全契合的两个人,无非是一个愿意全身心相信,一个愿意无条件付出。 待苏云烟心情好些后,路至铮才接着道:“孙婆子给出的线索寥寥无几,但你要是想,我会竭力帮你找到亲生父母。” 谁知苏云烟却拒绝了,“不用刻意去找,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找到,也不过是徒添伤悲,顺其自然就好。” “就像你说的,无论我的父母是谁,我都是已经是路家人了,在外,我只会是路苏氏,所以找不找并不重要。” 路至铮尊重她的意见。 而后,两人又说起了苏云芷的事情。 假孕的的确确是惊着路至铮了,他突然有些同情太子,“苏云芷假孕的事你打算怎么做?是想让太子发现,还是直接让她在帝后面前露馅?” 虽都是暴露,但二者的结果可就差远了。 若太子知道真相,顶多彻底厌弃苏云芷,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毕竟这也关乎他自己的颜面,欺君之罪严惩下来,他身为苏云芷的夫君、当朝储君,更是罪加一等。 可若是帝后知道了,太子不一定会被废黜,苏云芷却是一定会获罪,连带着苏家,也难逃一劫。 两种结果,路至铮之所以要特别提醒苏云烟,就是因为关键在于她对相府的态度。 想报复苏家,就设计让苏云芷在皇帝面前露馅;想报复苏云芷,就让她在太子面前露馅。 路至铮没想到苏云烟最后给出的结果竟是不作为——一切顺其自然。 “苏云芷自作孽,后果就让她自己承担好了,想要她死的人不在少数,我们无需动手,隔岸观火即可。” 路至铮没有异议。 在诡异的相安无事中,一晃两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备受关注的晋王大婚,亦在如火如荼的准备中到了最后关头。 大婚前夕,苏云烟再次去了镇国公府。 整个镇国公府挂满了红绸,角角落落皆彰显着主人即将要迎来喜事。 疏桐院内亦是如此。 “小公子快别捣乱了,这凤冠霞帔小姐明日就要穿的!” 苏云烟刚踏进门,就听见灵筠被气的不轻的声音。 定睛一看,原来是文灵星把放有凤冠霞帔的盒子撞掉了。 灵筠赶忙捡起来,正要检查时,瞧见苏云烟来了,便又放下了手里的活,先过去迎接苏云烟。 “见过路夫人,夫人可算来了,我们小姐正等着你呢,快里面请。” 苏云烟含笑点头,却没有立即进去,而是轻抚婚服上缀着的不知名的珠子,“晋王送来的?” “是,今日一早才送来的。”灵筠的语气却没有很开心,反而抱有遗憾,“晋王送的好是好,不过可惜了我们小姐亲手绣制的那件婚服,为了绣那件婚服,小姐的手不知被扎了多少下,那些苦到头来竟是白受了。” 文灵星安静下来,也为姐姐鸣不平,“灵筠姐姐说的不错,我竟是才知道姐姐心心念念的人是晋王殿下,嫁给他姐姐本该心生欢喜,可同时嫁入晋王府的还有陈家女,姐姐还没进门就要同别的女人分享晋王恩宠,苏姐姐也了解姐姐,她如何肯啊。” 苏云烟吃惊,道:“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小孩子心性大,长大了更不得了。她和文灵初一开始决定先瞒着文灵星,就是不想他难过,或是对晋王产生怨念。 但没想到隐瞒至今,他还是知道了。 文灵星撇着嘴,明显还在赌气。 灵筠无奈,只得出面解释,“早上小姐看到婚服后,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就同奴婢说了几句,不想小公子在窗外听到了,这才……” 同晋王送的婚服过不去,非得上蹿下跳,把衣服撞掉地上才算出气。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苏云烟不禁失笑。 “你姐姐明日就要出嫁了,她走后,你就要学着撑起镇国公府,为人处事都要稳重成熟,想方才的举动,切不能再出现了,别让你姐姐担心,知道吗?” “……知道了。”文灵星声音有些发闷。 到底是年纪小,苏云烟不想一次性把话说的太重,便打发他去前厅照看了。 而她自己,则去了文灵初的卧房,两人也要说些体己话。 几句下来,见文灵初情绪稳定,苏云烟是真的松了口气,提着的心也慢慢落回了肚子里。 “我瞧着殿下对你是很上心的,事已成定局,你能看开就很好了。” 在家筹备大婚的这两个月,文灵初的性子也沉淀了不少,譬如此时,提及萧远肃,她已不似从前那般焦躁了。 “没什么看不开的,是我自己想要嫁他,尽管有些不尽人意,却也算如愿以偿了,我不能太贪心。” 看着她委曲求全的样子,苏云烟忽然就想到了她与萧远肃初识的那晚,在假山后,两人剑拔弩张,她特别大胆的打了萧远肃两巴掌。 再看看现在,原来时过境迁后,真的是物是人非…… “陈元静呢,有没有什么异样?” 她先前就提醒过文灵初,文灵初也一直记得,“她这些日子倒很安分,不曾招惹过我。” 即便如此,苏云烟仍是不放心,再次叮嘱道:“陈家人狼子野心,陈元静也不是省油的灯,日后你一定要加倍小心。” “放心,我嫁过去后会好好盯着她的。”文灵初明白苏云烟担心自己,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宽慰。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两人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从陈元静说道苏云芷,又从萧远肃说道文灵星。 要说文灵初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这个无人照看的幼弟。 ------------ 第一百五十二章 贺礼 方才文灵星说的话,她在屋里全都听到了。弟弟心疼她,她又何尝不心疼弟弟? “我出嫁后,镇国公府就剩下灵星了。他如今还小,文家没了啸虎令,也就是没了保障,我实在放心不下他。我想等他成年了,待他娶妻生子,我的担心就能放下一半了。” 听她提到令牌,苏云烟立即警醒,“啸虎令?” 文灵初起初很是惊讶,不过想到路家,便又释然了,“没错,是路至铮告诉你的吧。” 谁告诉她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竟忘了文家早已上交了啸虎令。 山洞内,朱家的下场历历在目,有啸虎令在手尚且如此,那没有啸虎令,且无长辈庇护的呢? 苏云烟不想文家和路家步前者后尘,可一时半会儿又不知该如何提醒她,苏云有些焦急。 “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灵星是还小,但你作为长姐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好榜样,他自己也上进,无论是学业还是武艺,都不曾有一刻落下过,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撑起文家,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而姐姐要做的,就是不要在王府跟人提及啸虎令,以免隔墙有耳。” 苏云烟不着痕迹地劝文灵初放宽心,有文灵星做借口,她果然犹豫了。 就在这时,文灵星突然闯了进来,打破两人的对话,令牌话题只好不了了之。 第二日,晋王大婚,同娶陈、文两家嫡女为侧妃,百姓纷纷道贺,街上十里红妆绵延,好不热闹。 由于大婚是由礼部操持的,过程十分顺利,哪怕王爷娶亲的礼制繁琐,众宾客看着也不觉得冗长。 苏云烟跟着路至铮,以路夫人的身份出席,太子和苏相一家也来了,足以见得晋王这场大婚有多备受瞩目。 拜堂礼结束后,两位新任侧妃被送入洞房。 苏云烟还特意打听了一下,不知是萧远肃安排的,还是宫里人做的决定,同是侧妃,品阶一样,文灵初入住王府东院,风景极佳,而陈元静入住王府西院,奢靡华丽。 一个离主院远,一个离住院近。 这不明摆着针对文灵初吗?苏云烟忍不了。 “你确定晋王喜欢文姐姐?”她靠近路至铮,悄声问道。 路至铮似乎知道些内幕,可他刚要开口,蔡禾昇就端着酒杯过来了。 见兄弟二人要谈事,苏云烟便没再追问。 萧远肃留下来招待宾客,不一会儿身边就围满了人,苏云烟为躲人情世故,想着干脆去找文灵初说话。 临走前,她还叮嘱路至铮多照看着萧远肃些。 问了府中下人,苏云烟成功溜到了文灵初今后的住所——风清堂。 毕竟不是正妃,不用盖盖头,苏云烟进去时,灵筠正倒水给她喝。 见苏云烟过来,她很是惊喜,“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怕你无聊,所以过来陪你说说话。”苏云烟走过去坐下,接着打量了一圈屋里的陈设,还算合文灵初心意。 灵筠倒了杯茶给她,她轻声道谢。 文灵初摁了摁酸痛的肩膀,很不喜欢头上的凤冠,边冲苏云烟抱怨,“我算是体会到你当日的苦楚了,这凤冠真的好重,压得我脖子疼。” “小姐,嫌累我们可以先取下来,晋王殿下又不会说什么。” 说着,灵筠就想动手去拆,却被苏云烟阻止了,“不可,王府人多眼杂,还是谨慎些为好。” 想到正在墨画院的陈元静,灵筠忙收回了手。 “辛苦姐姐了。” 文灵初倒不甚在意,“辛苦不至于,就是饿了一天了,好想吃东西。” 苏云烟立即拿出自己偷偷藏的果子,“好歹是有经验的,我就知道姐姐会饿,这些是特意给姐姐准备的,姐姐快吃几个垫垫肚子。” 看到果子,文灵初的眼睛都亮了,拿起一个就开始啃,“烟儿,还是你对我最好。” 然一个果子还没吃完,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我得躲起来吧?”苏云烟不确定道。 “你又不是见不得人?干嘛要躲?” 虽然她说的有道理,但苏云烟怕被发现,还是躲去了床后面。 灵筠手疾眼快的把桌上残留的“物证”收拾好,藏进了袖子里。 与此同时,门外之人还在坚持不懈地敲门。 文灵初立刻端庄坐好,让人进来。 来人苏云烟和文灵初恰好都认识,是皇后宫里的崔嬷嬷。 “老奴见过侧妃娘娘,恭贺娘娘大喜。” 文灵初不便起身,示意灵筠去把人扶起来,“谢崔嬷嬷,嬷嬷亲自过来,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吩咐谈不上,老奴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来给侧妃娘娘送上新婚贺礼。” 说着,她将手里的锦盒双手奉上。 灵筠恭敬接过,再递到文灵初面前。 文灵初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块上好的同心鸳鸯玉佩。 她忙起身,朝中宫的方向缓缓施了一礼,而后看向崔嬷嬷,道:“劳烦嬷嬷回去后代妾身先谢谢皇后娘娘,等明日进宫,妾身再亲自叩谢娘娘。” 崔嬷嬷微微颔首,在外把皇后的面子做的很足。 送贺礼原也是寻常事,苏云烟没往其他地方想。 可崔嬷嬷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起了疑心。 她送完礼并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问起了文灵星,“老奴来时在前院看见了小公子,瞧着身量,可有及冠?” 文灵初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问这个,但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就如实说了,“舍弟年末及冠。” “那也快了。” 崔嬷嬷又简单寒暄了几句,然后离开。 崔嬷嬷一走,文灵初立刻叫苏云烟也出来,“人走了,你快出。” 姐妹二人凑在一起看皇后的贺礼,单看玉,的确是极好的成色,可皇后的心思,远比这份贺礼要来的沉重。 文灵初并未察觉,她喜欢收藏玉,对这块玉佩也很有兴趣,“烟儿你看,这是极难得羊脂白玉,温润莹透、洁白无瑕,如同凝脂,故得此名。这种玉向来有价无市。且做成同心鸳鸯玉佩更是难得。”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谨慎 相比她的欣喜,苏云烟却多留了份心眼。 崔嬷嬷最后多嘴问的那句话,她认为是别有用心,而且八成是皇后吩咐的。 可皇后为什么要打听文灵星是否及冠呢?? 苏云烟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文家唯一能让人惦记的就是啸虎令,可啸虎令已经上交给了皇帝,皇后不可能不知道吧。 她思索了会儿,再次叮嘱文灵初,“昨天我与姐姐说的话,姐姐可还记得??” “你是说……不要在王府提令牌??”不在自己家,文灵初也变得谨慎了。 “姐姐记得就好,还请姐姐答应我,千万不要跟人提起。” “为什么??那东西已经在陛下手里了,陛下感念文家有功,多年来更是处处维护。。” 真实理由苏云烟不便说出来,只能随口扯了个理由,“因为晋王。” “他??”文灵初不解,道:“我不提他也知道啊。” 啸虎令的归属,萧远肃身为皇子必然是知道的。 就连太子都是因为知道路家有啸虎令,所以才会如此忌惮路至铮,并非完全畏惧路大将军。 见轻易骗不过去,苏云烟也慌了。 情急之下,他只能继续往萧远肃身上扯,“姐姐糊涂啊,王爷知道,那太子和陛下肯定也知道,姐姐也听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故事吧,王爷只是喜欢姐姐,想娶姐姐为妃,可在别人眼里他的初衷就不一定是这样了。” “现在朝野上下都知道路至铮和他走得近,路家已然站队,路家的兵力就是他最好的后盾,仅凭这些,太子就已经是他为眼中钉,要对他狠下杀手了,若让别人知道啸虎令不在文家手里,那些人就对王爷少了一份敬畏,对付起他来不就更肆无忌惮??可若是姐姐有意无意的提起,唯恐被有心之人利用,说姐姐图谋不轨,,那恐怕连陛下,都要对王爷起疑了。” 总而言之,就是手上兵力太多不是好事,但也不能一点余地都不留。 一旦扯上皇权和朝政,再小的事情也会显得格外严重。 何况事关萧远肃的安危,文灵初不由得也跟着警惕了起来,“你说的对,如今他的身份不一样了,只会比以往更如履薄冰,我们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文灵初同意了她的建议,,她总算能松口气了。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见时间不早了,苏云烟提出告辞,文灵初依依不舍,“我怕日后出门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方便了,你有空要记得来看我啊。” 苏云烟拉着她的手,也很不舍,“姐姐放心,一有空我就来看你。不过在王府你仍要事事小心,我相信王爷肯定会护着你,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又陈元静在,我担心她会对你不利。” “好歹我也是从镇国公府出来的,后院里的那些算计我都清楚,绝不会让她得逞。” “还有,姐姐若是有急事,或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却不方便直接找我的时候,就让灵筠去浮生阁找路忠,他会第一时间联系我。姐姐需要什么,也可以吩咐他去办。” 浮生阁是苏云烟最隐秘的后台,她能告诉文灵初,便是给了她一份保障。 文灵初很感动,她父母都不在了,她出嫁的一切事宜,皆是灵筠和苏云烟亲自帮着操办的。 对她来说,苏云烟就跟她的家人一样,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 即便再不舍,苏云烟也要离开了。 她按着方才过来的路原路返回,不曾想刚走出风清堂,就碰上了独自一人的太子。 苏云烟闭了闭眼,心道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太倒霉了。 他转身就要跑,可太子快步上前,直接拦在了她面前。 “本宫又不吃人,路夫人何故一看见本宫撒腿就跑??” 苏云烟被迫停下,只得在心里反复默念:文姐姐大婚,不能出事,不能出事…… 她闭着眼睛,太子以为她还在害怕,竟良心发现,刻意放缓了声音,“许久未见,你近来可好??” 听着太子莫名的关心,苏云烟觉得此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我好与不好都不是太子殿下该关心的,太子殿下若当真闲的没事干,不如多去陪陪太子妃吧。” 苏云烟夹枪带棒的话在太子听来,反倒像是在吃味,他心中惊喜,忍不住想要靠近。 但他方一倾身,苏云烟就猛地往后退开,“太子殿下自重!” 至此,太子才反应过来,苏云烟一开始不说话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不想跟他说话。 意识到这一点,太子怒极反笑道:“怎么,你还真打算为了路至铮守身如玉??” 堂堂太子,竟说出这般下流的话,苏云烟不禁瞪大了眼睛。 而看到她的反应,太子却尤为痴迷。 想当初苏云烟一见到他就害怕,连话都说不利索,温声细语,性子软的让人心生爱怜。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了,变得牙尖嘴利,看着自己时眼里不再是畏惧,而是充满了厌恶。 太子不甘心,他觉得苏云烟就该是懦弱胆小的样子,他要让苏云烟变回以前的样子。 他的眼神逐渐狂热,一步一步逼上前,逼的苏云烟不得不连连后退。 “苏云烟,上次在东宫叫你逃脱了一次,你以为还会有第二次吗。” 苏云烟不答,但慌乱的神情出卖了她此刻心里并不平静。 “苏云烟,从小到大,本宫为了你,第一次违抗圣旨,第一次欺瞒父皇母后,第一次萌生了放弃皇位的想法……” 苏云烟压根没听他说了什么,而是一边注意他的举动,一边张望着,等路至铮找来。 然而太子发现了她的心思,眼神愈发阴森,不断冷笑道:“你又在等路至铮来救你吗??” 眼见身后就要没路了,可太子仍在逼近,苏云烟不敢再刺激他,“太子殿下,你这又是何必呢,当初是你自己向陛下请求赐婚的,我父亲和大姐姐一心为你,你现在这样,岂不让他们寒心??”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提醒 “他们算什么东西,本宫需要在意他们???”太子冷声道。 此时宾客大都汇集在前院,以致苏云烟同太子在这里纠缠了许久,都未曾有人发现。 可万一被人瞧见,传出去些闲言闲语,于苏云烟的名声肯定有损。 苏云烟始终后退保持距离,太子愈发不悦,“之前让你逃脱,是我没有安排好人,才让路至铮有机可乘,怎么,他去救你,你很开心吗???” 苏云烟对此亦没什么好说的,太子执拗,早已无可救药了。 但她的沉默,却让太子更加愤怒,因萧远肃封王而积压已久的怨恨,也在这一刻全部倾泻了出来。 “路至铮以为协助晋王,便能保自身和路家一世荣宠了吗???本宫才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晋王即便一时势起,你们以为他来日就能越过本宫去不成???” “苏云烟,你是聪明人,你该知道,不是抱上晋王大腿就能安然无恙,皇权之争,本宫势在必得。” 太子很少会这般明显的表明自己的心思,一来怕被有心之人陷害,二来也怕皇帝猜忌。 他今日说了这么多,显然是被气狠了。 苏云烟知道逃脱不了,干脆就不逃了,“太子殿下豪言壮志,那我便恭祝殿下早日心想事成。不过陛下正值盛年,身强体健,殿下的心事,怕是一时半会儿成不了了。殿下且耐心等着,或许等到下辈子,就能轮到殿下了呢。” 比阴阳怪气,苏云烟从前在相府学到了不少,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拿来自己用。 然而看见太子怒不可遏,却无话可驳的样子,苏云烟就觉得大快人心。 怪不得苏云芷和苏云兰善用此法,原是做个坏人要比做个好人舒爽的多。 太子接二连三的吃闷亏,哪怕对方是苏云烟,他也咽不下这口气,当即就撂下狠话,“本宫需要等多久还不得而知,但路至铮却不用等太久,本宫必让他等不到本宫功成名就那一日。” 苏云烟冷笑一声,也没有客气,“那就走着瞧吧。” “对了,还有一事。”她故作好意,提醒道:“大姐姐有孕,殿下想必很重视她腹中的孩子吧,若能一举得男,更是皇长孙了。” 闻言,太子脸色阴翳,大抵是因为苏云烟说对了。 而苏云烟压根无畏,“殿下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而已。殿下与其盯着我不放,不如好好照看大姐姐,以及她腹中的孩子。倘若一个不周到,他们母子两有了意外……呵,我想不止是殿下,陛下也会动怒的吧。” 面对她的好意“提醒”,太子直接阴沉了脸。偏偏她又没说错,太子无法辩驳,不爽的只能上手。 眼见这次冲突是躲不过了,苏云烟紧紧握住手腕上的金丝镂空手镯。 这是路至铮前些日子特意命路家的工匠,给她专门定制的,此镯同簪中刃一样,内里暗藏银针,针尖涂有迷、药,触及可引发机关。 苏云烟的手指已经按在开关上了,若太子不停手,她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臂横空出现,拦在了苏云烟身前。 紧接着,路至铮的声音就在苏云烟耳边炸响,“太子殿下自诩君子立于世,难道就是这般行君子之行的???” “至铮!!”见是他,苏云烟欣喜若狂,“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等不到你呢。” 路至铮冷冷瞥了太子一眼,转而看向苏云烟,握住了那双满是冷汗的手,“我来了,别怕。” “嗯,不怕。”苏云烟仍旧处于欣喜之中。 路至铮满眼的柔情,只恨不能将苏云烟捧在手心,揣在心口。 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情,倒显得太子格外凄惨。 许是前院的酒宴快结束了,三三两两的下人慢慢走了过来。 太子到嘴边的话只能咽回去,然后不轻不痒的放了句狠话,就落荒而逃了。 婚宴结束,路至铮和苏云烟坐马车回府。 苏云烟几次三番想解释同太子偶遇一事,都被路至铮借口避过了。 她怕路至铮误会自己,所以执着要说清楚。 可路至铮终究还是没让她开口,“我信你,胜过千言万语。” 苏云烟结结实实愣住了,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二人相顾无言,却是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回到醉墨院,路至铮让屋里下人都退下,和苏云烟说起了今日宴席间发生的事。 “陈大学士此人一向稳重,且谨言慎行,是因为他明白自己和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能同意让陈元静嫁给晋王,已然是蹊跷了,我原以为是太子逼迫,不曾想他自己竟是他自己愿意的。” 苏云烟蹙眉,道:“何以见得???” “席间,他红光满面,精神抖擞,毫无嫁女的惆怅之情。陈元静是他唯一的女儿,她亦对陈元静抱有绝对的期望,如今眼睁睁看着她嫁给敌人,却无半点伤感,岂不奇怪???” “还有,他在席间与好几位同晋王有来往的大人多次交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弃了太子,转投晋王麾下了。而太子当时就在一旁,却神色无异。 当时在场的人都很吃惊,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至于他们过后心里如何想,其实不难推测。 苏云烟眉头紧锁,抿着唇,若有所思。 这件事倒让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可还记得陈元平???” “记得,陈元静的弟弟。” “我曾……听闻他在外仗着陈大学士的名号,欺男霸女,恶贯满盈,倘若能找到证据,不仅能牵制陈大学士,还能让文姐姐多得一份与陈元静对战的资本。” 其实不只是听闻,苏云烟前世是亲眼见过的。 往事不可追溯,苏云烟偶然间想起他当街纵马伤人、活生生打死一名城墙侍卫的场面,都还在心惊胆战。 若能有他作恶的罪证,何愁陈大学士和陈元静不能为他们所用??? 想着想着,苏云烟就笑了出来,让一旁的路至铮有些莫名其妙。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吃醋 “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苏云烟脸上的笑意还未尽收,路至铮问了,她便将内心的想法如实相告,“陈元静心机颇深,文姐姐又性格耿直,日后免不得要受她欺负。要是我早点收集了陈元平的罪证给她送去,她用来掣肘陈元静,只要陈元静不敢兴风作浪,加上晋王对她的情意,她在晋王府的生活必然不会太辛苦。” 苏云烟为文灵初可是做足了打算的,从她先前她极力撮合文灵初和萧远肃开始,到如今为了文灵初愿意冒险搜集陈元平的罪证。 当真是姐妹情深,令人羡煞啊。 路至铮最清楚她的付出,不免有些吃味,“你倒是考虑的周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的相公,而我和晋王是棒打鸳鸯的恶匪。” 苏云烟傻眼,又觉得好笑,“你怎么会这么想?文姐姐对我也是极好的,我对她好不是应该的吗?” “你这段时间左一个‘文姐姐’,右一个‘文姐姐’,怕是把你真正的相公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这么说,是嫌我对你不好吗?” 苏云烟简直头大,这画风歪得也太厉害了。 她竟才知道,路至铮也有这般扭捏之态,当着像极了被相公抛弃的小媳妇。 “我绝对没有嫌你的意思,你可别污蔑我。”苏云烟偏头笑道:“再说了,你堂堂路家小将军,还需要我一介妇人来替你打算吗?快别醋了,也不怕下人听见了笑话你。” 说着,苏云烟倒了杯茶递给路至铮,算作安抚。 谁知他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看也不看就起身走到床上侧身躺下,独自一人生闷气去了。 她默默放下手里的茶盏,也朝床铺走了过去。 看着路至铮冷漠的背影,苏云烟也有些怕了,“至铮,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你与文姐姐在我这个都很重要,而你是最重要的,对我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 路至铮是假装生气,目的就是为了听苏云烟哄他。 他不理会苏云烟,只是苏云烟每说一句,他嘴角的笑意就愈盛。 苏云烟话刚说到一半,他突然袭击,一把拽住苏云烟的胳膊,稍用力往下一扯,在苏云烟的惊呼声中,直接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你干什么?”苏云烟倒是不害怕,她知道路至铮不会伤到她,所以她只是错愕。 相反,路至铮就淡定多了。 他死死地抱着苏云烟,脸上是得逞后的笑容,“没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苏云烟:“……” 她不信自己之前有这样骗过路至铮,哪次不是自己被路至铮骗? “你能不能要点脸?” 路至铮轻笑,“美人在怀,要脸做什么……” 他瞅准苏云烟的红唇,低头吻了下去。 苏云烟的话全被这个吻堵了回去,渐渐的,意识都涣散了。 只能说路至铮这人,太过妖孽…… 一吻结束,路至铮稍稍退开一点,让苏云烟好呼吸顺畅些。 可一看见她泛红的眼尾和水波潋滟的唇,路至铮的眸色又沉了下去,迅速低头,继续他的掠夺。 夜,注定是不眠的。 温情过后,路至铮餍足了,抱着苏云烟心满意足的睡去。 而苏云烟却难得的又陷入了梦境,身体累到极致,大脑却处于亢奋状态。 这次的梦很不一样,在梦里,有两个苏云烟,一个是当事人,一个是旁观者。 她又一次眼睁睁看着皇帝病重,太子设计除掉了萧远肃。皇帝病逝后,太子顺利继位,以雷霆之势处决了萧远肃其余党羽,而路至铮,也被太子陷害,冠上了谋逆之罪,被万箭穿心,当众处死…… 前世路至铮死的时候,她已经被太子的人带走了,所以很多画面她都不曾见过。 可梦里她都站在现场,一幕幕看的真切,她才知,原来痛彻心扉,生不如死,远没有亲眼看着重要之人被杀时来的强烈。 次日醒来时,苏云烟满脸泪痕,恍如隔世。 路至铮还未醒,她偏过头,用指尖描绘着他的面容,似是要将他的容貌,寸寸都刻在心里。 许是精神不济,她后来又睡着了,再次醒来时,身边已没了路至铮的身影。 外头阳光略微刺眼,瞧着时辰,怕是都日上三竿了。 梦里的情景依旧很真实,苏云烟只能安慰自己那些都过去了,这一世所有人都在,他们都还好好活着,她一定不会让悲剧重演。 她摁了摁发胀的额头,顺便叫紫苏进来帮自己梳洗。 “他去军营了?”苏云烟边描眉边问。 紫苏在她身后帮她梳头发,闻言答道:“是,姑爷一早就去了军营,走时还吩咐奴婢,不要打扰你睡觉,要让你睡到自然醒。” 苏云烟都已经麻木,“你就跟着他不学好吧。” 紫苏吃吃笑着,听的苏云烟也不禁勾起了嘴角。 昨晚闹归闹,但苏云烟的提议,路至铮还是赞同的。 这不,一大早就让路戎在门外侯着了。 等苏云烟收拾妥当,带着紫苏出门,见门外站着的人,心里就有数了。 “路戎,今天我要做的事可能会有些费力,你去再叫几个人,要身手好的。” 路戎连忙道:“是,属下这就去,请夫人在门口稍等片刻。” 说完,路戎转身离开了。 片刻后,路戎就带了七八个人过来,一伙人跟在他身后,气势逼人。 苏云烟很满意,叮嘱了几句,就带着他们朝她记忆里的地方走去。 陈元平作恶太多,若真一一细数,他自己怕是都记不清了。 而时间紧迫,苏云烟打算先挑几个紧迫些的找罪证,至于其他,日后有的是时间让他认罪。 这次,她们去的就是一个小镇,离京城不远,可小镇上的百姓大都以木艺为生,老实巴交,也受陈元平迫害颇深。 苏云烟他们初来乍到,肯定不能直接言明来意,为免吓到百姓,苏云烟先让紫苏去套近乎,就说家中主人想要订、购一批木桌木椅。 紫苏嘴甜,且看着年纪比较小,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 第一百五十六章 罪证 她上前跟一个大爷打招呼,先是一顿乱夸,大爷竟也心花怒放,看着她也热情了许多。 “小姑娘眼光真好,我们家的木艺可是祖传的,京中许多大户人家用的都是我们家做的东西,像什么木桌木椅,柜子匣子,我们都可以做的。” “这么说来或许我还曾见过,不只是哪几户人家?” “黄员外、蔡士郎、大学士,还有一些贵人的别院。” 这里的贵人指的是皇室中人,大爷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自豪。 紫苏关注的却是别的,她故作惊讶道:“您说的大学士,可是陈大学士府上?” “是啊,陈大人府上许多木艺都是出自我们家的。” “这就巧了,我家大人与陈大人是好友,我们这次过来便是陈元平公子推荐的,大爷您还记得陈元平公子吗?听说以前都是他亲自来采买的。” 不知为何,当紫苏特意提起陈家和陈元平时,大爷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似是很畏惧。 注意到这一点,紫苏乘胜追击,“大爷,陈家订的那些样式还有吗?我们也想看看,若是主子喜欢,便都在您这里买了。” 大爷终是装不下去了,慌忙摆手,“没了,都没了,你们去别处看吧。” 这边的动静不小,苏云烟看时机可以了,就带着人朝这边过来。 见状,大爷就要收拾东西回家,“今天不营业,各位去别家吧!” “且慢。”苏云烟笑着上前,摁住了大爷刚搬起的长凳,“我瞧着方圆几里,就属您家的木艺最好,有生意都不做,您莫不是……心虚?” 大爷手抖如筛糠,眼神躲闪,就是不敢看苏云烟。 往日装久了,熟识的人总还觉得苏云烟性子软弱,殊不知在外,她一个眼神也能震慑他人。 坐在自家屋里,看着面前的女子,大爷直冒冷汗。 “不知,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苏云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下,“如何称呼不重要,您只需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您,您想问什么?” 苏云烟轻笑,道:“大爷您别紧张,就是一些小问题,不会让您很为难的。” “譬如陈元平,您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就行。” “这……这……”大爷十分犹豫,许是因为害怕,又或者是想为某人保守秘密。 苏云烟有的是办法,能让他开口,但古语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若能让他们心甘情愿作证人,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大爷有所不知,我夫君与那陈大人,虽是旧友,却早已分道扬镳,只因陈元平为人心狠手辣,且作恶多端,我夫君多次劝谏无果,反被他陷害,这才同陈大人生了嫌隙。我夫君日夜忧思,唯恐陈大人被自己的儿子拖累,我陪伴身旁,也是担忧不已。” “我今日前来,不为找各位的麻烦,只是想找出些陈元平作恶的证据,好拿到陈大人面前,叫他认清自己的儿子,为我夫君,和各位无辜之人平冤。” 装可怜苏云烟这一世做的也不少,可谓是手到擒来。 结合前世的情况,苏云烟一早就让人调查过了,这个镇子上的人,多多少少都受过陈元平的迫害,他们敢怒不敢言。 不是没想过去陈大学士面前告状,而是陈元平手段了得,他们压根就不能活着见到陈大学士。 久而久之,就没人敢申冤了。 但如果有一个人,敢第一个站出来,带着他们,帮着他们讨回公道,他们未必不敢再站出来。 大爷看着苏云烟陷入了沉思,苏云烟也不催,就静静等着。 良久,大爷终于下定决心了。 他起身对苏云烟作揖,态度恭敬了很多,“还请夫人稍等片刻,那些事我一人说不完,须得让大家都来陈述。” 苏云烟点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大爷出去后,紫苏重新给她奉上了一杯新茶,“夫人就信他了?万一他伙同其他人蒙骗咱们,那……” “不会。”苏云烟肯定道:“眼下在他心里,我们是一样的人,一样被恶势力欺辱,却比他们多了份底气的可怜人。” 有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射进来,细碎的光线烙印在地上,美得像一幅画。 她沉迷的看了几眼,才移开目光,“紫苏,只有同类间才能明白彼此的苦楚,旁人是不能感同身受,也无法做到同仇敌忾的。” 紫苏似懂非懂,见她神情落寞,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没过多久,大爷带着一群人回来,每个人见到苏云烟,都是既兴奋,又畏惧。 他应该已经跟他们讲过苏云烟的目的了,所以刚进门,就有一个妇人主动上前,怯生生地问,“夫人真能替我们申冤?” 苏云烟在被别人打量的同时,也在打量着别人。 若她没记错,这妇人未满两岁的孩子,被陈元平当街纵马给踩死了。 老奶奶的儿媳被陈元平身边的小斯欺辱,最后不堪受辱,投湖而死,她的丈夫跑到陈元平面前申冤,被陈元平用马鞭活活打死了。 书生因评价了一句陈元平的所作所为,被陈元平忌恨,继而买通关系,断了他的科举之路。 而少年的姐姐因不肯屈从陈元平,就被陈元平送进了青楼,而他年逾六十的母亲,也因思女过度而久病不愈,去世了。 …… 屋里站了十几个人,但苏云烟清楚,陈元平所做的恶事,远远不止这些。 她博取了受害者的信任,让他们把实情告知自己,果真与她自己中的相差无几。 其中有一个人甚至吐露出了重要的信息,说陈元平大肆收买他们的土地,还雇人挖地下室。 听到这里,苏云烟不禁冷了脸色,“你所言可有证据?” 那人似乎是大爷的侄子,闻言立即斩钉截铁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若夫人不信,小人可领夫人去那附近看看。” “怎么不能直接去吗?”苏云烟不解。 “自是不能,陈元平派了人日夜守着,外人根本无法靠近。”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寿宴 苏云烟凝眸沉思,她倒不是怀疑那人的言词,只是陈元平如此大费周章的建造密室,不知是他自己所为,还是旁人的意思。 这件事有待考究,她觉得不能轻举妄动。 “我信你,不用去看了。” “那夫人方才说能帮我们,是怎么个帮法???”苏云烟话刚落,大爷就紧跟着接上了。 其他人亦是神情迫切的望着苏云烟,明显是寄希望于她了。 苏云烟也并没有打算诓骗他们,得到了这些证据和证人,她不仅能帮文灵初扼制陈元静,还能帮受害者申冤。 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大爷估计是镇里有威望的人,苏云烟便直接把想法告诉他,“您别急,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处理的,相信您也知道陈大学士依附太子,我们若直接去他面前告状,他也不一定会帮着我们惩治自己的儿子,倘若他反咬一口,受害的就会是我们。” “这……”大爷有些着急,“难道就没办法了吗?夫人,求你再想想办法吧,我们人微言轻,平日里连声都不敢坑,可那么多条人命,实在是……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求夫人再想想办法!” 这些百姓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纷纷跪地求苏云烟帮他们做主。 苏云烟叹口气,示意紫苏把大爷扶起来,同时扬声道:“各位稍安勿躁,我说那些话的意思并不是因畏惧权势,而打算放过坏人,恰恰相反,正因为对方权势滔天,我们才更要谨慎小心,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待时机成熟,方可一举惩治坏人。” 说罢,她又命路戎拿了一些银票给大爷,“我知道大家可能不太信任我,觉得我空口说大话,但我发誓,我在这里同大家说的一切,都出自肺腑,且绝对认真。” “劳烦您把这些银票分发给有需要的人,之后所有需要,可以去京中浮生阁找一个叫林筌的人,他会尽力帮你们的。” 看着手里数额不小的银票,大爷满心感激,“……谢夫人。” 苏云烟稳住受害者,安排好他们日后的生活后,就带着随行的人告辞了。 回到醉墨院,正好路至铮近日回来的早,她就跟他说了在小镇调查的结果。 当听到陈元平私下修建大型密室时,路至铮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你做的对,这件事的确不宜大张旗鼓的去查,太容易打草惊蛇了。”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陈元平既然敢做,必然是做足了准备。我贸然前去,危险不说,万一让他心存怨怼,反而对我们不利。” 听到这话,路至铮抬手一巴掌,轻拍在了苏云烟后脑勺。 “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危险不说’,记住了,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比一切都重要。” 苏云烟捂着后脑勺,本想对峙几句,可看见路至铮的脸色后,她选择了闭嘴。 路至铮便恨铁不成钢,又气又心疼。 “这件事我会派人去调查,你和路戎去过,不方便再出面,最近出门就让他跟着你,保证你的安全。” 知道他是为自己好,苏云烟没有意见。 紧接着,路至铮又说:“下个月二十六是奶奶的生辰,你和管家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爹娘都不在,很多事都要辛苦你,我哪日回来的早就去帮你。” 闻言,苏云烟很懊恼,“我忙糊涂了,都忘了下月二十六是奶奶的生辰。” 她猛地站了起来,慌里慌张的叫紫苏。 路至铮失笑,赶忙将人拉住坐下,“急什么,今儿才十六,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呢。” “你不懂。”苏云烟被他拉着,手心都开始冒汗,“我作为新妇第一次办寿宴,办好了那是佳话,办的不好那就是笑话。” “……”路至铮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要不我去请刘嬷嬷过来从旁协助?” 往年即便他母亲在家,老太君的寿宴都免不得要刘嬷嬷打点一二,何况苏云烟还年轻,请她帮忙也是无可厚非。 可苏云烟听后,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入秋后奶奶的身体时常不好,需要刘嬷嬷守在身边照顾,我怎么去打扰奶奶静养?” “其实寿宴的流程我都知道,再加上管家帮忙,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我会努力办好的,你就别操心了,太子对你和晋王虎视眈眈,你在军营本就自顾不暇,就别分心在其他地方了。” 既然苏云烟都这么说了,路至铮自然是信任她的。 第二日,她就和管家开始商议需要宴请的宾客、向外发送请帖,只是不可避免要主动联系苏云芷和苏云兰了。 苏云兰还好,左不过是以相府的名义,和家中长辈一起过来。 而东宫,收到请帖的当日就闹开了。 苏云芷以为假孕能抓回太子的心思,能巩固自己的正妃地位,但她没想到太子知道她有孕后,并没有表现得很开心,反而没过几天,就又开始宠幸府中的小妾,丝毫不顾及她的心情。 这日,她以身子不适为由,让绿莲去长信殿请太子过去,不曾想片刻后太子没来,绿链却顶着脸上的伤回来了。 苏云烟只粗略瞥了一眼,语气很是不耐烦,“本宫让你去请殿下,你怎么弄成这样自己回来了?晦气!” 挨了打的绿莲本就委屈,被苏云烟一吼,眼泪顿时决堤而泄。 “娘娘明鉴,奴婢按您的吩咐去请殿下,可当时柳夫人在,她的丫鬟翠盈在院外守着,死活不让奴婢进去见殿下,奴婢才说了她两句,她居然让一旁的婆子动手打了奴婢……” “岂有此理!” 苏云芷拍桌而起,目眦尽裂。 堂堂太子妃,被小小侍妾欺压,传出去她就成了全城的笑柄! 将军府的请帖就在此时送来,苏云芷正在气头上,一把抢过就要撕了。 但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手又缓缓松开,甚至耐心的抚平了请帖上被她捏出来的褶皱。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反常 苏云兰刚进门,看到这一幕,心里瞬间也有了主意。 “大姐姐是打算去参加老太君的寿宴???” 苏云芷瞥了她一眼,眉眼间的不爽还未完全褪去,反问了一句,“难道你不去???” “大姐姐又何必拿我撒气???”苏云兰微微一笑,并不把苏云芷的不屑放在眼里,“你心里很清楚太子殿下对苏云烟的心思,即便你借口不去,他也会自己去,与其当日在家胡思乱想,不如跟去盯着他们,我说的对吗???” 苏云芷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当即就冷了脸,挥退了屋里的下人,只留了孙婆子在。 她靠在软枕上,看向苏云兰的眼神却格外阴森,“你今日过来,不会只是为了气我几句吧???” 早上相府派了人传信,说二小姐午后要来探望她。苏云芷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探望是假,有所图谋才是真的。 果不其然,苏云兰并没有打算隐藏自己的心思,她直言道:“大姐姐聪慧,我今日来,其实是为了帮你。” “哦???” 苏云芷闻言不禁嗤笑,“那你倒是说说,你要如何帮我???” 她从来都不信任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故而对苏云兰的话也是抱着戏谑的态度。 然而苏云兰心里明白,却不甚在意。 她走到苏云芷身旁,倾身附耳,道:“姐姐先去找太子殿下商量寿礼一事,然后到了那日……” 苏云兰的计划不复杂,但执行起来却不容易。 况且……对苏云芷来说风险太大。 “你这方法保险吗???万一真伤到了我的孩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大姐姐放心,都说了是诬陷苏云烟,又怎么会真的让你和孩子受伤???我们只是要她声名狼藉,再加上安排妥当,不会有意外的。” 苏云兰再三保证,苏云芷又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所以即便心有疑虑,她还是答应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寿宴当天,将军府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喜气,上至主子,下至送菜的小斯,脸上无不是笑容满面。 路至铮早早就告假了,同苏云烟一起操持里外。 管家检查府里各处的布置和装饰,苏云烟则着重盯着下人的准备工作。 从宴席上的菜式、流程,到供宾客赏乐的乐艺、戏剧。 人快要忙成陀螺了,片刻都歇不下来。 路至铮跟在一旁帮忙,看在眼里不免心疼,“这些事情从我告诉你那日你就一直在忙活,到今天为止检查了不下十次,真的不用再盯了,去休息会儿吧。” 她的辛苦,路至铮都看在眼里,心疼之余,又莫名觉得满足。 像是本该如此,却曾不得圆满。 不过这种错觉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就没有放在心上。 苏云烟刚纠正了一个菜式,听到路至铮的话,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我不累,就是有些兴奋。” “哎呀,你不帮忙就别赖在这里捣乱,去看看奶奶那里怎么样了。” 被嫌弃的路至铮想着紫苏也在,他就溜达着去了信暮院。 巳时,宾客陆陆续续已经来了。 路至铮和苏云烟抽空回去换了身衣服,重新梳洗后,便一起在前厅迎客。 管家在门口,帮着登记来宾,以及收录寿礼。 本朝有俗礼,男女八岁不同席。 路至铮负责男宾,将人引进了正厅,苏云烟则负责女客,将人带去了后院。 相夫人果然是带着苏云兰一起来的,见到苏云烟,也没有过多的表示。 外人看来虽觉得奇怪,但碍于相府和路家的权势,也不敢随意议论。 入秋的天气多变,方才还晴空万里,眼下却又起风了。 苏云烟同正在说话的几位夫人告辞,带着紫苏回醉墨院添衣。 路上,只剩主仆二人时,紫苏才敢发泄心中的不满。 “相夫人也忒偏心,如今竟连相府的脸面也不顾了!!” 她指的是相夫人方才对苏云烟视若无睹,却兴高采烈的和别人炫耀苏云芷。 关于自己的身世,苏云烟并没有瞒着紫苏,可就是因为知道真相,她才更为苏云烟感到气愤和不值。 苏云烟对此早就无所谓了,反过来安慰紫苏,“既然知道不值得,便不必再生气,平白气坏了身子岂不是更不值了???” 紫苏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再看见相夫人时,情绪已然没先前那般激动了。 宾客名单是苏云烟拟定的,所以来多少人她心里都有数。 见人都来的差不多了,还没看到苏云芷。 看来是不会来了。 可这个念头还未放下,后院的入口处就响起了一阵躁动。 苏云烟随着众人的闻声望去,才发现来人是苏云芷。 只是这阵仗…… 她偏头笑了下,碰巧紫苏也在忍笑,“夫人你看,太子妃这是当自己游街呢。” 按寻常之礼,若无重大,或特殊场合,即便是太子妃,也不必动用銮驾,显得铺张浪费,还惹上仗势欺人的嫌疑。 苏云烟也是才知道,自家长辈的寿宴竟能劳动太子妃銮驾,可谓稀奇。 苏云芷挺着比四个月大的肚子,和苏云兰一起高调出场,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孙婆子在她身后跟着,状似无意间看了苏云烟一眼,而后不着痕迹的再移开目光。 有客人来,苏云烟作为主人,自然是要客气迎接的。 她立即上前,带着标准式的笑容在苏云芷面前停住,“大姐姐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有孕辛苦,来不了了呢。” “怎会,这是妹妹第一次操办寿宴,姐姐说什么都要来给你捧场的。” 说罢,苏云芷让身后的丫鬟把寿礼送上前,道:“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希望老太君能喜欢。” 苏云烟怔楞了一瞬,“……奶奶肯定喜欢,妹妹就先替奶奶谢过大姐姐了。” 苏云芷难得保持嫡女形象,后面的交谈中也没有太为难苏云烟。 苏云烟诧异,她的姐姐们今天都怎么了,这么反常??? 谁知这种反常并没有坚持太久,苏云兰第一个沉不住气了。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诈 正好有人提起苏云芷的胎儿,她就率先拿苏云烟开刀,“我记得三妹妹是和大姐姐同一日成婚的,怎么如今大姐姐的孩子都四个月大了,三妹妹的肚子却还没有半点动静呢???” 此话一出,周围的说话声都小了许多,甚至有人已经在开始打量苏云烟的肚子。 而正主却还不慌不乱,任由那些人打量着。 这里婚后至今无子的人何止苏云烟一个,苏云兰偏就选中了她来说,不起故意的是什么??? 苏云烟有的是办法让苏云兰吃瘪,但她今日只想让寿宴好好进行下去,不想为了她破坏心情。 而苏云兰见她不理自己,也不做辩解,就以为她心虚了。 正要开口嘲讽时,文灵初霸气登场,一句话就让她原地石化。 “一个闺阁女子当众说这种话,要么是想嫁人了,要么就是不知廉耻,敢问二小姐是哪种???” 文灵初带着灵筠走过来,先是向苏云芷虚行了一礼,而后直视着被她一句话骂傻的苏云兰。 “二小姐就是这么学规矩的???” 她刚说完,就有人陆陆续续的向她行礼。 虽说侧妃比不得正妃身份尊贵,可侧妃也是上了玉牒的,已然担得起她们的行礼。 苏云兰后知后觉,纵然再不屑,也只能向文灵初行礼。 “臣女苏云兰,见过侧妃娘娘。” “看来二小姐不仅是说话的规矩没学好,就连这行礼的规矩都没学好。” 苏云兰涨红了脸,文灵初权当没看到,继续道:“我记得二小姐比路夫人还要大一两岁吧,今年是……十七还是十八???这般年纪了还没嫁出去,我以为是何缘故,原来是二小姐太过豪迈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你一闺阁女子就高没羞没臊的与人议论那等事,你是默认了自己是方才说的第二种人吗???” “你!!” “我劝二小姐还是小点声吧,你不嫌丢人,太子妃还嫌丢人呢,你说是吧,皇嫂???”文灵初冲苏云芷笑笑。 她一句“皇嫂”都叫出口了,苏云芷只能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弟妹言之有理。” 随后,苏云兰被迫向文灵初和苏云烟道歉。 一场闹剧,就这样在苏云兰的愤愤不平中结束。 苏云芷和苏云兰落荒而逃,苏云烟笑得开怀,拉着文灵初悄悄回了醉墨院。 “多谢姐姐解围。” 她们也近一个多月没见了,苏云烟忙,文灵初婚后又多有不便。 这一相见,两人有说不完的话想同对方说。 文灵初紧紧握住她的手,对于刚刚的事仍旧气愤,“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么好的脾气,别人都欺负上门了,你还由着她。” “左右也掀不起大浪,我就懒得搭理她罢了。倒是姐姐,婚后王爷对你好吗???在王府可还习惯???陈元静有没有欺负你???” 见她急不可耐的样子,文灵初不禁失笑,“你且说慢点,待我一一说与你听。” “王爷待我很好,方方面面并无亏待,风情堂和疏桐院差不多,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至于府中大小事宜,眼下都交给了陈元静打理,她今日就是被诸事缠身不得空,才没有来参加寿宴。” 苏云烟蹙眉,并不觉得这样哪里好,“她执掌中馈,可是王爷的意思???” 若是萧远肃的意思,那有可能是碍于陈大学士的面子。 可文灵初却摇了摇头,“不是,是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苏云烟更诧异了,“姐姐你为什么要把掌家之权交出来,陈元静就是因为她父亲逼迫陛下,才得以嫁给王爷,而你原本该是王爷唯一的正妃,就是因为她你才屈居侧妃之位,你怎么能把掌家的权利让给她???” 文灵初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顿时有些无措,“我同王爷商量了的,我不擅长处理府中琐事,且他压根就不喜欢陈元静,日后难免要冷落她,为了不让陈大学士疑心,我们一致决定让她掌家,以作安慰,我只在暗中盯着便可。” 知道了原由,苏云烟才松了口,“那就好,你可要盯紧了,不让让她在你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想了想,她还是不大放心。 “紫苏,你去把梳妆匣下面的东西拿过来。” “好。” 看着那张满满当当的“罪状”,文灵初惊得瞪大了眼睛,“这些都是你查出来的???” 苏云烟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姐姐切记要藏好了,倘若陈元静敢欺负你,你就拿出来以此压制他。” “烟儿……”文灵初突然觉得这张纸的分量格外的重。 千言万语,最后只有一句,“谢谢你。” 苏云烟轻轻拍着她的手,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霸气的话,“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 得此好友,夫复何求??? 文灵初很是开怀,让苏云烟放心。 此时守在院外的侍女进来说有人找文灵初,文灵初只得先行离开。 回来太久了,苏云烟也简单收拾了下,在文灵初之后出去。 然而她刚走到池塘那儿,就见苏云芷一人挺着个大肚子走了过来。 她四处张望,并不见孙婆子和苏云兰的身影。 明显有诈,苏云烟停下脚步,不打算靠对方太近。 苏云芷脚步微微一顿,主动朝苏云烟走过了去。 “三妹妹原来在这儿呢,我还以为你躲哪里偷懒去了。” 她眼下的肚子着实大了些,以至于走路时要一手扶腰,一手扶假山。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觉得正常,可在苏云烟看来,是异常滑稽。 说来她也是真的好奇,苏云芷怎么能把孕妇装的如此像???仿佛她肚子里真的揣着一个孩子似的。 看她假模假样的轻抚肚子,满脸慈爱,苏云烟没忍住笑了出来。 声音有些大,苏云芷很难不注意到。 三妹妹笑什么???不妨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还是不了,我怕我说出来大姐姐反而笑不出来了。” ------------ 第一百六十章 跳湖 苏云芷的确没看到苏云烟的表情,所以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多想。 “三妹妹还跟以前一样,心态总是这么好,姐姐我是学不来的。” 她一靠近,苏云烟就默默往后退,两人之间的距离都够站两个人了。 察觉到苏云烟在警惕自己,苏云芷就停下了,没有再上前,“三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 小心也是分人的,苏云芷在这里,她不得不小心。 然苏云芷却没这个自觉,只停了片刻,就又继续向前,直到在苏云烟面前站定。 “姐姐当初年纪小,做了多幼稚的事,三妹妹难道要记恨姐姐一辈子吗???现如今你我都已嫁为人妇,不谈自己,为了夫家,咱们也该冰释前嫌不是???” 苏云烟有些懵,警惕心却丝毫不减。 活了两世,苏云芷的为人她太清楚了,她若能反省自己的错误,除非太阳西升东落,时间逆转。 她静等着苏云芷的后话,想看看对方打算耍什么花招。 “大姐姐想说什么就说吧,你我之间,没必要虚情假意。” 果不其然,见苏云烟不上当,苏云芷立即改变了策略。 她一改开始的柔情善意,对苏云烟嘲讽道:“这一点咱两倒是不谋而合,你近日很得意是吧???” 苏云烟莞尔一笑,从容非常,“得意算不上,但比你过得好是一定的,相信不用我说,你心里也有数。” “你还有脸说!!”苏云芷低吼一声,“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功不可没!!” 知道在寻常事上刺激不到苏云烟,苏云芷便另寻蹊径,“你费尽心机蒙骗路至铮,嫁进路家,就以为能高枕无忧了???只要太子在,本宫早晚有一天会入主中宫,到那时且不说你和路至铮能不能活着看到,即便你们侥幸不死,我也能像踩死蚂蚁一样踩死你。” “还有你的好朋友文灵初,区区侧妃之位,又无依无靠,你猜她能活过几时???” 随着苏云芷话落,苏云烟的眼里已经布满了阴翳。 旁人说她自己,她未必会放在心上,可路至铮和文灵初是她的逆鳞,谁碰谁就得死!! 苏云烟心里的小火苗刚刚冒出来,但无意间瞥见苏云芷脸上若有若无得笑,她顿时就冷静了下来。 此时此刻,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在……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苏云芷的肚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要去招待客人了,太子妃请自便。” 说着,苏云烟直接转身,想要换一条路离开。 而苏云芷见她言语和神色间尽是疏离,就知道她已经发觉出来了。 时不可待,苏云芷当即就快步追了上去。 苏云烟没想到她敢如此明目张胆,一时不备竟被她夺走了手中的帕子。 她被迫回头,正要开口,就见苏云芷在慢慢往旁边退。 一边退还一边喊,“别过来,别过来……” 苏云烟傻眼,犹豫着是趁没人来赶紧离开,还是上去将她拉回来。 然而就在她犹豫之际,苏云芷却突然转过身,径直跳进了湖里。 刚下去,她就大喊“救命”,方才被她的喊叫声吸引的宾客,此时也都跑了过来。 苏云兰不知是何时混在了人群里,她直接跑到苏云烟面前,指着她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把大姐姐推进湖里,你明知她怀有皇嗣!!” 此话一出,苏云烟很快就成了众矢之的。 她知道自己被下了套,眼下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干脆在一旁悠哉的看好戏。 苏云兰本来还想看苏云烟惊慌失措的模样,可惜注定让她失望。 已经有人跳下去救苏云芷了,但这趟水自然是越浑浊越好。 眼瞅着众人的目光有所偏离,苏云兰抿唇,她要想办法让他们的目光重新回到苏云烟身上。 不一会儿,苏云芷就被人救上来了。 她只是呛了几口水,衣服和头发都湿透了,略显狼狈而已。 其实苏云烟已经猜到她们的计划了,看着苏云芷隆起的肚子,她眼里闪过一抹轻蔑。 太子妃落水,上前关心的人不在少数。 “娘娘没事吧,感觉怎么样,赶紧太医瞧瞧吧!!” “娘娘都怀胎四月了,这一落水对胎儿必然影响不小,太医呢,赶紧去请太医啊!!” “娘娘有孕……” …… 说到底她们关心的只是有孕的太子妃,而非落水的苏云芷。 这么想着,苏云烟只觉凄凉。 虽说高处不胜寒,但人心难测,以此检验却最为有效。 路至铮收到消息时,苏云烟已经被人围起来谴责了。 得知后院发生的事,他本打算先去找苏云烟,可来报的下人又说:“夫人让少将军照看好宾客,切莫引发混乱,若……若……” “若什么,快说!!” 下人硬着头皮,快速道:“夫人说若是毁了老太君的寿宴,就要让少将军好看!!” 这得亏是在偏厅,没有人,如果被外人听到,指不定得笑成什么样。 路至铮轻勾唇,哭笑不得,“罢了,你去前厅,把这件事告诉太子,你明白该怎么说吧???” “小的明白,少将军放心。” 下人应声离开,路戎站在路至铮身后,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不去帮苏云烟。 照以往他对苏云烟的维护程度来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该陪在苏云烟身边的。 而路至铮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疑惑,轻笑着解释,“她既然能让人传那样的话给我,必然就是心里已有对策了,我相信她,所以顾好宾客,才是真的在帮她。” “……原来如此。” 路戎也不知是真懂了还是在装懂,反正只要这件事不会连累路家,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另一边,苏云烟被大家围攻指责。 尤其是苏云兰还在一旁煽风点火,生怕她会“畏罪潜逃”似的。 “众位夫人看啊,她用恶毒手段害我大姐姐在先,如今竟还不知悔改,毫无歉意!!” 有人立即站出来,附和她的话,“二小姐说的不错,我是真没想到,都是一个府里出来的小姐,怎么偏三小姐恶毒,对怀孕的长姐都能痛下狠手。” ------------ 第一百六十一章 栽赃 你一言我一语,跟唱大戏似的,苏云烟还觉得挺有意思。 她津津有味的看着。 彼时苏云芷也缓过来了,她捂着肚子,面色痛苦的瞪着苏云烟,“……我要是做了什么让妹妹不高兴的事,还请妹妹明白告诉,让我怎么赔罪都行,可妹妹为何要狠心推我下水,我腹中……我腹中还有孩子啊!!!” 苏云芷声音哽咽,情绪突然就崩溃了。 人群中不乏有身孕,或有孩子的夫人,听到苏云芷的话后,多少都有些感触。 “是啊,太子妃肚子里还有孩子,虽说过了头三月能稍微稳固些,倒也经不起路夫人这般折腾啊。” “谁说不是,大人间有什么矛盾大可当面坦白了说清楚,何必拿孩子撒气???路夫人未免太恶毒了些。” 诸如此类的话,苏云烟听了不少。 同站在制高点上的人,她着实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在这群人中,还是有能明白事理的。 只见一个文灵星差不多大的姑娘,顶着一干嘲讽的声音,执着为苏云烟辩解,“当时只有太子妃娘娘和路夫人在,仅凭一人的一面之词就断定事实真相,太草率了吧。” 小姑娘的话音刚落,就被她娘亲拽了一下。 “小孩子家家的,别胡说!!!”她娘亲低声呵斥道。 小姑娘被拉走了,身影淹没在人群里,连同唯一的公正之音也一起沉寂了。 苏云烟有些可惜,没能看清小姑娘和她娘亲的样貌,否则可以试着交个朋友。 插曲过后,苏云芷又冲苏云兰使眼色,苏云兰领意,强行挤出了几滴眼泪。 “三妹妹当真会蛊惑人心,从前种种,就当我和大姐姐错付了。你若不甘心尽管来找我啊,为何偏偏要针对大姐姐???她怀有身孕,一个不好就有可能一尸两命,你即便再不顾念姐妹情分,也好歹看在无辜孩子的份上吧,难道你就因为自己生不了,要把别人的孩子全部害死才甘心吗!!!” 她一说完,苏云芷就无缝衔接,“是姐姐从前失责,没有好好照顾你,如今这样……我不敢怪你,只求你能原谅我,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无论真假,反正苏云芷演的还挺像。 她容貌不差,平日里妆容太过精致,反而掩盖了她的美色。 此时倒正好,她虚躺在孙婆子的怀里,面容憔悴,鬓发散落,真可谓是我见犹怜呐。 她和苏云兰打着配合,一个指责苏云烟心狠手辣,狼心狗肺;一个自怨自艾,明里暗里表示苏云烟小肚鸡肠,恩将仇报。 两人一唱一和,就这么颠倒了事情的真相。 在许多人眼里,苏云烟已经是一个心狠手辣,不顾苏云芷有孕,狠心把她推下水的人恶毒之人。 可偏偏苏云烟的身份也不是好惹的,整个路家都是她最坚不可摧的后盾,贵妇们不仅眼里乱,心里更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且她们是客,各自的夫君在朝中亦要举止小心,她们自然不敢轻易得罪任何一方。 事情陷入僵局,拖了这么久,苏云烟看都看腻了。 她孤身一人站在人群中间,却丝毫没有弱势之相,“大家都说完了???那就轮到我说了。” 贵妇中没有人吭声,苏云兰打算开口,却被苏云芷制止了。 苏云烟一直注意着她们,恰好就瞥到了这一幕。 她微微一笑,轻启唇道:“太子妃的脸色很不好,我先让人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吧。” 周围人这次倒是没有起哄,但苏云芷自己却拒绝了。 “不麻烦妹妹了,我出门时带了随侍的大夫,让他进来给我看就行……呃……” 还说着话呢,她忽然就捂着肚子发出闷哼声。 她神色痛苦,明显是备受煎熬。 这种情况着实谈不上好,又有人看不下去了,“另请大夫太费时间,太子妃怕是等不及,路夫人还是赶紧让人去请太子妃的大夫进来吧。” 随后又有不少人帮着附和,苏云烟不得不听从苏云芷的意思,找人去请她口中的那个大夫进来。 大夫似乎就守在门外,下人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则跟了一个背着木箱的老者。 大夫小步跑了过来,蹲下去检查时,和垂着眸的苏云芷对视一眼。 苏云烟假装没有看见,仔细叮嘱他道:“劳烦大夫快给瞧瞧,看看孩子还能保得住???” “夫人客气,小人自当尽心尽力。” 大夫先拿出一方丝帕盖在苏云芷手腕上,而后再探指把脉。 把脉时他是闭着眼睛的,时而蹙眉,时而疏展,叫人猜不到结果。 片刻后,他才缓缓睁眼,眉宇间满愁绪。 “……大夫,她们母子怎么样了???”苏云烟急忙询问。 大夫摇摇头,很是自责,“小人无能,娘娘的胎保不住了,且此次落水损伤了身体,需得好好调养才能好。” “你胡说!!!”苏云烟还未开口,苏云兰就迫不及待了,“我大姐姐的孩子肯定会没事的,你重新看!!!” 与此同时,靠近苏云芷的一个妇人突然看见了什么,惊叫了出来,“啊——” “血……有血……” 众人闻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真在苏云芷的双腿下看到了一滩血迹。 而苏云芷仿佛后知后觉一般,开始痛苦地哀嚎。 苏云兰也不甘落后,遂即站起身斥骂苏云烟,“你满意了吧,都是你这蛇蝎妇人害大姐姐没了孩子,你就是罪人,是谋害皇孙的凶手!!!” 不论什么事,但凡和皇室扯上关系,白能变成黑,小也能变成大。 若说贵妇们方才还因顾及苏云烟的身份不好说什么,可现在皇孙没了,苏云烟百口莫辩,她们自然也没了顾虑。 在苏云兰的带领下,她们口口声声都在指责苏云烟的不是。 苏云烟听后在心里不住地冷笑,苏云芷要是真的能变出一个孩子来,她或许可以心甘情愿认栽。 孙婆子欲言又止,眼下正是她揭穿苏云芷谎言的最佳时机。 ------------ 第一百六十二章 醋味 可苏云烟轻轻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先别开口。 太子还未到,苏云烟不允许这场戏提前结束。 她清了清嗓子,“如果皇孙就这么没了,那真是太可悲了。” 她嘴上说着惋惜,但表情上却看不出来,像是局外人简单的评价了一句,并未走心。 周围人对她愈发指指点点,就连苏云芷都有些诧异。 她原本的计划是让苏云烟百口莫辩,可现在苏云烟自己接了这口黑锅,她反而觉得有诈。 苏云兰恍然未觉,以为苏云烟是被吓傻了,故而冷哼一声,继续拉踩她,“事到如今你再来假仁假义还有什么意义?若真觉得惋惜,你就该以命抵命,亲自去阴曹地府想皇孙道歉。” 众人:“……” 这话还真没人敢接,谁敢让路家的儿媳去死? 苏云兰语出惊人,方才哗然一片,现在都消停了不少。 然而她的话对苏云烟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和她相比,苏云烟还是更喜欢和苏云芷对阵。 故而面对她的挑衅,苏云烟只淡淡笑了一下,道:“有没有意义,是不是该抵命,可不是由你决定的。” 说完,她继续看着苏云芷,“有一事我很好奇,趁着太子妃现在没那么疼了,我就替大家问问。” “敢问太子妃落水时还随身带了包醋吗?否则为什么血都带着一股子酸味?” 她不紧不慢地“关心”着苏云芷。 其实早就有人闻到醋味了,但碍于气氛紧张,没人敢提出来罢了。 如今苏云烟主动提及,顿时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有几个人甚至不由自主的朝苏云芷腿间看去,打量的细碎目光,让苏云芷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心里担忧,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我都这样了,你竟还出言嘲讽?” 苏云芷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又让一些人开始同情她。 毕竟任谁看了这里的状况,都会不由自主的心疼“没了孩子”的苏云芷。 “苏云烟!!!”苏云兰在旁边怒指苏云烟,“到了现在你还不知悔改,你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闻言,苏云烟不禁失笑,看向苏云兰的眼神也格外戏谑,“我只是提出疑问,你何必这么大反应?难不成……是心里有鬼?” “你……你胡说八道!!!” 苏云芷亦强壮镇定,“错了就是错了,你再胡搅蛮缠也不能改变事实。” 苏云烟不理她,直接站起身,往旁边退开几步,“诸位若不信我说的,大可以自行上前感受。” 虽说有点膈应,但众人为了验证苏云烟的话是真是假,都默契向前靠拢。 这次换苏云芷被围在人群中,她逐渐表现出的慌乱,让在外面静观的苏云烟勾起了嘴角。 因围观的人多,空气不流通,血液里掺杂的醋不好消散,味道就愈发重了。 没过多久,立即有人挤着往外退,嘴里还嚷嚷道:“果真有好大一股醋味,我闻到了!!!” “对对付,我也闻到了!!!” “我也是!!!” “我也闻到了!!!” …… 苏云烟闻到可能是她在说谎,可接二连三有那么多人都说自己闻到了,那事情就有些耐人疑问了。 质疑和震惊的目光随之全打在了苏云芷身上,她惊慌之下,竟也没有自乱阵脚,反而把自己的漏洞都推到了苏云烟身上。 “是她污蔑我,是苏云烟,是她!!!”她指着在不远处看好戏的苏云烟大喊。 苏云烟轻挑眉,难得见苏云芷智商在线,她也觉得新奇。 但苏云芷这次堵错了,“污蔑”这一说法说出口,非但没有让众人将怀疑转到苏云烟身上,反倒让其他人想到了其中的关窍。 “我曾听我家老爷说过,仵作验尸有时为了保存证据,会在血液里撒一些盐,可在短期内不凝固。” “哎,刚刚大夫诊断太子妃小产了,可你们有没有觉得,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很虚弱啊?” 因为这句话,不少人都再次看向苏云芷,打量起她的脸色。 情势越发不对劲,苏云芷心里火速计划着,但奈何苏云烟步步紧逼,她原先的计划竟都被她不着痕迹的打断了。 纵观眼下,她只能先寻求自保。 “大夫,你亲自为本宫把的脉,真相如何,你最清楚不过!!!” 大夫以为自己的任务只是把脉,不曾想事情会发展但如今这种地步。 苏云芷死拽着他哭诉,他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坚称,“老夫行医数十载,怎能弄错?太子妃娘娘的的确确是因为落水才导致的小产。” 他本是小城镇出来的赤脚大夫,在十里八方内,医术也常被人称奇。 这次是苏云芷主动找的他,交代给他一些事情,还给了他不少报酬。 他想着任务简单,一般情况下出不了大的岔子,一咬牙就同意了。 可来了地方他才知道,任务若成功了还好说,若是失败了,他绝对第一个赴黄泉…… 而苏云兰从苏云芷和大夫的神情中,就看出了她们在联合起来说谎。 惊诧之余,她又不想放过辛苦了这么久的机会。 因此在大夫说完后,她就决定了继续帮苏云芷。 她先是安抚的握了下苏云芷的手,而后起身直视着苏云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骂,“说你蛇蝎心肠都是抬举你了!!!” “你害死了大姐姐的孩子,现在还反过来污蔑她,你根本就是居心叵测,故意陷害大姐姐!!!”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贵妇们,都转头看起了热闹。 两方都有道理,她们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了。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之中,孙婆子沉默到现在,早就忍不住想开口了。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苏云烟,苏云烟仍微微摇头,示意她先别开口。 可她等不及了,万一被苏云芷想到办法逃脱,那她就得另寻机会。 孙婆子猛地站起身,在苏云芷疑惑的目光下,她刚要开口,却被远处的声响打断了。 围城一团的贵妇们同时回头,见被簇拥而来的是太子,便纷纷自觉的让了一条路出来。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做主 苏云烟终于满意了,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笑什么呢?” 路至铮走过来见她如此,紧张了一路的心这才放下。 苏云烟眼里闪过诧异,“我不是让纪凇给你带话……” “话他带到了,我也认真执行了。” 苏云烟直接握住她的手,引着她边走边解释,“客人那边我让管家和路戎先照看着,他们都是路家本家人,能代表路家的。” “再说了,你这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应付?” 自知理亏,苏云烟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苏云芷借假孕流产栽赃她的事。 而苏云芷一看太子来了,急不可待的去拉太子的手。 “殿下,你终于来了!!!” 太子厌恶被她触碰,可一想到周围这么多人在,他忍住了没不甩开那双手,甚至开口关心道:“你既落水,身上衣裳都湿透了,怎么不赶紧去换一身干净的?” 纪凇回禀时并未言明苏云烟“小产”,是故太子还不知道,以为她只是单纯落水而已。 不等苏云芷辩解,他又接着看向苏云烟,“劳烦路夫人给安排间客房休息。” 苏云烟应下,遂即命人带太子等人去了客房。 她和路至铮作为主人,理应同去。至于其他不相干的人,就都让匆匆赶来的刘嬷嬷领走了。 今日之事,贵妇们即便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可出了将军府,却没有一个人敢再肆意编排。 不只是畏惧路家,更是不想与太子结怨。 毕竟事实如何,最后并没有下结论。 剩下的人齐聚客房。 苏云兰哭哭啼啼的跟太子诉说苏云烟的恶行,许是因为觉得有太子撑腰,她愈发没了忌惮,胡话是张口就来。 作为另一个当事人,苏云烟都要被她的想象力折服了。 苏云兰说完,苏云芷又接着哭,“殿下,过程就如二妹妹所说那般,你可一定要给妾身做主,给我们的孩子做主啊!!!” 她自以为哭的梨花带雨,最能惹人恋爱,可太子看了,却只觉得她丢人。 但碍于颜面,太子不得不安抚她,“有什么话你好好说,本宫在这里,必然会为你主持公道。” 闻言,苏云芷又哭了,扑倒在太子怀里,撕心裂肺的哭喊道:“殿下,我们的孩子没了!!!” “你说什么!!!”太子拔声质问。 他不明真相,却也明白孩子没了意味着什么。 没了皇长孙,皇帝对他的态度必然一落千丈,自己的地位也会岌岌可危。 所以他不敢置信,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参加个寿宴孩子就没了? 苏云芷哭红了眼睛,提起孩子更是满眼恨意,“适才二妹妹指认三妹妹的恶行,但她有一点没敢告诉殿下,是因为三妹妹推妾身落水,导致妾身小产的!!!” “竟有这种事!!!”太子第一眼先看向苏云烟,而后才去看苏云芷。 苏云兰的确没说完,她不是忘了,而是不敢说。孩子事关重大,她也怕相夫人知道了会责罚自己。 太子的这一眼,让苏云烟只觉好笑。 太子口口声声喜欢自己,却在别人污蔑自己时相信别人。 这就是他所谓的喜欢,廉价到让苏云烟作呕。 之后,苏云芷如实交代了一遍全部过程,太子信以为真。 此时此刻,他有了新的计划。 比起一个没出生的皇孙,拿下苏云烟和路至铮,乃至整个路家,才是太子最想要的。 与其为了孩子悲春伤秋,不如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对付将军府!!! “路夫人好大的胆子,明知太子妃肚子里怀着皇嗣,你还好推她落水。蓄意谋害太子妃和皇孙,你觉得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通过这话,苏云烟却可以断定,太子还不知道苏云芷假孕一事,否则不会用孩子来威胁她。 路至铮担心苏云烟应付不来,都已经打算自己出面对抗太子了,可他却没想到苏云烟面对太子,从从容容替自己辩解。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即便再迫不及待想要我死,那也请稍微用点心,不要拿拙劣的演技出来,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 “首先,太子妃自怀孕后,是寸步不离自己的奶娘,身后必然要跟十几个丫鬟,可今日为何会单独出现在我的院子外面,难不成是特意来找我的?” 苏云芷顿了下,立即开口解释,“我知道你住在醉墨院,所以想找你说说话,当时孙嬷嬷去给我取披风了,我嫌人多了不好跟你说体己话,就没让他们跟着,有问题吗?” “没问题,可我想知道,你第一次来将军府,怎知我住的院子叫什么,还能独自找到那里?而且……你确定咱两是能说体己话的关系?” 最后一句,苏云烟的语气很是不屑。 苏云芷无话可说,第一次被问住了。 “其次,就是众人闻到的血腥味。太子不妨靠近点闻闻,应该还没散尽呢。敢问太子妃,这冲天的醋味,你要作何解释?” 见她步步紧逼,苏云兰怕苏云芷露馅,刚要开口解围,却被她直接阻拦了,“二小姐先别急着顶嘴,你的问题还在后头呢。” “……”苏云兰气闷不已,对苏云烟也没辙了。 而苏云芷自己,自然是不可能真的做出解释,她选择了沉默。 苏云烟暗自勾起了嘴角,“最后,太子妃口口声声说孩子是被我害死的,那么,你敢不敢再请个大夫来看看?” 苏云芷哑口无言,她怎么敢让其他大夫来给自己把脉? 苏云芷支支吾吾的样子完全落在几人眼里,稍微有点眼力的,都该清楚什么才是真相了。 太子不傻,再看向苏云芷的肚子时,眼里明显带有怀疑。 可为顾及面子,他须秉持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不能让苏云芷真的被当众戳穿。 故而,他选择了维护苏云芷。 “多谢路夫人好意,原先给芷儿诊脉的大夫医术就十分精湛,即便另请大夫,结果也不会有区别。” ------------ 第一百六十四章 穿帮 “倒是路夫人。”太子顿了下,冷声道:“本宫还想问问,芷儿在你将军府里落水小产,你非但不及时安排房间让她休息,反而一直咄咄逼人,试图推卸责任,这不就是心虚吗??” 眼看太子都站在苏云芷这边,苏云兰原本歇火的心思就又开始活络起来了。 她走到太子面前跪下,声泪俱下,“求太子殿下明鉴,大姐姐痛失孩子,竟还被冤枉至此,求殿下给大姐姐主持公道,一定不要让恶人得逞!!!” 说完,她刻意偏头看了眼苏云烟,意味明显。 太子拧眉,抿着唇,一语不发。 但苏云芷好歹喜欢了他多年,对他的一举一动还算了解。 察觉到太子在迟疑,苏云芷既难过又悲愤。 “殿下。” 她轻声唤了句,语气中满是凄凉。 “妾身幼时随父亲进宫,有幸远远的看过殿下一眼,自那时起,眼里心里就都是殿下。妾身长大后,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嫁给殿下,服侍左右,因而处处要强,不敢有半分懈怠,只为能配得上殿下。历经千辛万苦,妾身终得偿所愿,也同殿下有了孩子……” 眼泪忽然而至,苏云芷也愣了一瞬。 这些话她从未告诉过旁人,以至于时间久了,失望多了,她都忘了自己曾经是真心喜欢太子的。 半真半假的话,竟连她自己都感动了。 太子依旧沉默,但眼神松动了一些。 见状,苏云芷一咬牙,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直视着所有人,“孩子没了,殿下也不相信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殿下,若有来生,芷儿再去你身边侍奉左右。” 话落,苏云芷瞅准面前的墙壁,跑着冲上前去。 “不好,大姐姐要寻死!!!” 孙婆子第一个发现她的举动,可却没有立即去阻止。 反而是苏云兰,第一个冲过去拦下了苏云芷,“大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你若死了,岂不是亲者恨仇者快!!!” “我的孩子死了,我不能为她报仇,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让我去死吧,如果我的死能证明我的清白,就让我去死吧!!!” “大姐姐!!!” “娘娘,您三思啊!!!” 孙婆子和苏云芷身边的侍女都上前拦着,姗姗来迟的相夫人和几个身份贵重的贵妇,惊讶之余也上赶着去劝说。 “芷儿,你冷静些,娘一定会给你做主,还你清白的,孩子也会再有的,你千万别想不开!!!”相夫人挤进去,拉着苏云芷,意有所指道。 贵妇们不知道其中真谛,也都七嘴八舌的跟着劝解,“是啊,娘娘还年轻,孩子早晚都会有的,保重身体要紧啊。” 然而她们说再多,苏云芷一句都没听进去。她本来就是演戏的,没有想真的去死。 可她入戏太深,动作越来越大,行为愈发疯狂,相夫人和苏云兰两个人都没能拉住她。 场面一片混乱,太子脸色很难看,几度张口想要制止,声音却被那些人给遮盖了过去…… 苏云烟忍笑看着,而路至铮算是妇唱夫随,和苏云烟一样也在一旁悠哉看戏。 苏云芷还在嚎啕大哭,沉浸其中,忘乎所以。 突然,一个白色的垫子掉落在她的脚下,她却还未发觉。 相夫人看见了,顿时心头一紧,蹲下身捡起垫子,想要“销毁”证据。 殊不知,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被苏云烟看在眼里。 苏云烟瞅见了她的动作,眉头轻挑,立即扬声道:“咦??那是什么东西??” 她一开口,围住苏云芷的贵妇和侍女们都停下了动作。 相夫人还没来得及掩藏证据,她手机捏着的垫子就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她们看看垫子,再看看苏云芷,脸上神情变换,心里又是一阵惊涛骇浪。 苏云芷还没有察觉,只是觉得众人的目光有些奇怪。 “那个……” 苏云兰倒是很快就猜到了垫子的真正用处,可她要的是尽力帮苏云芷遮掩。 她斟酌着语气开口,“那是姐姐用来保护孩子的,她怕出门在外,会不小心磕到碰到……” 大概是她自己都编不下去了,所以说到后面的声音在逐渐变小。 这就很尴尬了,不用苏云烟再开口,她们母女三人已经辩无可辩了。 太子阴沉着脸,话不多说,直接甩袖离开。 “把太子妃带回去!!!” 他临出门前就吩咐了一句,自有随行的侍卫去搀扶苏云芷。 “……你们干什么,别碰我!!!” 苏云芷慌忙往相夫人身后躲,不明白太子为什么突然甩脸离开。 相夫人想给她支招都没机会,苏云芷很快就被带走了。直到稀里糊涂坐上马车,她还没发觉自己身上掉了一样东西。 在苏云芷和太子走后,相夫人则怒视着苏云烟,刻薄的话几近宣之于口。 苏云烟无畏,从前没躲,现在也不会躲。 可路至铮会心疼,他错步上前,将苏云烟挡在了自己身后,隔绝了相夫人那道充满恨意的目光。 “寿宴已经结束,想来岳母大人也没心思留下来喝茶,小婿就不挽留了。” 相夫人这才移开视线,看着面前的路至铮。 就在苏云烟以为她要连路至铮一起骂的时候,她却吭声一声,转身走了。 见她走了,苏云兰狠狠地瞪了苏云烟一眼,也紧跟着离开。 其余贵妇见状,纷纷告辞。 苏云烟笑得坦然,不忘站出来说客套话,“感谢诸位今日前来为奶奶贺寿,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能免费看一出好戏,她们哪里还会在乎招待周不周到。 接着,苏云烟又道:“不过今日之事……让诸位见笑了,还请诸位权当没看到,不要传扬出去为好。” 贵妇们心想,事关东宫、相府、将军府,她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出去乱说啊。 “路夫人放心,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待众人都应下,苏云烟才命人送她们出府。 这件事她和路至铮的意思是先瞒着老太君,以免她老人家再忧心,于调养身体无益。 ------------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真心 然而白天一通闹剧,消息当天晚上就传到了信暮院。 老太君听说后,即刻命人去请了路至铮和苏云烟来。 两人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咳嗽声,还有刘嬷嬷安抚的话语声。 他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做了一个决定。 进屋后,老太君正靠在床边,扶着刘嬷嬷的手漱口。 见他们来了,就连忙收拾好,还让苏云烟坐到了自己身边。 “秋来气候干燥,我已经吩咐厨房每日煨了梨水,劳烦嬷嬷看着让奶奶多喝几碗。” 路至铮到底是在老太君身边长大,老太君咳嗽一声,他就知道是什么缘故所致。 刘嬷嬷自是满口应下。 再看苏云烟,她虽不了解老太君的习惯,可相府也有老人,她多少还是知道该怎么侍奉的。 路至铮说了饮食,她便说些其他的。 “秋天气候干燥且寒冷,奶奶每日要多喝些水,下人打扫时也可以让他们在屋里和院里洒点水,这样灰尘不易飞散,您也能好受一些。膳食则多以滋补润肺为主,我祖母常喝,等下我就去告诉厨房怎么做,以后每日做了给您吃。” 许是因为前世的愧疚,苏云烟在老太君面前总有种小心讨好的感觉。 老太君虽不理解,但也没挑破,怕苏云烟觉得不自在。 她相信相处久了,苏云烟会主动打开心结的。 “你们两个都有心了,不过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的。” 苏云烟接过药碗,服侍老太君喝药。 路至铮就在一旁等着,老人嘛,肯定都喜欢儿孙绕膝。 话完家常,老太君才问起今天寿宴上的事,“听说太子妃和苏家二小姐在你院子里闹开了,是为了什么??” “奶奶答应了在院子里养病,却还是派人去了前院,当真言而无信。” 老太君被路至铮说懵了,但好歹比他多吃了几十年饭,反应也是快,“你管我,我先问你的,你只管回答就是了。” “不是什么大事,您也知道苏云兰想来喜欢先找烟儿麻烦,苏云芷不慎落水,她便揪着这事不放,非要把脏水往烟儿身上泼。后来太子来了,就把苏云只带走了,她没了靠山,自然不会多待,也跟着相夫人回去了。” 即便他说的再轻描淡写,老太君还是被惊到了,“落水??那她肚子里孩子……” “反正人是太子带走的,从我们府里出去时人也好好的,至于后续,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老太君不信,又看向苏云烟。 然而苏云烟的说辞和路至铮别无二致,老太君将信将疑,却是没有再追问。 入秋后,老太君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他们不想那些腌臜事耗费她的精力。 为了打消老太君的疑虑,他们又留下陪老太君吃了晚饭。 路至铮父母不在,路至铮和苏云烟就当是陪老人过生辰。 最后苏云烟服侍老太君睡下,才和路至铮一起回醉墨院。 两人洗漱完,早早躺在床上,说着今天发生的事。 一想到苏云芷假孕只是为了争宠,苏云烟就不甚唏嘘,“她当初要死要活终于嫁给了太子,却也不想想太子妃是那么好当的吗??” 且不说太子日后能否继位称帝,即便是在小小的东宫,就有二十几个侍女。 她们同苏云芷一样,每日都期盼着太子临幸。可太子只有一个,她想霸占所有宠爱就是在痴心妄想。 所以无论是前世今生,太子说喜欢她,愿意独宠她一人,她就只当听了个笑话,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而世间男子大都薄情,妻妾成群不说,可怕的是他们连真心是什么都不知道。 苏云烟没有明说自己的想法,可路至铮就是看出来了。 他清楚太子对苏云烟有想法,哪怕没有威胁,他还是下意识不愿被太子比下去。 苏云烟说太子花心,那他就表明自己专情。 “旁人都觉得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我却觉得,真心予一人,与一人白头偕老,才是上上佳话。” 听着他的真情告白,苏云烟又觉得自己方才的断言草率了。 世间男子并非都薄情,譬如路至铮。 在外人听来绝对可笑的诺言,他却都做到了,而且甘之如饴。 路至铮见苏云烟只笑不说话,还以为她不信,就又接着给她举了自己父母的例子。 “你不知道吧,咱爹娘是一见钟情,那时爷爷还在,路家比之今日,只盛不衰。而外祖父只是五品小官,照他们的话说,是……门不当户不对??” “爹同我一样,不在乎这些,只知道喜欢谁,就一定要娶回家百般呵护。他当时为了追求娘,不知从哪里听说娘喜欢吃甜食,就每日都给娘送,殊不只是觉喜甜食,平日里却不常吃。爹也是婚后才知道的,但娘告诉他,她是以为爹喜欢甜食,不想辜负才收那些东西的。” 闻言,苏云烟没忍住笑了下。 明明是误会,可因为两人都情,这才没让误会演变成悲剧,而是成就了一段姻缘。 “幸而奶奶和爷爷不看中门第,知道爹的心思后,同意了他和家境一般的娘成亲。爹高兴坏了,趁着媒人上门提亲,他偷偷翻墙去找娘,提前告知她这件喜事。” 翻墙?? 苏云烟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她认真听路至铮说,可能是提起往事,路至铮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又跟她说起了另一件事。 “娘当年的闺中好友嫁入了朱家,朱家惨遭灭门,娘当时很伤心,可惜了……” 苏云烟想让他继续说朱家的事,谁知他却故意卖起了关子,道:“当年……我记得……那时候……” 要不是他嘴角的笑意,苏云烟差点就要相信他是真的在回想了。 次日,苏云烟扶着酸软的腰起身,她睡得太沉,就连路至铮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在信暮院陪老太君吃过早饭后,苏云烟想带上紫苏去浮生阁看看。 走到前厅,见四五个洒扫的下人围在一起说悄悄话,苏云烟还未开口,紫苏就先出声提醒了他们。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棘手 “咳!” 下人们顿时惊如鸟散,在一旁站成一排,老老实实地垂着头。 苏云烟平日里都不曾理会过下人的言论,今日不知怎么却突然来了兴致。 她看着离她最近的一个丫鬟,“大清早的,你们在聊什么?” 入府后苏云烟待下人很是和善,故而他们对苏云烟也少了些畏惧,多了些亲近。 丫鬟被提问,便微微伏身行礼,不疾不徐地开口,“奴婢们在说今天一早外面的那些传言。” 虽然主子下了命令不许乱嚼舌根,但昨天的事早就已经传开了。 “外面都在传昨夜太子殿下回宫后发了好大的火,震怒要休妻。此事很快也传到了宫里和相府,相夫人得知后连夜入宫面见了皇后娘娘,为太子妃娘娘求情。不知具体说了什么,反正最后皇后娘娘碍着相府和皇家的脸面,叫了太子殿下进宫问话,这才阻拦了休妻,只罚了太子妃娘娘一年俸禄,外加闭门思过。” “犯了这么大的错,仅仅是罚俸和禁足,未免太便宜她了。”紫苏愤愤不平道。 苏云烟却觉得这是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没有紫苏那般气愤。 “既是皇后的命令,咱们再觉得不妥也无用。这件事不许再议论了,小心被人污蔑我们府上对皇后有不敬之心。” 她最后这句话说的有些重,那几个下人见她神情严肃,自然连连称是。 她们出门后,紫苏越想越不甘心,“奴婢实在不懂,皇后娘娘即便不顾君臣之义,难道也不在乎太子妃假孕的欺君之罪吗?” 苏云烟嗤笑出声,对此又无可奈何,“对皇后来说,皇家颜面大于天,她可以不计较苏云芷欺骗她,可以不惜得罪臣子,却不能不顾及太子的脸面。” “再说了,相夫人不是也进宫求情了吗?朝堂盘根错节,相爷门生遍布天下,不为太子,皇后也不敢让太子休妻。” 紫苏明白了一些,可心中仍旧郁闷。 瞧着她撇嘴,苏云烟叹了口气,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行啦,意料之中的事也值得你愁眉苦脸?等下见了路忠,你还得帮着看账本呢,别分神了。” “可奴婢还是觉得不甘心。” “那你换个角度想想。”苏云烟唏嘘不已,“她如今被罚俸和禁足,同时也失了太子和皇后的心,日后出来也不复从前,风光不再,对她来说,可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吗?” 苏云芷在东宫禁足,左右碍眼不到别人了,即便没达到想要的结果,苏云烟也很高兴。 中午路至铮下朝回来,见天气尚好,就命下人将饭菜送到了院外月台上,而后屏退了其余下人,连紫苏都叫离开了。 苏云烟明白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故而没有多问,只等他主动开口。 果不其然,饭吃了几口,路至铮便徐徐开口,“地下室有消息了。” “……”苏云烟加菜的手一顿,语气有些迫不及待,“查出什么了?” 谁知路至铮却摇了摇头,眉头紧蹙,“很棘手,目前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查出来,可见陈元平有多重视、小心。” 但以陈元平的才能和胆识,怕是做不到如此缜密。他们不得不大胆猜测,修建地下室可能另有人指使。 若真如此,反而更难办了。 “此事不急,陈元平背后或许有更大的主谋,我们还是小心为上,慢慢查,以免打草惊蛇。” 路至铮眉宇间的愁绪久久不散,不过苏云烟的话也有道理。 他点点头,道:“是我心急了,你说的对,慢慢查吧。” 苏云烟莞尔一笑,夹了他喜欢吃的菜放在他碗里。 两人默契,路至铮也正要给她盛汤。 就当气氛逐渐暧昧之时,紫苏过来回禀,说相府来了人求见苏云烟。 苏云烟没有多问,放下筷子,让紫苏将人带进来。 紫苏去领人,路至铮闻言却很好奇,“你想见相府的人?” “不想,但他们敢这时候派人过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见一见也无妨。” 人来了,还是苏云烟认识的人。 她浅笑着让那人免礼,态度不冷不热,“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新竹姐姐,可是母亲有话要你转告我?” 新竹是相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也算是看着苏云烟长大的。 传闻苏家三小姐出嫁后性子大转,不可同日而语,她今日得见,才觉传闻不假。 “回少夫人,是相爷命奴婢来请您回府一叙,当然了,夫人很是想念您,也希望您能回府看看。” 仔细算算,苏云烟自从出嫁后,除三朝回门那次,就再没回去过了。 “父亲让你来了?”苏云烟表示不信。 苏相有事一般会让自己身边的小斯传话,何曾麻烦过晨辉院里的人? 被质疑,新竹也不慌,“回少夫人,的确是相爷吩咐奴婢来的,当时相爷正在夫人院里,便顺口把差事给了奴婢。” “那父亲可有说因为什么?” 新竹摇头,口风比之清荷更紧,“奴婢不知,奴婢还要回去复命,烦请少夫人尽早出门,免得天黑后路不好走。” 苏云烟:“……” “奴婢告退。” 待人走后,路至铮才评价,“相夫人身边的丫鬟,嘴都挺利吧。” “……”苏云烟默然,想着该夸他聪明吗? “我跟你一起去,是鬼是神,总要会一会才知道。”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一想到苏家人的所作所为,路至铮很担心,“可是你一个人我着实不放心,我跟你去,万一有人想刁难你,我还能保护你。” 他说的诚恳,苏云烟心里感动,但还是拒绝了。 “我明面上还是苏家三小姐,他们就算再看不惯我,也不敢做得太过。我父亲和兄长又极看中面子,他们不会让我太难堪的,我一个人回去就行,放心。” 路至铮拗不过她,只得同意,但还是吩咐了路戎跟着,以便暗中保护她。 当日下午,苏云烟没怎么收拾就出门了,见苏家人,她觉得没必要打扮,更别提带礼物。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回怼 马车悠哉的行驶在路上,苏云烟一边看书,一边听紫苏汇报相府近日的情况。 她创立浮生阁的初衷,可不仅仅是做生意。 “鸢儿很早就来了消息,但那段日子大家都忙着准备老太君的寿宴,奴婢就没跟您说。赶巧,她今早又来了消息。”紫苏笑道。 同紫苏一样,苏云烟也没忍住笑了下,“说来听听吧。” “少夫人神机妙算,二小姐当日回府就被相爷责打了二十鞭子。老夫人正好不在,夫人眼里又只有太子妃,没有人为她求情,她都硬生生受了。” 听到这里,苏云烟放下了手里的书,“那夫人呢???父亲对此可有说什么???” “夫人没事。”紫苏的语气里略带惋惜,“书房守卫森严,鸢儿靠近不了。” “但她说看夫人出来时的脸色,估计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鸢儿是她通过苦路忠,安插在相府的眼线,往来消息都只通过浮生阁。万一她的身份被怀疑,他们也只能查到浮生阁,扯不出路家和苏云烟。 苏云芷没事,苏云烟尚能理解,苏云兰的下场,也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可相夫人…… 不是第一次了,每每相夫人犯了错,苏相开始都很生气,可最后却永远是小惩大诫,有时候甚至直接无视。 而相夫人手机究竟握有什么法宝,能如此压制一朝宰相? 倏地,马车停下,苏云烟也停下了和紫苏的谈话。 她下车后,依旧是新竹来迎她。 看着是去前厅的路上,她就没有怀疑,想着待会儿苏相可能会问的问题。 可一路过去,相府的气氛反而更引她们休注意。 紫苏刚想开口,苏云烟就示意她禁声。 不只她发现了,就连紫苏都能看出来——相府比之昔日,更显压抑了。 下人个个脸色垂败,如同惊弓之鸟般,一举一动都格外小心翼翼。 而这种小心翼翼却不似皇宫里的谨慎,苏云烟觉得,她们如此只是因为恐惧。 到了前厅,相夫人正端坐在在主位,手边放了一杯茶。 新竹走过去立于她身后,整个前厅,加上苏云烟和紫苏,再无其他人。 苏云烟心下有了计较,面上仍不疾不徐地向她问安,“女儿见过母亲,母亲安好。” “不敢当,三小姐出嫁后水涨船高,我怎敢让你向我请安?” 相夫人黑脸,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待见苏云烟。 不过听到她那这句话,苏云烟笑了,“母亲何出此言?女儿即便出嫁,也还是苏家的女儿啊。” “呵……”相夫人嗤笑了一声,显然是不赞同她的说法。 苏云烟是发现了,只要话题在自己身上,相夫人就永远不会有好脸色。 故而她只好努力找其他话题,而她到了好一会儿,还不见苏相现身,“新竹说是父亲找我,父亲呢,还在忙吗?” 说完,苏云烟直直看向新竹。 新竹的眼神这才开始慌乱,左右乱瞟,就是不敢看苏云烟。 察觉到两人间的暗流涌动,相夫人既气新竹的心性不定,也不满苏云烟当着自己的面咄咄逼人。 她猛地拍了下桌子,“干什么呢!!” 声音之大,苏云烟都不禁替她感到手疼。 面对她慑人的视线,苏云烟却不再像从前那般畏惧了,“女儿只是久不见父亲,所以问问新竹,母亲何故生这么大的气?难不成……真是母亲借父亲之名骗女儿回来?” “放肆,这是你该对长辈说的话吗!” 相夫人怒不可遏,又或许是忍不住了,指着苏云烟就骂,“老夫人被你气倒,至今仍卧病在床,起不来身;芷儿因你被罚,如今带着伤还要在老夫人身边侍疾;你父亲一早就被叫去了宫里听陛下训话,至今未归。” “你把我们家害成这样,还有什么脸要求见他!”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若非相夫人一一细数,苏云烟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有这么多罪名了。 她不得不为自己辩解,“母亲从哪里听信的谗言,以为祖母、二姐姐、父亲她们受苦是因为我?” “祖母年龄大了,时有身体不适很正常,我人都不在府中,怎么气她老人家?” “二姐姐被罚了吗?女儿刚回来,还不知道呢,等下空了就去探望二姐姐。” “父亲被召进宫,女儿更是冤枉。父亲在朝中日益鼎盛,与他政见不合的人不在少数,母亲竟也要把这种罪责怪在女儿身上。女儿何德何能,能把手伸到朝堂上?母亲未免太看得起女儿了。” 相夫人被怼的哑口无言,这一小回个,苏云烟小胜。 她愣神之余,听见相夫人似是不甘心,又咬牙切齿道:“那你为何非要跟芷儿作对?” 闻言,苏云烟立即反驳,“女儿没有,母亲为何总是不信女儿?” 她的样子很无辜,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相夫人更气愤了,抄起手边的茶盏,就直接往苏云烟头上砸。 苏云烟自己是能躲开的,再不济还有紫苏,可最后却突然横出一只手将她拉开了。 “大哥哥?” 苏云柏及时赶来,算是救了苏云烟一次。 若说整个相府还有什么值得她回忆的,可能就只有苏云柏那少之又少的维护了。 见是苏云柏救了苏云烟,相夫人不悦,却没有责骂他。 而他松开苏云烟后,只小声问她有没有事。 苏云烟答无事,他就不再多问了,转而看向相夫人。 “母亲息怒,我认为那件事的确是芷儿做错了,怨不得烟儿。” 在相夫人动怒之前,他又道:“母亲也不必太过忧心,太子殿下深谋远虑,必然知道怎么做才对他最有利。我这就去东宫,亲自给他赔礼道歉,顺便再探探口风。” “你能见到芷儿?”一提起苏云芷,相夫人才会像个母亲。 苏云柏摇头,神色凝重,“芷儿在禁足,肯定是见不了的。不过母亲放心,若寻得机会,我自当尽力联系芷儿,劝她万万保全自己。” ------------ 第一百六十八章 联姻 苏云柏离开后,相夫人看着苏云烟就来气,为着苏云芷的事更是头疼不已。 “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免得你处处跟芷儿作对!” 相夫人是气急了,随口这么一说,但落在苏云烟耳里,却正好碰到了她不可触的逆鳞。 她当即就阴沉了脸,毫不犹豫反问相夫人,“母亲这话我也一直想问,您当初不也是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带来了相府吗?” 相夫人懵了,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苏云烟的言外之意。 而苏云烟也不打算解释,怼完后,就愤然转身离开了。 相夫人怒不可遏,冲着她的背影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殊不知她早就不在乎了。 苏云柏这边也被气的不轻,苏云芷假孕一事败露,自己失宠不说,皇帝连带着对相府也疏远了许多。 他为了保全相府的地位,只得拉低姿态,前来向太子示好。 然而见到太子,他才知道此事有多棘手。 这几日,太子每日都在书房大发脾气,李吉战战兢兢地把苏云柏请进入,就连忙退到了门外。 苏云柏先打量了太子一眼,而后同先一步到来的陈大学士小声说话,“陈大人好,这件事是芷儿有错在先,劳烦大人了。” 不管苏陈两家如何不对付,他们始终是一个阵营的。陈大学士能不计前嫌来劝说太子,他理应道谢。 陈大学士“嗯”了一声,脸上愈显疲惫。 瞧着太子的脸色依旧不好,苏云柏心里不免惴惴不安。 “殿下……” “你还有脸来见本宫,就是因为你的好妹妹,本宫才会一再失去圣心,多来几次本宫怕是就要被废黜了!” 随着太子的怒吼,一方砚台砸在了苏云柏脚下。 苏云柏愕然,垂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遇到小事无妨,遇到大事就容易乱了心神。 最后还是陈大学士站了出来,劝解太子,道:“殿下息怒,陛下只是一时生气,您乃中宫嫡子,身份尊贵,陛下即便暂时心有不满,也不会起废黜的心思。” “你现在又知道了?”太子嗤笑地瞥了陈大学士一眼,显然是不信他的话。 苏云柏看出太子心里还是不爽,毕竟源头出在苏云芷身上,苏家不管怎么说都是要给太子一个交代的。 思及此处,他立刻向太子进言,“禀殿下,臣的二妹仰慕殿下已久,且至今还未说亲,她愿意嫁给殿下为侧妃,近身服侍殿下。” 若是之前,苏云柏自然不会生出这种想法。可时移世易,只要能保住苏家在太子眼里的地位。即便搭上苏云兰,他也在所不惜。 谁知太子听后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更加气愤了。 “你当东宫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能往里塞!” 太子发火,苏云柏愈发胆战心惊了。 陈大学士也不懂,但太子既然生气,估计是不喜欢苏云兰吧。 太子当然不喜欢,苏家三个女儿,他只喜欢苏云烟。至于另外两个,他早就厌恶透了。 若非他还需要苏相的助力,仅凭他们害自己没能娶到苏云烟这一点,他必然跟相府翻脸…… 突然,太子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的视线在陈大学士和苏云柏之间来回流转,渐渐的,脸色居然回暖,甚至不经意间扯了下嘴角。 陈大学士和苏云柏皆一头雾水,但太子的表情过于诡异,看的他们心里发毛。 太子是想到相府和大学士府多来年表面和睦,其实背地里暗自互相比较。都是自己麾下的人,若不能同心,将来岂不是要坏事? 为此他曾从中调解过,但结果差强人意。 方才苏云柏提起苏云兰,他才忽然想到了一个能令苏陈两家握手言和的方法。 就在陈大学士和苏云柏胡思乱想之际,太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本宫记得元平也没有说亲,和苏家二小姐正好相配,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说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话。” 此话一出,陈大学士和苏云柏都傻眼了。 “万万不可啊,殿下!” “殿下三思!” 二人齐声劝阻,可见他们心里都清楚,陈元平和苏云兰绝非良配。 太子却不管他们是否良配,他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 “本宫说可以就可以,你们是在质疑本宫的决定?”太子沉声斥问。 两人见太子黑脸,知道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后,再不情愿也只能同意。 而太子大手一挥,直接提双方定下了婚期,让他们回去就着手准备。 悄无声息的,一桩婚事就在东宫的一间小小书房里被定下了。 而彼时两位新人都还不知情,他们或许永远想不到自己的人生,会这般轻易被人操纵者着。 第二日,浮生阁临时接到一笔大生意——赶制婚服。 得知主顾的身份后,路忠第一时间通知了苏云烟。 恰好路至铮今日回来的早,便跟她一起去了。 亲耳听路忠说苏陈两家要联姻,苏云烟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可当路至拿出两家的订单时,苏云烟不得不信了。 苏云兰被许配给陈元平? 归纳出这条信息,她的第二反应是诧异,“他们终于要同归于尽了?” 闻言,路忠有些哭笑不得,“两位大人不至于,但小的有可能。” 且不说苏云兰如何,就单论陈元平,满京城谁不知道他的德行?偷奸耍滑、不务正业、沉迷女色、烂赌城性……劣迹多到数不过来。 如此就不难想象,他和刁蛮任性的苏云兰成婚后,日子必然是鸡犬不宁、争吵不休。 苏云烟还是不敢相信,苏相和陈大学士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把那两个凑在一起。 “饶是我见过世间千奇百怪,也难以猜想他们图的是什么。”不由得,苏云烟发出了一声喟叹。 路至铮起初一语不发,这时却比苏云烟更快明白了其中的真谛。 “不出意外,这桩婚事应该是太子的意思。” 苏云烟震惊,“他连媒婆的差事都揽?” “当然不是。”路至铮纵容她的玩笑,接着解释,“苏相和陈大学士虽都效力于太子,可撇除太子,他们仍是政敌。太子自然明白两相争斗,必有一伤,为了不损失战力,联姻就成了最好的办法。让他手下的两大军师联姻捆绑,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争宠 路至铮的说法是站在太子的角度,苏云烟更想知道苏相的想法。 “我父亲最得意府中有三位嫡女,当初我和苏云芷的婚事他之所以犹豫不定,就是为了给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亏本生意他是不会做的,又怎么肯让苏云兰嫁给陈元静?” 何况苏云兰心高气傲,竟然也同意? 路至铮虽是武将,可对官员间的勾心斗角也甚是了解,“一来,这是太子指婚,苏相和陈大学士都没得选择;二来,苏云芷犯错被禁足,苏相为挽回太子的心,不得不牺牲苏云兰。” “三来,苏相和陈大学士一直不对付,让苏云兰嫁给陈元平,既能讨好太子,又能暗中牵制陈元平,即便苏云兰一开始就被防备,可只要她生下陈家长孙,苏相迟早能将陈家收入囊中。” 苏云烟听后,露出了毫不意外的笑容。 果然苏家人眼里只有利益,亲生女儿尚且如此,何况她一个不知道从哪抱来的野孩子? 不过陈元平那种纨绔和苏云兰相配倒也正好,免得再去祸害别人了。 “只要他们付银子,你就吩咐绣娘好好做,别砸了浮生阁的站牌就行。”苏云烟将单子还给路忠。 路忠离开后,苏云烟本来打算留下看账本,但又怕路至铮无聊,便带上账本和他一起回去了。 时间不经细数,转眼就过了十日。 相府和陈大学士府的联姻如期举行,因婚期临近,双方都准备的仓促,完全不能跟太子和路至铮娶亲时的规格相比。 婚礼苏云烟和苏云芷都没去,苏云烟是称病不想去,至于苏云芷,是想去却不能去。 可即便没去观礼,现场的许多趣事她也都知道了。 而那两人果然“不负众望”,成亲后日日鸡飞狗跳,几乎包揽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谓强强联姻,不过如此。 随着秋天接近尾声,冬日的寒冷悄悄接上轨道。紫苏发现苏云烟越发懒怠时,她已经连着有七八日睡到日上三竿了。 入冬后,皇帝的身子每况愈下,朝中政务多数积压,因此总有那么一两日要加班加点的处理。 路至铮很早就出门了,而苏云烟畏冷,便一直躲在被窝里不冒头。 紫苏忍了多日,今天终于能下狠心把她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小姐,该起来吃早饭了。” 苏云烟不知怎么扭了一下,刚露出的一点脸颊又缩了回去,嘴里还在嘟囔着,“不吃,冷。” “……”紫苏叹了口气,对此表示无奈。 于是又过了一个时辰,在紫苏的坚持不懈下,苏云烟才成功离开了被子。 人在冬天向来懒怠,就好比动物会在冬天冬眠一样,非外力能轻易扭转。 苏云烟意识到这一点,为了不把身子骨躺软,她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在屋里支三个炭盆,坐在榻上看书。 得到吩咐,紫苏脸都黑了。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向路至铮告状的时候,路忠的儿子路寅突然来了。 先前路寅听从苏云烟的吩咐,去各个城镇视察,挑选适合扩展浮生阁生意的地方。 后来文灵初嫁给萧远肃,跟着去了幽州,苏云烟不放心,就直接定了幽州城作为第一个试营点,由路寅主事,顺便帮她照看文灵初。 而今日并非他们约定好汇报账目的时间,他突然求见,苏云烟顿觉是幽州发生了大事。 “紫苏,你领他去书房等着,我马上过去。” “是。” 紫苏对苏云烟了解到只要她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她想做什么。 书房里,路寅压根坐不住,来回不停地踱步。 一见苏云烟进来,他立即迎上去,迫切道:“禀小姐,文侧妃出事了。” 主仆两人坐在前往幽州城的马车上,一个在想如何跟姑爷解释,一个在想如何帮姐妹出气。 苏云烟万万没想到,陈元静敢那么明目张胆的陷害文灵初…… 方才听到路寅的话,她险些站不稳摔倒。紫苏连忙去扶她,她却急着追问,“文姐姐怎么了!” “昨天下午,文侧妃来店里取刚做好的衣裳,不巧被陈侧妃看见了,她硬说文侧妃偷拿王府的银子私用,文侧妃本不想跟她争执,打算拿了衣服就走,可她不依不饶,两人争执了一番。等晋王闻声赶来时,她又故意摔倒污蔑文侧妃,还口口声声说文侧妃欺负她势弱,瞧不上她送的衣裳,偏要浪费银子去外面重新做……” “谁给她的脸!”还没听完,苏云烟就气炸了,“我乐意给文姐姐做衣裳碍着她什么事了,要她装模作样的凑上去置喙!” 路寅自动忽略了还未说出口的话,“……我瞧着晋王并非完全向着陈侧妃,只是文侧妃似乎与晋王早有隔阂,这才让陈侧妃有机会挑拨离间。” 夫妻间最忌讳不信任,苏云烟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她心里想着事情,紫苏好几次想开口,都默默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别怕,路至铮如果要责罚你,我都替你受了。” 紫苏:“……” 果然好话不能听全,紫苏心想,路至铮肯定舍不得自己媳妇受苦,最后还不是她来承担一切。 幽州离京城不远,马车赶在酉时进城。苏云烟提前命人赶来告知了文灵初,故而马车在晋王府门前停下时,文灵初带着灵筠已经等着了。 文灵初伪装的很好,乍一看什么都好,整个人也乐呵呵的。 可苏云烟只看到她红肿的眼睛,还有明显消瘦、憔悴的脸。 外面人多眼杂,苏云烟没敢寒暄太多,文灵初就带她回了自己的风清堂。 关起门来,苏云烟再也忍不住了。她红了眼眶,拉着文灵初的手,声音哽咽,“姐姐,你受苦了……” 姐妹相见,文灵初亦是激动不已,更不愿让她操心自己,“我在王府一切都好,看你也好,我就放心了。” 岂料苏云烟听到这话直接冷了脸,半逼迫的握紧了文灵初的手,“事到如今,姐姐还不跟我说实话?” “我人虽在京城,但无一日不在牵挂着姐姐,姐姐竟连我也要瞒着吗?” ------------ 第一百七十章 密信 文灵初垂下眼帘,仍是不愿意如实相告。 并非她不信任苏云烟,相反就是因为太信任,她不想让苏云烟为自己担惊受怕,更不想苏云烟为了自己涉足险境。 “姐姐!” 见她这样,苏云烟十分着急,“姐姐,你只有跟我说实话,我才能帮你啊。” 苏云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文灵初最后还是妥协了。 自此,苏云烟才了解到他婚后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刚开始的一个月,陈元静还算安分守己,毕竟我主动让出了管家之权,她平日里还是很和气的,不曾露出半点马脚。可就在奶奶寿宴结束后,她开始针对我,各种挑刺,她渐渐不再满足于侧妃之位。” “……我不是大方的人,要不是她父亲从中作梗,我就是萧远肃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她还想当堂堂正正的王妃,我岂能让她如意?” “但是她的手段太多了,一方面激我与萧远肃离心,一方面又耍各种花招勾引萧远肃,偏偏我们每次都上当了……” 虽然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可真亲眼看见了,文灵初还是会觉得心痛。 她知道此事不能怪萧远肃,陈元静也是皇帝指婚,他不可能一辈子不进墨画院。 她知道,苏云烟自然也知道。 没能阻止陈元静嫁给萧远肃,她后悔至今。 “昨天陈元静故技重施,大家也能证明我压根没有碰到她,可她接二连三的陷害,萧远肃问都不问就斥责我善妒、容不得人……我气不过,就跟他吵了一架。” 爱情之间哪里容得下第三个人,苏云烟知道只要陈元静在一天,晋王府就不会安生。 即便不是文灵初,也会有其他人,而真正不能容人的其实只有她。 “难为姐姐了。”苏云烟拉着文灵初相对而坐,并尝试着安抚她。 但文灵初愤愤表示,“此前十几年,没有他我照样活的好好的,我从来都不需要依靠他,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 苏云烟无奈,清楚她这只是一时的气话,“姐姐何不为殿下考虑考虑,陈家力挺太子,陈元静即便是真心喜欢殿下,他日太子若动了杀心,她会愿意舍弃陈家和荣华富贵,转过身护着殿下吗?” “他都这么对我了,我为什么还要替他考虑?” 苏云烟轻挑眉,不答反问,“难道你会眼睁睁看他被杀?” “不会。” “但我也不会轻易原谅他,灵星就快要及冠了,到时候上奏陛下拿回啸虎令,看他还敢不敢冲我发脾气。” 乍一听到“啸虎令”三个字,苏云烟动手比意识快,立即捂住了她的嘴,悄声道:“姐姐慎言!” 她遂即反应过来,眨了下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 而苏云烟是真的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寻思着要赶紧打消她这个想法。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暂时先不要提及那个东西,也不要让灵星参与进来,无论是为了殿下还是为了镇国公府,姐姐要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啊。” 其实想想都知道不大可能能拿回来,皇帝紧紧攥在手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再拱手相让? 可惜在山洞里发现的事暂时不方便告诉文灵初,否则她也不用为难该怎么跟文灵初解释了。 然而苏云烟胆战心惊地劝了半天,文灵初却像是没听进去,话锋一转,突然又说起了陈元静。 “正好你来,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看,是关于陈元静的。” 她小心地瞄了几眼四周,随后从妆匣下面的暗格里拿出一个被拆封过的传竹筒。 “陈元静有一段日子总是鬼鬼祟祟的,不怎么找我麻烦,也不热衷于往萧远肃身边凑,反而会时不时放几只信鸽。这是我偶然拦下了一只信鸽,从信鸽脚上找到的。 苏云烟凛然,忙接过竹筒,“你已经看过了?” “我拿到手里就差拆开看了,表面上是和陈大学士话家常,可当中有些字眼着实古怪,我看不懂。趁你在,你且看看他们父女两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苏云烟取出卷成一卷的信,缓缓展开。 只见上面一开始的确如文灵初所说,不过是简单的话家常。 可慢慢往下看,苏云烟瞬间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像完工、不会开口、地下充足、指日可待等字眼的出现,显然是她们在谋划什么事。 再往下,就又开始了新的话家常,无趣却方便掩人耳目。 文灵初靠在苏云烟边上看,仍旧是一头雾水,“你说这封信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呢?若是寻常家书,大可直接派人送去陈府,可她如此遮遮掩掩,信里必然是藏有古怪。” 她看不懂,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苏云烟身上。 苏云烟一开始也不懂,但忽然间想到另一件事,她脑子里顿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这封信你没给殿下看吧?” 文灵初摇头,撇着嘴道:“他那时候眼里只有陈元静,我就想告诉他,也得有机会开这个口啊。” “没给他看就好。”苏云烟拍了下文灵初的手,同时叹了口气,“你既知陈元静故意挑拨离间,所以更要相信殿下,不能再给她趁虚而入的机会。夫妻间信任很重要,千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被劝了许多次,文灵初心里感触颇多,“……我会认真考虑的,还有,我一直都有信他。” 说不信,只是不想再纠结,可事后想想,对方心里肯定也不会好受。 亲者恨,仇者快的事她不想亲身经历,没到最后一刻,她永远不会放开萧远肃的手。 苏云烟见文灵初心里有数,而她又记挂着密信的事,便起身告辞。 文灵初万般不舍,出口挽留,“你来一次也不容易,不如就在王府住下,我带你在幽州城转转。” “谢姐姐好意,只是我有要紧事需要尽快赶回去求证,等下次吧,下次过来姐姐再尽地主之谊可好?” 她都这么说了,文灵初自然不好强留,“那好吧,为了我让你舟车劳顿……回去路上小心,有事可以告诉小路掌柜,让他转告我即可。”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平叛 路寅依旧留在幽州城,苏云烟带着紫苏快马加鞭回京城。 主仆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看到路至铮的马在门口,苏云烟就直接回了醉墨院。 果不其然,他已经在屋里坐着了。 “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准备晚膳。”紫苏快速将苏云烟的披风放好,然后立即退了出去。 期间路至铮一声不吭,像是陷入了沉思。 苏云烟心里想着事,也没发现他脸色不是很好,坐下后就直接开口,“你知道吗,陈元静一直和陈府有书信往来,而且是偷偷用信鸽互传密信。文姐姐截获了一封,我看过了,信里隐隐约约提到了不少事情,其中就有关于地下室的情况。” 说完后,她久等不见路至铮说话,一抬头,发现了他还在出神。 “至铮?至铮?” 她伸手在路至铮面前晃了两下,路至铮才回神,面露疑惑,“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刚刚我说的话你都没有听到。”苏云烟叹了口气,又给他重复了一遍。 路至铮的脸色还是不好,但苏云烟一心扑在密信上,并没有发现。 说完,她又慌忙询问,“你之前不是说在调查陈元平秘密修建地下室的事吗?怎么样,有查出什么吗?” 提到陈元平,路至铮仿佛突然警醒般,态度都正经了起来。 “都查清楚了,陈元平修建地下室是打算拿来当酒窖用的,之所以偷偷摸摸,也是怕他父亲发现责罚他,总之对我们没什么有利的证据。” 苏云烟闻言将信将疑,“你确定没查错?” 大费周章就是为了一个酒窖?太难说服她了。 况且若仅仅只是一个酒窖,陈元静用得传密信和陈大学士讨论吗? 可路至铮点点头,道:“千真万确,我亲自查的。” “但密信里说……” “密信也有可能作假,不能完全当真。”路至铮没给苏云烟反复确认的机会,而是直接跟她说起了另一件事。 “今天早朝,有人上报镇西北王拥兵造反,陛下当即就下令要收回西北王的啸虎令,并下旨让距离西北封地最近的镇军前去平叛。” 他一脸平静的叙述,苏云烟却震惊不已,“镇西北王造反?” 又一次提前了,这是苏云烟万万没有想到的。 前世,镇西北王造反还在三年后,那时路至铮已经战功赫赫,威名和他父亲路呈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陛下派他领兵平叛。 她还记得平叛的四个月后,路至铮是和他父母一起班师回朝…… 他父母…… 苏云烟暗道不好,赶忙追问,“陛下是不是下旨命父亲先去平叛,然后跟着押送西北王回京的队伍一起班师回朝?” 路至铮微微蹙眉,“这你也能猜到?” “不是我猜到……”苏云烟有些急切,很多话到了嘴边呼之欲出,她却又必须死死忍住不能说。 一切都乱套了,苏云烟心想。 原本这个时候镇西北王不该造反,陛下也不该下旨让路呈前去平叛,路呈更不该跟着西北王一道回京。 前世直到丈夫和公婆回家,苏云烟都以为路家即将迎来的是满门荣耀,可一月未出,路呈被诬告和反贼来往密切、与敌将领密谋叛国,甚至是暗中刺杀皇帝,种种皆证据确凿,辩解不得。 而路至铮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为父亲平冤,最终路呈被问斩,黄婉秋跟着殉情。 路家一门,自此逐渐走向末路。 苏云烟明白这一切都发生在路呈插手平叛之后,但她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整整提前了三年。 见她愈发神色凝重,路至铮有些不明所以,“你想到了什么,为什么这种表情?” 其实他也不太希望父亲插手,可皇命难违,而且只是平叛,基本不会出现意外。 苏云烟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心里的想法,但怕露馅,她干脆直接反问,“那你呢,你刚刚又在想什么?脸色那般难堪,可是还有其他要紧的事?” 知晓苏云烟不想说的时候就会反过来质问别人,路至铮了然,就顺着她的话转移了话题。 “陛下病了多日,今早好不容易能起身上朝,可我隔着老远都能看出来,陛下的身体并未好全。” “先前说是夜里着凉,风邪入体,才会一病不起。可按理说简单的风寒不应该有这么严重,即便陛下上了年岁,但身子骨也算硬朗,怎会一场风寒就被打倒了?” “这也正是我所怀疑的,太子莫名没了动静,陛下又病的蹊跷,很难说跟太子或者其他几位皇子有没有关系。” 皇帝病重亦是出乎苏云烟的意料,她想了想,道:“咱们在宫外也有许多不方便,为今之计,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路至铮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至此更加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了。 窗外北风呼啸而过,垂落了一地寒梅,路至铮心里不免也泛起了丝丝凉意,“京城的天,恐怕要变了。” 两人都不觉得这算好事,便不打算告诉老太君,但老太君一早就收到了消息,本打算叫他们去信暮院叮嘱几句,可临了又改了主意。 “寺瑾,去拿纸笔来。” 刘嬷嬷似是猜到她要做什么,故而没多问,取了信纸和笔墨在一旁伺候。等她写完,又帮她把信装好。 “记得找个可靠的人去送,不然我这心里啊,慌得厉害。” 刘嬷嬷收好信,将丫鬟送进来的汤药递给她,“京城有少将军和少夫人镇守,您大可以放心了。” “这话倒也没错,从前至铮一个人,我总担心他心浮气躁,过刚易折。现在好了,有烟儿那孩子在他身边,陪着他,照顾他,好歹没辜负他父母的嘱托,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您还说这种话,仔细被他们知道了,又得在您耳边唠叨半天。”刘嬷嬷不轻不重的威胁道。 老太君失笑,一边嫌弃她没骨气,一边又乐得合不拢嘴。 此后几日,苏云烟也不调查陈元平了,一心一意只关注西北战事,以及太子的大小举动。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公婆 这几日朝中几方势力蠢蠢欲动,路至铮不仅要时时关注西北战事,还要处处留心他们的小动作。 而苏云烟见他整日疲惫,便会提前炖好补汤,让他喝下后能早点休息。 但或许是忧虑过重,路至铮夜里仍是睡不好,这一晚竟又做起了噩梦。 梦里的场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将军府,只是和现实相比,要萧条荒凉很多。 他看见梦里的自己一身戎装,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想跟上去看看,但苏云烟很快追了上来。他看着梦里的苏云烟略过自己,快步跑到那个路至铮面前,轻声叮嘱着什么。 可那个路至铮似乎并不领情,而是十分厌恶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梦里的苏云烟神情落寞,紧锁的眉间更是有着化不开的万千愁绪。 路至铮在旁边看着,心里突然感到一阵空虚。眼前的人是苏云烟,却又不是他熟知的苏云烟。 突然,画面一转,他直接来到了一处战场。在这里,他看见了正在与敌人厮杀的路呈,还有不远处刚用弩箭射杀了敌军将领的黄婉秋…… 画面又一转,他站在空旷幽静的大殿上,看见另一个自己跪在地上,承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怒骂和指责。一道明黄的圣旨递到他面前,他看见圣旨上只有三个字:杀无赦! 陛下要杀谁? 路至铮心口骤然疼痛剧烈,他不由得捂住胸口,疼的弯下了腰。 再抬头,眼前却是挂着白布的灵堂。 他努力想要看清这是谁的灵堂,可视线愈发模糊,只隐约能看见香案上供奉着两个牌位。 视线下移,跪在牌位前的身影让他浑身一颤,熟悉到令他心慌。 片刻后,那道身影缓缓站了起来,悠悠转过身…… “至铮,醒醒。” “呼——” 路至铮刚要看清是谁,然听到苏云烟的声音,他就惊醒了。 入眼是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气息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苏云烟今日醒得早,正要下床去梳洗时,听见路至铮梦呓,且神情痛苦。她担心不已,便将人喊醒了。 “又做噩梦了?”苏云烟捏着帕子一边给路至铮擦汗,一边轻声安抚,“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不管梦到什么,都不用怕。” 路至铮惊出一身冷汗,梦里发生的事仍叫他一阵后怕。可当着苏云烟的面,他只会装作不在意,“现在没事了,你去洗漱吧,不用管我。” 他接过苏云烟手里的帕子,催促对方去洗漱。 但苏云烟却没有离开,大抵还是不太放心他,“我看你就是因为西北战事,劳心劳力才会做噩梦的。” “巧了,我正好有件喜事要告诉你。”她话锋一转,道:“再过一个时辰,父亲和母亲即可抵达京城,你还不快起来收拾收拾,准备出门迎接父亲母亲。” 路至铮此刻是真糊涂了,“当真?你听谁说的?” “奶奶一早让刘嬷嬷过来通知的,还能是假的不成?” 苏云烟但笑不语,见他高兴的手忙脚乱,就去拿了衣裳亲自服侍他穿上,“你别慌,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到。” 然而路至铮是真的高兴坏了,在他的记忆里,已经许久没见过爹娘了。 他匆忙收拾好自己,坐在一旁等着苏云烟。 桌上的茶凉了一杯又一杯,不是下人不机灵,而是路至铮太紧张,坐在那儿不停地用倒水来缓解紧张。 见状,苏云烟有些哭笑不得,“你快别糟蹋茶叶了。” “……”路至铮默默收回了刚落在壶柄上的手。 苏云烟很快收拾妥当,又细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着装扮,确认不会出差池后,才拉着路至铮一起走出醉墨院。 管家也一早收到消息,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 路至铮和苏云烟在门口等着,管家带领下人们在府里等着,时隔多年,将军府的两位大家长终于要回来了。 方才是路至铮紧张,眼下却换成了苏云烟。 队伍还未到,她很怕路至铮的父母会不喜欢自己,就想前世那样。 察觉到她开始慌乱,路至铮反而松了口气,握着她的手鼓励她,“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我和奶奶这么喜欢你,爹娘一定也会很喜欢你的,别担心,放轻松。” 他的话如一股暖流流入心田,苏云烟果真放松了下来。 不过…… “说谁丑呢?”她暗搓搓掐了下路至铮的手心。 路至铮失笑,连忙认错,“我丑,我丑行了吧。” 两人这边闹腾着,不远处也终于来了一对人马。 高举的军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路”字,紫苏先看见了,立即惊呼道:“老爷和夫人回来了!” 管家闻声望去,顿时热泪盈眶,“是老爷和夫人!” 苏云烟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路至铮拉着往前跑了几步。 戍边的军队是不能进入皇城的,因此只有几百近卫跟随路呈一起回府。 可仅仅是几百人的队伍,仍让苏云烟感到了肃杀之气。 但是她并不害怕,而是敬畏。 这些人虽双手沾满了鲜血,可个个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若没有他们以命护城,何来百姓安居乐业? 路呈和黄婉秋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儿子,可最让他们讶异的却是儿子牵着的女子。 两人下马,身后的队伍也在将军府门前停下。 即便一大把年纪了,可见到儿子,他们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他们上前紧紧的抱住路至铮,无声胜有声,诉说着相隔千万里的思念和珍爱。 路至铮也一样,他说不出任何埋怨父母的话,此时此刻,千言万语都在这个拥抱里了。 而后,路至铮将苏云烟介绍给自己父母。 “爹,娘,这是烟儿,你们的儿媳妇。” “烟儿,快来见过爹娘。” 苏云烟上前,规规矩矩行礼,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路呈看着苏云烟倒是很满意。 黄婉秋却在看到苏云烟时有一瞬间愣神,“烟儿……那你全名叫什么?” “回娘的话,我姓苏,叫云烟,家父是苏樾。” 她如实告知自己是相府女儿,但多余炫耀身份的话却只字未提。 闻言,黄婉秋略有遗憾,但之后拉着苏云烟交谈了几句,就很快喜欢了这个儿媳。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宫宴 老太君准备了洗尘宴,路至铮陪着路呈回房换衣服,黄婉秋则由苏云烟陪着。 婆媳二人初次见面,却有些说不完的话,看着倒是比亲生母女还要亲近。 饭桌上,老太君红光满面,左看看,右看看,笑得直合不拢嘴。 “回来了就好,这么多年在外,你们夫妻两受苦了,铮儿在家也辛苦,如今回来,便不走了吧?” 路呈坐在老太君身侧,亲自给她布菜盛汤,“不走了,这些年不能在母亲身边侍奉,劳母亲操持家业,照顾至铮,是儿子不孝。” 他多年来对老母亲和儿子皆心怀愧疚,回来后见府中一切都好,感激之余就更自责了。 黄婉秋亦是如此,同苏云烟相处的好,有一方面也是不想让老太君和路至铮感到不自在。 “儿媳不孝,按陛下的旨意,这次回来便不用走了,我们一家终于得以团聚,无需再分隔两地,日日相思却不得见。” 说起昔日的分离,几人难免伤感,就连路至铮都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苏云烟虽已不是外人,但感触却不像他们那样深,此情此景,唯有她适合开口,“一家团圆是最好的,奶奶成日里总念叨娘的手艺,娘如今回来可有的忙了。” 知晓她这是在转移话题,黄婉秋立即接话,道:“只要母亲喜欢,我求之不得。” “……你呀。”老太君笑着点了一下苏云烟的额头,十分宠溺。 席间再次充满了欢声笑语,洗尘宴如同全家宴一样热闹。 第二日,皇帝特在宫中为路呈设庆功宴,朝中百官都要携家眷赴宴。 临出门时,黄婉秋一把将苏云烟拉到了自己身边,“烟儿和我坐一辆马车,你们父子俩去坐另一辆吧。” 路呈笑笑,对此没有意见。路至铮却不满意了,撇嘴道:“别人家都是夫妻二人同乘一辆,怎么娘偏要跟我抢媳妇?” “我们娘俩说些体己话,你就别跟着碍眼了,烦你爹去。”黄婉秋说罢,就拉着苏云烟上马车了。 路至铮和父亲相视而笑,不得不去坐另一辆马车。 苏云烟自始至终都没找着机会插话,坐上马车,才敢问出心中疑虑。 “娘,恕儿媳冒昧,您和传闻中……似乎不大一样。” 路呈和黄婉秋还在边关时,她曾打听过这两人的品性和好恶。 路呈成熟稳重,刚正不阿,路至铮随他,父子俩一个脾气。而黄婉秋,性子温婉娴静,知书达理。 可如今看来,倒是和路至铮极像,面上一本正经,内里却洒脱不羁,爽利无比。 黄婉秋没想到苏云烟会这么问,一时有些好奇,“那你是喜欢眼前的我,还是传闻里的我?” “喜欢一个人又不是喜欢一种品性,娘无论什么样,儿媳都喜欢。何况人生无常,谁又能始终如一,一成不变?若以一时的品性论断一个人,未免太草率了些。” “你这番说词倒是有趣。”黄婉秋若有所思,“我早年识得一知己,若她还在,你们肯定聊得来。” 这般说,那人估计是不在了。 苏云烟觉得不能与之结识,甚是可惜。 既是宫宴,碰见不想碰见的人是在所难免,只是苏云烟没想到会这么快。 路家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苏云烟刚扶着黄婉秋下来,就见苏云芷迎面走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光看苏云芷的眼神,苏云烟都知道她有多恨自己。 “我人虽不在京城,却也听了不少传闻。那位,便是与你不对付的大姐姐,太子妃苏云芷?”黄婉秋悄声道。 苏云烟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她不问黄婉秋会不会嫌弃自己娘家乱,因为先前了解了黄婉秋的性子,她便知道苏云芷的事根本威胁不到她。 见苏云烟不骄不躁,再看另一边苏云芷怒目圆睁,黄婉秋心下就了然了。 “走吧,天也怪冷的,别人爱冻就让她冻着,咱们可不陪着她受罪。” 黄婉秋直接无视苏云芷的目光,全当不认识她,拉着苏云烟转身就走。 瞧着苏云芷气急败坏,苏云烟忍俊不禁,“娘说的是。” 路至铮和路呈一起在前面等着,他也看见了苏云芷。 待苏云烟走到跟前,他立即询问,“苏云芷可是又给你使绊子了?” “没有,我和娘压根就没打理她,想来经过上次那件事后,她也不敢轻易招惹我了。” “管她是谁,反正我刚回京,不认识她也情有可原,量她也不敢因为此事跟我闹到陛下跟前。”黄婉秋帮腔道。 路至铮失笑,“有娘在,我就放心了。” 闻言,黄婉秋偏头看了默不作声的路呈,心道:有你在,我就放心。 宫宴准时开始,路家因路呈回京,席位自然也有了变化。 路呈先是镇军大将军,皇帝此次又加封他为辅国大将军,官至正二品,乃是当朝武将中品阶最好的。 此一来,路家的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苏云烟也是头一次被各家夫人小姐围着敬酒,才片刻便有些不厌其烦。 其中一位不知是谁家的夫人,好没眼色,不停地给苏云烟倒酒,她又不好明着说,正想着该怎么推脱时,黄婉秋俯身一把夺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不好意思,我家儿媳不胜酒力,夫人若不尽兴,不如我来陪夫人喝?” 试问谁敢让大将军的夫人陪自己喝酒? 那夫人自知理亏,赶忙借口告退了。 苏云烟冲黄婉秋感激一笑,刚要开口,殿内却突然响起了丝竹声,她只好禁声,跟随众人的目光看向大殿中央。 不知何时上的歌舞,苏云烟微醺,朦胧间,竟觉得其中一人有些眼熟。 这支舞名叫景云乐,是先帝在时,一舞者为歌颂君王丰功业绩所创,舞本身并不难,但胜在寓意好,且观赏性高,故而选跳此舞,无论何时都不会有大错。 思及此处,苏云烟倒是有些好奇这跳舞之人了。 一舞毕,不出苏云烟所料,满堂喝彩。 皇帝身体欠佳,看了这支舞,脸色也好了一些,当即就给了不少赏赐。 皇后也随意赏了一些,看着却是比皇帝还高兴。 “帝后赏赐,还不快上前谢恩。” 闻言,主舞之人踱步上前,没了其余人遮挡,她的面貌便也显露在了众人眼前。 “臣女林湘湘,叩谢陛下、娘娘赏赐。” ------------ 第一百七十四章 青梅 苏云烟顿时清醒,看着跪在殿中的林湘湘,眉头紧蹙。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有收到消息。” 林湘湘骤然出现在宫宴上,不只是她,路至铮也诧异万分,“江南那边是没有消息传来,估计是有人在暗中帮她。” 当初离开江南时,他们各自安排了人盯着林湘湘的一举一动。前段时间林父回京,其余家眷中只有林湘湘没有同行,他们还以为林湘湘是怕罪行败露,不敢回京。 不曾想,她是在这里等着呢。 文灵初和萧远肃也在宫宴上,看见林湘湘的那一刻,他们同样吃惊。 中途休息时,文灵初接敬酒坐到了苏云烟身边,实则是在悄悄找她商谈。 眼瞅着林湘湘靠着这一舞重回京城,还赢得圣心,文灵初着实不甘心,“你看她那得意劲儿,怕是忘了自己当初做过什么事了。” 皇后叫了林湘湘坐在身边,在一众未出阁的贵女中,已然算是拔得头筹了。 不管旁人是羡慕,还是忌恨,苏云烟都不觉得这是重点。 她自始至终只好奇,究竟是谁把她弄回来的。 “你家王爷估计也没收到信儿吧。” 文灵初叹口气,握着酒杯的手都在隐隐发力,“看来你们也是了,说来也奇怪,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回了京,咱们三拨人竟都没盯住她,她还能隐身不成?” “隐身必然是不可能的,怕是怕是有人在背后帮她,故意跟我们作对。” 苏云烟下意识看向太子的方向,视线却正好和苏云芷撞了个正着。 所谓电光火石,不外乎如是。 虽然对方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可苏云烟心里却起了疑虑。 “姐姐,你有没有觉得苏云芷今日,似乎和往日大不相同了?” “有吗?”文灵初闻言,便便苏云芷看了一眼,“并无不同啊。” 苏云烟低头轻笑,依她的直觉,苏云芷今日的变化可太大了。 宴会接近尾声,皇后又叫了歌舞进来表演。 苏云烟安抚好文灵初,待她离开,路至铮才坐回来,“我方才找了林伯父套话,他说林湘湘是和家中表妹一块儿回京的,他事先也不知情。” “呵,事先不知情……”苏云烟嗤笑一声,道:“他当皇宫是什么地方,林湘湘凭着一张脸就能进来,还能让乐府悄悄安排他上殿献舞?” 的确,说不知情是牵强了些。 路至铮心中不是没有考量,“林湘湘许是又搭上了那个人,否则皇后今晚也不会如此抬举她。” 至于林父,慈父之心人皆有之,他会帮林湘湘遮掩也不全在意料之外。 两人这边正说着悄悄话呢,就听见皇后突然叫到了路至铮。 “本宫记得林老爷子和路将军私交甚好,可惜了,路将军回来,故友却已致仕,至铮护送林老爷子回乡,想来林老爷子也是欣慰的吧。” 时隔半年多,林湘湘的目光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落在路至铮身上。 可路至铮依旧目不斜视,半点眼神都不会给她。 “娘娘说的是,得知林老致仕,没能赶回来见他一面,是臣之憾。” 这句话由路呈来说再合适不过。 皇后浅笑,以一杯酒敬他。 随后,有颇为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本宫还记得当年至铮和湘湘一起进宫赴宴,至铮幼时顽皮,每每都会惹哭湘湘,最后还不是得自己哄,当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叫人哭笑不得。” “听说上次护送途中也是,难为湘湘自小就听他的话,若换了旁人,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 路呈:“……” 这话他没法接,也接不得。 黄婉秋则是瞪了眼路至铮,显然不满他至今还和林湘湘纠缠不清。 路家和林家交好是真,可这交情却仅仅是因为林老爷子,而非所有林家人。 林湘湘小时候倒也常去路家,但她母亲不大会教育子女,她一但遇到不顺心的,便会哭哭啼啼,让人烦不胜烦。 皇后能言善辩,黑的也能让她说成白的。若这也叫欢喜冤家,那满京城有多少人都成她的冤家了。 皇后此言,用意颇深。 其他多事之人打着看热闹的心思,纷纷调侃起了路至铮和林湘湘,什么青梅竹马、天作之合都冒了出来。 苏云烟还未怎样,文灵初先坐不住了。她猛地拍了下桌子,扬声道:“谁还没有个年少无知的时候,各位这般有所感,莫不是各个都和路小将军一样,有个懦弱爱哭的世家妹妹要照看?” 文灵初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要怼的人哑口无言。 众人哑然,既不敢认同林湘湘懦弱爱哭,也不敢承认自己有个青梅竹马的妹妹。 终于没了那些惹人嫌的声音,文灵初这才满意。 苏云烟原本也有法子解决,但能被人无时无刻护着,她自然更开心。 “文妹妹此言差矣,路小将军既然愿意哄,林小姐就是爱哭又有什么打紧的。而这自小的情谊,也是什么都比不了的。” 陈元静就是看不得苏云烟和文灵初好,前一个是和她抢太子,后一个是和她抢晋王。 如今能让他们二人不痛快,她乐意至极。 “皇后娘娘既然提起了,那妾身倒想为林小姐求个恩典。” 陈元静挑衅似的瞥了苏云烟一眼,才继续道:“请陛下和皇后娘娘念林小姐痴心多年,成全她和路小将军吧。” 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苏云烟拿酒杯的手一顿,面上却不见一丝慌乱。 “湘湘的意思呢?”皇后转头问林湘湘。 所有人都在猜测,若真赐婚,林湘湘是以侧室的身份进府,还是以平妻的身份过门。 林湘湘垂着头,故作羞怯,“青梅如豆柳如丝,日长蝴蝶飞。” “回皇后娘娘,臣女愿意,但凭娘娘和伯父伯母做主。” 黄婉秋刚要婉拒,路至铮就站了起来,“禀娘娘,臣不愿。” 闻言,林湘湘当即就红了眼眶,猛地抬头看向他,“……路大哥?” “臣不愿,臣此生只会有一个妻子,望皇后娘娘尊重臣的妻子。” 林湘湘哭了,眼里满是不甘心,“路大哥竟真如此狠心?我不求能做你的妻子,哪怕是无名无分,只要能留在你身边陪伴左右,这样也不行吗?” “既是无名无分,那就更没有留在我身边的必要。话我说了不止一次,林小姐应当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莫要让自己难堪才是。” ------------ 第一百七十五章 笑柄 好好的庆功宴,因为这么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毁了大半。 皇帝是身体不好,但不傻,个中缘由他岂会看不明白? 当皇后再想开口前,他就出声阻止了这场闹剧。 “好了,诸位爱卿。朕今日设宴,是为了给大将军庆功,众爱卿都敬大将军一杯吧。” 而后在众人敬酒之际,皇帝微微侧身,低声对皇后说了句话,“皇后平日里酒量甚好,方才怎么胡言论语了起来?” “陛下,臣妾……” “哎,”皇帝抬手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解释,“本末倒置的事皇后从前是不屑做的,下不为例。” 皇后明白解释无用,只好认错,“臣妾知错,谢陛下教诲。” 直直宫宴结束,皇帝都再没跟皇后说过一句话。 林湘湘许是因为伤心,后面也不曾再开口。 但苏云烟直觉,她是不会就此作罢的,毕竟她前世就一直锲而不舍,若不是最后…… 想到这里,苏云烟突然不担心了,反而想到了一个整治她的好办法。 回府时,为了能和苏云烟坐一辆马车,路至铮在黄婉秋面前再三保证,甚至央求路呈出面,才将黄婉秋哄走。 他成功坐上马车,可苏云烟却直接闭目养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想了许久的措词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烟儿,你听我解释,皇后是故意挑拨离间,她信口胡诌的,我和林湘湘并没有她说的那般熟稔。” “青梅如豆柳如丝,日长蝴蝶飞。” “烟儿,我真的没有。” “把她弄哭,然后哄她。” “不是我,我没有,她污蔑我。” “欢喜冤家。” “冤枉啊,我可以告御状吗?” 苏云烟每说一句,路至铮的心就要凉上一截。 马车空间大,他干脆在苏云烟面前蹲下,紧紧握住她放在膝上的双手,“烟儿,你难道信外人都不信我吗?我真的不喜欢林湘湘,也从未和她有过逾距地行为,你要信我啊。” “我有说不信你吗?” 苏云烟蓦地开口,反而惊了路至铮一跳。 “那你为什么一路上都不搭理我?” 苏云烟把他拉起来,让他在自己旁边坐下,“为了惩罚你啊。” “虽然皇后说的是假的,可林湘湘喜欢你却是真的,被别的女人觊觎,还想当众给我难堪,难道不该惩罚你?” “……”路至铮觉得此时此刻,他最好点头,“该,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只要你信我,别不理我就行。” 苏云烟笑笑,实际上她一点也不生气,也不可能生路至铮的气。 若这件事发生在成亲前,她必然不会答应嫁给他。可发生在这时候,她又怎会信外人而不信他?不过是吓唬他罢了。 确认苏云烟真的不生气后,路至铮总算松了口气。 但照今早的情形来看,帮林湘湘回京的人也有可能是皇后,或者陈元静。 “陈元静倒是其次,兴许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皇后那里才更要好好查查,究竟是谁给她和林湘湘搭上线的。”路至铮提议道。 而苏云烟也是这个意思,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太子,“只有他,可能和林湘湘一直保持着联系。” “也不一定,林湘湘既已暴露,太子疑心重,不大可能会继续冒险联络她。我认为有一个人比太子更有嫌疑,且她与你的恩怨也不浅。” “苏云芷!” “苏云芷。” 两人异口同声,源头皆指向了看似置身之外的苏云芷。 苏云烟恍然大悟,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疑点,“怪不得我们和晋王安排的监视林湘湘的人没有发现她偷偷回京,当时我们把重点都放在了太子身上,可若是苏云芷安排人去的江南,那些人会有所疏便能说得通了。” 苏云芷找的人必然出自市井,反而不会引人注意。 且除了太子,就只有她最忌恨苏云烟,只有她有动机。 “你放心,这件事我必然会帮你出气,绝不会让你被人欺负。” 对于路至铮的好意,苏云烟这次却拒绝了,“我已经想到办法惩治他们了,这件事我想自己来。” 路至铮知晓她聪明,便没有强求,“那好,有需要你只管告诉我。” 然而不出三日,路至铮就后悔答应苏云烟了。 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说皇后本欲给他和林湘湘赐婚,奈何苏云烟善妒,不肯容人,才搅黄了这门婚事。 现如今大街小巷都在指责苏云烟横刀夺爱,同情林湘湘苦恋多年。 路至铮骑马刚过两条街,便有调转马头回了将军府。 他紧赶慢赶缺没赶上,彼时苏云烟也已然知道了外头的传言。 但相比他的慌张,苏云烟就显得淡定多了。 “她爱传就让她传,反正你又不会真的娶她,她还能把假的传成真的?” “也是,娘子如此想,可是已有计策了?” 苏云烟莞尔一笑,偏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此计如何?” 路至铮不由得赞叹,“此计绝妙。” 竖日,大街小巷上的闲谈碎语突然变了调,原先全是为林湘湘打抱不平的,如今都转过头斥责起她来。 而故事中的主人公也不再是路至铮,而是当今太子。 苏云烟先是找了从前林湘湘与太子私下会面的客栈老板,不管他承认与否,只管在外散播那二人曾私相授受过。 而后又设计引诱林湘湘与苏云芷身边的丫鬟见面,坐实了她想要嫁入东宫这件事。 如今任她有万般解释,也堵不住这悠悠众口。 一时之间,就从人人怜惜,变成了京中笑柄。 果不其然,不出一日,皇后便召了林湘湘和苏云芷进宫。 但苏云烟打赌,皇帝此时必然也在皇后宫中,等着问她们话呢。 路至铮知道她雷厉风行,不费九牛二虎之力便把问题推给了敌人,他心中着实臣服。 “你如何能确定陛下和皇后一定会插手此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不得不插手。左不过都是经不得证实的传言,他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影响摆在那里,陛下和皇后为了太子的名声,就不得不让林湘湘进东宫。” 今日黄婉秋也在,她在一旁听了苏云烟的计划,忍不住拍手叫好,“一招制敌,不错不错。” 苏云烟略有羞涩,察觉是路至铮在打趣自己,就反问道:“你可知为何同样的手段他们却不能成功?”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揭发 路至铮佯装不知,“愿闻其详。” “因为皇后和太子顾虑太多,且他们并未真正拿捏住林湘湘,故而陷入眼下的局面,不能脱身。” 既然苏云芷想用林湘湘恶心她,她便原样奉还给太子,好叫她们“姐妹”两个继续争抢去。 只是不知苏云芷得知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会是何感受。 皇后宫里,苏云芷先是被训斥了一顿,而后听到皇后的旨意,整个人都懵了。 她跪在地上,忍着双膝传来的疼痛,不敢置信道:“母后这是何意?” “你以为如今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皇后冷下声音,面沉如墨,“都是你出的好主意,事到如今只有你自己受着,怨不得别人。可若是敢因此事连累太子,你这太子妃的位置便也不用坐了。” “母后!” “无需多言,你且回去准备着吧。” 皇后心烦不已,干脆将苏云芷打发走了。 苏云芷双目空洞,被侍女扶着离开,可见皇后的话有多打击她。 而林湘湘还跪在地上,她不愿嫁给太子,只得向皇后求情,“皇后娘娘,臣女想嫁之人是路至铮,求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她本就是为了能嫁给路至铮,才会答应和苏云芷联手,此计不成她大可换一计,可若嫁给了太子,就当真再无可能了。 皇后也过来人,哪里会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但为了太子能顺利继位,必要时总要有人做出牺牲。 “湘湘,本宫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心思,本宫都明白。” 就在林湘湘以为有机会,刚松了一口气时,皇后又接着道:“可是你也要理解本宫的难处啊。” 个中利害,皇后都同她分析了一遍,说到底,皇后根本就没给她选择的余地。 “皇后娘娘,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林湘湘泫然欲泣,话语里满是不甘心。 皇后明里暗里的威胁,她不是听不出来。身为林家女,她亦不愿连累家族。 但即便心知肚明,她仍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不想就此和路至铮真的错过。 然而皇后心狠,猜到她的想法,就不会给她留任何希望。 “你是个聪明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肯定有数,别让本宫和林大人失望才是。” 林湘湘身形一晃,顿时跌坐在地上,眼泪也随之狂泄而出。 至于皇后,冷眼旁观够了,便吩咐人送林湘湘出宫。 原就没多大助力人,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这次赐婚没有下圣旨,只皇后做主,匆匆布置了一番,就以昭仪身份将林湘湘抬进了东宫。 所以说林湘湘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竟连个侧妃之位都没落下。 蔡禾昇来将军府给路至铮转述此事时,苏云烟恰好也在,对此除了默然,她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偏蔡禾昇看热闹不嫌事大,非要追问她的看法,“消灭了一个情敌,嫂嫂这回可放心了?” “……胡说什么!”路至铮赶忙拉扯他。 苏云烟没有生气,反而抬手制止了他,转而对蔡禾昇说道:“一个连入场资格都没有的‘情敌’,我从未将她放在心上,遑论放心。” 闻言,路至铮微微一笑,更像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坦然。 而蔡禾昇却是不禁对苏云烟竖起了拇指,连声赞叹,“嫂嫂厉害,着实令人敬佩,我甘拜下风。” 之后他和路至铮要商谈政务,苏云烟便转头去了黄婉秋的院子。 路呈奉命去城外军营安顿将士,是以秋霜院白日里只有黄婉秋和几个丫鬟在。 见她过来,黄婉秋很高兴,忙拉着她坐下聊天。 “蔡家那小子走了?” “没有,至铮和他还有要事商量,我就先过来了。” 黄婉秋安静下来时,性子还是温婉的,“随他们去,难得铮儿不缠着你,正好咱们娘俩说说话。” “您若是觉得府里闷,我陪您出去走走吧。” “闷倒是不闷,就是觉得无聊。” 黄婉秋说着便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恹恹的,“你也知道我和你爹常年生活在边关,那里虽然日子贫苦了些,可无拘无束,每日见闻皆是有意思、新鲜的食物,更重要的是大家都直来直往,没有尔虞我诈。” 她跟苏云烟描绘着边关的生活,可回归现实后又不免失落,“说实话,突然回来,我可能还不太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这些话她不敢让路至铮知道,怕他伤心,也不想同路呈讲,怕他担心。 思来想去,就只能和苏云烟说了。 然而这种无所适从的感受苏云烟也体会过,所以他们理解黄婉秋。 反正今日无事,她便哄着黄婉秋出门,“我听至铮说您喜欢吃烤鸡,城南一家酒楼做的最好,我们去尝尝吧,还有酥心斋的点心做的一绝,浮生阁的衣服、点翠坊的首饰,我们都去看看,您也该置办些新饰品了。” 黄婉秋犹豫,“我素日也不喜欢戴那些东西,没必要置办。” “不喜欢是没看到喜欢的,去看看又没什么,您只当是陪我去也成,走吧。” 黄婉秋拗不过她,只能被拉着出府。 这一去,直到天快黑了她们才回来。 逛街使人心情愉悦,两人说说笑笑进府,可在门口却碰上了神情匆忙的路至铮。 见她们回来,路至铮急忙让人送她们去老太君院里。 “娘,烟儿,你们今晚先待在奶奶那里,千万不要出府,也不要一人独行。” 在军营里待久了,黄婉秋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明锐。路至铮如此紧张,她心中立刻警铃大作,“出什么事了?” “娘,爹入狱了。” 黄婉秋脚步微晃,可转瞬间就定了心神,细细询问缘由。 而路至铮也是刚收到消息,对详情知之甚少,“陛下亲自下的旨意,爹和几位叔伯略过了殿审,就直接入狱了。听爹身边的护卫说,似乎是因为几封信,有人揭发爹和西北王密谋篡位。好几条罪名一起,陛下震怒,入夜就传了太医进宫。” “必定是有人诬陷,他怎么可能和人逆谋篡位!” 黄婉秋心急如焚,亦怒气横生,“我就说陛下此次召你爹回京多有古怪,果不其然,才过了几天就出事了!” “您先别急。”苏云烟在一旁扶着她,“清者自清,爹既然是被冤枉的,就肯定能找到证据帮他沉冤,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自乱阵脚。” ------------ 第一百七十七章 诬陷 路至铮点点头,也安慰她,“烟儿说的是,我即刻就进宫打探消息,您和烟儿先去陪着奶奶,叫她老人家也别担心,等我回来再一起商量对策。” 毕竟是跟着上过现场的,黄婉秋起初是在担心了,这会儿已然冷静了下来。 她紧紧握住苏云烟扶着她的手,催促路至铮赶紧出门,“你快去吧,家里有我和烟儿。” 看着路至铮策马离开,她们才相扶朝信暮院走去。 老太君似乎还不知道,看来是路至铮及时命院里下人封锁消息了。 苏云烟和黄婉秋便也假装不知情,陪着老太君吃饭、闲聊,直到老人家睡着后,才结伴回到秋霜院。 这一晚的风格外嚣张,阵阵风如刀刀刃,像是能夺人性命似的。 黄婉秋眉头紧蹙,明显的心神不宁。 而苏云烟也坐在一旁陷入了沉思,路呈入狱太突然,却又在她的意料之中。 若她没记错,那几封信作为路呈谋反的证据,以及太子事先安插在军营里的人,都是前世逼死路呈的主要手段。 信的事好查,只要用心必定能推翻。可人证就困难了,那人被关在天牢,她们该如何审问呢? 何况那人既然敢冒险诬陷路呈谋反,简单的审问也不能让他开口说实话。 偏偏最关键的地方还不是和西北王联合谋反,而是之后突然出现的那份御状,那才是真正害死的路呈的直接原因。 事情似乎陷入了死循环,一环扣一环,从哪里解反而成了难点。 苏云烟和黄婉秋沉默对坐了一夜,将军府暂时还算安稳,可彼时的皇宫就没这么安然了。 太乾殿殿外,路至铮自赶来后就一直跪在这里求见皇帝,但殿门紧闭,皇帝不愿见他。 从天黑跪到天亮,身体再好的人也会吃不消的。 总管太监盛怀誉来来回回劝了好几次,路至铮坚持要跪,他看着也着急。 “路小将军先回去吧,陛下正在气头上呢,这会子是不肯见您的。” “我也不劳烦盛公公代为通传了,盛公公就让我跪着吧。” 盛怀誉叹口气,有些无可奈何。 他左右看看,确认没人注意后,俯身在路至铮身旁,低语道:“路小将军千万保重自身,殿下已在暗中调查,必保大将军平安无恙。” 他算是萧远肃这边的人,萧远肃托他照看路至铮,他自当尽心。 而路至铮听到他的话,虚弱的脸上立时勾起了一抹笑意,“殿下有心了。” “路小公子既然知道,就更要注意身体啊。” 已经跪了一夜,皇帝连个打算都不肯透露,路至铮闭上眼睛,以掩饰眼里的一片冷意。 身后骤然有脚步声响起,盛怀誉连忙行礼,“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 太子没有看他,视线从一开始就落在路至铮身上。 “本宫听说路小将军跪了一夜,瞧这脸色,就知道是真的了。” “见过太子殿下,恕臣不便向太子殿下行礼。”路至铮冷声道。 这件事不用想都知道是太子的诡计,眼下处境已然如此,他也懒得同太子周旋。 而太子似乎也是有要事见皇帝,不打算在此羞辱路至铮。 他带着侍卫朝前走去,路至铮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竟让他有了重大发现。 “盛公公!” 他慌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劳烦公公代我向陛下请罪,求陛下念在我父亲忠心为国,戍守边关多年的份上,在罪行未确凿之前,千万不要让我父亲受刑罚之苦。” 盛怀誉一边招呼小太监扶他,一遍点头应下,“路小将军放心,奴才一如实转达。” “谢公公。”他婉拒了小太监扶自己的举动,自己忍着腿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出宫了。 到了宫门口,他一出来就直接上了萧远肃的马车。 见苏云烟也在,他刚要询问,就被制止了,“别动。” 苏云烟说完,便掏出早已备好的伤药,准备给他上药。 “等结束了我再慢慢跟你解释,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出太子诬陷爹的证据。” 上药的同时,马车已经在朝着一个方向驶去。 萧远肃拿出一块玉佩,先交代了自己调查的结果,“这块玉佩是在西北王书房外的草丛里找到的,经确认是太子府里侍卫的玉佩,那个人你也认识。” 玉佩上有个明显的“恪”字,路至铮没有接,而是直接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宋恪。” “我们是去城郊的百雀山庄吗?” 萧远肃顺势收回玉佩,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你见过太子了。” 他是通过宋恪才查到百雀山庄的,路至铮能猜到,不外乎是在宫里见过宋恪。 百雀山庄是太子私产,门前种有一大片腊梅花,十里八外仅此一处。 近日正是花开的时节,而花落入泥,行人经过必粘,且看宋恪脚底下粘的花瓣便知他方才去过那里。 他们起初都忘了,还有一人能证明路呈无辜,西北王的小儿子——贺翎。 西北王一家被押送至京城,唯有贺翎不见踪影,传闻西北王将绝大多数的财产都给了这个小儿子。 太子贪婪,必然不会放弃敛财的机会,只有他会偷偷带走贺翎,囚禁起来逼问财产在哪里。而距离京城最近,又极为隐蔽的地方就是百雀山庄。 马车停在山下,路至铮本打算让苏云烟留下,由他和萧远肃进去寻找即可。 谁知他还未开口,苏云烟就先要求留下了。 “你们去吧,我和郑阔在此留守。” 路戎擅追踪,让他跟着苏,路至铮没有意见。 倒是萧远肃,临走前又仔仔细细叮嘱了郑阔一遍,“保护好路夫人。” “属下遵命。” 待路至铮他们离开,苏云烟叫上郑阔,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等回去了我会很你们解释。” 郑阔默默跟在她身后,相比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更惊奇苏云烟的转变。 出嫁前的相府三小姐和出嫁后的路夫人大相径庭,这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反转 两人穿过一片竹林,郑阔跟着苏云烟七拐八拐,竟来到了白雀山庄的一个暗门前。 看着苏云烟熟门熟路的按下机关,石门应声打开,郑阔心中的疑惑更盛了。 “路夫人怎知这里有暗门,甚至连机关在哪里都知道?” 苏云烟拿出两个火折子,扔给他一个,“你确定要浪费时间在这里跟我讨论这个问题?” “……”郑阔垂眸,而后率先走了进去。 他觉得苏云烟说的对,与其浪费时间追问原由,不如赶紧进去寻找证据。 苏云烟紧随其后,他们走过一段暗道,碰到了一个分叉口。 两条路,只有一个是通向密室的。 她迅速查寻前世的记忆,然后带着郑阔果断走了左边那条路。 结果证明她没有记错,太子狂妄,以为在山庄前面设下机关就能拦住想要闯上山的人,殊不知他自己下令修的暗门早已被苏云烟熟记于心。 站在密室里,苏云烟轻轻勾起了嘴角,“开始找吧,注意右下角带有一点朱砂的信封都要找出来,还有一块缺了一角的令牌。” 郑阔已经放弃问“为什么”了,苏云烟只管吩咐,他只管埋头翻找。 没过多久,还真被他们找到了。 信封看着不像新的,苏云烟一封一封确认,然后提笔在信上添了几笔。 郑阔不禁咋舌,“你打算伪造证据?”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苏云烟匆匆写完,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令牌,“明知实情却无法立即证实时,用点手段很正常,难不成你觉得我会污蔑太子?” 太子如何,郑阔自是清楚,再一想苏云烟的话,便没了顾忌。 玉佩的用处苏云烟没说,他们只带了那些信离开。再次穿过竹林,安全回到马车旁。 彼时,路至铮他们掩藏了身份,还在山庄里找人。 一路机关重重,若非三人都会武功,定不能轻易进到院子里。 而院子里亦有护卫看护,三人相互掩护,才让路至铮成功救出了被太子关起来的贺翎。 小孩儿不过十来岁,可面对刀光剑影,却丝毫不显慌乱。 眼看护卫越聚越多,萧远肃立刻催促路至铮,“你先带他离开,救人要紧!” 路至铮稍稍犹豫,见他和路戎有能力脱身,这才转身离开。 人质被劫,发生这么大的事,太子那边肯定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情势愈发危急,在路至铮离开后,萧远肃不得不和路戎兵分两路,才勉强脱身。 山下,苏云烟等的焦急,远远看见路至铮扛着一个孩子回来,她马上就跑了过去。 “不是让你找人吗,你抗的这是……谁……” 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当看清路至铮肩上抗的人是谁后,她顿时瞪大了眼睛,“竟然是他!” “怎么,你原来以为是谁?”路至铮微微喘着气。 这又和前世有所出入了,苏云烟很烦躁。 前世被太子带走藏起来的明明是西北王的近身侍从,可怎么路至铮带回来的却是西北王的儿子? ……问题是这位小世子知道他爹干的那些腌臜事吗? 然而苏云烟还未踌躇够,萧远肃和路戎就回来了。 “走,快走!”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见萧远肃安然无恙回来,郑阔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下来。 五人坐上马车,快马加鞭返程。 苏云烟趁其余四人不休息,悄悄将那些信塞进了贺翎的衣袖里。 而后假装不经意碰了下他,看向路至铮,疑惑道:“你干嘛要打晕他,多久能醒啊?” 说起这个路至铮就来气,“这小子刚一出山庄就大喊大叫,生怕太子的人追不上来似的,没办法,我只能把他打晕。” 其余四人:“……” “太子蛊惑人心还是很有一套的。”萧远肃不禁感叹。 苏云烟这会儿变得很沉默,她需要把所有线索和证据穿插在一起,好让它们能合情合理的出现在皇帝面前。 至于贺翎,她也有办法撬出实话。 快到城门口时,贺翎醒了。 他眨巴着眼睛,在几个陌生人的注视下,竟嚎啕大哭了起来。 路至铮好歹见识过,眼下也算是有经验。 只见他随手捏起一块点心,直接塞进了贺翎嘴里,“再哭就噎死你。” 一整块茯苓糕入口,结结实实堵住了贺翎嘴,他下意识吞咽,还真的被噎住了。 最后还是郑阔看不下去,忙倒了杯水给他。 “唔唔……” 郑阔盲猜他是想说谢谢,确认他不会噎死后,便开始威胁他,“谢就不用了,但你要是不配合我们,小心路小将军真的会让你做第一个被噎死的世子。” 一旁的路至铮无表示很无语,他的名声岂是能谁便污蔑的? 不管如何,贺翎反正是被吓到了,连连点头,“我配合,我配合!” 闻言,路至铮黑脸,苏云烟却拍了拍他的肩,嫣然一笑,“夫君果然威名远扬。” 路至铮:“……” 既然人证物证都有了,他们也没必要再把自己牵扯进去。 在苏云烟的提议下,最后贺翎自己带着信件进宫,临走前,她把从密室里找到了令牌交给贺翎,又在他耳边低声叮嘱了几句。 然后他们就各自回府等着消息,一切就看贺翎的了。 贺翎随身带着西北王府的玉佩,加之西北王造反一事,他进宫是很容易的。 而皇帝听说他只身一人求见,思索了片刻,就传召他来了太乾殿。 太子先是收到白雀山庄被闯的消息,后又听说了西北王世子进宫,当即就叫来陈大学士和苏相一起商量对策。 可皇帝的口谕来的比他们都快,陈大学士和苏相无奈,只得跟着太子一起进宫。 见他们两个一起来,皇帝并并不觉得讶异。 他反而特别平静的让贺翎把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你刚刚告诉朕的话,再说一遍给他们听。” 贺翎自太子进来后便一直没敢转头,此时说话也不敢太大声。 但太乾殿内只有他们五个人,声音再小,也足够所有人听清了。 他说的很乱,可从头到尾传达的意思却很明白,路呈没有联合西北王一起造反,西北王甚至压根就没想过造反,这一切都是太子的奸计。 原来早在一年前,太子就设下圈套,在西北王身边安插了一个自己人,时不时挑拨离间,让西北王误以为皇帝有削藩的打算。 ------------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搏 而这次决意起兵,也是因为太子故意派人刺杀他,然后再嫁祸给皇帝,他信以为真,这才想拼死一搏,谋求生路。 贺翎说完,人已经抖成筛糠了。 殿内寂寥无声,每个人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太子额角的冷汗已经浸湿了鬓发,可皇帝依旧面无表情,他揣度不出皇帝的心思,更加心慌意乱。 片刻后,皇帝才挥手让贺翎起来,“你先出去,让盛怀誉带你到后殿休息。” 贺翎闻言赶忙谢恩,迫不及待退了出去。 见状,苏相和陈大学士都捏了把冷汗。 “孽障,还不跪下!” 皇帝突然猛拍桌子,太子直接跪下,连忙为自己辩解,“儿臣冤枉,求父皇明鉴!” “你冤枉?看看你干的好事!” 皇帝抄起桌上的信,一把甩在太子脸上。 信封虽旧,但边角仍然锋利,太子没敢躲闪,以致右脸被划破了一道。 伤口不深,可火辣辣的疼却格外清晰,太子如鲠在喉。 光看信封就知道这是他策反西北王时写的信,他当初写了许多,让宋恪每隔几天送一封过去。 而苏云烟正是因为知道他写的多,才会想到用这些信当证据。 其实只要太子忍忍性子,打开信看看,便能立即发现信的笔迹被人动过手脚。 可是他没有,正如苏云烟料想的那样,他见皇帝震怒,便坚信自己已经暴露。 殊不知那信里的内容根本不足以叫皇帝生气,皇帝生气的真正原因是苏云烟把信的内容改成了太子自己计划篡位。 皇帝不仅是帝王,他也是人父,自己儿子意图篡位,显然比藩王谋逆更让他怒不可遏。 太子放弃了辩解,顺理成章被皇帝训斥了一顿,“朕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朕当初就是瞎了眼,才会立你这不争气的东西当太子!” “你,无半点储君该有的气度和心胸,若真把江山交到你手里,朕才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皇帝越说越气,眼瞅着要动废太子的心思了,太子心神俱乱,慌忙求饶,“儿臣知错了,求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求父皇给儿臣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是啊,太子殿下许是一时想偏了,请陛下念在太子殿下这些年所做出的功绩,给太子殿下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苏相瞅准时机也跪下给太子求情。 陈大学士自然不甘落后,紧跟着开口,“陛下,您是亲眼看着殿下长大的,殿下的性子您还不清楚吗?依臣看,殿下八成也是被人算计,误会您想要削藩,这才会想方设法逼迫西北王造反。而殿下后来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于是暗中救下了小世子,小心保护着。” “请陛下看在殿下一片忠心的份上,能给殿下一次恕罪的机会。” 贺翎说的话都是他自己知道了,以及临走前苏云烟教给他,可是被陈大学士这么一添油加醋,反而成了太子识人不清,迷途知返。 若苏云烟在场,怕是都要拍手叫好了。 然而皇帝不傻,如此有蹊跷的事他不可能在单亲谁的一面之词就轻易下结论。 他把玩着手里残缺了一角的令牌,沉思了良久,最终还是放了太子一马。 “太子德行有亏,自今日起禁足东宫,无召不得外出,无令不得探视。” 听到最后那句,苏相和陈大学士浑身一颤,不敢再给太子求情了。 太子跌坐在地上,垂着眼睑,掩盖住了满心恨意。 夜里,东宫长信殿。 太子从宫里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寝殿,不吃不喝,也不见任何人。 苏云芷求见无用,林湘湘恨不得多的越远越好。 就在李吉急得团团转时,他却自己出来了。 “殿下,您终于肯出来,奴才这就吩咐厨房重新准备晚膳。” “不用了,本宫不饿。”太子面无表情,将一封信递给他,“把此信送到陈大学士手里,让他切莫拖延。” 事已至此,他才恍然大悟,前途只会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像皇位只能自己争取一样。 李吉拿着信离开,一番乔装后成功除了东宫。 而陈大学士看完信,却有些犹豫道:“殿下当真要本官按信里说的去做?” “殿下叮嘱了,望大人什么拖延。” 陈大学士顿时明白,他们已经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了。 “劳烦公公回去转告殿下,本官定不负所托。” “大人客气,该是奴才谢过大人才是,奴才一定如实转达。” 李吉走后,太子才依次见了苏云芷和林湘湘。 而彼时远在幽州晋王府的陈元静收到了一封家书,因为是下人送进来的,文灵初和萧远肃都没有起疑。 以往陈大学士让她欺压文灵初,想办法争宠、把握权利,她都照做了,可这次陈大学士让她在两日之内毒杀晋王,且要伪装成是畏罪自裁。 画眉看出了她的犹豫,便在一旁悄摸着提醒她,“娘娘可是舍不得?” 信看完就烧了,陈元静此时正握着一杯凉透了的茶,心中纠结不已,“父亲有这样的要求必然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我也知道父亲一直都是站在太子那边的,可我如今都嫁给了王爷,他竟也不为我想想。” 起初决定嫁给晋王时,她不是没有想过会出现眼下的局面,但她以为陈大学士会为了自己改变阵营,不曾想都是她一厢情愿。 事实证明,只要威胁到他和太子的大业,就都是他眼中必须要清除的阻碍,为此他可以不惜毁掉自己女儿的幸福。 “娘娘该明白大人的一番苦心才是,大人也是为了娘娘的以后着想。太子终究是太子,不说没有大错,即便是有大错,旁人也未必能坐上那个位置。与其等太子继位,娘娘被王爷连累,不如趁早做出决断,日后也算是头等功劳,再加上大人的威望,到那时荣华富贵还不是手到擒来?” 陈元静听到这些话很是惊诧,“我倒不知你此等的胆大心雄。”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奴婢打小就伺候娘娘,娘娘最想要什么奴婢有时候比您还清楚,就怕娘娘一时想不开,会误了大好前程。” 画眉苦口婆心劝说了许久,却不是如她所说的为了陈元静好,而是她收了太子的好处,刻意哄着陈元静,好让陈元静最终下定决心毒杀萧远肃。 ------------ 第一百八十章 下毒 经此一事,将军府从主子到下人都低调了很多,黄婉秋更是关起了门不见客。 陈元静犹豫不决,却还是答应了陈大学士的要求。但她想嫁祸给文灵初,一箭双雕。 然而苏云烟早就提醒了文灵初,她近几日连文灵初的面都见不到。 再一次邀约被拒后,陈元静气的砸碎了一只最喜欢的镯子。 “她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故意躲着我吧?” 画眉瞥了眼地上四分五裂的镯子,有些心疼。 “不可能,文侧妃就是那种性子,估计还为上次的事同王爷志气呢。” 碎镯子微微刺眼,她又低声嘟囔了一句,“假清高。” 她厌恶文灵初也不只是因为主子,至少陈元静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陪嫁丫鬟曾经想爬上萧远肃的床,但被文灵初发现并制止了。 因此当陈元静说出想把下毒一事嫁祸给文灵初时,她显得格外激动。 可是文灵初死活不出门,又该如何是好呢? 再次看了眼地上的镯子,画眉脑中灵光一闪,惊喜道:“奴婢有个主意!” “什么?” “夫人都忘了,再过几天就是夫人的生辰,到时候您可以给将军府下请帖,只要苏云烟来了,还怕文侧妃不出门吗?” 闻言,陈元静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 这是她在王府过得第一个生辰,只要请帖送到,苏云烟就算不想来也必须要来。 如画眉所说,苏云烟都来了,她文灵初还舍得躲在风清堂不出门吗? “就这么办……”陈元静叫画眉俯身,在她耳边悄声说着自己的计划。 “到时候你只管把苏云烟往风清堂引,其余的事我会提前安排妥当,这次定要叫她和文灵初做一对亡命姐妹。” 画眉眼中流光溢彩,坚定的应了声,“是。” 管家回禀此事时,萧远肃正要出府去见路至铮。 他闻之没有多想,同意后让管家帮着操办,说完就匆匆出门了。 来到事先约好的客栈,路至铮和一身男装的苏云烟已经在等着了。 他并不好奇苏云烟的出现,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这次不是路至铮找他,而是苏云烟有要紧事必须跟他面谈。 关好门窗,苏云烟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王爷先看信,看完咱们再谈。” 萧远肃抬眸看她,眼神极淡。 随后他接过信,漫不经心拆开查看。 很快看完后,他只是把信往桌上一扔,“没有证据的事,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苏云烟原先绷着脸,听到这句话被气笑了,“证据都摆在王爷面前了,王爷还要我怎么证明?” “砰!” “这就是你跟本王说话的态度!” “不是,你们有话慢慢说,别摔杯子。” “烟儿,不可对王爷无礼。” “王爷,你先消消气,烟儿不是有意的。” …… 后面基本上都是路至铮劝和的声音,偶尔夹杂着瓷器碎裂、踢椅摔桌的“砰砰”声。 画眉蹙眉听了一阵,可里头着实混乱,直到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她才悄摸摸离去。 然而她不知道在她走后,屋里瞬间就归于平静了。 回到王府,她将听到的事情告诉给陈元静,“夫人,王爷生那么大的气,看来是真的和路至铮闹翻了。” 陈元静很是诧异,“他手上可只有路至铮一方势力,同路至铮闹翻,便是彻底和皇位无缘了。” 路至铮最听苏云烟的话,若是苏云烟不想帮萧远肃,那他必然也不会再和萧远肃站在一起。 沉思了一会儿,陈元静拿出陈大学士派人送来的一瓶毒药。 “你想办法把药涂在酒杯边缘,必须确保那个酒杯会第一个落在王爷手里。” 计划先前已经筹谋过了,画眉冷静的接过药瓶,“夫人放心,奴婢亲自去,保证万无一失。” 寿辰当日,苏云烟和路至铮来的不早不晚,但两人皆冷着脸,不像往常那样一来就去找萧远肃和文灵初。 陈元静是生辰宴的主人,一身暗红色华裳光彩夺目。立于萧远肃身边,宛若正统王妃一般。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本妃的生辰宴,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娘娘客气了。” 既然来了这里,就免不得要说几句祝福话。 轮到苏云烟,她站在路至铮身后不开口,气氛尴尬了一瞬。 她和萧远肃像是在置气似的,谁也不肯多看谁一眼,连带着路至铮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 最后还是路至铮顾及将军府的名声,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生辰快乐。” 如此敷衍,陈元静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的让画眉给他们倒酒,“从前本妃与路夫人有些误会,现在和文妹妹住在同一屋檐下了,跟路夫人的那些隔阂也该忘却了吧?” 说罢,她亲自递酒给苏云烟。 苏云烟当然不会接,而是撇过头在寻找着什么。 见状,陈元静轻笑出声,“路夫人是在找文妹妹吗?她说今日身体不适,就不过来了。” 陈元静没说找人带她过去,苏云烟也不强求,王府说大不大,她可以自己去。 她刚走,陈元静就示意画眉跟上去。 行至花园处,苏云烟停下等了片刻,待身后响起脚步声时,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路夫人,路夫人!” 苏云烟仿若惊慌般转过身,见来着是一个眼生的小丫鬟,有些诧异道:“你认识我?” “回夫人,奴婢在文侧妃院里负责洒扫,有幸得见过夫人贵颜。夫人,娘娘知道您今日过来,特命奴婢寻夫人过去风清堂一叙。” 苏云烟面上欢喜,又隐隐担忧,“听说她身体不适,可请了大夫看看?” “请了的,但一直不见好。夫人快些跟奴婢走吧,娘娘思念夫人已久,夫人去了,娘娘的病或许就能好的快些。” 小丫鬟在前面走的很快,苏云烟只得快步跟上, 到了风清堂,不曾想萧远肃也在,苏云烟想问小丫鬟,可一转身早不见她身影了。 而屋里的人此时也看见她了,文灵初十分惊喜,立即跑出来迎她,“你怎么来了,也不早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 “又不是第一次来,哪里还用人接。” 文灵初面容憔悴,可对着苏云烟时,却要表现出自己的精气神很好。 她拉着苏云烟进屋,经过萧远肃时停下,“既然不信我的话,便也不用再来了。这酒是她送来的,你喝了,省得她再来烦我。” 陈元静和文灵初品阶一样,且同住一府,即便她本人不去,也要让她给萧远肃敬酒,美其名曰:妹妹厌恶姐姐就罢了,可不能同王爷置气,有损家宅和睦。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意外 苏云烟闻了下,酒是好酒,但意就不一定是好意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送来的东西姐姐可千万别碰。” 原本萧远肃并不打算喝的,谁知听到她这句话后,当即就抄起酒杯一饮而尽。 末了还挑衅地睨了她一眼,“路夫人这般爱多管闲事,不妨回你们将军府去,我晋王府容不得挑拨是非之人。” 文灵初猛拍桌子,极为不满,“你凭什么这么说烟儿!” “要不是她成天在你面前说元静坏话,你们会闹成如今这样,你会如此无理取闹吗?” “王爷,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吧。”苏云烟嗤笑出声,“你可别忘了,是你食言在先,是你一直在帮着陈元静欺负文姐姐的。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就是,你别以为我父母早逝就觉得我好欺负,待灵星拿回啸虎令,别说陈元静,就是你,我也不必再屈委曲求全。” 文灵初虽性子直爽,可却从未对萧远肃大声说话过,今日这般,反倒让风清堂的下人大吃一惊。 在场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只有苏云烟,然而她不劝反激,气的萧远肃不仅直呼文灵初的名字,还扬言要修了她。 风清堂外,小丫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正要跑去外院喊人,不曾想有人先她一步跑了过来,而且是边跑边喊。 “不好了,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什么?出人命了!” “快快快,叫大夫,叫晋王!” 人声杂乱,小丫鬟只听了个大概,便悄悄从一旁的假山那儿溜走了。 正争执不下的三人听到动静,也暂停了争吵,急忙往前院赶去。 三人赶到时,就听见陈元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萧远肃不疾不徐地拨开人群,看到眼前一幕,不由得楞了下,“……陈大人这是怎么了?” 一声哭嚎还没到底,陈元静倏地僵住了。 她猛地回头,看向萧远肃的神情犹如见了鬼。 “陈姐姐,王爷问你话呢,你父亲怎么了?” 文灵初和苏云烟落后一步赶来,见她半天没反应,便“好心”提个醒道:“这里都是宾客,先让人把陈大人抬去偏厅吧。” 这么说也是为了晋王府和陈家好,毕竟人多眼杂。 可陈元静已经回过神,她手上还沾着陈大学士的血,滚烫且刺眼。 她无法相信就在前不久还关心自己的父亲,眼下却毫无意识的躺在地上,成了一具即将冷透的尸体…… 同时,耳边她厌恶之人的声音,也叫她明白了她父亲的死绝非偶然。 明明毒药是下给萧远肃的,为什么如今倒下了却是她父亲? 陈元静万般不解,陈元平已经拎着剑胡乱指认凶手了。 有人解释,有人逃窜,有人唾骂,聪明人都知道这场生辰宴并不像表面看上的那么简单,他们隔岸观火、作壁上观。 直到陈元平差点误伤到苏云烟,路至铮才出手制止了他。 “放开我!” “放开你让你继续发疯吗?”路至铮巧妙的夺过他手里的剑,随后将他一脚踹翻在地。 好戏看够了,其余宾客纷纷告辞,忙不迭的想要远离这里。 众人散尽,陈元静才看到被路至铮护在身后的苏云烟。 视线相撞,苏云烟微微勾起嘴角,还嘲讽式的挑了下眉。 “……”陈元静脑中有根弦骤然崩断,她惊恐道:“是你!” 如果是苏云烟在背后搞鬼,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她突然站起来,隔着路至铮看苏云烟。 而就在她靠近的那一刻,萧远肃和文灵初都不约而同向前迈了一步。 几人无声对峙,片刻后,陈元静笑了。 “那日在客栈,你是故意做戏给画眉看,对吧。” 苏云烟不语。 “你与王爷争吵,装作决裂的样子,就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 萧远肃眸中冷意森然。 “今日,你们故作疏远,背地里却把毒酒……换给了我父亲。” 她以为自己筹谋得当、万无一失,可结果呢。 陈元静笑了,她放声大笑,癫狂无状,“是我输了!” “你们一个个……”她抬手指着面前的人,路至铮到萧远肃。 苏云烟冷眼旁观,因为陈元静此时的心情她多少能理解一些。 悲伤的极致的人会狂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萧远肃——” 陈元静哭了,哪怕泪水糊住了双眼,她也死死地盯着萧远肃。 这眼神太过阴冷,文灵初不禁打了个寒战,“一切都是你们父女俩自作自受,怨不得让人。” “自作自受?呵呵……”陈元静低声闷笑。 陈元平愣了半晌,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是你们害死我爹的!” “陈公子,说话是要讲证据的,污蔑当朝王爷和朝廷命官的罪名可不小。”苏云烟冷声道。 她是断定了陈家不敢大张旗鼓的去查,上下还有几十条认命,他们不敢拿此做赌注。 果不其然,陈元平听到她的挂话后,顿时哑口无言。 可陈家没了陈大学士,就如同空壳一般,一向暴戾的陈元平也不可能撑得起这个家。 陈元静看透了这一点,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这辈子,做得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喜欢上你,嫁给了你。” 什么太子妃,什么荣华富贵,她通通都不在乎了! 几人还未明白她的意思,下一秒,只听见陈元平一声惊呼,陈元静就已经撞上了旁边的柱子。 不过转瞬,人就没了气息。 陈元平跪在两具尸体间,不住地哭嚎,可一时间竟都不知道该先哭谁。 陈家的悲剧不是一个人造成的,大厦倾覆,片瓦皆是陪葬。 剩下的人不免唏嘘,萧远肃正要吩咐管家进来,但管家已经步履匆匆跑进来了。 “启禀王爷,宫中传来消息,陛下……陛下薨了……” 闻言,四人皆是一震。 而苏云烟和路至铮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无论是前世还是梦境,皇帝都不该死在这时候。 萧远肃第一个反应过来,再怎么说那人都是他的亲生父亲,父亲逝世,他如何能不难过? 然而再难过,他也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什么。 “备马,再去拿条白布和一套素衣过来。” 皇帝突然薨没,他觉得其中有蹊跷,必须要亲自进宫验证才行。 ------------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逼宫 晋王萧远肃,一身素衣,头和腰间系着孝带,未策马,徒步入宫。 宫内所有人皆穿上了白衣,各处都挂起了丧幡。所过之处,隐隐约约能听到低泣声。 萧远肃直奔太乾殿,他到时,只有皇后跪在龙床前,而皇帝静躺在床上,当真没了气息。 “皇后娘娘。” “晋王来了。”皇后的声音沙哑低沉。 仔细一听,语气里还带着凝噎。 萧远肃跪在皇帝身前,拜了三拜,而后却没有立即起身。 “传旨的太监只说是久病不愈,天命陨之,是儿臣不孝,未能在父皇身边是侍疾,却不知父皇是真的天命陨之,还是有人伺机毒害。皇后娘娘终日侍奉在侧,可有解?” 方才进来时,他留意过太乾殿内外当值的宫女太监,无一不眼生。 由此可见,皇帝之死并不像宫里传出的那样简单。 皇后跪了许久,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她扶着柱子站稳,转身对萧远肃说道:“本宫心有余而力不足,虽每日侍奉在陛下身身侧,却也不懂那岐黄之术。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本宫又能奈何?” “晋王入宫,也不单是拜别陛下吧?” 萧远肃眉眼淡漠,说出的话更是不给人留余地,“陈元静给本王下毒,意图嫁祸灵初,幸而本王早有防范,她不得逞,反倒害陈大学士命陨。前因后果本王皆已查明,乃是陈大学士自食恶果,眼下陈府上下均已入狱,而狱审的结果……恕本王冒犯,所有证据都指向太子,父皇虽不在了,可朝廷律例仍在,大理寺正卿已经去带人去东宫了。” 正因如此,他才能无所畏惧地只身入宫。 皇后在听完他的话后,身形明显又晃了一下。 此时,杨太傅领着一干重臣在殿外求见,而那份皇帝早已立好的遗嘱就在他的手中。 皇后死死扣着手心,整个宣读遗嘱的过程都安安静静的。 哪怕遗嘱上写着由晋王继位,太子被赶去边远封地,她也没开口反驳一句。 杨太傅宣读完遗嘱,便领头向萧远肃跪拜,“恭迎新皇登基。” 其余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提出质疑,只得随之附和。 “恭迎新皇登基——” …… 应新皇旨意,继位仪式一切从简。皇宫还是那个皇宫,但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人。 改朝换代,新旧更替,不外如是。 而彼时的东宫,才更叫人唏嘘。 太子已经不能称呼为太子了,先帝临走前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改封为绥王。 绥字,意为平安,可见先帝慈心。 可绥王并不领情,东宫被路至铮派兵层层围住,他便在寝殿内大发雷霆。 茶盏玉瓷碎了一地,他就站在其中疯狂嘶吼,“萧远肃,本宫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 “王爷……”李吉捧着收拾好的细软,言语间透露小心翼翼,“宫里派人来催了,我们该走了。” “该什么该!那个位置是本宫的,他以为借着路家和镇国公府的势就能高枕无忧了吗?做梦!” 他解下腰间的玉佩扔给李吉,“你去找一个人,告诉他可以行动了。” 萧远肃继位,直接册封了文灵初为皇后,居住在承乾宫。 苏云烟今日入宫探望,文灵初拉着她就是一顿诉苦。 宫里无非就是规矩多,苏云烟想想也觉得头疼,“娘娘掌管后宫,若是觉得麻烦,一些规矩省去也是可以的。” “不行啊,我就一次没有自称‘臣妾’,御史台第二日就去陛下面前告状了。”文灵初苦恼道。 御史台不止监察百官,偶尔也会关注后宫的言行。文灵初尚未习惯,自然被揪住的次数多。 苏云烟失笑,随口劝慰,“只要陛下点头,你还怕御史台那几个老顽固不成?” “也不是怕,就是……他如今才继位没多久了,我不想给她惹麻烦。”文灵初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再看看你,就咱们两个人,你也是左一句‘娘娘’右一句‘臣妇’,你都如此小心,我哪里敢大意。” 苏云烟哑然,她们为了在乎之人,的确都在收敛自己。 她还好,路家长辈都是随性之人,她回了将军府便不用再守着没必要的繁文缛节,可是文灵初不行。 在宫里待了一天,直到天快黑了文灵初才放人。 马车慢悠悠行驶着,回将军府的路上格外安静。苏云烟略感不适,就询问车夫外面发生了什么。 然而她等了又等,始终无人回应,马车也在这时停下了。 意识到不对劲,她急忙挑开车帘察看,紫苏和车夫都被打晕了。 “什么人!” “夫人莫怕,是我。” 从马车后走出来一人,苏云烟乍一看还没想起来是谁。 愣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林大人?” “哎,是我,是我。” 确认是他,苏云烟稍稍松了口气,从马车上跳下来,“这么晚了,林大人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他们怎么回事?”她偏头看了眼还昏迷着的紫苏和马夫。 会这么问,就表明她其实也不是完全信任林父的。 林父看着倒是坦荡,直接只了个方向给苏云烟,“有一伙黑衣人打晕了他们,我看见至铮追过去了。” “林大人这么巧就看见了?可是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呢?”苏云烟凝视着他,眼神狐疑。 街上还是没有人,苏云烟愈发觉得不安了。 正当她要给路至铮发信号时,林父突然开口,“你不用怀疑我,我是来通风报信的,湘湘让人告诉我,绥王妃买通了宫里的丫鬟,在送给皇后的饭菜里下了毒,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在去承乾宫的路上了。” “苏云芷的手还能伸进宫里?” 闻言,林父轻叹了一声,“这世上只要有银子,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夫人若不信,大可进宫一探究竟。但万一去迟了,皇后的梦可就危在旦夕了。” 事关文灵初,且苏云芷也做得出来,她不敢大意,遂即转身又朝皇宫跑去了。 而在她身后,林父缓缓勾起了嘴角,也转身朝将军府走去。 这一夜的京城,似乎处处都透露着诡秘,安静却让人心慌。 苏云烟手持进宫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待她冲进承乾宫,看见正与萧远肃对峙的前太子时,才恍然醒悟。 “来的正好,本宫就等你一起欣赏今晚的这出好戏呢。” 绥王看向苏云烟的眼神难掩贪婪,叫苏云烟恶心不已。 文灵初被萧远肃护在身后,见她都被骗进宫了,顿时就明白了绥王的计谋。 “若非先帝和陛下仁慈,就你做的那些事,足以入狱问斩,你非但不感恩,如今还敢偷拿啸虎令逼宫,简直罪无可恕!”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流放 听到啸虎令,苏云烟蓦地瞪大了眼睛。 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重要的一点,却一直想不起来是什么。 先帝陆陆续续收回了好几枚啸虎令,其余的都已被萧远肃妥善安置,镇国公府的也交由了文灵星掌管,然而朱家那一枚,在萧远肃继位后下落不明。 前世里,那枚啸虎令是先帝亲手交给绥王的,可是这一世却是他偷偷拿走的。 一军虽不敌数十军,但绥王心里很明白,只要控制住皇宫和新帝,他就有机会反败为胜。 意识到自己这是被骗进宫当人质了,苏云烟朱唇紧抿,眉头紧蹙。 另一边,文灵初试图联系文灵星无果,也愈发急躁了。 “绥王,趁早收手,你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绥王闻言,脸色逐渐阴沉,道:“本宫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你们如今势单力薄,还有什么资格说饶恕本宫的话?” “皇兄非要执迷不悟吗?”萧远肃淡淡开口,似无奈,又似冷漠。 绥王冷眼直视着他,语气森凉冷冽,“若不是那杯毒酒没能毒死你,本宫也不用大费周章地逼宫。或者说,是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回宫,不该让父皇注意到你,不该抢走属于本宫的皇位!” 承乾宫里空旷,唯有他的声音如嘶如吼。 “你我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是我行差踏错,更是你咎由自取。” 听他说完,萧远肃和文灵初都没有再劝说的意思了。 人一旦对权势陷入痴狂,便是骨肉亲情、正理人伦都拉不回来的。 皇宫基本都被控制了,绥王命人将帝后关在承乾宫,然后他走到苏云烟面前,嘴角竟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 “如何,本宫说过不会输,就一定不会,路至铮此时应该已经命丧宋恪之手了,你也该认清现实了。” 他用啸虎令暗中集结了朱家往日的军队,带兵逼宫时,又派了几路人马去引开路至铮等人,阻止了拥护新帝的兵马前来救驾。 如今只要等萧远肃写下退位诏书,他就能名正言顺登基,到那时即便那些人赶来,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了。 至于路至铮,他下达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绥王期待苏云烟的反应,但事实上苏云烟并没有多惊讶,反而十分淡定。 她没有追问路至铮的情况,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林大人半路拦下我,是你指使的吗?” “……”绥王怔楞了一瞬,不甚在意道:“是。” “当初林老致仕,是你设计的。” “是。” “护送林老的途中,你不止收买了林湘湘,从那时起,林大人就已经是你的人了吧。” “没错。” “我公公入狱,也是你为掩盖自己的罪行,伪造证据陷害他的。” “……是我做的。” 一条条,一桩桩,凡苏云烟所提之事,他皆供认不讳。 其余的倒也罢了,苏云烟能确定是谁做的。但林父早和他暗中勾结一事,的确出乎苏云烟的意料。 怪不得他们的许多计划太子都能先一步避开,怪不得太子每次都能精准的算计到他们,怪不得啊…… 一切水落石出,苏云烟不禁长叹了口气。 千防万防,果然还是身边人最难防。 她问完了,轮到绥王好奇。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路至铮?” 苏云烟勾了下唇角,神态悠哉,“担心啊,我特别担心。” 她嘴上说着担心,可看她的神情却不像是担心的样子。 绥王隐约觉得怪异,但即将胜利的喜悦让他聊聊放松了警惕,并没有仔细追究。 他痴迷地看着苏云烟,难掩心中疯狂的占有欲,“烟儿,本宫从前说过的话如今依旧算数,只要你回到本宫身边,待本宫登基,你便是尊宠万千的皇后,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比得过你。” 闻言,苏云烟偏头轻笑一声,“难为殿下至今还记挂着。” “不过我也还是那句话,我此生此世都是路家儿媳,是路至铮的夫人,生同寝,死同穴,绝无二心。” 听着她的话,绥王眼里的温度慢慢消失殆尽。 他嘴角挂着狠厉的笑,“即便路至铮死了,你也不愿多看本宫一眼是吧?既是如此,本宫又何须再以礼相待,等得到你的人,还怕得不到你的心吗?来人!” 看他的样子,估计是想霸王硬上弓。 然而殿内落针可闻,根本无人回应他的指令。 苏云烟依旧似笑非笑,绥王看着不免焦躁,伸手便要去捉她。 忽然,一串脚步声响起,殿门被大力推开,一人影正立于门口,逆光而来,宛若天神。 看着来人,苏云烟朱唇轻启,“你来了。” 而绥王后知后觉,看向来人惊诧不已,“你居然没死!” 路至铮朝着苏云烟走去边解释,“绥王殿下都没死,臣怎么敢先行一步。” 他打量着苏云烟有没有受伤,确认她安然无恙后,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 然后直接无视一旁怒目圆睁的绥王,对她柔声道:“天冷,你又最怕冷,出门怎么也不让紫苏给你多加件衣服?” 苏云烟仰头看着他,巧笑嫣然,“出门急,忘了。” 两人旁若无人般的对话,看似平常,却直戳绥王伤口。 正因为有了先前对待自己时的态度做对此,再看到这一幕,他才更加怒不可遏。 “看来是本宫大意了,你的武功的确在宋恪之上,可本宫不信你还能敌得过啸虎军的精兵强将。” “来人!” …… 这次依旧没有人应答,他额角不断冒出细汗,双手颤抖,只能握紧拳头来强壮镇定。 路至铮挡在苏云烟身前,看着已是强弩之末的绥王,只剩冷笑,“忘了告诉殿下,宋恪已被郑将军射杀,至于你派出去的那几支暗卫,也已悉数落网。殿下,这出戏结束了。” 苏云烟被骗进宫时,绥王曾说过要让她看一出好戏。 现在戏结束了,他的梦也该醒了。 逼宫就跟儿戏似的,绥王的计划被迅速瓦解,他再次成了阶下囚。然而先帝的遗旨不能再护着他了,萧远肃下旨判他流放,随行的还有林父一家。 林湘湘被牵连,到头来,反倒是苏云芷依靠着相府的庇护,躲过了一劫。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心结 看着求到自己面前的相夫人,苏云烟淡淡瞥了一眼带她来的苏云柏,“绥王携家眷流放岭南是陛下的旨意,大哥哥来找我也是没用的。” 苏云柏刚要开口,却被相夫人抢先,“现在朝野上下谁不知道路至铮护君有功,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只要他去向陛下求情,芷儿就不用跟着受颠簸之苦了。” 她满怀希冀跑来找苏云烟,不可能一点情况都不了解。 反正苏云芷对太子也死心了,权势地位暂且不提,眼下能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然而苏云烟听到她这些话,不怒反笑,“夫人之所以肯低头来找我,怕是因为走投无路了吧。” 想想也是,若非迫不得已,她怎么可能对自己低声下气? 相夫人的心思被戳破,脸上的神情怔了一瞬,随之而来的便是恼羞成怒。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她是你嫡姐,如今深陷囹圄,你水涨船高了不该帮她一把吗?” 闻言,苏云柏都不禁皱了皱眉。 苏云烟低头轻笑,再抬头时眼神冷冽淡漠,她唤了句“夫人”,态度凛然,道:“一句‘嫡姐’,夫人还想借此困住我多久?” “事到如今您也不必再瞒着谁了,孙婆子已经都招了。” 听她提起孙婆子,相夫人明显愣了一下,身形微晃,“……你都知道了?” “是。”苏云烟对此并没有避讳,“很早的时候我就怀疑自己可能不是您亲生的,没想到还真不是。” “你……” “其实亲耳听孙婆子承认后,我并没有很难过,反而很快就想通了。说起来还得感谢您,或许是不曾有过期待,知道真相时才能坦然接受。” 相夫人哑然,方才的盛气凌人此刻荡然无存。 一旁的苏云柏傻眼了,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她们的思绪,“烟儿,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不满母亲偏心芷儿,但你也不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啊。” “大哥哥若不信,大可亲自去问孙婆子,或者……”苏云烟说着又看了眼相夫人,接着坦然一笑,“相信夫人会如实告诉你的。” 苏云柏同样瞥了眼神色慌乱的相夫人,薄唇紧抿,可见心中已然有了立意。 他们最终还是没能得到苏云烟的帮助,在知道隐秘的前尘往事后,苏云柏强行把相夫人带走了。 至于他们回府后会发生些什么,苏云烟表示不在乎。 夜里路至铮回来,倒是告诉了她一件有意思的事。 话还得从先帝驾崩那一日说起,陈大学士和陈元静相继离世,陈家没了主心骨,又背负着谋害新帝的罪名,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得知是萧远肃继位,苏云兰在府里大闹了一通,哭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陈元平别的本事没有,被她吵的烦了,两人不知怎的就扭打在了一起。 偏偏苏云兰自己都不知,她当时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这下好了,孩子没了,她又开始闹。 苏相收到消息,也没了解清楚始末,只一心想着给女儿和未出世的外孙报仇,顺带再踩陈家一脚,就风风火火跑去萧远肃面前告状。 结果萧远肃大怒,训斥了他一顿,让他滚回府闭门思过。 苏陈两家曾经是何等荣光,如今再看,虽有叹息却不能完全表达其唏嘘之意。 苏云烟安静听完全过程,没有很开心,也没有很失落,反正极为平淡。 “风水轮流转,盛极必衰,天理伦常。” 知道今天苏云柏和相夫人来过,路至铮清楚她有心事,不免跟着担心,“孙婆子我已经命人看管起来了,只要用心找,一定能找到你的家人。” 他觉得苏云烟是想念亲人,谁知苏云烟闻言却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找不找都无所谓,现在对我来说,奶奶,爹娘,还有你,你们就是我的家人。” 路至铮立即点头,肯定道:“没错,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他以为的心结,对苏云烟来说不过是过往云烟,顷刻间便会消失的,怎能敌得过朝夕相处的他们?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绥王离京的日子,萧远肃派了郑阔押送,见到他时,苏云烟露出了一副“不出我所料”的神情。 “卑职见过将军,夫人。” “郑大人安好,此行路途遥远,且艰辛无比,辛苦大人了。” 面对苏云烟,郑阔仍记着她当初的激励,故而一直心怀敬意,“职责所在,不谈辛苦,能为陛下效力,是卑职的荣幸。” 上次绥王逼宫,他的表现可谓是机敏果敢,路至铮也很看好,“大人谦虚了,等大人这次回来,我们夫妻再备上好酒给大人接风。” “倒是卑职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让匆匆赶来的苏云柏不禁感到一阵尴尬。 他是自愿跟着绥王一起去岭南的,苏相为此打也打了,闹得人尽皆知。 故而看见他来,苏云烟并没有很吃惊。 他原本想同苏云烟告别的,可想到那日回府后相夫人说的话,再加上眼下的尴尬,他止步不前,最终还是略过苏云烟,默默向绥王的马车走去。 两人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但绥王的眼神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见状,路至铮错开一步,挡在了她面前,直视着绥王,无声警告。 “时辰到了,我们该出发了。” “一路保重。” 直到看着他们的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茫茫天际后,苏云烟才彻底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两年后,承乾宫。 苏云烟笑着把滚到自己脚边的蹴鞠捡起来,看他抿着唇,一本正经的道完谢,才递给他。 小太子傲娇的转身跑开,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每每看到这一幕,苏云烟都会忍不住想要再逗一逗那个小孩儿。 而这时文灵初就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又调侃她,“既然这么喜欢孩子,你也赶紧和路至铮生几个呗。” 萧远肃继位后,文灵初先后诞下了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皇子直接被立为太子。 两年过去了,他们感情越来越好,太子已立,朝臣更没了要挟萧远肃广纳后宫的理由。 看着好姐妹幸福,苏云烟很为她开心。 可时间久了,她又难免着急。即便老太君他们不说,她也知道他们肯定希望自己能尽早生下子嗣。 坐上回府的马车时,苏云烟不由得摸了摸肚子,若有所思。 ------------ 第一百八十五章 结束 晚上刚躺到床上,苏云烟本想告诉路至铮关于要个孩子的事,可她还未开口,路戎就在门外“哐哐”敲门。 “将军,有紧急军情!” 若非十分要紧,路戎断不会深夜跑来打扰。 路至铮立即翻身下床,草草穿上鞋子,接过苏云烟递过来的衣服,随意披在肩头。 “我和路戎去书房说点事,你先睡,不用等我。” 说罢,他就匆匆离开了,独留苏云烟一人躺回床上,辗转难眠。 竖日,晨曦微露,苏云烟被一阵窸窣声吵醒,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一身软甲,伏在床边的注视着她的路至铮。 “……你这是?”她眨了眨眼睛,当看清他的装束后,顿时清醒了,“你要出征吗?这么急?” 她猛地坐了起来,发丝凌乱,睡眼还带着些许朦胧。 路至铮还单膝跪在床边,随着她的动作,慢慢仰起头,“昨夜陛下连夜召见,绥王终于耐不住性子,在岭南一带起兵了。陈元平已经落网,陛下命我和郑阔即可带兵前往岭南平叛,刻不容缓。” 他们容忍了两年,也到了最后收网的时候了。 两年前绥王离京,苏云柏自愿跟随,陈元平却甘愿留下时,他们就猜到绥王还有后招。 但碍于先帝遗诏,还有隐匿在暗处,尚未揪出的绥王党羽,他们商量后一致决定先按兵不动,静待时机,等绥王等人露出马脚,再一举拿下。 而眼下,正是绝佳的时机, “对方集结了多少兵马?”苏云烟凛然问道。 路至铮稍微估算了下,举起了两根手指。 “放心,我们这次准备的很充分,保证在三个月内结束战争,你就在家安心等我回来。” 两万兵马,对如今经验丰富、兵力充足的路至铮和郑阔来说,的确不足为惧。 可不知为何,在知道他要出兵岭南的那一刻,苏云烟反而很不安,心中隐隐发慌。 “好了,我要走了,郑阔在城外等着,不好让将士们等太久。” 路至铮满眼不舍,他站起身,低头在苏云烟额头落下一个吻,格外轻柔,“府里就交给你了,照顾好自己,还有奶奶和爹娘,安心等我回来。” “……”苏云烟张了张嘴,挽留的话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路至铮走了,匆忙到都没能跟至亲好好告别,老太君他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军队都已经看不见踪影了。 然而连路至铮自己都不会想到,就在他离开后的第三天,苏云烟便被诊出了喜脉。 老太君高兴,忙带着刘嬷嬷去弘福寺还愿,路呈和黄婉秋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各类补品不要钱似的往醉陌院送。 百姓笑称,等路至铮回来,府里怕是就没他的地位了。 苏云烟进宫,文灵初也借此事调侃她,“不久前你还忧心迟迟没有身孕,现在好了,知道我当初有多难挨了吧。” “原来有时候关心太多真的会是甜蜜的负担。”苏云烟不禁笑着叹气,这几日补品太多,她快吃吐了。 可是长辈的关心又不好拒绝,想想也是为了孩子好,她忍忍也没什么。 陪文灵初说了会儿话,她渐生困意,就早早告辞了。 然而在回府的路上,不知从哪里闯出了一匹发狂的马,横冲直撞。 好巧不巧,苏云烟乘坐的马车就被撞上了。 即便有护卫和紫苏挡着,她还是受了惊下,动了胎气。 孩子这时候已经快四个月了,平日里胎气还算稳固,这才堪堪保住。 但苏云烟却陷入了梦魇,这一撞,竟让她想起了一件至关紧要的事情。 待她悠悠转醒,已然过去了两日。 黄婉秋急忙要叫太医,却被她轻声阻止了,“娘,我没事,但有两件事需要您和爹帮忙。” 而后在她的计划下,黄婉秋迅速揪出了幕后主使——苏云兰。 这次不用她出手,黄婉秋和文灵初就直接替她和孩子报了仇。相府没落,没了娘家庇护,苏云兰又算得了什么? 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她要尽快出发,去找路至铮。 不仅仅是因为路至铮没有在约定好的时间内回来,而是她也才刚想起来,前世路至铮之所以被问斩,就是因为一次战败,而那次战役正好发生在岭南,敌人不是绥王,却和绥王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最最重要的一点,对方的兵马绝对不止两万,意思就是他们被算计了…… 身体基本好转后,苏云烟就提出了自己的决定,黄婉秋和路呈肯定是不同意的。 她想着大不了就偷偷走,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又是老太君在背后默默支持她。 刘嬷嬷送她出府时,依旧只叮嘱了一句,“老太君说相信你们,少夫人要带着少爷,还有小少爷一起平安回来啊。” 苏云烟无语凝噎,郑重点了下头,便扬长而去。 她有预感,此一去不只是帮助路至铮,更是为了和前尘做个了结。 黄沙弥漫,风气萧索,苏云烟赶到岭南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彼时路至铮和郑阔也发现了预测有误,正和绥王的人胶着不下。 护卫前来禀报,路至铮起初还不信,直到苏云烟被带进来,他怔楞了一瞬,忙不迭的把人带去了自己的营帐。 “你怎么来了?” 数月不见,苏云烟很想念路至铮。 反正没人,她索性扑到了路至铮身上,撒娇道:“孩子想你了……我也想你了……” 路至铮小心护着她,嘴角压制不住地上扬,开口却是故作严厉的斥责,“那也不行,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还怀着身孕,万一……” “没有万一。”她趴在路至铮肩头,在他耳边低声解释,“我这次来,依旧是为了帮你,你信还是不信?” 闻言,路至铮不禁失笑。曾几何时,她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我可以帮你,你信我。 我是为了帮你,你信不信? 如出一辙的话,又是出自一人之口,路至铮的回答也不会变。 他相信苏云烟,一如苏云烟无条件相护。 凭借前世的记忆,苏云烟列出了敌军的几条弱点,一是粮草,二是战略,三是地形,四是军心。 前期路至铮和郑阔都太小心翼翼,殊不知敌军人多反而会回暴露他们的弊端。 有了苏云烟的提醒,这支和邻国勾结,各方面都不完备的军队很快就乱了阵脚,被打的节节败退, 同时,路至铮也深入敌营,成功暗杀了藏匿在敌军里的绥王。 主将死,军势破,这场犹如垂死挣扎的反叛,最终不出意料以失败告终。 而苏云烟的孩子,就是在宣告胜利的那一天降生的。 路至铮给他取名见“路璟”,苏云烟觉得加个“沐”字更好,如沐春风,大气、洒脱。 忘却前尘悉数忧,换得今生岁岁安。 路至铮,何其有幸,能与你相守一生。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